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这四个字是形容我此时心情的最佳词汇，由疑惑到恐惧，由恐惧到失望，再到现在都爆发，一切其实也只是几分钟而已，一路的压抑，一路对大脑的麻醉，甚至还抱有着她可以回来的希望，是啊，她回来了，可是，我不认为这是她了。

我把枪狠狠地抵在太阳穴，真的做好了开枪的准备，这时候我已经不管世界之后是如何了，也不管面前的局势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我只有一个想法，不能，不能让眼前这个怪物，自称为若流的怪物得到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得到我，是若流原来的意志吗？还是其他的原因，或许在那一天就已经不是了吧，伪装的真不错呢，想必这几天我安逸的心情，也是她对我进行干扰的结果吧……

被骗了，是啊，我被骗了，被背叛了，从装死，现身，到不冷不热蔑视一切都态度，到那一番鬼扯的言论，一股火涌上脑门，绝不能，绝不能让那家伙得逞。

所以我把枪抵在了我的头上，所以我把保险打开，所以我用食指颤抖地请按着扳机，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博士一样的AI那么厉害，仿佛算计了一切，但是现在我是支持他的。

若流原本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变化，她微皱的眉头稍微舒展开，眼睛睁大了一些，仿佛有一丝不接解。

“为什么？”她语气没有变化，发问。

“神明也有问为什么的时候么？”我冷笑到，“或许在那一天之后，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了，刚刚的言论很是精彩啊，了解世界，知晓一切，成为神明，成为世界?知道了一切的秘密就可以成为世界里么？那也只是你拟态出来的假世界罢了，真正的世界是不受什么意志控制的，是不确定的，你能做出什么？你只是笨拙地去模仿罢了，你不是已经读取我的DNA了么？做出一个我试试吧，做出的那个东西是像机械一样被你该死的拟态物质去干扰着做出你想他做出的事情，还是一个活生生地有自由意志的我?”

此刻我停顿了一下喘着粗气，继续观察着若流的表情变化，并没有什么改变。

“哼，你不是说过，神明是没有意识的观察者么？你也要做无意志的旁观者么？既然无意志，那么也就不在乎一切了吧，也就不在乎我了吧，如果你不在乎我，为什么说我是唯一一个不能干扰到结果的存在?最后再得到我?最后你也办不到，你终究也只是一个成为不了神却接近神的半吊子！知道么？或许你可以吞噬我，或许你可以做到，或许你吞噬我之后真的拥有了作为神的资质，那么既然这样，我就不会让你得逞，你已经做好了同化我的准备了是吗，那么，我就要试试你有没有做好失去我的准备，来吧，把你的什么东西延长过来吧，同化我，我保证在你行动我的一瞬间扣下扳机，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了。”

最后的一段话我是哽咽着说出来的。

若流依然看着我，她没有什么动作，这个保护罩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另外那些机械人也都沉默着看着这一切。

若流最后低下了头。脚下的银色褪去，慢慢地变成了和周围一样的地面，接着她腿一软，跪了下去。

“我做不到。”

她捂着脸，开始抽泣。

我的眼泪没有断过，现在又涌上了一堆，但是持枪的手还没有放下。

感情，现在她的感情，我已经不太相信了。

“这样啊。”她再次站起来，抬起来头，看着我，那眼神已经不再是刚刚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了，而是回到了原本的目光，好像很久没见到我，却又压抑着感情的目光。

我依然持着枪。

“我做不到的一点，你做到了呢。”她轻轻地说，“你不相信我了，我不怪你，起因已是如此了，或许迟早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我有些不太懂她说的是什么。

“那么，具体谈论一下吧，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也就是说，除掉我这个威胁的方法。”若流的话不是冲着我说的，而是冲着那个博士一样的AI说的。

“啊？这究竟是……”

“意识恢复了吗？”那个很有礼貌的声音打断了我，问到。

“意识，恢复?不，我的意识一直都是我的，只不过刚刚是有着控制权的我，现在我放弃了我的控制权，我不再对自己进行任何干扰，或者说，任何多余的干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刚刚想着的计划，我全部清清楚楚。就像一个人坐上了王座一样，坐上去了，就不会想着下来，因为这个王座赋予了太多的权力，使坐上的人有了这样那样的想法，其实，或许那个人就不应该拥有那样的权力。”

说着若流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变了一下颜色，肤色变成银色，再由银色变回去。

“这个权力，对于我来说，或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过巨大了，无法驾驭。”

“什么意思……”我小声地问到。

“现在王座就在我的身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还会坐上去，坐上去之后的我，还是个威胁，而且坐上去之后，凭着我自己是无法离开王座的，拥有着那样力量的我不允许回归我自己原来的状态。”

“那种感觉我虽然无法体会，但是也稍微理解到了。”这边博士样子的AI开口了，“若流一旦对自己进行了超越普通生物人权限的控制，就会引导出自己要成为神的想法，而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就会像今天这样，引发冲突，梁若流想必也是知晓我们存在的，在网络上流动的时候，你也察觉到了，是吧。”

“是的，而且我还推算出，很有可能我在使用能力时，你们也有办法检测出我。”

“没错。”

“是神顾让我从王座上站起来的，你们带来他是正确的。”

“容我一问，为什么你会有成为神的想法呢？我知道可能是能力使然，你有这样的能力，你就想去做到，但是求知欲真的是那个不可动摇的原动力吗？”很有礼貌的声音问到。

“嗯，因为能做到所以想去做，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在我得到能力的初期，却是另一种状态。”

“愿闻其详。”

“欲望，各种各种欲望膨胀，尤其是可以快速得到的满足感，其中最突出的一种，便是性。但是我压抑住了，这个身体仿佛有时候也在诱导我，在镜子前，我曾经观察自己数小时，因为有这个能力有时候会彻底地满足自己，甚至放任对自己的控制权，但是大多时我会压制住。”

她停顿了一下。我却有些尴尬，因为那一阶段确实感觉她有些怪，有时候眼神里会掺杂着一些闪烁不定的东西，但是其他方面的表现太正常了，我也只是理解为因为身体变化而产生的不适，或者不安，没想到……

“之后我知晓了很多，知晓了如何更加有效地控制自己，如何更加得到更多的知识，得到后的下一个想法就是得到的更多，但是这不是贪婪，这就像自己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想知晓自己周围的全部，而且自己有能力做到，恐惧?确实有过恐惧，但是确认了自己是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凭借着个人意志就无法被抹除存在的存在的时候，这种恐惧也就随之而去了，这种能力太强了，我的意识可以永生，只要我愿意。”

“看来弗洛伊德在某些方面是正确的，当然，这大概可以用他的那套自我，本我和超我来进行解释。”

“那现在是不是意味着，若流她已经恢复正常了？”我继续问到。

“暂时的。”那个博士说到。

我把枪放下了，放回那个腰间的小包里。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怀着不安问到，其实，我濒临崩溃了，但是理智还是尚存，而且持有的是悲观态度。

“除掉我这个威胁。”若流平静地说。

“除……那算什么啊！”我又大声嚷起来，“你不是什么都能做得到吗？恢复正常啊！然后我们回去吧，这烂七八糟的能力能带来什么啊，你做的 到吧……”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

“抱歉，这副身躯，已是如此了。”若流冷静地说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我是不想，极其不想是这样一个结果的。

“由我来说明一下吧。刚刚我说到，我的自我修复，重组都是无意识的，就像生物的本能，趋利避害，但是我可以控制自己，不去修复不去重组，这一点，刚刚解释为客克服了生物的本能，但是，其实并没有，我并没有克服。我是可以拟态任何物体的，只要我接触过，只要我知道组成，包括各种无机物，但是一旦完全拟态后与我本体分离，我便会失去对其的控制权，但是我自己身体里的金属直接与本体分离后就不同，我可以控制它们，做到简易的变形与位移，大概是电流的原理，同样的能量不守恒，但是一旦经过一次电磁脉冲，就像刚刚，那些控制权也会失去。气体拟态，我也可以做出，但是气体拟态完成分离扩散之后我就完全无法控制了，因为密度问题。所以，我曾经尝试过，不停地进行气体拟态，由于我是遵守质量守恒定律的，所以如果最后一刻我全部变成气体之后，是不是就完全失去了对我自己的控制权，这样就可以除掉自己呢？答案是否定的。我自己不停地分解自己，但是到了一个重量，就变成了，分解多少，便同化多少，从周围获取资源，气体也可以同化。”

“三十五克，是吗？”那个AI突然插嘴。

“是的。”若流肯定了他的提问。

“想必方法也是有了吧。”

“是的。”

“这……”我有点疑惑。

“稍后我还会进行解释的，莫神顾先生，现在请若流说完，还有请原谅我刚刚打断您说明时提出的问题，我有些好奇。”

好奇……我想到，AI会好奇吗？啊，不，或许是拥有自我意识的AI了吧……

“那么继续说明，我自己会了断，先自我分解成极限的状态，之后，若是以很快地速度让剩下的我完成气化，也就说有足够的热量与压力，那么，就可以杀死我了。”

“需要怎么样的热量与压力呢？”

“保险起见，核裂变应该足矣。”

“核……你疯了吗……”我的发言又变得无力，刚刚的说明已经听懂了，事情终于走到结尾了，而结尾就是，我失去了她，世界也失去了她。

“可以把这个罩子打开么？”我有气无力地问到，“若流应该可以做到吧。”

“我不赞成，我不能让梁若流以任何的形式接触到您，莫神顾先生，我们也有相关的工具，是可以帮您打开的。”

“最后都不能……”

“很遗憾，我不确定您与梁若流接触会发生什么。或许现在她的言语也只是逢场作戏。”

“我理解你所做出的判断。”若流回应到。

紧接着其中一个机械人走了过来，把手放到了罩子上，然后是刺耳的唧唧声传来，不是从耳机里，是从外面，随后保护罩破碎，碎粒撒在我头上，我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然后用手抹去了头上的碎片，手中也粘了一些，出于好奇，我仔细用手指捻了捻，却感到一阵疼痛，那些碎片有的很尖，可能扎透了皮肤。但是……这是我接触到若流最后的东西了吧。毕竟这也是她拟态出来的。

那位士兵拉着我走到了那个博士样子的AI旁边，我没有抵抗。

“不知道你们这个封闭设施，是否能经受的住核裂变的冲击?两万吨的TNT炸药，可以做到吗？可以的吧，估计两公斤的铀-235也是可以吧。”

“当然，理论上这里的上限是10公斤的铀-235。”

“那就足够了，我会自己做出一个核裂变炸弹的。我知道我的转变有些快，但是我相信你们有办法在这之后验证我说的是否为实。”

“是的。”AI机器人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再见了。”若流依然是轻轻地说。

一切我都在耳机里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也不想管这耳机是怎么采集到那些话语过滤掉噪音的，也不在乎那些机器人到底是属于哪个势力的，刚刚的我经历了太多了，能保持理智已经很费劲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疯掉，有可能若流一直在引导着我，在我感到绝望之外，竟然还有一丝平静与安心。是啊，一切都结束了，虽然是以我最不想的方式结束的，但是，起码都结束了。这算是一种解脱吗？我只知道我没有决定权。

“再见了。”我不知道哪来的毅力与决绝，抬起头来看着若流，与她告别。她则看着我，报以微笑。

接下来就是我们陆陆续续上了载具，离开了这个工厂，令我惊讶的是这个AI对若流刚刚说出的话竟然是如此相信，也可能真的是他们有手段检验若流和这种物质在自我了断之后真的是否存在吧。

车子依然是看不到外面，甚至连声音也是隔绝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核爆，AI也没有继续给我提供那个设施里面的情况说明，他只是说目前事情还没有结束，等到达目的地之后再和我交代。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因为我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回忆，回忆着这件事情之前的生活，怎么遇到她，怎么和她表白，以及事情发生之后的种种……

怎么可能不会流泪呢？

“设施里检测到了冲击，大约是2万吨的TNT爆炸，设施经受住了冲击。结束了，莫神顾先生。”

“啊。”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顺口应了一声。

随后把身子往后一靠，长出了一口气。

这真是，最差劲的告别了。

备注: 35克是灵魂的重量，不懂的可以百度一下，有相关的实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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