（七）取捨

這是一個寧靜的清晨，晨光穿透單薄的白色窗簾，照亮了整個房間。

微風在無人知曉的時刻掀起了薄簾的一角，讓皎潔亮麗的光線從白布間的隙縫溜到THOR的腳踝上。

正當陽光快要爬上他自被窩外露的小腿肚時，床邊的鬧鐘響起了一陣吵耳的鈴聲，令窗外的鳥兒受驚四散。

從睡夢中蘇醒的THOR如常地伸手摸索鬧鐘的位置，並把它關掉，身邊卻少了女僕CHERYL的早晨問候。

略感奇怪地抬頭往後看了看，房內除了自己，就什麼人都沒有。

平時他很愛懶床，所以CHERYL總會在這個時間進來睡房，確保他能夠準時起床的。

即使她臨時有事或生病了，也會安排其他僕人頂替，絕不會發生像這樣沒人過來的情況。

心裡突然湧現一種莫名的不安，THOR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殘餘的睡意全消。

為釋疑慮，他連忙爬下床，隨手在衣帽架拿了件長袍披上，即踏出房間。

二樓走廊沒有半個僕人，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全部房門都是緊閉不開的。

加快腳步走下樓梯，就見兩名女僕捧著盆子和毛巾匆匆走過。

「發生什麼了嗎？」THOR一手抓住迎面而過的其中一個僕人。

「啊，大…大少爺。」冷不防被抓住左肩嚇了女僕一跳，讓她差點沒弄翻懷裡的水盆，只能反射性地喊了THOR一聲。

「呃…小少爺他在發高燒，又暈又吐的，吃不下東西…」她身旁的另一名女僕見狀，就代為回答。

「醫生…醫生說要幫他打點滴，要我們先替他擦擦身子！」驚魂未定的她轉頭看看另一位女僕，接著她的話說下去。

「KELLY，ANNA！！」正想多問兩句，身後就傳來一句焦急的呼喚，THOR聞聲回頭，卻看不見人影。

「…那你們快去吧。」THOR自覺礙事了，惟有先放人過去，兩名女僕就著急地點頭告辭。

目送兩人的身影逐漸變小，繼而走進最深處的房間，THOR的腦海都一直處於幾近全白的狀態，無法思考。

房門為她們打開時，裡面還隱約傳出一陣忙亂的人聲，讓LOKI的情況看起來更加危急。

此情此境，有點類似FRIGGA病重臥床的時候；惟一不同的，就是THOR連走近窺探一下房內情形的機會都沒有。

僅僅是踏前一步，THOR就能感受到LOKI那股變得混亂不堪的氣息在四處亂竄，彷彿只要多靠近一點就會捲入其中，喪失神志。

為免添煩添亂，他只能忍耐著想靠近又不能為之、想幫忙又無從入手的心情，孤身一人地留在原處，心神不定地來回踱步。

十餘分鐘後，又有四五名僕人經過他的身邊，其中一人是LOKI的隨身僕ADAM。

「大少爺，你在找CHERYL嗎？」ADAM見THOR在樓梯口不斷徘徊，就停下來問。

「啊對…對呢，CHERYL在哪？」THOR這才記起自己的初衷，有點茫然地搔著頭問。

「我剛才扶她回房了。她昨晚是第一個發現小少爺暈倒的，所以照顧了他一整晚，今早體力不支，倒下來了。」ADAM往後指了指，簡單地交代了下CHERYL失蹤的前因後果。

「…她沒事吧？」THOR昨晚叫CHERYL代為送餐就回房睡覺了，沒想到LOKI早在那時已經出事。

「醫生說她可能是精神緊張，又有點太勞碌才昏倒的，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ADAM將早前從醫生口中聽見的轉述一次。

「嗯…你也小心別忙壞了。」THOR放心了點就拍拍ADAM的肩提醒道。

「好的，謝謝少爺。你現在有什麼需要嗎？還是會先去客廳吃早餐？我見那邊好像快準備好了。」ADAM微笑道謝後詢問。

「沒…我去吃早餐吧。」THOR深知自己待在這裡窮擔心也沒用，只好老實接受ADAM的建議，前往客廳。

與ADAM分別後往樓梯的另一邊走，再嫻熟地拐個彎，就見總管HEIMDALL正在指導新來的僕人擺放桌上餐具。

「早安，THOR少爺。」HEIMDALL率先向THOR打了個招呼。

「HEIMDALL！為什麼LOKI病得這麼嚴重，你都不告訴我？！」THOR瞪大雙眼，走上前質問。

「嚴格來說，那不是病…而且那時已經很晚了，老爺說不用叫醒你。」HEIMDALL站直身子，淡然地更正及回應。

「但你…」THOR不認同他一味盲從ODIN的作法，本想反駁他，卻從眼角瞄見ODIN的到來。

「怎麼你還沒換衣服的？我們吃完早餐就要出發了，快坐下吧。」ODIN皺了皺眉，催促道。

HEIMDALL如常地為ODIN拉開主人位的椅子，新的僕人也照樣幫THOR拉開了他的椅子。

雖然THOR仍為不獲通知的事感到不滿，但還是乖乖坐下來了。

「…LOKI現在這樣，我們還要出國公幹嗎？」想到LOKI的情況這麼嚴重，ODIN都沒有改變行程的意思，THOR就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這是兩星期前預定的行程。只要BANNER在就可以了。」ODIN放好餐巾後，不知何時來到桌邊的侍餐僕就從餐車端上熱騰騰的早餐。

「但是現在FRIGGA已經不在了，我們怎能拋下LOKI一個在這…」THOR眉頭緊皺地表示。

「就算我們留下也於事無補。我們不是醫生，更不可能像FRIGGA一樣陪在他身邊。」ODIN板起臉來解釋，對THOR又提起FRIGGA離世的事實感到很是煩厭。

「可是至少…」THOR當然明白ODIN說的道理，卻不能坦然接受他倆必須離開的決定。

「我說過很多次了，THOR！不只有ALPHA會受OMEGA的氣味影響，OMEGA也會對ALPHA的氣味產生反應，所以我們留下，就只會加重他的症狀！」ODIN厲聲打斷THOR，再度重申這幾年經常掛在口邊的教訓。

「……」THOR總是無法反駁ODIN這句話，只能靜默地盯著怒火中燒的ODIN，不作回應。

自從LOKI顯現第二性徵，ODIN和FRIGGA就不停以這個理由告誡THOR減少與他接觸。

而每逢LOKI的生理期，ODIN都會帶同THOR出國公幹或旅遊，身為BETA的FRIGGA則留下來照顧他。

慮及ALPHA和OMEGA的生理特性的確有別，THOR一向都認為這些安排是無可避免的，然而這次卻不一樣。

THOR突然覺得整件事很不合理，明明他們是一家人，怎麼不能在對方最需要陪伴的時候，待在他身邊？

一個家庭裡的ALPHA和OMEGA真的存在這麼遙遠的距離嗎？

THOR不清楚別人家裡的做法，只覺得自己家的非常荒謬，且不可取。

「更何況這次是他堅拒吃藥導致的後果，他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上全部責任。」ODIN一邊咀嚼，一邊嚴正聲明，話裡的語氣是完全不容辯駁的。

之後的整頓早餐，ODIN都在向THOR訓話，由過度縱容LOKI到不夠認真的工作態度逐一訓斥，直至HEIMDALL提醒ODIN時間已經不早了，THOR才得以獲准回房更衣。

重獲獨處的時間後安靜下來，難免回想起剛才的忐忑不安。

恐懼失去更多的情緒纏繞著THOR，讓他沒法下定決心跟隨凡事以大局為重的ODIN離開。

沒了CHERYL在身邊，就連在最後關頭諮詢一下他人的意見都無法辦到，應否違背ODIN的意思留下來只能由THOR一個人決定。

事實是ODIN所做的一切都總有他的道理，他的睿智往往都是成功的關鍵，但有關家人的安危是否能以相同的處事方式解決？

抱著滿腔猶豫和憂慮的THOR換好CHERYL為自己準備的三件套西裝後，呆站在全身鏡前盯著自己的倒影，重新思考ODIN剛剛那句話。

如果說身為ALPHA的自己可能會對LOKI的身體造成不良的影響，那麼他昨晚送過去的食物，會不會是導致LOKI症狀加重的原因之一…？

想到這一點，THOR心裡就增添了份好心做壞事的罪咎感。

留下來也許會令LOKI更難受的想法驅使他踏出家門，來到停泊純黑轎車的路邊。

ODIN已經在車裡等了幾分鐘，僕人正在把THOR的行李抬上車尾箱。

THOR帶著猶疑的步伐朝著車輛停泊的位置前進，每一步都像腳上灌了鉛一樣沉重。

途中憶起早前在外聚餐時，還聽過OMEGA的發情症狀太嚴重會危害性命的傳聞，就令THOR霎時產生這次出國以後可能再也沒法見到LOKI的臆測，內心抖瑟不已。

此時THOR心中的迷茫似乎一掃而空，明朗的決意將果斷的勇氣充滿他的胸腔。

站在車旁等候的HEIMDALL眼見THOR即將來到，就為他打開後座的車門，ODIN聞聲轉首。

「對不起…我還是想留下來，我要留下來。」THOR沉著氣彎下腰，用堅定的眼神注視著ODIN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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