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聽見淋漓的雨聲，那張溫柔又不失天真的笑容就會浮現在自己眼前。

朝霞色的雙眼盯著玻璃窗上的雨珠，耳畔傳來的是洗衣機運作時的隆隆聲。

經過溫熱的洗澡水沖刷後的腦袋稍微清醒許多，頂著一頭半乾頭髮的敦以雙手抱膝的姿勢坐在洗衣房的地板上。

——小鏡花不知道睡了沒？她一個人在家肯定很擔心……

偵探社配給的手機由於淋到雨水而出現故障，即使敦想打電話回去報備也做不到。

門板上的喇叭鎖傳來金屬轉動，敦即使不回頭也知道站在身後的人究竟是誰，反正現在這棟屋簷下也只有他們兩人。

「別在這種地方睡覺。」

早已聽慣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我醒著，等衣服處理好我馬上就離開。」

抱膝狀態的敦回過頭，平淡地對門外的芥川回應。

駐立在門外的芥川慢步來到敦身邊，目光落在上次被他用羅生門割出傷口的臂膀。

察覺到視線的敦抬起手，隔著這件跟芥川借來的黑色襯衫將掌心覆蓋在當時被割傷的位置。

「你給別人弄的傷有什麼好看的？」

「…還會疼嗎？」

面對這個問題的敦只是闔起眼，按壓在手臂上的五指陷得比剛才更深。即使因為治癒能力而沒有留下任何傷疤，在肉眼看不見的內心深處依舊留下新的傷痕。

芥川冷不防地伸出手抓住敦那條被割傷的胳膊，試圖捲起袖子查看傷勢。

「放手。」

敦抽回手臂，轉過頭不再看他一眼。

芥川看著眼前那嬌小的背影起身從旁邊的架子上抽出條乾淨的毛巾，攤開後趴的一聲蓋在敦的頭頂上。

「嗚啊——？！」

「別亂動。」

按在毛巾上的雙手以恰到好處的力道擦去頭髮上剩餘的水珠，敦撥開阻擋住視線的毛巾，從濕漉漉的髮絲間望著身後的芥川。

「你別這樣。」

「妳是想感冒不成？到外面來吹頭髮。」

「吹風機借我就好。」

「在下先說清楚洗衣房裡可沒多餘的插頭。」

芥川把毛巾留在敦頭上後站起身，先一步離開洗衣房去拿吹風機。

被獨自一人留在洗衣房裡的敦感受到一陣涼意從赤裸的腳趾間湧上，意識到頭髮的問題還是得解決。

「啊……身形的落差果然很明顯。」

芥川的體型在男性中也算是偏纖細那類的，他的襯衫套在女性的身體上還是大了那麼一些，雙手垂下時袖口都蓋住一半的掌心了。

為此感到困擾的敦還是乖乖地把袖口往上翻，至於襯衫下襬處…幸好這件襯衫的下襬偏長所以不太會有曝光的問題，但這副毫無防備的模樣果然還是不太想給別人看見。

起身的敦將襯衫的下襬撫平，將藏在架子上那疊整齊的毛巾最底部的領飾取出，選了一個新場所後將它重新藏起。

「過來這。」

曾經在Bar Lupin上演過的對話又再次出現，只不過這次的場景換成了芥川的住處。

敦駐足在芥川的臥室入口前，猶豫著究竟該不該順著他的話踏入對方的私人領域。

「妳杵在那做什麼，快點過來。」

手裡拿著吹風機的芥川指擺在自己前方那張看上去價格不斐的復古造型椅。

「吹風機借我，我自己來就好。」

話音才剛落，芥川立刻放下手裡的吹風機快步朝敦走去，抓著敦的手腕把人拉到定點上坐定。

「長頭髮整理起來很費時，等妳自己整理完在下都不用睡了。」

「……」

被安置在椅子上的敦曲起一條腿，把那張微醺的臉蛋擱在膝頭，任憑站在後方的人拿著吹風機打理頭髮，腦海裡卻升起了鏡花那張人偶般可愛稚嫩的臉蛋流露出著急的表情，內心便感到股愧疚。

不儘快回去的話，鏡花很有可能會幹出整晚不闔眼只為了等人回來這種蠢事。

耳旁的吹風機聲在不知不覺中停止，感受不到吹風機熱度的敦回過頭，誰知正好看見對方正在把玩自己頭髮的情景。

「…結束了就別碰我的頭髮。」

從芥川手裡拉回那束銀髮，後者則眼睜睜地看著掌中的銀色絲線從紙縫間溜走。

「妳要上哪去？」

見敦準備起身離開椅子，芥川出聲問道。

「去洗衣房等衣服。」

「時候到了就會發出提醒音，用不著去那裡等。」

「你不是想早點休息，難道要我在這裡陪你聊天？」

拋出這句話的敦放下曲起的腳，準備從椅子上起身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臥室。

「在下有話想對妳說。」

芥川毫不遲疑地按住敦的雙肩，硬是把人壓回臥室裡唯一一張椅子上，自己則坐到椅子對面的雙人床床沿。

敦蹙起眉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但還是選擇留下來。

捏成拳狀的雙手擱置在膝蓋上，敦注視著坐在對面的青年。

「你想跟我說什麼？」

「……」

臥室裡環繞著一股有些異樣的沉默，芥川的目光停駐在眼前的人身上，好像在思考什麼很嚴肅的事情般久久不發一語。

「芥川？」

對方突然不說話，感到疑惑的敦微微向前傾身，探出手在那雙深沉的眼眸前揮舞。

芥川冷不防地抓住那隻在眼前揮舞的手，把敦從座椅上朝自己的方向拉過去。摔倒在床鋪上的敦發出一聲細微的悶哼，睜開眼尋找把她拉到這裡來的青年。

「……你這是在做什麼？」

「妳是在裝傻還是真看不出來？」

壓在臉旁的手拎起散落在被單上的銀色髮絲，聽到這個提問的芥川像往常那樣吐露出嘲諷般的言語，但怎麽看都覺得此時的他是在苦笑。

「唉……你的身邊還有更好的人在，試著把目光放到那些人身上不是更好？」

「在下沒必要花時間去記那些人是誰，而且也沒有理由照妳的意思做。」

「那我也沒有理由要順著你。」

「妳明明就很清楚，為什麼要對在下裝傻？」

沒有被壓制住的手緩緩向上抬起，被壓在對方身下的敦無聲無息地碰觸垂落在青年臉頰兩側的雪白鬢髮，接著往上捂住那對深邃的雙眼。

「不要把感情投注在錯誤的對象身上。」

不要對我投注那種感情，我無法回應。

芥川憤怒地拉開蓋在眼前的那隻手，凝視著敦那對有如玻璃工藝品般的朝霞色雙眼，扣住對方手腕的指尖逐漸增加力道。

「可以放手嗎？這樣我很痛。」

沉默籠罩住了整間臥室，僅有從天而降的雨水敲打在玻璃上的轟隆聲成了臥室內唯一的聲響。敦以那彷彿在對待一隻受傷的野貓那般的輕柔語氣，打破了環繞在兩人間的沉默氣氛。

「……」

「芥川。」

「……閉嘴。」

從緊抿的雙唇間蹦出冰冷的嗓音恰好打斷了敦的叫喚。

剛才在對話時萌生的怒意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如看不見底的深潭般的幽暗。

青年鬆開其中一隻手來到黑色襯衫的領口處，指尖輕而易舉地解開領口處的鈕釦，手掌探進了敞開的領口內。

「！！」

「呐，敦。」

芥川注視著敦的臉龐，探入領口內的手掌沿著脖頸向上滑動，在柔軟的臉頰上來回輕撫。

「在下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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