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兩年後。

　　相澤消太斜靠在綠谷房門口。為了今天的場合，他久違地換上西裝，頭髮往後梳齊，連鬍子都刮乾淨。男人雙手環胸，皺著眉頭向正和領結奮戰的綠谷出久再一次確認，「你確定要去？」

　　「當然要去，焦凍和八百萬同學親自來邀請我，伴郎服也收下了，怎麼能不去。」穿著鐵灰西裝背心套裝的綠谷懊惱地瞪著鏡子裡又一次打歪的領結，氣鼓鼓地拆下來重打。

　　看不下去的相澤上前抽走那條領帶，三兩下就替綠谷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領結，綠谷抬頭道謝後接著說，「更何況我也想跟八百萬同學聊聊，上次她似乎有些話想說卻又忍住了，可能是在焦凍面前不方便開口吧，我不希望她因為我而對焦凍有心結。」

　　怎麼可能沒心結。相澤腹誹。就算是他知道綠谷和轟沒發生過什麼，但是聽到綠谷直呼轟的名字還是會不爽，特別是綠谷直到現在仍然用老師來稱呼他，只有做愛時在他懇求下才會軟軟地喊一兩聲他的名字。

　　覺得被區別對待的相澤鬱悶地撇撇嘴。

　　「相澤老師？」

　　「嗯？」

　　「老師在不高興嗎？」綠谷歪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年齡比實際更小些。

　　「沒有。」相澤果斷地否認。

　　綠谷在察覺他的情緒方面倒是出奇敏銳，然而其他方面卻比恐龍還要遲鈍。

　　「明明就不高興……」綠谷小聲嘟嚷。

　　相澤沒有接話，只往綠谷後腦勺搧了一下，留意力道沒弄亂他的髮型，拿了車鑰匙率先走向大門。「該出門了小鬼，不然你這個伴郎會比賓客晚到。」

　　06.

　　現任No. 1霍克斯真心覺得他的小舅子和小舅子即將過門的妻子倆神經有夠粗，沒見過誰結婚邀請新郎的前男友當首席伴郎，新娘還沒有任何芥蒂地同意，更神奇的是轟家上下對轟焦凍的前男友比對他這個正經女婿還好。

　　想到這裡鷹見啟悟就委屈得不行，眼睜睜看著他五歲的寶貝女兒撲棱著翅膀衝進綠谷懷裡，親暱地環著他的脖子不撒手，而總是看他這個姊夫不順眼的轟夏雄像親兄弟般搭著綠谷的肩膀笑嘻嘻地詢問他近況，彷彿他們才是家人一樣。

　　轟冬美的解釋是因為轟焦凍把綠谷當兄弟。

　　「焦凍的兄弟自然也是我弟弟，而且出久君很可愛！」和女兒一樣是個DEKU粉的轟冬美燦笑著說。

　　佔據英雄牌排行榜頭名，大批的支持者遍布全國各地，家裡卻沒半個人粉他的鷹見啟悟大受打擊，脫口抗議：「我覺得我也很可愛！」

　　轟冬美噗哧笑出聲，踮起腳尖拍拍丈夫的腦袋，「好好好，你也很可愛。可愛的老公大人可以幫忙接待等一下進來的賓客嗎？」

　　於是現任No. 1心滿意足地站在婚禮會場門口當活招牌。

　　轟夏雄領著相澤和綠谷去新人準備室，臨走前不忘把纏著綠谷的外甥女給撈走，今天的小花童在二舅舅許諾的蛋糕棒棒糖和她最喜歡的英雄間猶豫許久最後艱難地選擇了前者，抓住舅舅的手指拍著小翅膀直奔廚房。

　　新娘和新郎的準備室相鄰，因為綠谷想先和八百萬單獨聊聊，相澤便直接前往新郎準備室，綠谷則敲響新娘準備室的門。

　　「小久君你來啦，快進來吧！」來開門的是麗日御茶子，她看到綠谷立刻把他拉進房間，「大家，小久君來了喔。」

　　準備室裡除了新娘八百萬百之外，A班另外五個擔任伴娘的女生也都到了。伴娘們統一粉色緞面的小禮服，打理好精緻的妝容和髮型，腳上踩著綠谷看了都替她們覺得腳疼的細高跟鞋。

　　「哇啊，綠谷你這身打扮好帥！」蘆戶三奈雙眼發亮上下打量著綠谷。

　　總是亂糟糟的綠髮用髮蠟定型整齊，合身的雙排扣西裝背心勾勒出青年的腰身曲線，還有包裹在西裝褲下翹挺的屁股和修長的腿……嘖嘖，秀色可餐！

　　「伴郎服也是八百百設計的吧？」麗日摸著下巴繞著綠谷轉了一圈，同款式的衣服穿在綠谷身上和穿在她男友身上卻是截然不同的風格，綠谷穿著像是溫和紳士，爆豪卻能穿出黑手黨隨時可以和人火拼的架式。

　　八百萬挺胸得意地說：「那當然，和妳們的伴娘服一樣都是我的得意之作。」

　　向來不擅長應付女孩如今卻被團團包圍的綠谷有些手足無措，「謝謝，妳們今天也很漂亮。」

　　「今天？意思是我們以前很醜嗎？」耳郎響香瞇眼，壞笑著用手肘撞撞綠谷。

　　「不是！一直都很漂亮！」綠谷˙求生欲極強˙出久立即改口。

　　在一片笑聲中，蛙吹梅雨好奇地問：「小綠谷今天是自己過來嗎？還是有誰跟你一起？」

　　「是相澤老師開車載我來的，他先去找焦凍了──呃，怎麼了？」被一屋子的女孩同時瞪大眼睛死死盯著，綠谷茫然地問。

　　「相澤老師？我們班的相澤老師？」葉隱透問。

　　「當然。」難道還有別的相澤老師嗎？綠谷迷惑地想。

　　耳郎跳起來捉住綠谷手臂激動地問：「所以陽射說的是真的嗎？你和相澤老師同居了？你們終於在一起了！？」

　　「呃、我想Present Mic老師是誤會了，我們不是同居，只是室友而已。」綠谷連忙搖頭解釋，「而且我也沒有和相澤老師在一起，老師又不喜歡我。」

　　「你現在住的地方不是離雄英有點遠嗎？相澤老師沒事跑去當你室友幹嘛？」麗日歪著腦袋問。

　　綠谷無法回答，總不能老實告訴麗日，相澤可能拿他當固定炮友吧。

　　「你們、」耳郎頓了頓，之前山田陽射的碎碎念她都沒當一回事，現在綠谷承認他和相澤同居──對，就是同居。室友個屁，誰在不缺錢的情況下還願意和不喜歡的對象擠一間房──耳郎現在回想那些聽起來很魔幻的八卦搞不好不只是她男友的過度腦補，「你和相澤老師睡過了，對嗎？」

　　啊啊啊啊相澤老師你怎麼什麼事都和Present Mic老師說──！？綠谷退了一步在心裡尖叫。

　　看到綠谷驚恐表情的女孩們哪不明白耳郎說中事實，蘆戶擺擺手，「行了，綠谷，大家都是成年人，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被六雙眼睛犀利地直盯著不放，現任No.3額頭冒出冷汗，轉頭拔腿就想跑，八百萬的反應卻比他更快，手往門上一拍，整扇門立刻被她創造出來的鐵壁堵死。

　　在一群不得到答案勢不罷休的女孩們的圍剿下，絕望的綠谷勉強地點了下頭。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小綠谷還喜歡相澤老師，甚至和老師睡過了，不過老師不喜歡小綠谷？」蛙吹總結。

　　「相澤老師不像這麼渣的人啊。」耳郎捏著下巴思索。

　　秘密被扒出來後綠谷現在只想迅速換掉話題，他提起另一件從剛才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的事，「那個、為什麼大家好像都知道我喜歡相澤老師？」綠谷只和麗日、飯田和轟提過他暗戀相澤的事，但是他們三個都不是會拿他的小秘密到處嚷嚷的人。

　　「我們有眼睛好嘛。」耳郎翻了白眼，「從高二開始你的視線總是追著相澤老師跑，誰都看得出來。」

　　「連B班的女生都曾經偷偷來問過我們你是不是喜歡相澤老師。」葉隱看綠谷臉色發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啦，我們幫你呼嚨過去了，她們也只是好奇隨口問問而已，不是真的很在乎答案，女孩子的八卦都是這樣。」

　　「我還以為我隱藏的很好……」綠谷微弱地說。

　　「並沒有。」六個女孩異口同聲的回答重創了綠谷的自尊心。

　　「話說回來，綠谷你怎能這麼肯定相澤老師不喜歡你啊？」蘆戶問。

　　葉隱接口，「就是啊。特地搬到遠離雄英的地方和你一起住，又和你發生關係，怎麼看都是對你有意思的樣子。」

　　「贊同！綠谷，我覺得我可以拿一個Present Mic跟你賭相澤老師喜歡你。」耳郎一臉嚴肅，完全看不出來是在開玩笑。

　　「那我拿一個爆心地跟了。」麗日眨眨眼，一起把自己男朋友賭下去。

　　「我只好也拿焦凍跟你賭了。」八百萬現在沒有男朋友，不過她有即將成為她丈夫的未婚夫可以當賭注。

　　「我再追加一個月詠吧，gero。」蛙吹跟上隊形，反正她也有男朋友。

　　「妳們這是歧視單身狗！我拿我國中兼高中同學烈怒賴雄斗來賭！」蘆戶抗議，順便把無辜的切島推出來。

　　「雖然尾巴俠不是我男朋友，不過我還是拿他來賭。」葉隱理直氣壯地說，繼切島之後尾白也躺槍。

　　「別賭了，會真的把人輸光的。」綠谷無奈地笑道，「謝謝妳們的好意，不過有些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的。」

　　女孩們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一臉正直的綠谷，最後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這個頑固腦袋，沒救了。

　　蛙吹抬頭瞄了眼牆上的時鐘，轉頭問其他人，「離婚禮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我有些餓了，妳們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

　　「好啊，走吧走吧。」

　　「八百百要不要幫妳帶點什麼回來？」

　　「請幫我拿點小點心，不要會掉渣的那種就好。」

　　「Ok！」

　　「啊、小久君，麻煩你陪一下新娘，我們很快就回來。」

　　「好的。」

　　07.

　　相澤站在新郎準備室門外，來開門的人是飯田天哉，如今的天賦引擎和綠谷身穿同款鐵灰色伴郎裝，看來他和學生時期一樣，依舊是最早到的那個人。

　　飯田打過招呼後退了一步讓相澤進門，「相澤老師來的真早。」

　　「我送出久過來，他先去八百萬那裡了。」

　　相澤的回答讓飯田和轟焦凍不約而同一愣，兩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眼睛裡看到同樣的驚訝。

　　「恭喜你了，轟。」相澤對轟說。

　　「謝謝。」轟疑惑地歪著腦袋問，「相澤老師是和出久在一起了嗎？」

　　「和你沒關係。已經要結婚了，你只要顧著八百萬就好。」相澤眼神凌厲地盯著轟，聲音比平常更低沉危險，警告意味濃厚。

　　「百她媽媽和我姐姐一樣是DEKU的粉絲，一直說要介紹百的堂姊妹給他。」轟淡定地解釋，沒有說八百萬夫人其實一開始是希望女兒能和綠谷在一起，就算耿直如轟也不會把他老婆差點變成他前男友的老婆這種事告訴相澤。

　　相澤嘴角一抽。目前排名前五的英雄中，撇開已婚有娃的No.1霍克斯不談，相較冷淡的轟或暴躁的爆豪，綠谷和通形明顯更受女性歡迎，而溫和禮貌的綠谷又格外深受婆婆媽媽喜愛。

　　「人我見過一次，出身名門，年輕有錢，教養很好，長得也漂亮──」轟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即將過門的妻子更好看些，又補上一句，「不過沒有百好看就是了。」

　　相澤板著臉拒絕轟的推銷，「請轉告八百萬夫人不勞費心，綠谷出久已經有主了。」

　　「綠谷出久已經有主了──這句話出久本人同意嗎？」轟自然是不相信的，身為曾經最靠近綠谷出久的人，他太了解綠谷的心結了，連一旁安靜聽著的飯田也不會相信相澤這句話。

　　「……我還在努力中。」

　　「我想也是。看來相澤老師也變了不少。」轟若有所思地打量相澤，「畢業後到現在也十年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變化，出久是唯一沒變的人。」

　　看相澤擰起眉頭，轟繼續說，「起初我真的很喜歡出久，喜歡到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邊，想要和他過一輩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交往越久那種心情越淡，漸漸地我不再有想要擁抱他、擁有他的衝動，我還是喜歡出久，可是已經不是那種喜歡，出久對我而言變得像姊姊和夏哥一樣，是家人，卻不是愛人。」

　　轟頓了頓，淡然的青色眼底多了抹溫柔。

　　「百和高中時期也不一樣，以前她看著我的的目光是敬佩，也許還有點崇拜。但是和出久分手後我們有過幾次合作，她變得更自信也更有主見，我們甚至因為意見分歧大吵一架，事後證明她的判斷才是正確的。」

　　「爆豪變得更多，以前他只想凌駕所有人之上，成為獨一無二的最強英雄。不過現在，百說他大概滿腦子只有怎麼把麗日娶回家而已。上次排名被我超越他甚至沒生氣，啊、不對，他有生氣，只是不是對我，他在為麗日收到粉絲送的玫瑰花而生氣。」

　　轟頓了頓，他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如果不是為了幫綠谷一把，他也不會對相澤講這麼多。

　　「以前想共度一生的對象，和現在選擇的對象截然不同。以前景仰的人，現在能夠平等對話。以前追求的夢想，現在反而不在乎了──我們都改變了，變得和過去的自己判若兩人。」

　　靜靜地聽轟說完後相澤才開口：「你們都長大了，從小鬼變成成年人，十年的時間不可能一點成長都沒有，這對你們是好事。」

　　「可是出久沒有變，他只是長高了，實力比以前更強大，更接近當年的歐爾麥特，但是在感情上他還是跟學生時期一樣，他的時間彷彿永遠停在就讀雄英的時候。」

　　轟清冷的聲音平靜地說。

　　「相澤老師，綠谷出久已經喪失去愛一個人的勇氣，我想，沒有人比你更清楚其中原因。」

　　08.

　　戴著蕾絲長手套的纖纖素手執起茶壺，往骨瓷紅茶杯裡斟滿深紅色的液體，濃郁的茶香迅速在室內飄散開來。

　　「我拜託響香她們，如果你來的話想辦法讓我能跟你單獨談談。」八百萬笑著解釋剛才伴娘們突然全部離開的舉動，她放下茶壺，端起茶碟放在綠谷面前，「請用。」

　　「謝謝。」熱氣裊裊，紅茶還不到能入口的溫度，綠谷手指摩娑著溫熱的杯緣，猶豫了一會決定直奔重點。

　　「我也有打算要在婚禮前和八百萬同學單獨聊聊關於焦凍的事。雖然以一個外人的立場我不該多嘴，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八百萬同學會因為我和焦凍過去的事而有心結，我們真的──」

　　「等等、綠谷同學。」聽到綠谷的話，八百萬覺得有必要打斷他，「我不是想和你談焦凍的事，唔、這麼說也不大對，我想說的雖然和焦凍有些關係，但你才是重點。」

　　「我？」綠谷表情充滿疑惑。

　　脫離少女時期的青澀後，八百萬已經許久沒有這般難為情過，她兩手交握，歉疚地低聲說：「我想先和你道歉。關於你和焦凍的事我之前就有和焦凍好好談過了，也得知了一些關於你的私事，雖然不是有意探聽，但是沒有經過你的允許是事實，真的非常抱歉。」

　　綠谷想了想，他的秘密本來就不多，而轟知道、又能被八百萬稱得上是私事的秘密他只能想到兩件。

　　暗戀相澤老師的事剛才已經被證實是同學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不需要八百萬如此鄭重地道歉，那剩下的應該只有──「妳是指我曾經跟相澤老師告白很多次都失敗的事嗎？」

　　八百萬點點頭。

　　見她整個人被愧疚籠罩，綠谷拍拍她的手，「這個妳不用在意，就算焦凍沒告訴妳，我也打算親自跟妳說這件事。畢竟我和焦凍的戀人關係是從我決定不要繼續喜歡一個不喜歡我的人而開始，現在想起來真的很荒唐。焦凍一直幫助我，連他的家人都當我是他們家的一份子一樣待我非常好，我卻耽誤焦凍這麼多年。」

　　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在人家的大喜之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綠谷連忙強笑著試圖轉換氣氛，「如果不是我，妳和焦凍說不定可以更早在一起，搞不好現在連孩子都滿地跑了。」

　　八百萬搖搖頭，「我想和綠谷同學談的正是這個，除了要向你道歉之外我還想向你道謝，今天我能和焦凍走到一起，甚至決定共度一生，都是因為你。」

　　「欸？」

　　「焦凍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其實我在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他了──或者說，我那時候以為我是喜歡他的。沉穩又強大，長得還很好看，會喜歡上轟焦凍這樣的男生感覺就是很自然的事。不只是我，普通科、經營科甚至是支援科也有不少女生暗戀他，常常有人往他鞋櫃裡塞情書。」

　　「不過當時他眼裡只有你而已，就像你一直看著相澤老師一樣看著你。我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放棄了，一方面是沒有勇氣去爭，另一方面是太過驕傲了，拉不下臉去求一個不喜歡我的男生多看我一眼。」八百萬苦笑，「那時候我時常在想，焦凍會不會哪天也放棄喜歡你，或是你會不會也放棄喜歡相澤老師。當我知道你和焦凍開始交往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們各自的單戀最後是焦凍獲勝，所以從他那邊聽到真相時我很訝異，甚至不敢相信你們這麼亂來，用五年的時間去賭一個不知道答案的結果。」

　　「可是又不得不佩服你們，無論是你還是焦凍都願意嘗試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未來，我卻連承認自己心意的勇氣都沒有，放棄得毫不猶豫。我這才了解到喜歡和崇拜的界線在哪裡，你對相澤老師和焦凍對你都是喜歡，而高中時期的我對焦凍只是粉絲對偶像的崇拜罷了。」

　　聽到這裡綠谷突然有些為轟擔憂，連忙問：「那現在呢？」

　　「現在也不是喜歡，而是愛情了。」今天的新娘兩頰浮現紅暈，儘管害羞卻還是忍不住笑得燦爛，原本就十分漂亮的女人因為渾身洋溢的幸福而更加美麗，「因為喜歡而開始交往，因為愛情而選擇結婚，這一次我不會再犯錯了。」

　　綠谷為兄弟鬆了口氣，被八百萬幸福的笑容感染，他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太好了，祝你們未來的日子幸福美滿，百年好合。」

　　「我們一定會的。」八百萬堅定地點點頭，「那你呢？」

　　「我？」綠谷沒想到八百萬話鋒一轉突然問到自己身上。

　　「你不單單只是曾經的同學、現在的朋友而已，對我來說你是讓我認識到自己不足的恩人，對焦凍來說你是他的兄弟，我們也希望你能夠幸福。」

　　「我現在已經很幸福啦。」綠谷撓撓臉頰，大概是聽到八百萬說了那麼多心裡話，他也不好意思繼續藏著自己的，「應該說幸福過頭了，和他住一起，每天都看得到他，還有……咳、那啥的，總之對我來說現在這樣就很好，已經夠了。」

　　看著綠谷的笑臉，八百萬心裡湧起一陣酸澀。

　　見八百萬紅了眼眶，似乎快哭出來的模樣綠谷立刻慌了，連忙擺手安慰她，「哎、別哭喪著臉，今天可是妳的大日子，我不想被焦凍追殺。老師對我很好，真的很好！我受傷是他幫我換藥，工作太忙的時候他還幫我整理家裡，我還吃過老師做的飯，好吃極了，完全不輸Lunch Rush大廚！不用為我擔心，我真的過得很好！」

　　猛然抓到綠谷話中重點的八百萬握住綠谷揮來揮去的手，認真地直視他的眼睛，「綠谷同學，照你說的，相澤老師搬去和你同住、幫你整理家務、做飯給你吃、照顧你幫你上藥，甚至和你上床──他做了這麼多，你還堅持他不喜歡你嗎？」

　　綠谷呆了半晌，才虛弱地開口，聲音輕到幾乎聽不到，「請不要再給我任何希望了……」

　　綠谷承認自己有些方面挺遲鈍，卻不是真的瞎了眼，相澤這兩年的舉動他都看在眼裡，那些彷彿沒有底線的溫柔體貼讓他幻想過無數次也許相澤也喜歡他，可是他也只敢想想而已。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有勇氣和相澤老師告白這麼多次，為什麼不能再試一次？」八百萬有些急了，在她看來相澤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明明只相隔一步的距離，相澤和綠谷卻誰都沒有跨出去。

　　「我不敢。」綠谷閉上眼老實承認，「我剛剛說現在很幸福可不是空話，相澤老師給我多少我就接受多少，我不敢去破壞現在的平衡。維持現在這樣就好了，我已經沒有勇氣去冒險了。」

　　他起身走到八百萬面前蹲下，拉著她的手微笑著請求，「這件事請為我保密好嗎？不能讓人知道英雄DEKU只是個膽小鬼。」

　　八百萬點點頭，忍了許久的眼淚最後還是掉了下來。

　　09.

　　走在最後的麗日御茶子帶上新娘準備室的門，五人慢悠悠朝廚房走去。

　　「一段時間沒見到綠谷，發現本人比電視上看到的更帥，以前明明像隻小動物似的，男大十八變啊。」蘆戶三奈摸著下巴感嘆。

　　「小三奈心動了嗎？」葉隱透手搭在她肩膀上揶揄笑道。

　　蘆戶用食指和拇指比劃了一小段空隙，「有一點，綠谷這款現在是我的菜！」

　　「相信我，妳不會想要加入那個修羅場的。」耳郎響香一臉糾結，「綠谷死心眼就不用提了，別忘了他後頭還有個相澤老師在虎視眈眈。」

　　「偷偷意淫一下沒關係啦！」膽子向來特別大的蘆戶笑嘻嘻地說。

　　「有關係，請別意淫我的對象，蘆戶。」

　　熟悉得要命的低沉嗓音從她們幾個背後響起，雖然沒有綠谷、轟和爆豪耀眼，但是在業界如今也算叱吒風雲的女英雄們戰戰兢兢回過頭，驚恐地發現她們的高中班導正神色晦暗地盯著她們。

　　蘆戶臉色刷白，緊緊抓著葉隱的手瑟瑟發抖。

　　「請恕我直言，小綠谷根本不算相澤老師的對象吧。」最快回過神的蛙吹梅雨手指抵著下巴，毫不留情地說出殘酷的真相。

　　「我知道，所以拜託別扯我後腿。」

　　蘆戶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不敢不敢，祝相澤老師早日追到綠谷！」

　　「承妳吉言。」

　　「大家，」今天格外寡言的麗日突然開口，「我有句話想和相澤老師單獨說，妳們先走吧，我待會就過去。」

　　蛙吹等人面面相覷，卻貼心地沒有追問，「好，那我們去廚房等妳。」

　　待她們走遠，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內，麗日才緩緩開口。

　　「以前在學校受過老師很多教導和照顧，直到現在我依然十分感激。不過身為小久君最好的朋友之一，有句話我一定要跟相澤老師說──」麗日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盯著相澤，「相澤消太先生，你會有今天全是活該！」

　　相澤面無表情地看著麗日吼完他後蹬著細高跟迅速一溜煙逃跑，心想其實她根本不需要跑，她不過是說出事實罷了，他還沒小心眼到聽不進別人的批評。

　　更何況是非常合理的批評。

　　他不就是活該嘛。

　　相澤看了眼門扉仍緊閉的新娘準備室，轉身推開走廊另一側銜接露臺的落地玻璃格窗。距離婚禮開場剩兩個小時，樓下廣場已經用浪漫的白紗和鮮花佈置完成，不是轟家一貫的日式風格，而是八百萬家偏愛的西式路線，可見轟焦凍對新婚妻子的重視。

　　相澤背靠著露臺雕花扶手，點根菸吸了一口。

　　現在的綠谷出久讓他束手無策，相澤察覺到綠谷在自己和他之間畫了一條清楚的線，他可以和綠谷做愛，可以在床上縱情直到相擁睡去，可是天亮清醒後，綠谷馬上就變回好學生，對著他一口一個老師，態度恭敬有禮，沒有絲毫模糊曖昧，就像前一晚擺著腰臀主動迎合他的不是綠谷本人一樣。

　　每一次相澤試圖越線，都會讓綠谷像受驚的草食動物緊繃起來，看到他那個像是恨不得要逃到相澤伸手不及的遠方的畏懼表情，相澤只能再三壓下自己的焦慮，告訴自己要有耐心。

　　時間一長，遲遲找不到改變他們關係突破口的相澤甚至開始消極地認為就這樣下去也不是不能接受。就算解不開綠谷的心結，至少他已經是和綠谷關係最親密的那個人，依綠谷死倔的性格多半也不會移情別戀，相澤完全可以放心繼續守著他，維持著這種表面是師生、事實上比砲友親近，卻隔閡深刻到不能稱之為伴侶的複雜關係。

　　只是心裡多少感到不甘，他曾經離現在渴望的東西只有一步之遙，卻硬生生讓過去的自己給毀了。

　　相澤仰頭雙眼無神地看向湛藍的晴空，一口煙從他嘴裡裊裊溢出。

　　今天轟的話提醒他，他是害綠谷不敢再投入感情的罪魁禍首，他必須想辦法把綠谷從那個自我囚禁的牢籠裡解放出來。

　　然而具體該用什麼方法相澤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向來對感情苦手，不知道該怎麼經營一段戀愛關係。在這方面相澤承認他遠不如山田陽射，他們兩個同樣喜歡上小十五歲的曾經的學生，山田陽射在耳郎畢業沒幾年就把人追到手，若不是卡在女控岳父堅決不同意，只怕早就結婚了。而相澤還在為和綠谷之間的難題傷透腦筋。

　　隔著落地窗，相澤注意到轟和飯田突然從新郎準備室出來，快步走到新娘準備室門口敲門，相澤立刻捻熄香菸，跟著進入室內。

　　新娘準備室的門開了道縫，轟靈敏地側身鑽進去，然後立刻把門關上，把相澤和飯田關在門外──行、面對事實吧，轟想關在門外的人只有相澤消太而已──相澤自嘲地想。

　　飯田顯然也這樣認為，天賦引擎淡定地推了推眼鏡，說了句解釋：「綠谷打手機請轟來一趟，應該沒什麼大事，只是轟太緊張八百萬而已。」

　　如飯田所言，沒一會綠谷就滿臉尷尬地出來，面對飯田的詢問，他歉疚卻含糊地說是他講錯話惹哭八百萬。

　　習慣把目光放在綠谷身上的相澤很快就發現綠谷又開始閃躲他的視線，他剛想靠近，綠谷立刻拖著飯田的手嚷著要去接其他伴郎。

　　相澤只能目送他們倆遠去的背影，又一次升起不知道該拿綠谷怎麼辦才好的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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