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魇

……

……

“……”

“呃……怎么了……”

火翔试图睁开双眼，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皮。

不对。

不对劲。他的全身，他都感觉不到。

他感觉不到自己。

“不行，我……我要看到点什么。”他如此想着，但他感觉不到有任何肌肉可供他控制。

万幸的是，他的视线开始恢复了，世界从一片漆黑变成了昏黑昏黑的颜色。

他看清了周围的事物：他站在罗德岛的甲板上，就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摔了个狗啃泥的地方。

或者，用“站”并不合适。火翔感觉自己拥有的好像只有视力，其他仍感觉一片空虚，甚至视力都是凭空出现的，并无任何载体。

他尝试让视线转动，这很困难，就像转动生锈的齿轮般缓慢。 眼前的东西逐渐清晰，他的思维也开始识别自己看到的东西。

甲板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记得罗德岛的甲板一直很整洁，即便这里经常有人光顾。

好像就在这儿，赛雷娅常把苦闷都混在指尖的香烟里一起点燃。幽灵鲨痊愈之后，斯卡蒂经常和她坐在这里仰望夜空……他好像也被邀请过。 他也曾在这里，静静地倾听从不远处飘来的守林人用口琴吹奏出的凄美旋律。 啊，对了，也是在这里，德克萨斯少有地露出了点羞涩，递给他一支pocky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但现在，不太对劲。

甲板上满是弹孔和爆炸过后的破口，扭曲翘起的钢板和焦黑的燃烧痕迹无不哭述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还有……新鲜的血迹。

伤痕累累的甲板上，插着几面高大的旗帜。深紫的底面上是漆黑的花纹：七颗星球被竖着排成一列，错落有秩，像是一段台阶。

“七星联。”这个最让他厌恶的名字蹦了出来。“为什么会在这儿……”

每个旗杆下都有着一具无头的尸体，鲜血还在从脖颈出不断流出。火翔尝试分辨那些尸体的身份，但可惜的是，他连性别都难以分辨：尸体的性器官都经过人为的破坏，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

他抬起头，一股不详从内心深处生出。仔细看来，旗杆顶上好像还悬挂着一颗圆圆的东西，好像是下面那些身体的主人。他盯着那些头颅，看不清那些都是谁。

火翔猛地一激灵，因为他看到有一颗头颅的形状有些不太一样，而且莫名的熟悉。他仔细地盯着看，视线好像也拉进了些，终于他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斑点的头！那张平时喜欢和自己互相吐槽的嘴，此时正无力地大张着，从纵深的喉咙里仿佛能看到另一边的光景。

认出了第一个，很快就认出了第二个，第三个。这里的人他都认识：月见夜一直很满意的长发，因为血污的凝结而狰狞地挤在一起；黑角的面具已经脱落，几滴残留的鲜血从嘴角流下；还有角峰，他的两只牛角满是不是裂痕——那本是一双很威风的角，在厨房帮忙时，火翔总是忍不住多瞟上几眼。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痛苦，悲伤，愤怒，绝望，这一系列冲击让火翔有些呆滞 “我们……输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罗德岛被占领了？开玩笑呢……”但是他环视四周，罗德岛上黑烟四起，有些地方还在燃着熊熊大火，十几台“掠夺者”小型机动装甲被随意地停放在罗德岛的露台上，原本黑色的机身已被干涸的鲜血染成了褐色。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前方的门里走，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飘”。他的视线不停地向前移动，好像有人在推着他一样。过了这道门，就能看到罗德岛里面的样子了，急迫和畏惧相互交错，火翔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进入还是不想进入。

不过这由不得他。

穿过变形的金属门框，地面上的血液变得更多，甚至聚集成了小水洼。走廊的一侧倒卧着一个人，一把折断的东国精致宝刀插在他的胸口。

是赫拉格。

他的四肢上满是弹孔，已经扭曲地不成样子，似乎是负伤后被人故意打烂的。宝刀上的血迹尚未干透，还有血液顺着刀身断断续续地滴下。

“年轻人，别乱挥霍自己的身体啊。”

赫拉格一直是火翔在罗德岛最敬重的长辈，无论是他的经历还是品行，都能让火翔肃然起敬。而且，他的话语总是给人温暖和安全感，尤其是对火翔这样没经历过完整童年的人。赫拉格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祖父般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正无声无息的躺在冰冷的角落里，这位伟大又慈爱的将军被画上了如此不堪的结尾。

也许火翔该庆幸自己没有眼睛，不然，它们可能会泣出血来。他不敢去看赫拉格的脸，他怕自己看到老将军死不瞑目的样子。原本杂乱的情绪完全被汹涌的悲伤淹没，他迷茫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远离了赫拉格的遗体，向着更前方飘去。

走廊的尽头，又是一扇门。如果他恍惚的大脑没记错，那后面应该是罗德岛的食堂。 就在此时，他的听觉和嗅觉好像也恢复了，他闻到了之前闻不到的血腥味，听到了门后传来的嘈杂喧闹声。

“对啊……泰拉大陆的节日好像和我们世界的不太一样，也许今天是圣诞节吧？”他这样想着“没准一推门我就能看见一群戴着南瓜头的家伙在‘群魔乱舞’——说实话，这回的布置真心吓到我了——我估计是被打了麻药，嘶—谁这么无聊，我必须打他屁股。” 思量之间，他已经来到了半掩着的门前。

“打扰啦！”虽然还是说不出话 但他还是在心里默念道，从门的夹缝里钻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他猜对了，食堂里果真是“群魔乱舞”，但并不是什么戴着南瓜头的干员，而像是魔鬼在上下翻飞的地狱。

眼前充满了血红色，肉色和黑色。惨叫声，哀求声，哭泣声，此起彼伏。一丝不挂的女性，正在被那些狞笑的“七星联”士兵疯狂地蹂躏着。

“请你在每次行动之前都好好想一想，你这么做能拯救多少人，又会害死多少人。” 凯尔希用严厉的眼神盯着火翔，似乎是想看透他的内心。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凯尔希。她的脸上束缚着古怪的面具，面具迫使她的嘴巴无法合拢，里面灌满了腥臭的精液，浑身上下也被这种恶心的污迹涂满；她的眼神发散，眼角还留有两道深深的泪痕，身体毫无生气地倒在一条长凳上，不知是死是活。

想伸出双手搀扶，但连双臂都感觉不到的空虚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因陀罗冲上前，照着火翔的脸一记重拳，直接把他打翻在地：“你要是再敢背着老子玩命，老子就tm打死你！” 火翔揉着被打的地方哭丧着脸：“唔——小姐姐好暴力啊。”随后又嘻嘻笑着“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再瞎冒险了。”

因陀罗的喉咙被一根钢筋刺穿，正大口大口地咳着鲜血，一个士兵正用力地插入着她的下体，同时把口水吐在她的脸上。

想要怒吼，却没有声带可以震动发声。

“唉火翔你说，我每天的祈祷，神明真的会听见吗？” 能天使咬了一口苹果派边惬意地嚼着边问 “五湖四海的神明多了去了，你说的哪个？”火翔喝了一口水，抬眼看着她。“我们拉特兰人信仰的还能是哪个啊？” “……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拉特兰神……不过每天向他祈祷的人那么多，他老人家未必能听到你的祈祷吧。” “既然这样，”能天使咽下嘴里的食物“我就每天都祈祷一次好啦！总有一天神明大人会听到的。” “你祈祷的什么内容啊？”火翔又喝了口水 “我祈祷神明大人能保佑我有吃不完的苹果派！” 能天使得意地舔舔嘴唇。“噗！咳咳咳……”火翔被嘴里的水呛到，疯狂地咳嗽起来“呼……阿能你这个愿望还真是够独特的了。”

“咕唔唔嗯唔唔……”能天使的嘴巴里被一条硕大的阴径塞满，喷射出的精液被从嘴唇边挤压出来。还有个小个子正在用自己的下体对着能天使的臀部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嘴里还骂骂咧咧着：“艹！什么他妈狗屁天使，都是他妈婊子！艹死你！艹死你！”

如果他可以，一定会飞奔上去把那个混蛋踢翻在地并踩碎他的脑袋，而不是在这里慢吞吞地漂浮。

“教导了我这么多，你自己呢？”维娜嘬着棒棒糖，把蓬松的长发拨到耳后。她的瞳孔滚到眼角，望着火翔的眼睛：“你是‘雄狮’么？” “我……”火翔顿了顿“我不是。” “你可以是。” “我不会是。” 火翔摇摇头“我并不适合成为一个领导者，不像你，维娜。”。他把燃烧殆尽的香吐熄灭，吐进垃圾桶：“你拥有王者的气质，沉稳，大气，坚毅，果断……你早晚会成为一位优秀的王。而我，撑死就是个带头打架的。”他边说边苦笑，随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维娜的眼洞空空如也，那如鞘中利剑般慵懒又犀利的眼神再也看不见了。失去视力，手脚被紧紧捆绑在一起，带刺的鞭子一次次撕下她的皮肉，但她仍未像施暴者期望的那样惨叫或求饶。还有几个声音在大声地喧哗着： “听说她好像是王室。” “哈哈，‘土著’的王室，是他妈酋长吗？” “管她是什么，贵族狗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把鞭子给我！”

“求求你，把身体还给我！让我勒断他们的脖子！让我撕碎他们！”火翔歇斯底里地祈祷着，尽管他自己在向谁哀求。

陈舒服地仰起了脖子：“嘶——再往上一点，对，就是那儿，再用力点—嘶——” 火翔的手指按照指示按揉着陈的肩膀，把她紧绷的筋骨舒缓开。“啊——你小子手艺不错么。” 陈伸了个懒腰，接着伏在案上写报告。“白天跑外勤，晚上写报告，可真够你忙活的。你就不考虑向姓魏的提加薪吗？” 火翔绕回办公桌前问，“分内之事，谈什么加薪。不过确实有些忙……” “其实加班也是有好处的…比如可以义正言辞地吃宵夜了！” 陈用一只手托起下颚“你还真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呢……身边有你这样的人在也不错，起码办公室的气氛不会那么沉重了。” “是吧是吧！”火翔挺起胸脯“发现我的可贵之处了吧！” “算是吧。”陈轻笑一声“行了，我要忙活到很晚，快去睡觉吧。” “不。”火翔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我等你干完活儿。” 陈抬眼撇了他一眼，耸耸肩：“那随你吧。”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陈的嘴巴被口球堵死，四肢被截断，伤口没有经过任何包扎，血液和精液在她身上搅成了令人作呕的颜色，脸上也没了血色——她彻底成为了士兵泄欲的工具，没有生命的工具。

无数次的挣扎换来的只有无助，他的内心开始蜷曲，他想闭眼，他想变成聋子，别让这些画面再出现了。

德克萨斯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顺手抽出一根pocky塞在嘴里慢慢嚼着。她裹着浴巾坐进扶手椅里，把双脚也缩了上来，无趣地刷起手机。坐在单人床上看书的火翔翻了个页，突然幽幽地说：“你到底是有多怕它？宁可把我拉来充数也不愿意让它进来。” “你搞错了，我从未惧怕过她。”德克萨斯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说的可不是拉普兰德，”火翔把书签插进书里“我说的是你的过去，这才是你害怕的东西。” 德克萨斯依旧面无表情，但手指已经停止了滑动 。 “别觉得我看不出来。把虚无缥缈的回忆带入到现实中的事物，然后避而远之，你认为这样就能拜托它了么。” “那种事情，不会有人愿意记起的。”片刻后德克萨斯才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无奈。火翔坐直了身子：“但你要知道，无论你怎么逃避，事情就是发生在了你身上，因果循环你是逃不掉的。与其这样自欺欺人，为什么不尝试……直面它呢？如果你的内心一直接受不了，很多与之相关的事情都会变成煎熬，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它们会让你崩溃呢。” “……你有过类似的经历？” “是啊。”火翔故意压低声音，诡异地咧咧嘴“我现在还会做那样的噩梦呢。”

短小粗硕的铁链锁在脖子上，使得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不得不趴在地上，脑袋紧贴着地面，而翘起的臀部已经被穿插了不知多少次。德克萨斯的牙关紧咬，牙齿都快被咬碎了，而拉普兰德拼命地用脖子扯动着链条，在任何一个靠近她脑袋的倒霉蛋身上啃下一块皮肉。 “就是这个疯婆娘砍了我的手！” “把钳子拿来，把她的牙都给我拔了！” 几个被咬伤的士兵怒骂着，一个人举起了明晃晃的铁钳 “一条母狗，有这么个舒服的小穴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当性奴！” 嘈杂声中，还能听到牙齿被硬生生拔掉的声音，还有拉普兰德疯狂的嘲笑。

火翔去过很多地方，东方的森罗殿，西方的地狱，还有传说中放不下执念的孤魂游荡的游魂界……他敢发誓，在没有比这里更恐怖的地方了。

极南的夜晚异常寒冷，又或者是暴风雪刚结束的缘故。弯月和星星洒落在夜幕上，雪白的大地反射着星和月的光辉，让银白色在天空和大地见交相辉映。天空显得异常高远，但星空依旧清晰。麦哲伦坐在考察站的屋顶上，双脚放松地垂直，仰望着星空“真美啊。”她发出陶醉的感叹声“没有什么比极地的夜空更美了。” 她扭过头来，看着站在一旁调试信号的火翔 “呐，火翔君。你也抬头看一看星星嘛！在暴雪频繁的极南，这样晴朗的夜空可是很难得的！” “嗯，”火翔抬起头“确实很漂亮。” 麦哲伦也把视线投回天上：“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留意下当的夜空是什么样子。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火翔温柔地微笑着问，麦哲伦得意地挺起胸膛：“我发现，虽然是同一片天空，但是每个地方的夜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的。”她站起身张开双臂，像是想给整个世界一个大大的拥抱“所以，我想去到世界每一个角落，看到更多不同的星空！……如果你真的是别的世界的人，到时候可以带我去你们那里逛逛吗？唉，你们那里有雪山吗？有海洋吗？有深谷吗？雪山有多高啊？大海连着河流吗……”麦哲伦越说越兴奋，问题像多得像连珠炮一样，“我又不是怪物，生活的环境肯定跟你们差不多咯。不过你这么好奇，我到时候带你去就是了。”火翔有点受不住她的提问，直接了当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差不多么……那我也要去。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对吧！” “你先把你们的泰拉大陆逛完吧。这个世界可比你相信的要大多了。”火翔的声音突然有些沧桑“一个人对世界来说是渺小的，所以有些东西，人即使耗尽一生也看不完；有些答案，耗尽一生也找不到。” “所以人才可以一直探索啊！”麦哲伦的话语听上去充满了干劲“冒险最大的乐趣就在于过程，结果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走得最远的探险家。麦哲伦，加油！” 她把双拳高高举起，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随后像是折腾累了一样又坐回屋顶，再次仰望天上的星星：“真美啊……” “是啊，真美。” 火翔在一旁附和道。麦哲伦感觉脸上烧烧的，回头发现火翔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有些发热：“你刚才的话……是说我的？” “不可以吗？” “不是啦……”她慌张地卷卷头发“只是很少有人这么夸我。” “哦，那我以后可以天天对你这么说啊。”

一群‘庞泽’正分食着一具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尸体，虽然已经不成人形，但尸体一只耳朵上戴着的耳环证明这就是麦哲伦。庞泽们撕咬着，咀嚼着，吞咽着，肉块和内脏的碎片沾在它们的甲壳上，它们也毫不在意。有些围观的人再也抑制不了对杀戮的渴望去，干脆像动物一样趴在地上，和庞泽们争抢起鲜活的血肉，他们用嘴扯出血淋淋的肠子兴奋地嚼着。

思维一片空白，我要做什么，我会怎样，火翔完全不在乎了“小企鹅……小企鹅……小企鹅……”他的脑子里只是机械地循环着这个昵称，木纳地移动着。

他好像又经过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但他都想不起来那是谁，也不愿去想，他的意识只是依稀地告诉自己离开这里，让这噩梦一样的旅程赶紧结束。食堂的出口近在咫尺，“结束了。”他暗自松口气，一声高呼在身旁响起，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欢呼声，直觉告诉他不会是好东西，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一人站在饭桌上，炫耀地举起了一颗刚拔下的头颅晃动着，血珠在空中挥洒，周围的人也跟着拍手叫好，他们吟唱起诡异的颂词，那音调简直是醉酒的疯子才能发出的声音。——那颗头颅的白色短发被飞溅的血液污染，那张经常隐藏在兜帽和面具下的脸面容虽然不多见，但是像烙铁一样烙在了火翔的脑海里。

“能在这种地方碰上知己，也算是缘分啊！” “我一个脑子不好使的换你一个脑子好使的，我觉得挺值。” “喜欢就去说啊，勇敢一点！男人，怎么能在恋爱这种事上还畏畏缩缩。” “奔着你们的理想好好闯，我来给你们开路。” “只要你在，只要罗德岛在，这片土地就永远不会沦陷。” “对于他们来说，你就是救世主啊！”

这是我对他说过的话吗？好像是吧……但是……他也死了……都是因为我……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保护的了嘛……

他飘出了食堂，飘过走道，飘到了罗德岛外——没有人打扫的战场，还能看到燃烧的战车残片和断裂的肢体——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回来了，但是平时活蹦乱跳的身躯已经承受不住他崩溃的神经。

他跪了下来，用脑袋死死顶着地面，后背弓起了可怕的弧度。“还是这样……爱丽丝也是……阮儿也是……现在依旧是这样……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这就是贤者吗？这就是贤者吗！！！” 一股异样的兴奋从心底涌起，他突然开始疯狂地磕着头：“谢谢……谢谢……” 他的身体回来了，他终于能做一些事了。

嘴角咧出了夸张的弧度，坚硬的骨质从皮肤下钻出，像铠甲一样覆盖在他的身上，脸上盖起了一张惨白的骨甲面具，两条红色的花纹像泪痕一样从眼动的位置流下，骨甲的缝隙燃烧起了熊熊烈焰；他脸部的骨骼发出“嘎嘎”的怪声，开始疯狂地向前拉伸；牙龈一阵剧痛，尖锐的獠牙接二连三地生出，蛮横地挤掉了了原本的牙齿；四肢也在“咔咔”作响，变得越发修长，手指被包裹上了尖锐的骨质，爪尖锋利得好似能轻易划破金属；尾骨冲破皮肤，边膨胀边在空中甩动；脖颈被拉长，骨节突出，暴露在外，坚硬得有如龙的鳞片。

身体的异变带来的剧痛让他在地上不断地打着滚，但却没有一声呻吟能从他嘴缝里挤出。片刻后，尘埃落定，一只四足的怪物从地上爬了起来，它甩动着长且有力的尾巴，昂起脖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天空中，除了密布的烟尘，唯一的东西就只有一轮暗淡无光的太阳——一轮将要熄灭的太阳。

“嘭！”火翔从床板上翻落下来，脑袋重重地磕在床头柜上，他的睡衣已经被冷汗彻底打湿，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他急促地调整着呼吸，闭上眼睛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就是你的弱点。”狂王那张青蓝色的鬼脸在脑海中浮现，龇着猩红的牙齿“你不害怕自己的死亡，但你及其害怕别人的死亡，尤其是你认识的人。”狂王伸出指甲剔着牙缝“小子，七星联里能够操纵梦境的大有人在，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个……哼哼”他发出森森的冷笑，把一张大脸贴近了些“你就完蛋了。所以我早就劝你放下那些低等的生物的情感，那些是最误事的。” 火翔现在可没经历跟他顶嘴，只是按住胸口，不让自己那颗心脏跳炸：“这个梦的感觉太逼真了……这是预言梦对吧？” “预言梦终究是梦，”狂王从牙缝里剔出了一片头盖骨，用手指捏碎“真正预言的部分，也许只有那么一丁点。” “这梦里的任何一个画面成真都不会是好事。”火翔说着，拿起床头的镇静胶囊，倒出几粒干咽了下去。“小肉丸儿们的药，对你可不管用。”狂王还是一脸讥笑的表情。 “至少能让我舒服一点。积点口德吧，尸王。”

“砰砰砰”有人敲门，火翔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吃力地去应门。门外，能天使，德克萨斯，推进之王，凛冬都一脸凝重，一开门就往里闯。“唉唉，干嘛啊？夜袭这么明目张胆啊？” 火翔赶紧用身子拦下她们问道。 “大半夜的你瞎嚷什么？”德克萨斯质问道“声音大得我都听见了。” “啊——那个”火翔干笑着挠挠头“半夜倒水被水壶砸了脚，你看，水都撒了一身。再说了，你们宿舍就跟这儿隔着一条走廊，能听见不是很正常嘛。” “德克萨斯今晚和我在贸易站加班。”能天使补充说 。“啊……那也……很正常啊，脚趾头被砸到可是很痛的——凛冬你为啥还扛着斧子？” 火翔感觉不妙，急忙岔开话题，“还不是被你吓醒了！”凛冬揪揪蓬乱的头发“还以为你这儿进东西了，没想到就这么个破事儿，你是小孩子吗？” “火翔，出了事情你可不能瞒着我们。”维娜一脸怀疑的神色。“真没什么事，你看，我屋子里什么也没有。”火翔侧开身，让她们看里面的情形 “行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明天还有工作呢。”他边把四人往门外推边说“帮我跟被吵醒的朋友们道个歉哈。晚安，拜拜，梦里见～”

合上门，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直到脚步声走远，才舒了口气，无力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双手捂住脸颊。

“唉……该死……”

他低声地自言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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