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指挥使、指挥使……”

又是伊萨克的声音，这个少年每天晨起的时间比他的闹钟都准时，当他被糊里糊涂地叫醒就知道又该是巡查的时间了。

“伊萨克呀……你是踩着叫我起床的时间来的吗？”他揉搓了下眼睛正要起身，却与伊萨克探下来的脸四目相对，差点迎面撞上。

“哎呦好险，撞上会很痛的！”

而少年却稍稍征住了，仿佛还沉浸在刚刚无意间对上的目光里。伊萨克见他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脱去睡衣，只露出干净肤白的皮肤，然而那手臂上的烧伤却格外地刺眼……

那是一个多月前指挥使为了救他以身犯险留下的伤，原本伊萨克还以为今天也能和指挥使过上开心的一天，可此时愧疚之意却油然而生。

烧伤的疙瘩裂如溪谷，焚烧的紫色烈火仿若虬蛇从这手臂上啃食而过，那些他伤害过指挥使的场景此时历历在目，他的心脏便也平静不下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

“伊萨克？”等伊萨克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摸上了那手臂上的伤痕，一时间抵抗不了这温热的触感竟忘了神。

“啊！不好意思冒犯你了……”伊萨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拉过帽子将自己盖了起来。

指挥使瞥了眼自己的旧伤轻描淡写地答道:“早就好啦，你不用放在心上。”

而伊萨克却是紧紧地将自己关在帽子里，不敢看外头的指挥使。但他没想到的是，指挥使却忽然将脸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道:“伊萨克，别忘了一周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喔。”

伊萨克还在恍惚中就被他一手掀开了帽子，原本昏暗的视角此时却是无比明亮，而明亮的那一头，他在那里。

一周前他答应过指挥使，尽量在人前以真面目示人，他还轻易地相信了这是神器使的职责。

伊萨克摸了摸自己右脸上同样是被烧伤的痕迹，心中便想:这很难做到吧……

东方古街。

这里聚集了各式各样不可思议之人，容纳了常人难以接受的异样，或是已近乎被时代遗弃的普通人，不管是何种状况人们都司空见惯，也许这样的环境伊萨克才能最快接受吧。

伊萨克面对人群的眼神依然在躲闪，可是他还是怀着这份心情挡在前面，就怕什么时候会出现怪物。

“伊萨克。”

“啊？好冰……”

他接过指挥使递过来的冰淇淋嘟囔着，看着复杂的包装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们换吧……”

伊萨克迅速地调换了自己与指挥使手上剥开还被咬了一口的冰淇淋，指挥使还未叫停，他竟沿着那原样咬了下去。

“啊伊萨克……我吃过了啊……”

“无所谓。不，感觉这个好吃点……”

他舔了舔嘴边白渍，声音仔细放低了点。刚刚这口是覆盖了指挥使咬过的痕迹，伊萨克盯看着这个缺口若有若无地笑了笑。

指挥使只得重新解开包装，“我看你是不会解包装吧~早说我帮你咯。”

“……啰嗦。”

滴——滴——

战术终端忽然响了，指挥使打开终端，上面显示的是晏华发来的紧急通知:市民来信，东方古街现出现怪物，需要立刻前去压制！

事不宜迟，指挥使便即刻带着伊萨克去往了事发地。

虽然东方古街已成解放区域，但仍偶有怪物出现扰民，这便是他作为指挥使每天巡查的意义。

伊萨克忽然快他一步，特意靠近他叮嘱道:“待会不要远离我。”

伊萨克那么小心翼翼地叮嘱他，就连正视着他的眸子都不曾偏离过丝毫，一脸肃然，方才紧张害羞的少年去哪了？

指挥使不自觉地探了探左胸口，似乎刚才这里偏离轨道地跳了一拍。

事发地街道疮痍，砖瓦碎了一地，无论从哪下落都会硌脚，普通市民四处逃散，指挥使扫了一眼，尽头处果然盘桓着一只大型的怪物，还有几只人形高的怪物肆无忌惮地在破坏。

“呜哇……妈妈……”

忽然怪物那边的角落里传来格外刺耳的哭声，指挥使定晴看去，那是个落单没能跑出来的小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一位女性大呼着慌张地正要跑回去，被指挥使急忙拦下。

“阿姨你不要过去！这里交给我们了！我们会帮你把孩子带回来的！”阿姨满脸苦相地只能点点头。

“伊萨克！”“是！”

怪物正要扒拉开那个藏着小孩子的角落，伊萨克往地上一发力，那脚底下便蔓延出一道极长的紫色烈焰，那怪物即刻被烧尽。

指挥使看准空隙钻进了角落抱出了小孩子，在那顶上碎石陷落之前。

“伊萨克，这里就交给你解决了，我把孩子带过去！”

“……嗯。”

伊萨克心头有些不悦，因为指挥使忘了他的叮嘱，伊萨克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离自己好远……

正欲追过去的怪物毫无疑问地撞入了伊萨克又燃起的烈焰里。

“此路不……”

烧尽的是怪物之体，可传来的却是一股血腥味！

“……通？”

伊萨克担心的事竟发生了，指挥使返程的路上忽然跳出一只被遗落的怪物，它一爪子挠在了指挥使的背上。

好长好深的口子……

伊萨克飞也似地赶了过去，将那怪物死死地扼住了喉咙，他却并没有瞬间烧尽，只见烈焰从他的手心迅速溢出，直至包裹那怪物全身哀嚎而死。

“指挥使！指绘使……不是说让你不要远离我吗！”

“伊萨……克……幸好没有伤到这个孩子。”

他紧紧环住那孩子故作轻松地笑道。

“……是我的疏忽，我的错。啊——!”

悲恸的叫唤致使所有怪物之处都燃起了紫色烈焰，熊熊不尽，飘乎的幽紫色倏然构筑起一个仿佛不死不休的炼狱，片刻间连那些怪物的哀嚎都未听全便皆已灰飞烟灭……

中央庭。

不知不觉天已暗了下去，黄昏映照着少年的影子，他一直蹲坐在病房门口闭口不言，没有指挥使在身边伊萨克又盖上了背后的黑帽。

晏华和安从病房内出来，伊萨克听见动静便猛地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有些发麻。

“指挥使……的伤势怎么样了？”

伊萨克这才看到安手上端着的鲜红纱布盘子，一霎亮起来的眸子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是我的错。”

“伊萨克，这只是个意外，你不必自责，他的伤势已经没大碍了，但需要静养，不过你可以进去看看。”

晏华正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给予安慰，却被伊萨克条件反射地躲闪开了。

他很少和人直接接触过，晏华笑笑便识趣地与安离开了。

他抬手迟疑了会，伊萨克还是打开了房门，门阀响动的声音刺激着他心头的疙瘩，当看到反躺在病床上背上一片雪白的指挥使时，他的鼻尖霎时间酸了。

就像一个月前也为了救自己重伤的格雷穆，现在依旧昏迷未醒。

伊萨克忽然害怕指挥使也会像格雷穆一样，撇手扔下自己，让他孤独地在世间徘徊。

伊萨克踉跄地轻声拉过椅子坐下，他不敢细看指挥使苍白的脸色，他怕自己越看越觉得指挥使醒不过来，就此长眠不起。

他紧紧握着的双手冒着虚汗，一片冰冷。

伊萨克此时的心头乱得很，但他不敢胡乱出声，晏华嘱咐过指挥使需要静养，可是他多想指挥使睁开眼看看他。

“……指挥使……我是伊萨克……伊萨克呀……”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静得多么可怕，内心坠入深渊的恐惧感令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伊萨克……”指挥使忽然出声唤了他一声。

很低很低的声音，伊萨克却听清楚了，指挥使仅仅叫他一声就能将他从那深渊里拉回来。

他欢喜地撩开帽檐以为指挥使醒来了，但这却是指挥使无意识的梦话罢了。

可这已经足够了，伊萨克已经很欣慰了，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滴的泪珠，此刻变成了喜悦的甘霖。

伊萨克抬起不抖了的手擦拭去泪珠，回过神来这才轻声欢笑起来。

发觉房间内有些闷热，伊萨克起身推开窗，清凉的傍晚之风甚是舒爽，指挥使方才微锁的眉头才舒展开。

他先前光顾着担心指挥使的伤势，竟没有注意到天边相融的黄昏落霞，美极了。

伊萨克落座回指挥使的身旁，只有待在指挥使的身边他才会安心。

今天又发现，要是没有指挥使他该怎么办，要是原本孤单的自己没有遇到这一切，就不会知道这该是多难熬。

指挥使又救了他一次啊……

这美妙的霞光微微铺在指挥使的脸上，他睡得那么安逸让他安心，伊萨克未出声盯着那个干净的睡颜，发觉自己胸口一起一伏的弧度有些大。

伊萨克缓慢地起身，特意绕过指挥使包裹着的背部，将手支在枕头旁撩开他睡散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

……

翌日午时，指挥使迷迷糊糊地好歹醒了过来，或者不如说他是被饿醒的。

“嘶——”背上的伤在提醒他妄想下床。

“指挥使！你醒了！”

指挥使侧着头看着伊萨克拿着或大或小的袋子进来，刚准备问话伊萨克就说:“这是一些吃的，我想你要是醒来肯定会饿就去买了便当和零食。”

“我还真的饿了……咦这个桌子上……”他瞥到旁边桌子上早已放下的饭菜，不是买的便当，而是做好的。

“这个应该早就放凉了，不要吃了吧……”伊萨克慌忙地收回饭菜，却被指挥使制止了。

“就吃这个吧，凉了就热热。”

伊萨克拗不过他只得将饭菜放到微波炉里搁置数分钟，他静静地守在旁边没有走开，他怕这饭菜放凉了会变了口味，越想挫败感便越深了……

“伊萨克，你还是先帮我支起来吧……我要僵住了。”

“啊……我忘了。”伊萨克轻手轻脚地撑起指挥使的两个臂膀，生怕哪个多余的动作触碰到了伤口惹他难受。

这时晏华敲门进来了，见他醒了倒是惊喜。

“正好你醒了，我是来通知一下你。你有伤在身便先休假吧，中央庭整顿得差不多了倒也不用多少人。”

“什……你竟然会舍得放我假？”指挥使顿时瞠目结舌。

“那你可以明天或者现在去巡查。”

“不！我休。”指挥使觉得晏华真有可能这么狠心。

其他并未交代什么，晏华便走人了。

指挥使要不是此刻有伤在身，不跳起来便难消心头之喜。

“伊萨克你听到没，我可以放假了！”

指挥使忽然转脸过去，他忘了伊萨克正站在旁边。伊萨克不自然地退了回来，随口接话:“那太好了。”

“你躲什么？”

“有点热，我开下窗。”“哦是有点……”

他当然得躲，指挥使离他太近了，伊萨克怕自己到时又会情不自禁。

叮——

“饭好了。”

“伊萨克，要不你喂我吃得了，好人做到底哈哈哈……”指挥使是真的开玩笑地说道，因为这简直太恬不知耻了。

可谁知，伊萨克却听真了，一本正经地将舀了饭菜的勺子递到了他的嘴边。

指挥使顿时愣住了，“不我是说笑的……嘶——”

他正要接那勺子却不想扯到了伤口，生疼得紧。

“别乱动！”

少年少有地沉着语气盯看着他，那样肃然的神情盯得他不知如何是好，竟然乖巧地含下了那口饭。

一时无话，只有饭勺搅拌的碎音，以及那窗边时而掀起帘子的风音。

吃完伊萨克麻利地收拾着饭盒及碎散的东西，指挥使的眼睛来回看着他忙碌都未曾发一言。

直至伊萨克带上门之前才说了句:“我去去就回。”

指挥使被那声门响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多么地失态，他竟然……被照顾了？！

02-

自那以后过了半个月，指挥使好歹是能活动了，刚开始他能动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床尾。

指挥使一想到这便觉得他得好好感谢下伊萨克才行，要不是伊萨克风雨无阻地送饭，解闷，他不是闷死就是被病房里寡淡的饭菜给饿死。

“伊萨克，你想去哪吗？”指挥使翻看着交界都市的实体地图问道。

“……伤没好全就不要瞎跑了吧。”

“海湾侧城！就去那吧！”指挥使完全自顾自地说着……

——

海湾侧城是交界都市里拥有最多娱乐场所的区域，对于放假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伊萨克本想阻止这个人出来，但是看见指挥使欣喜地翻看着地图和游玩攻略，自己的心情竟也跟着欢快了。

“哎？先去这个咖啡厅瞧瞧吧。”指挥使露出一副十分惊喜的模样说道，像是看见了什么宝似的。

伊萨克当然默许，但他还以为指挥使一定会先去游戏厅之类的地方放松放松，没想到先挑了食物。

“因为好像羽弥在那里打工，先去看看她吧。”

静静跟在后面的伊萨克征了征，仿佛吞下了难以下咽的东西，胸口有些微闷。

“之前那个女孩子么……”

“伊萨克你还记得啊！也许你们可以好好认识下，原本都是脱离人群的人……”

伊萨克的注意力已不在谈话的内容上了，指挥使说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羽弥所在的咖啡厅，隔着玻璃都能看到宾客盈门的光景，而这里大多数人是为羽弥而来。

作为神器使打工本就少见，而这个神器使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指挥使拉着伊萨克就在角落的桌子坐下，等着点单。伊萨克对这人满为患的地方产生着抗拒力，不自觉地就要盖起帽子，却被指挥使制止了。

看着指挥使注视着他的眼神，伊萨克只能作罢。

“羽弥！这边这边！”

听见唤声的羽弥看向这边的角落，惊喜地回应:“指挥使，你怎么来了！”

羽弥轻手轻脚地端着盘子从那边过来，送完手上的点单，忽然又从裙底递出另外的盘子，客人对这样的情景已经司空见惯，但不如说他们就是为这而来。

指挥使轻叹:“感觉看多少次都很神奇，你说是吧伊萨克。”

“……嗯。”

伊萨克看向羽弥的方向，他倒是羡慕她，不仅能很快适应人群，从容地来往人群间，还能收获那么多的肯定与赞美。

更重要的是，连指挥使看向她的眼神里都闪烁着欣赏的光芒。

伊萨克觉得心头更闷了，他多希望指挥使的目光能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一会。

“指挥使……”

“嗯？”

指挥使回头望向伊萨克，等着他开口说点什么，彼此注目了片刻后伊萨克刚收气要说话，羽弥便忙完过来了这边。

“指挥使，你们要点些什么嘛？”

“啊……你给我们推荐下吧。”

羽弥接过单目，指尖熟练地滑过每一处目录，耐心且细心地讲解着饮品的香度甜度，无论谁瞧见服务如此到位的女孩子，咖啡怎样都会好喝了。

指挥使刚来还有些许担心，现在却放心地微微笑了笑。

伊萨克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抑止的难受，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可从来没见过指挥使对自己露出此般笑容。

如果指挥使能看向自己，就一定能看出他脸上的神情，可是直至点单结束指挥使都没有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能露出那样的笑容，为什么？

伊萨克在心里一遍遍问着，竟重新盖住了自己。指挥使以为他的习惯又犯了，正要去掀回伊萨克的帽子。

“别碰我。”

伊萨克低低的语气里满含着对外来的排斥，就连指挥使都能感受到不对劲。

“伊萨克？你不舒服吗？”

指挥使没想到的是，伊萨克竟直接没有回应自己。

“指挥使，咖啡好啦。”

“哦哦好的！”

于是指挥使与伊萨克的桌前各陈列着一杯灰黑的饮品。

伊萨克看着咖啡中倒影着的自己，好黑好黑啊……完全看不见模样，他看不见一点光亮，也看不见指挥使，指挥使只在那边与人欢谈。

他到底该怎么说话……

老板娘忽然叫了羽弥过去，哪怕她离去片刻指挥使的目光还是追逐在她身上。

须臾之后，羽弥满含着抱歉的笑容，希望指挥使能帮她搬点重物，他当然允肯了。

伊萨克看着羽弥仔细拉过指挥使，搬置物品来来往往不过寥寥分钟，但他总能瞧见指挥使对羽弥展露的不一样的笑容，就此仿若往去了漫长的岁月。

他一人在此茕茕孑立，看到那一方耀眼的光芒，触不到碰不到。

“羽弥！你没事吧！”

“不用担心，只是有点贫血啦。”

指挥使准确无语地接住意外跌倒的羽弥，满是担忧。

至此伊萨克感觉脑子里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思考不进任何东西，他也感觉自己的胸口难受得要命。

他的世界顿时安静下来了，并且昏暗一片。伊萨克抓起桌前的不知什么东西往嘴里就倒了下去，未曾品出滋味便起身愤然而去。

伊萨克觉得不管如何品，那味道都是极苦的。

搬完东西的指挥使回来没有看到伊萨克的人，顿时懵了一会。

“你要是找刚刚这个小哥的话，他刚刚离开了，刚走。”旁桌的人说道。

指挥使觉得伊萨克一定有事，这才恼起自己怎么让他独自呆在这。于是他便匆忙结完账提脚追了出去。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而像伊萨克那样特征的人更加少，他又是很快追出来的，所以指挥使便很快看到了伊萨克急匆匆行走的背影。

“伊萨克！”

尽管伊萨克听见了背后的声音，但他仍旧自顾自地行走，他要离开这，远离人群的地方，只有无人的地方才适合他。

指挥使拖着还没好全的伤追了片刻，才终于赶上伊萨克的脚程。

“伊萨克！你怎么了？”指挥使抓住伊萨克不肯放手，要是让他脱逃自己已经没力气再追了。

“指挥使，请你放手。”

“为什么！不能好好告诉我吗？我以为你已经开始适应人群了……”

伊萨克本想一走了之，听到指挥使的‘为什么’却更加气上心头，只有他自己饮苦难咽，而这个人却是个愣头青。

“为什么？”

伊萨克拉过指挥使将他脖颈紧紧钳在了墙上，而他过于生气竟没有注意到，他撞到了指挥使的伤口。

指挥使微微咬紧嘴唇，见伊萨克不知为何如此生气便勉强忍下了那阵疼痛。

“我不该让你出来，我陪着你，没想到你让我见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角落，自己开心就不管我了吗！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你就没有对我那么笑过……”

“……伊萨克？”

指挥使一时不该如何接下话，他不知道伊萨克那么害怕一个人在人群间，他还以为伊萨克已经在接受周遭的一切了。

那他将伊萨克扔在那儿，该是多么无助……

“……对不起伊萨克，我懂我不该如此疏忽……”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就是个木头人……”

伊萨克无力地垂下头竟靠在了他的胸口上，那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哭意。

“那为什么，请你告诉我原因行吗？”

伊萨克本想靠着他的胸口前平复下心情，他告诉自己不该对指挥使生气，他不想被讨厌。

可谁想指挥使的话如此刺激着他，他不想被讨厌，但若再任由指挥使迷糊着，也许自己都不知再如何靠近他。

他不想忍了。

伊萨克抬起眸子不等指挥使再问，便直接亲了上去，他心甘情愿沉沦在这份心情里。

啊……他已经心跳不止了。

指挥使一时愣在了原地，他无论如何也没料想到，伊萨克会这样封住自己所有想要问出口的话，以此解开自己所有的疑惑。

正当伊萨克开始舔舐自己的唇边之时，紧压住的后背疼痛才使指挥使醒过神来，他用余力也仅能轻轻推开伊萨克。

这回换做是他将头低低埋在手臂下，指挥使细细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竟然……被另外一个男生亲了？！

“指挥使，这下你懂了吗……”

指挥使缓缓地蹲了下去，脑子乱成浆糊，沉默了半晌竟一字不发，倒是因后背上爬开的痛楚感呻吟起来。

“嘶……伊萨克，你先送我回去吧好吗？”

“啊我太用力了吗对不起……”

伊萨克小心翼翼地托起他，但怕指挥使又受罪，走了步余竟直接背上了他。

尽管指挥使在反抗，但伊萨克不再允许他任性下去，强硬地直接自己上了手。何况已经被指挥使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他便更不会停下对这份心情的追逐。

指挥使此刻已无暇顾及其他，他贴着伊萨克的背细细低咛着，脸甚是惨白，这一段回程路过得是极其地漫长……

……

“嗯……啊嘶……你轻点……”

病房里头，少年解去上半衣，趴在床上正经另一少年之手擦着药。

这一过程里指挥使的叫唤就没停过，疼痛感无处可宣泄，他只能牢牢拽紧床单自我消化。

这伤口本就没好全，现在已经重新裂开了痕迹渗出了鲜血。

“谁让指挥使你没事瞎跑，还逞强去搬东西，现在知道痛了。”

“还不是……”

你。

“就是我的错，但我一点也没后悔。”

“你……”

指挥使根本无法反驳，他的脑子仍旧是懵的，所幸的是思绪此时已被痛楚占去了大半，他无法去细想思量。

“很疼吗？”

“……废话，真没痛你身上。”

“那长痛不如短痛。”

伊萨克含下一口药水，沿着指挥使的伤口来回地喷了下去，疼得他直嗷嗷叫。

“别动！”

伊萨克只得抓住他，钳住手腕令其动弹不得，也并未经过指挥使的同意竟伸出了舌头。

“别舔、别舔……啊……你在我背上做什么！”

指挥使只觉得伤口处淌过火似的，火辣火辣地疼。

但伊萨克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脚跨过他的腰间竟支起脚踝半跪到了床上。

他扣紧指挥使的手腕贴着背更近了，伊萨克在他的背上伤口处肆无忌惮地舔舐，还没有给他挣扎的余地。

指挥使使出浑身解数终于逼得伊萨克停了下来。

“我说了别动！”

“那你在我背上干嘛啊！”

“用火给伤口消毒，还能让药水更快吸收。”

伊萨克见有些恼怒的指挥使，竟直接靠到了耳边:“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吗？”

指挥使霎时间羞得无地自容，吵吵着:“放开！给我下去！”

伊萨克这才作罢退下了床，并轻巧地绕过了指挥使有气无力的一击。

指挥使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他跪坐着沉默了一会道:“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伊萨克望了眼窗外，还在黄昏而已。

“那我帮你包扎完再……”

“不用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根本没留给伊萨克商量的余地。

“……行。”

“记得漱口。”

伊萨克竟有些惊喜，转回头去却看不完整他的神情。

指挥使以那垂落的发丝作挡，甚至撇过去半张脸，愣是没让伊萨克看见自己的脸色。

半晌，门才合上了……

指挥使也不会知道，伊萨克在那门口静静站了许久。

伊萨克想平静下来刚刚的冲动，要不是指挥使适时阻止了自己，他真保不准自己在那时会做什么。

他抬头迎面向着天空，想要拥抱清凉的夜风，那样他才会冷静……

03-

夜色好若渐入无色之水的墨般，与这寂静的都市相融交汇，无止境地延伸，直至将人淹没染尽。

一直呆坐在床上的指挥使终于感到无力，也觉得有些冷，便随便套了件衬衫，却并未扣上任其松垮着。

他又趴回了床头，不过却是蜷缩着。他将自己藏入夜色里，才敢回想起伊萨克留在自己唇边的炽热，以及裸背上与其缠绕的敏感……

一想到这，指挥使便拿起枕头将自己的头牢牢地盖了起来，他妄图去隔绝某些想法，但他越是如此反应，停顿下来之时思绪便越会像暗潮般汹涌。

他越是抗拒，心头就越是作痒……

但是那会不会只是莫名冲动而已。

指挥使一个激灵，刚刚涌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此时便一挥而空，脑子仅被那一个念头占据，甚至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对啊……怎么不会是呢……”

伊萨克怎么知道那仅是一时冲动而已，伊萨克怎么知道他自己是否会错了意。

如果那一切都是伊萨克因精神寄托而做出的反应的话……

指挥使此刻异常地冷静，思绪扫空了大半。他见夜已深，想要如此睡去，可他却在这个从未经历过的漫长的夜晚里，一刻也未阖过眼……

……

伊萨克似往日一样，趁起早之余同样给指挥使备了饭菜，这下已经到了病房门口。

他轻叩门后便开门进去，可是病房里却无人在，这个一眼望到底的病房看来也无须他找上片刻了。

他以为指挥使只是稍稍外出了下，竟没想到自己一等却已是两个小时。

伊萨克这才有点急躁，明明伤还没好到底跑什么！他放下手头的东西就要去寻人。

除了指挥使的住处，伊萨克实在想不到他会跑去哪，可他的住处也偏偏没人。

于是伊萨克辗转来到了中央庭，平日里他与指挥使来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

晏华果然在中央庭工作，伊萨克正打算过去询问，晏华却率先看到了他。

“是伊萨克啊，刚不久指挥使来问我是否能来工作了，可是我看他脸色苍白想也是伤没好，就拒绝了，他怎么了吗？”

“那你知道他往哪走了吗？！”

“这我倒没注意……”

伊萨克再没问便慌忙地离开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指挥使会提出这种要求，明明昨日还因能享受假日开心得不成样子。

到底怎么了？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他，索性稀里糊涂地沿着昨日的路线走了一遍，走完竟又稀里糊涂地沿着前日的路线走一遍，可是他都没有看见指挥使。

即使能从别人口中听来指挥使的些微消息，但都是捕风捉影罢了，但越是时而给予他希望，失望就越像是罗网，越张越大。

为什么指挥使就是不出现呢？是真的因为昨日吗？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了吗？

伊萨克一遍遍地问着自己，每个问题都得不到答案，每个问题他自己赋予的答案他都难受得紧。

为什么……他好想见到这个人啊……

一天过去，伊萨克仍未见到指挥使，即使返回病房，他也只能看到那盒早已凉透了的饭菜。

伊萨克的心沉到了谷底，允自喃喃道:“他真的没出现啊……”

快要跑遍都市里的每个区域的伊萨克实在累极了，趴在还残余着指挥使味道的病床上睡着了……

……

指挥使并未特意藏在哪，他只是换了病房住罢了，他不想因为反复看见伊萨克而影响自己的思绪。

晨时，他一人在病房外的花园里兜转，看见同样独自坐着的一位老人，于是便也坐了过去。

“老伯，你一个人吗？”

“这不是有你吗？”

“……”

“孩子，你是不是有心事，不然也不会坐在我这个安静的槽老头子旁边。”

指挥使这下却更沉默了，为什么会被一个老伯一眼瞧出来。

“要是有些想法不是真的该怎么办呢？”

老伯:“你怎么知道那些想法不是真的呢？”

“因为它不被常人接受。”

老伯:“所以就不是真的了吗？你得去验证。验证不了就随心去吧，你不能主动给某些东西扣上不一样的帽子。”

“……”

指挥使又沉默了会才回道:“谢谢你老伯。”

他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但心头似乎已有

迷雾渐褪。

告别老伯后，他从中央庭出来，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之前来巡查的东方古街。

他真的感叹，东方古街容纳各式各样的人之多，实在超出自己的想象。

“咕……”

肚子忽然的抗议使得他乱逛的目的宣告失败，便就近挑了间包子铺就坐下了。

指挥使没想到自己闻到包子飘逸而来的香味，便已经垂涎欲滴了，就更加期待包子的味道。

老婆婆端过来一笼包子，他刚咬下去便瞧见旁桌的看似十分亲密的两人结完账，竟是十指相扣地走了。

那两人都是男生。

“他们……”

老婆婆淡淡地笑笑，她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指挥使看了老婆婆的反应，恍然大悟似的。

漫无目的地转着，他竟来到了当初第一次瞧见伊萨克别样的少年之容的地方。

他记得伊萨克对自己说，不要远离他。但他竟没将这句放在心上，才会让伊萨克后面如此担心吧。

这时指挥使再次探了探左胸口，这一次并没有额外地跳快一拍，而且持续地恢复不过来的跳快了的心跳。

因为伊萨克当时的面容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还越来越清晰，他竟产生了伊萨克又在旁边的错觉。

他很快地侧过头去，旁边果然没人。

指挥使竟觉得此刻心里空荡荡的，他把某样东西忘带上了，他应该去寻回来啊……

……

叮、叮——

睡了几小时的伊萨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却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摸出战术终端，上面是指挥使弹出的消息:我回来了。

伊萨克一个打挺惊坐而起，这时门恰好开了，那月光映照下的亮处，慢慢显露出的人脸的轮廓正是指挥使。

他惊喜地跳下床却不想脚开始麻痹了，一下子扑倒了在指挥使的身上。伊萨克不依不饶似的，他没有退开而是直接抱了上去。

他抱得紧紧地，害怕指挥使又会一声不吭地跑掉，可是他又弄痛了他。

指挥使叫着痛想要推开伊萨克，可他真的是紧紧地环扣住了自己的脖颈。

“我不放，你会跑。”

指挥使无奈地说道:“我不会跑的，不然我干嘛回来，赶紧放手，好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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