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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作者] 2025-06-19 22:32 5hhhhh 1800 ℃

                            第十六章 盖庙

 白小玲五点半就起床去学校上早自习了。所以白建设一大早来找白老汉的时候,白老汉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

 在白建设来到院子里叫门的时候,白老汉还在睡觉。听到了白建设的叫喊,白老汉赶紧穿衣起床。

 在白老汉开门的时候,白建设发觉,这白老汉的房门竟也没有反锁。村子里一般人家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要插上门才去睡的,而白老汉却不是这样,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却没有说出来。

 「二哥,昨天你不是找我说,村里盖庙要我帮忙吗?」白建设说道。

 「哦……」白老汉扣着上衣的扣子,想起来昨天的确找过他商量一起去给老神树盖庙的事情,不过,他当时说要忙地里的活计没有时间。想到这里白老汉说道:「你不是说没有时间吗?咋了?」

 「我……我能去。」想起来昨夜为盖庙的事情,给桂花做了一夜的「革命」作,白建设有些吞吐地说道:「地里的活计不忙,这庙两三天就可以盖完,不碍事的。」

 白老汉也知道,白建设昨天是因为怕他老婆所以才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其实心里还是愿意去的。今天一早来找白老汉就是为了这些。

 白老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说道:「那……进屋坐吧。」

 「不啦,不啦。」白建设说道:「我来就是给你说,走的时候喊我一声。」说着就要走,白老汉送他到门口。

 白老汉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彩虹刚好从厕所里出来,脸未洗,头未梳,一身委靡的样子。刚才的话她像是听到了一些,就说道:「爹,你和建设叔要到那里去?」

 白老汉干咳了一声,说道:「去……去盖庙。」

 彩虹说道:「盖庙那活计白搭力不给钱的,爹不用那么着急去。先去睡吧,等我做好了饭再去叫你。」

 白老汉正要说话,却还没有开口,彩虹已经进了厨房。

            ***    ***    ***    ***

 村东头老神树旁,一座两间房子那样大的庙宇已经开始建设,那是昨天下午才动土开工的。因为来帮忙的人多,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建好十多层砖了。照这个进度,过个工程三五天便可以完工了。

 马土山带头凑钱盖庙进行得还算比较顺利。白家庄的人丁也算兴旺,半个月下来,凑得了六千多块。

  但是白大仙一个人却拿去了两千多。一切事情都是马土山来做,白大仙只是挂个名头,什么事情都不做,想不到最后却让他拿去两钱多块。以前以为这白大仙也是个人物,马土山现在想来,呸!狗屁!暗地里,不知道呸过多少回了,也不知道骂过多少次了,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来建庙的全是从村民中选出来的,那都是有经验的砖瓦工,比如白老汉就是一个。也有的是自己愿意来的,干不了砌砖抹墙的活儿,搬砖掂泥还是不在话下的。比如白建设就是一个。为神仙建房子大家都是不要钱的,图的是个吉利,图的是个福祉。尽管没有得到报酬,但干得都很起劲——因为那神树正在旁边看着呢,谁卖力,谁不卖力,全在它眼里呢。

 钱可以不要,但烟是要吸的,茶水也是要喝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烟成了村里男人们见面时的必须品,困乏时的提神剂,估计没有人能说得清的。有了这些开销,马土山……这个精明的小商贩,也有了一些小的赚头。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是这项工程的总指挥,这来来往往建庙的几十口人,他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当然这得在一定的范围限度之内,但在心里面,那种满足感却还是有的。

 他想让村里人认识到,他马土山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果他们真能认识到这一点,那也足够了。

 有些人想,人这辈子不就是图个名,不就是图个利吗?

            ***    ***    ***    ***

 马土山和大多数村民一样,在以前也干过砖瓦工,对于这盖庙,他也是有经验的,要不,也不会这么挥洒自如,指挥若定了。

 有和泥的,有掂泥的,有搬砖的,有垒砖的,也有砌砖的;有累了在一旁喝水的,有得闲抽烟的,也有的一边干着活一边说着荤段子,谁家老婆的屁股大,谁家女人的奶水多……刚好这天也是个大晴天,这帮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卯足了劲,风风火火地干着。

 快该给庙上门了,马土山赶紧叫来一个后生去问把木料做好了没有,又见泥灰不多了,就赶紧叫人去买……

 就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向他们走来。就是在他来到那棵老神树下面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而那人看样子很生气。

 「别干了,别干了,你们知道在做什么吗?姓马的,你叫他们给我停下。」那人大声地吆喝着。

 他叫白得柱,也是白家庄的村长。

 这些天来,他都是一直窝着火气的。建庙这事对白家庄而言毕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没有经过这村长的手,没有经过这村长的同意,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这位大村长,他们竟然私自干了起来,这堂堂村长的颜面何存。

  本来以为马土山和白大仙集资盖庙这事,他们肯定会给这村长说一声的,于是他就在家里等着。可没有想到昨天在县里开了个会没有回来,而来到白家庄的时候竟然发现村民们已经破土动工了。仿佛就是充暴的气球,这气也不打一处出了。

 不过这村长在白家庄也确实混得不算个人物。当村长这几年来没有给村民什么实惠,自己的腰包却慢慢地鼓了起来。自己没有做什么生意,但家里的房子却是盖得比哪家都排场;穿的也比一般人要好。这里面的猫腻,那个明眼人看不出来?有人还传说他还在县里买了房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知道是谁,背地里还编了顺口溜骂道:「白得柱,胖老鼠,三年小村长,成了暴发户;穿洋装,挺大肚,一个芝麻官,楞充大干部。」

 可见这村长的名声,在白家庄并不是怎样的好。

 不过,毕竟人家还是村长。马土山见了赶紧陪笑,哈腰说道:「您不是干部吗?这事怕给您说了……」说着,马土山又是递烟,又是让座。

 而白得柱却是不领情,打心眼里,他是瞧不起马土山的,心里想,一个倒插门的,凭啥干这挑梁子的事儿。这么想着,连理都不理他,又大声嚷道:「没有听到我的话吗?都别干了,都别干了。该下地的下地,该回家的回家,都给我下来……」

 听到的人都停了手里的活计,没有听到的,看到别人不干了,自己也就不干了。他们大眼小眼都看着马土山,他是挑起这事的人,看他会怎么处置。

 马土山看村长不接,仍是一直递着烟,说道:「得柱哥,你看,这都盖了这么多,停不下来了。」

 「我不管,你们怎么盖的,就怎么给我拆。」又对众人说道:「你们愣什么愣,还不快给我下来。小心我把派出所的人叫来,事情就不是这样子了。」

 村里没有人不知道。这白得柱就是因为乡里有人,才当上白家庄的村长的。想当年,在白家庄他也是一个混混,不过说是狗腿子可能更确切些。谁家赌博,谁家在聚众推牌九,他都向上面告发,因为他村里可逮了不少爱赌的人,白得柱因此也挨了不少的打。后来当上村长了,就不干这行当了。那些个旧事人们就慢慢地淡忘了。不过,他在乡里有靠山,在白家庄这是妇孺皆知的事情。

  听到白得柱说要在乡里叫人,都有些怕,怕把事情给闹大了连累了自己。他们都慢悠悠地下来。路过老神树的时候,有人看着树摇摇头,心里像是在嘀咕:神啊,你无福消受这亮堂的庙宇了。

 马土山很急,赶紧去拦,拦住了白老汉,白老汉看一眼得意洋洋的白得柱,也摇头。

 众人都走光了。马土山走转转,右转转,两手一摊,又来到了白得柱身旁,哀求道:「村长,你看?」

 白得柱「哼」了一声,倒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土山瘫坐在地上,想想这些天努力的成果全都泡汤了。最让他为难的是手里的钱已花去了大半,该如何处理,该如何收场。想到这里,双手捶打着地,真想骂娘。

 这时候白大仙才拿了根棍子探路,慢悠悠地从家里走了出来……

            ***    ***    ***    ***

               ??

 白老汉一身泥巴,拿着盖屋子用的瓦刀,正要往家里走。感到后面有一阵风要刮来。回头一看,原来是白小玲骑着车子直向他家冲来。

 这妮子有自己的家门不进,干嘛骑着车子向胡同里面冲?这么想着正要问。白小玲一个急刹车,在白老汉跟前停下了。兴高采烈地说道:「大爷,我强哥来信了。」

 「哦……啥子信?」白老汉顺口去问。

 白小玲把信拿了出来,在白老汉面前一亮,却没有给他。有些淘气地说道:「大爷,这信不是给你的。呵呵,是写给我嫂子的。」说着,指着信封上面的几个大字说道:「你看……这上面写的是『王彩虹」收,没有写你的名字。」

  「呵呵。」白老汉冷笑几声,但意识里,他也想让这种笑变得真诚——很可惜,他没有做到,又说:「就是给我写也没有用,我又不认识字。」

 白小玲抢白老汉一步先来到了院子里,还没有把车子扎稳,就叫嚷道:「嫂子,我强子哥给你来信了。」说着挥舞着手中的信,就像是挥舞着胜利的旗帜。

 彩虹正在厨房里做饭,只是听到了白小玲叫嚷,却并不知道她叫的是什么。她擦了擦手,走了出来,连围裙都没有来得及解,说道:「啥子事,小玲,你这么慌慌张张的?」

 「嫂子,强子哥给你来信了。」

 这一次彩虹听清了白小玲是为什么来的了,有些淡淡地说道:「哦。」说着就要去接。

 白小玲本以为彩虹看到信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却想不到竟是这个样子。仿佛在肚子里突地放了个冰疙瘩,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看到嫂子这样没有任何表情的平静,白小玲表情怪异,纳罕着:「嫂子……」

 彩虹接过了,看白小玲一脸诧异,就强笑了几下,不过这样的笑是没有任何声音的,那样的笑容仿佛突然从那平静而光洁的脸上突地打了几个褶子,生硬而又有些做作,这样的笑让本没有什么怀疑的人也顿生了几分怀疑,这样的笑还不如不笑。

 彩虹看白小玲呆着不走,就说道:「嫂子正在做饭呢!今天别走了,来这里吃吧。」

 看起来这是一个很有诚意的邀请,实际上这也是个逐客令。

 「不了,不了。」说着白小玲就推起了自行车要走,又说:「我还没有回家呢。」

 彩虹就去送白小玲,在大门口看见了白老汉,以为她不知道,有意把信揉成一团放在了裤袋里。

 彩虹见了白老汉,也许是太熟了的缘故吧,都没有说话,他们的眼神交集在一起,这眼神里传递着什么样的内容,谁也不会知道。

 彩虹回家的时候,没有再进厨房继续做饭,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看着手里那已经是被揉成了一团的信,在猜度着里面会写些什么。

            ***    ***    ***    ***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打开了信。

  里面写道:

  「亲爱的虹:

 你好。

 这么长日子没有见面,你还过的好吗?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真是辛苦你了。我真想你啊,我现在好想能买一架飞机,一下子飞到你的身边。不过咱们相聚的日子也不遥远了。过了这两个月,可能是到了麦收的时候吧,厂子里就能给我们发工资了。到那时,我一定回到你身边,咱们过上团圆的日子。

 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也不用挂念我。吃的住的都很好,和工友们的关系也处得很好。在这里只有一件不顺心的事,那就是想你。咱们结婚以来都没有过好夫妻生活,这是我最对不住你的地方。不过现在我的病好了,等我回了家,咱们就能过上真正的夫妻生活了。

 我多想马上回到你的身边,和你一块云里雾里,一起去过咱们的幸福生活。

 不过现在回家的话,厂子里面不给钱。你再等我两个月,我一定很快回到你身边的。

 咱爹为了咱这一家操了不少心,你要在家好好地照顾他,帮他干些活,咱爹年纪大了,不能再那样操劳了。你嫁了咱白家,就要在咱家好好地住,不要动不动的就回娘家。

 虹,等我回来,咱们一定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有好些话想给你说,到了要写的时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知道,你是明白我的心意的。我也知道你的心意。这就足够了。

 虹,等我回来,咱们一定能过上幸福生活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虹,我马上就要上班了,工友还在等着我呢。等我有时间了再给你写信。

 永远想你,爱你的——强。」

 看了这封信,彩虹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样的滋味都有。她感觉自己很对不起白强,在他不在家的时候竟瞒着他,做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她感觉自己更对不起白老汉,觉得是自己把公公勾搭上的。一时间,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女人,她偷偷地看黄色录像带,她偷偷地在床上做一些无耻的事情,最可耻的是,她竟对自己的公公浮想翩翩……

 她想赎罪,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做。这个年轻的女人认定了自己是个不可饶恕的人。

 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只到屋外响起了敲门声,那是白老汉在叫她吃饭。

 夜里,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在白日里,他依旧是公公,他依旧是儿媳妇。

 而公公是轻易不会进儿媳妇的房门的。

 彩虹进厨房拿碗吃饭的时候,白老汉已经端着碗去外面吃去了。

 打开了锅盖,一阵刺鼻的酸味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感到非常的恶心,肚子里的酸水,像是得到了外面的朋友的响应,也要奋力地涌出来。彩虹的五脏六腑全都翻滚起来,盖住锅盖,情不自禁地向外奔去。从小到大她对酸味都是非常地敏感。做饭的时候,她是不会放进去一丁点的醋的。但这是白老汉第一次做饭,他今天做的是醋溜白菜,而他是不知道这些的。

 彩虹站在屋檐下的垃圾堆前,一阵子呕吐后,吐出的不止是酸水,连泪珠子都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第十七章 送礼

 众人走后,老神树下一片狼藉:砖头,水泥袋,木棍等杂物摆得哪里都是,就像是经过了一场混乱或是一场战争。不管是什么,这都需要马土山一个人来收拾和清理。

 「人……都走了?」白大仙寻着声响来到了马土山旁边。先前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了了,只是没有胆子过来。

 「哎……」马土山拿着一根棍子站了起来,看着一脸泰然的白大仙,仿佛他就是个过路的好心人,而这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马土山没有理他,继续着他的工作。

 等马土山收拾完以后,抬头看看天,太阳正中,刚好透过老神树照到马土山身上,照得他只晃眼。古老的树枝上已发出如鸡崽般柔嫩的叶子,风儿吹过,竟也能沙沙作响。

 马土山觉得这是灵验的老神树给他的偈子,但这里面的深意他却不明白。

  只管想着,难道这步棋真的走错了?难道是老神树知道了他心中的小九九,才让他有了今天的晦气?难道是这姓马的就不能干这姓白的庙……

 自然界的风吹草动,往往让人生出很多想法来。

 马土山看着已是晌午,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就走上了回家的路。

 他毕竟还有他最后的法宝,那就是老村长。他如果能把老村长请出来的话,村里面没有人会不给面子的。但是这老泰山已经退出江湖多年,现如今女婿遇难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请得动。

            ***    ***    ***    ***

 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媳妇白风娇不在家,又打麻将去了。平日里一听到打麻将这样的字眼,他就生厌,不过今天他很高兴她能这么做。

  没有这疯婆子的搅和,他倒好和老村长说事了。

 老村长正在院子里晒暖儿,如今已算是阳春三月了,大晴的天儿,尤其是正午的话,太阳毒辣的很,人在院子里坐着已经算是一种煎熬了。不过,在冬日里形成的这个习惯,老村长还没有来得及改掉。

 他坐在那躺椅上,眯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旁边有条狗也眯着眼。马土山刚一进院子的时候,那条狗一个机灵站起来,轻轻叫唤了两声,见是马土山就恢复了方才臃懒的神态,又卧到了那躺椅的旁边,好像就是这条狗也不把马土山当做是个人物。

 但他现在还不计较这个,他最着急的就是如何能让庙重新开工。一开始,他就想把这事告诉老村长,但还是忍住了。老头子不问世事好多年,这次去求,不知他会不会答应。这么想着,就暂时放弃了。

 馒头依然是凉的,锅里依然是空的,炉火依然是不旺。

 马土山掳起袖子,擦把手脸就开始做饭。

 刚一做好饭,就听到了白风娇那刺耳的铜锣般的叫声:「爹,你猜我这次赢了多少?」

 没有得到老村长的回应,这白风娇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呵呵,足足有四块多不到五块呢!」

 回到屋里看到马土山正在做饭,白风娇带笑说道:「今天吃啥?」

 马土山像是没有听见,也没有理他。白风娇见他在剁白菜,就说道:「别光吃白菜了,炒几个鸡蛋吧!」

 见马土山依旧不理她,白风娇有些生气了,破口骂道:「你是咋啦,让狐子迷了,脑子让牛给抵了,没有听到我在说话吗?不就是白得柱不让你盖庙了吗?你气啥,早就说了,这头你不能带,我们姓白的事情哪用你姓马的管,你有气你找他白得柱撒去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情还没有过去两个小时,没有想到就传到这婆子耳朵里了。听了这风凉话,马土山扬起菜刀真想去剁她。这时从院子里传来老村长的咳嗽声。马土山止住了心中的怒火,继续做饭。

  白风娇见他这样脓包,以为依旧怕她。就得意地来到耳房,拿出几个鸡蛋,让他来炒。

            ***    ***    ***    ***

 吃饭的时候,马土山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想把这事说给老村长听,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也不知道说出来后会有怎样的结果。所以就不说话,只是埋头吃饭。而老村长更不会说话了。

 这白风娇却是一个闲不住的主儿,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就是想说话,竟也不知道怎样说。

  这时候从大街上传来一种清脆响亮而有高亢的声音:「卖梨咯,又甜又脆的大白梨咯……」

 若是让懂音乐的人来听,那声响该是比帕瓦罗第差不了多少的。

  「爹,有贩子卖梨,咱们换些去吧?」白风娇说道。

  见老村长没有什么反应,她放下碗筷,依旧去了。从耳房里舀出几瓢麦子,放进了肥料袋子里,掂了掂感觉有些少,又舀了几瓢,然后才提着袋子向大街上走去。

 胡同口已经围了不少的人,想来那就是买梨的地方。大多数人是提了粮食来换,很少有人是拿着钱来买的。不光是买梨是这样,买西瓜的时候,买苹果的时候,买桃子的时候……大多数人也拿粮食来换;而在买豆腐的时候,是用黄豆来换的,黄豆是做豆腐的主要的原料;买香油的时候用芝麻来换,而芝麻是做香油的主要原料,如此等等。

 这种以物换物的方式是比博物馆里司母方鼎更要古老的事情。它应该是在原始社会就开始有的,然而今天在很多村子里还存在着这样的交换方式,我想不通是为什么,但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它的存在意义应该是经济学家们该解决的事情。

 村人们围着那卖梨的车子。大多是妇女们在挤着买,拿着袋子,一边拣,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屁股后面跟着,而贩子在一边称梨而没有看见的时候,就赶紧拿几个扔给孩子,这样孩子一般都很聪明,接住了,掖到自己的衣服里就飞快的向家跑去,即使是贩子发现了,任他有八匹大马也是拉不回来的。

            ***    ***    ***    ***

 白风娇兴高采烈地提着半袋子梨回到了家,把袋子放到了饭桌旁边,说道:「爹,今天这梨便宜得很,一斤兑一斤呢!」

 老村长却说:「买那么多有什么用,也不好吃,除了皮就全是核了。」

 白风娇还没有吃完饭,端起了碗,说道:「爹——梨有梨味,苹果有苹果味嘛。」

 马土山可不关心这些,有些急切地说道:「爹,您看我给您说的事儿,该咋办?」

 白风娇却接话说:「土山,你又给咱爹说啥事了?」

 马土山没有理她,这时老村长说道:「十多年前我就不管咱村里的事了。」

 「可……这次……我……老乡们的钱已经花去了一半,即使我不想干,剩下的那些钱该怎么办啊?」马土山很是着急。

 老村长像是没有听见,却对白风娇说道:「妮子,给我拿个梨。」

 听这话,白风娇有些惊奇,一副要笑的样子,说道:「爹,你的牙都掉光了还吃什么梨?」

 「拿来……」对于有这样的女儿,他很是生气。

 白风娇有些不高兴地从袋子里把梨拿出来,说道:「爹,我给你洗洗去。」

 老村长却说:「给我吧,不用洗。」

 马土山也奇怪了,没有想到嘴里只有几颗松动牙齿的老村长要吃梨,而且还要吃那种没有洗过的梨。就抬起了头看。

 老村长却把那梨重重地放在了马土山跟前,干咳了两声,然后就走了。

 看着老村长走去的背影,马土山是一脸的诧异。

 「爹今天是怎么了。他不是要吃梨吗,又放到你跟前做什么?」白风娇怕被老村长给听到,小声地对马土山嘀咕着。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马土山,他一拍大腿,霍地站起来,眼睛一亮,知道该做什么去了。

            ***    ***    ***    ***

 城市里人的做事原则有「老死不相往来」的风格,不知道对门邻居姓氏名谁所操何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村子里的人不一样,比如这白家庄吧,下地的时候,扛着锄头,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一路走来,也是一路说来。

  「哦,您也在呀!」

  「在街上溜达呢?」

  「要去那里啊?」

  「看这孩子,长的多可爱。」

  「明天集上有会,咱们一块去啊。」

  「这几天不忙啊?」

  「化肥多少钱?听说这几天又涨价啦。」

  「你打的是什么药,庄稼地里的苗子怎么长得那样好?」

  「呵呵,我去王坟,锄地。」

  ……

  如此等等,一路下来,能说得人口干舌燥,喉咙发痒。

 也正是因为这样,马土山才决定晚上去找白得柱的。手里提着专程从县城里买来的好烟好酒,提着这些东西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的话,那毕竟不算个事情,会招来很多闲话和麻烦的。

 给白得柱送礼求情……这就是老村长给女婿马土山支的招儿。马土山本想着要把老丈人请出山的,不过,他已经有好些年不问村里的事了,老了,老了,怎么就保不住名节了呢,为了这件事情而出头的话,那是不行的。但是上门女婿马土山做事遇到了困难,他也不能不管不问,一家人还仰仗着他来糊口呢。

  但这老人毕竟是经事多,见识广,看到妮子上街买梨后,才想出了「拿梨喻礼」的主意。明里,老村长什么都没有做;暗里,老村长的确是给马土山支出了最合适宜的招儿。

 他白得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爱占便宜的货,死要面子的主,见了钱就忘了爹妈是谁的家伙。

  马土山走街串巷卖菜的时候,看到了白得柱都会远远地躲着,否则的话,总是被他摞去一些东西,说是给钱,但拍拍口袋又说忘带了下次再给。

  下次见面了,这马土山怎好意思和他堂堂大村长要这块儿八毛的钱?看着他乐呵呵地走了,马土山也只能暗自叹息,偷偷告诫自己,下一次再别遇到这样的主儿就好了。

            ***    ***    ***    ***

 马土山来到白得柱家时,白得柱家刚刚吃完饭。白得柱正拿根麦秸边剔牙边看电视,看到马土山提着大盒小盒的,赶忙起身去迎接,和白日里的情景完全是不一样的嘴脸,这样的热情倒是让马土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也是官,但和大干部不一样,毕竟不是常有人来给送礼的。

 白得柱乐呵呵地说道:「你看,你看,来都来了,还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见外了不是?」看马土山手里还提着酒,就向他媳妇王二红喊道:「老婆,快炒些菜来,我和土山兄弟喝两盅。」

 「村……得柱哥,不了,不了,我家里还有事呢!」马土山这么说着,心里在想,送这些东西就赚来一席酒菜这是不合时宜的,他认定了这是要亏的买卖。以为白得柱是和他假客气,于是自己也推辞着。

 看马土山要走,谁想白得柱一把拉住了他,说道:「咱们哥俩有日子不在一块聚了。」而实际情况是,他们「哥俩」从认识以来就没有聚过,又假意生气,说:「你要是真要走,把这些东西也拿走。」那些东西就放在椅子上,白得柱看着他们,却没有动手让马土山去拿。

 在来之前马土山就想着,到白得柱家里后,和他扯两句闲话,赔个礼,道个歉,求他放他一马,然后就走,没想到来他们家屁股还没有坐稳,白得柱楞要请他喝酒吃饭,这是马土山没有想到的。而这么快要走,也是有原因的,一则,我知道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怕这白得柱下套,还是先走为妙;二则,反正我已经把东西放在你这里了。老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收了我的东西,你就不好意思不给我办事了。

 这么想着,所以就决意要走。可白得柱拦得急,又不像是虚让,马土山怕这事闹僵,就又回来了。

 事实上证明,待坐到凳子上后,马土山就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在这三里五庄的,马土山也算是个生意精,也算是个能人。但是他终究还是玩不转白得柱,毕竟人家是干部。

 看老婆王二红在一旁站着,没有要动手的样子,就骂道:「死老婆子,没有听到吗?快给我炒菜去。」

 王二红心里有些怨气,嘀咕道:「刚吃完饭,又炒个啥子菜哦……」

 这一句话,像是伤了白得柱极大的面子,白得柱豁地站起来,照着王二红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这个欠操的,当着生人的面儿,我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快给我炒菜去。」看到王二红没有要动的样子,拉扯了几下,又说:「炒盘花生米,炒几个鸡蛋,前天买的肉和灌肠也都炒了。咋……你听到没有?」

 马土山看两口子有要打架的意思,就赶紧去劝。但结果不像他想像的那样,王二红使劲瞪了白得柱两眼,便开始按照白得柱的吩咐去做了。就这一点,马土山挺佩服白得柱的,在他眼里白得柱真算是个男人,想想自己,自己从来不敢在自己女人面前说句硬话,而什么时候才能做到白得柱那样啊?

 白得柱喜欢打媳妇,这在白家庄也是出了名的。这王二红不是白得柱明媒正娶来的,而是十多年前,白得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好些人都记得那一天是个雨夜,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驶进了白家庄,也给白家庄里五个在着急等待的光棍汉带来了五个泪流满面的媳妇。

  想当年,这在白家庄也算是一件盛事,她们的到来满足了这五个男人对女人那长达几十年的幻想,也给他们为白家传续香火带来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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