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oryofMagicianandPuppet.

1

疯狂的科学家，学会了合成生命。自从莱茵生命的塞雷娅和赫默研制出拥有自主意识的人造人伊芙利特后，魔术师来了主意，花两小时做了个与人类无异的人偶，并从墓地偷走一个灵魂，将其注入人偶。等待灵魂醒来的这段时间，魔术师打开了许久不用的电视机。积了些浮尘的荧幕上跳出新闻：

听说伊芙利特恋爱了。人造人喜欢上一位偶尔来替她测试情感系统的地质学家，电视上的主持人和嘉宾正在激烈地讨论此事，专家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再三陈述他的观点：

“这不对，这种扭曲的爱是不能被……”

沉默的魔术师干笑两声，关掉了电视，嘈杂的工房安静下来。她是魔术师，喜欢谁讨厌谁都与他人无关。科学家凛然的身姿与干净利落的态度符合魔术师的审美原则。必须一提的是，魔术师向来喜欢禁忌之物。

2

魔术师敲起实验室的门。皮手套撞到门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科学家在不久之后打开了门。魔术师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随后魔术师笑容满面地作了自我介绍，并指了指科学家挂在脖子上的领带，“领带结松了哦？”

“哦。谢谢。”科学家低头看了看被扯得松松垮垮的橙色领带，伸手把它拉紧了。

“赫默不在。”科学家自顾自地折回实验室里，魔术师跟着踱了进去。实验室里的空气泛着淡淡的薄荷味，魔术师从中分辨出一丝独特的少女香气，当她注意到实验台上蜷缩在纯白被子里的人造人后，挑了挑眉。

“这是实验？”

“不。”

“……有什么区别？和人类相比的话。”

“没有区别。只不过脾气暴躁些，更不擅长忍耐罢了……”

“总感觉妳现在需要一根烟来配合下气氛。”魔术师笑道。

“实验室禁止吸烟。灭火装置会启动的。”科学家捡起桌子底下的笔，开始在稿纸上唰唰地写算式。

“伊芙利特是个怎么样的人？”魔术师也懒得遣词造句，直接问出口。

“她？”科学家埋头于计算，”我工作的时候，她会和赫默聊天，很少来打断我；她怕黑，实验室停电的时候像只小猫一样缩在我怀里微微地发着抖；她的情感系统偶尔会暴乱，这是我们还没有很好解决的。那个时候我必须控制伊芙利特，不让她靠近赫默，而她会扯着我的衣领，呼吸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没过多久她就晕过去。赫默会很伤心，但她还是继续熬夜工作。”

“啊哈，好麻烦啊。”魔术师吐吐舌，“幸好我的爱人只有钢琴。”

“妳可是超越人类常识的魔术师。”科学家头也不抬。

魔术师寻了张椅子坐下，“妳有什么依据吗？”

“我有个朋友。她是黎博利。她被魔术师所杀，我几乎赔上整条命才把她的尸体抢回来。我无法想象，如果我失败了，她的羽毛、牙齿和指甲会被炼金术师当作素材丢进沸腾的大锅，她的血液会被吞进贵族们的胃袋里，她的最漂亮的翎羽会沦为一些人手里的玩物——还有什么是魔术师不能做到的？”科学家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实验室天花板里的中央空调仍旧在无声地吹送着冷气。

“很抱歉。”魔术师摊手，“但我们血魔从不猎杀黎博利。至少，我不会。我很久没有闻过血味了。我只会种花，做点小仪器。我还听古典乐，到剧院去看音乐剧首演。我的工房里只有精密的钟表，没有柔软的羽毛与坚硬的兽齿；石英试管里流动着的只是沉重的水银，而不是泛着腥臊味的动物血液；藏在加锁盒子里的是从其他魔术师手里抢过来的时间仪表，不是从龙尾根部割下来的三片逆鳞。我唱歌，我弹钢琴，我研究哲学，我练习古典芭蕾和英语，唯独不打猎。但我能修复灵魂，而这是科学无法做到的。”

“——我无法反驳。的确，情感对于一个人造人来说，充其量只是我们无法控制和预想的程序而已。”

“不过，能造出人来也是很伟大的——”

魔术师敛起笑容，挥挥手，“那么这次见学就结束啦。我得回去了。”

走的时候她很用力地关上了实验所的门。

3

隔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后，人偶终于醒过来了。她有黎博利的形态和近乎透明的白羽毛，大概比魔术师高一些，睁开眼来，金黄色的瞳仿佛在发光。她说了第一句话：

——早上好。我应该这么说吗？

“一来就提问，真不愧是博识又好学的种族。”魔术师翘着腿坐在餐桌上，取笑她。“怎么样，对自己的新躯体还满意吗？——如果你不满意的话也没办法了，我可不会再做第二个。那太麻烦了！”

“有点僵硬，除此以外没什么问题。”黎博利低下头张合手掌，又摸了摸后颈，继续说，“另外一提……这和我上次那副身体长得挺一样的。”

“素体会根据你灵魂的长相变化嘛，你的灵魂长什么样子，它就长什么样子。当然你想换个模样也不是不可以。看我花两分钟把你弄成沃尔珀，或是卡斯特，甚至德拉克和瓦伊凡都行。你喜欢哪一个？”

“这样就可以了。”人偶摇头，从床上爬下来。魔术师的工房很暗，她得很小心，才不会碰到器械及盛满各类液体的试管。

“对了，现在你可是使魔啦，使魔。逃不掉的哦。如果你忏逆我，我就会切断你的魔力供应，虽说一时间是不会有什么影响啦，但随着它的消失，你的灵魂会变得没法附在这具身体上，然后就‘砰——’，变成一堆废铜烂铁。等等，我是用什么做的素体？我忘记了。——总之不是废铜烂铁，就是一坨棉花、一滩水银，或者是一团缠得乱七八糟的线。”

“说不准还可能只是一根羽毛呢。”人偶顺着她的话说，“我感觉身体很轻。了不起的魔术，了不起的魔术师。”

“噢哟，”刚才还在夸夸其谈的魔术师顿了顿。这话显然很让她受用，魔术师高兴地笑起来，发出尖细的笑声，和恶作剧得逞的小孩没什么两样。“真了解我啊。要是别人脑子有你一半聪明，我就不至于活到这年纪还找不到半个学徒了。现在能有谁愿意学艰涩又麻烦的黑魔法呢？只要你懂得一点白魔法，他们就会寻根问底，问你到底用了什么成分的药，完全不知道这是一种古老的艺术。魔法是艺术！”

“我不会逃走。我愿意当你的使魔。你可以随意使唤我。”人偶转动着手腕，观察离她最近的书柜。里面塞满了魔药书、咒咏书与哲学书，还有一些乐谱和手抄本。她认得一本古籍，是上两个世纪数名白魔法师共通撰写的。“实际上，我对魔法还挺感兴趣的，尤其是你所说的白魔法……我还得感谢你把我复活。我曾经患有难以治愈的疾病，只是因为意外而死去了，原本也没有多长的命。”

这下魔术师的表情终于有点好看了。她拍起手来，“看来我选得不错。以前我的使魔总想着逃走，要不就是想给我点颜色看，好让我这骄横跋扈的家伙吃点苦头。你讨我中意，所以要是你想看这些书，我不会介意；要是你看不懂，也可以来问我。你学过魔法吗？”

“没有。”人偶毫不犹豫地扭头，“我之前从事的是数据研究。”

“那你应该很擅长计算才对。”魔术师嗤嗤地笑。

“——或许如此。我不确定。”

她还想说点什么，这时一只蝙蝠飞了进来，一头撞在工房的水泥墙上。魔术师跳下来，捡起那只血淋淋的蝙蝠看了两眼，又似笑非笑地偏过头来：

“哎呀，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坏消息。你想听听吗？”

科学家被逮捕了。只是其中一位叫塞雷娅的，先几天我还与她见过面；好消息是，另一位还实验所里，大概和“奇迹小姐”待在一起吧。

人偶低着头听完魔术师的宣告，搓了搓手。她的耳羽不自然地抖起来。

“抱歉，我可能要提一个无礼的要求——我恳求您，允许我到莱茵生命的实验所里去。”

“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吗？——哦，我明白了！既然你讨人喜欢，我就不多过问了。我和你一起去，好让我也知道一下，什么才能让我的使魔小姐这般紧张。”

魔术师找到她的礼帽，整理好硬边帽檐，然后为人偶拉开工房的厚重木门，半弯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4

“……三个小时前，伦理委员会来了这里，说要找伊芙利特。塞雷娅谎称我们都不在，跟他们走了。事情大致就是这样。”

叫赫默的棕色黎博利研究员，用一种不十分平稳的腔调，把下午发生的所有事情阐述了一遍，最后推了推即将滑下鼻梁的圆框眼镜。伊芙利特，也就是魔术师口中的那位“奇迹小姐”，正大张着手脚躺在实验台上。大约在半分钟之前，赫默在魔术师的帮助下把药灌进她的嘴巴里，使她昏睡过去。这才让实验室的氛围变得没那么剑拔弩张了。

“她知道你是魔术师，你上次来的时候她其实醒着。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冲动……”

“——甚至手脚并用。”魔术师摆摆手，“当然这点小事我是不介意的，还没有谁能够咬到我。”

“.…..抱歉。”赫默看了看魔术师身边面无表情的人偶，叹口气，接着说下去：

“虽然很唐突，但我想知道您为何——我是指，这真的是很凑巧的一件事，您的使魔和我的朋友真的很像，外貌上至少是九成九的相似——只是我的朋友话会更多一些。方才伊芙利特对你产生敌意，或许是把您错认成杀害我朋友的那位魔术师吧。上次塞雷娅在，她会比较安静一些。”

“恐怕她是畏惧吧，畏惧我会把你杀害。我有那种像是很会杀害黎博利的长相吗？幸好我来的时候稍微遮蔽了气息，不然还没等见到你，就先和别人打起来了。那只背着工具箱的阿纳缇，还有那只看上去就很不怕冷的黎博利，她们还好，只是笑着和我的使魔小姐打招呼，可那位装饰繁复的蓝色黎博利剑士小姐，凑得非常非常近，像是第一次见到她，我还差点以为那位小姐要一把拎起她的衣领，然后送进实验室呢。”魔术师摘下礼帽，“说回来吧，因为我家的使魔小姐强烈要求，我才到这里来的。你需要我干点什么吗，比如把你和伊芙利特小姐藏起来，或是把塞雷娅从监狱里救出来，或者是两者都要？”

“如果您愿意的话，那再好不过。我愿意支付报酬。”

“我不是赏金猎人，钱对我来说用处不大。好吧，作为感谢，这活我就接下来好了。那么再见啦！你只要不离开这里，没有人能够找到你。其他人也一样。”

魔术师吐吐舌头后起身，径直出门去。人偶跟在后面，在离开前，她向赫默点了一下头，随后便关上了实验室的大门。

5

离开莱茵生命实验所、前往伦理委员会所在的市中心时，魔术师毫不客气地问，“我好奇了。刚刚你为什么要求我封闭你的感情？看样子你应该和她认识才对。”

“是的。我们之前是同期的同事。只是我不想再徒增麻烦了，死而复生，成为一只使魔，余生将听命于提供魔力的主人，这对她们来说并非是一个好消息。我之所以恳求你，不仅是因为想要回报塞雷娅当初抢救我的人情，也有别的原因——我生前所负责的‘炎魔计划’，就是围绕着伊芙利特展开的。赫默和塞雷娅一同主持这个项目，而数据整合及研究工作由我完成。在监送芯片的途中，我被杀害了。那应该是个被雇佣的魔术师，他在这里刻下咒印，”人偶伸出手，在自己的后颈上比划几下，“然后冷色的寒焰便烧起来。塞雷娅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把我救回来，于是我就死了。”

魔术师惊叹：“虽然那只是一点小招数——但那位科学家能让火熄灭，也是够厉害的。再之后呢？”

“之后我的灵魂就被你捡到，然后成为你的使魔。不是吗？”

“哦，对对，”魔术师拍拍脑袋，“我都差点忘了。”

“你可能觉得我是想要偿还这份情谊，但并不完全是这样。我知道当初雇佣魔术师的是谁——”

“我知道，我知道，”魔术师很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不喜欢半途而废，而你和我一样。把塞雷娅救出来，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让天平倾斜。”

“很好，我会教你怎么做的。”魔术师笑起来，露出尖利的獠牙，扣住人偶的手腕。“谁叫你这样可爱呢，叫人想要舔舐你的颈动脉。带有情绪的气味永远是最好的。”

6

魔术师和她的使魔一起，在市中心点起了大火。整个伦理办公处全烧光了，听说一名瓦伊凡从火灾中逃了出来；除此以外，那里什么也没有剩下来。隔了几天，莱茵生命在电视里宣布，新的项目即将启动。

又是一个明媚的下午，魔术师突然打开门，说是要去旅行了。

“我要去维多利亚，你可以找个地方随便走走啦。”她把皮手套摘下来，拿起新买的灰白色礼帽往头上戴，“要是你想回莱茵生命，那就回去。”

“魔力切断，我会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你真是天真得可爱，竟然相信我随口瞎编的玩意！”魔术师拍手大笑，“你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顶多是像我一样活得长。”

“那跟着你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了。”人偶放下手里的红茶杯，站起身，“你还缺使魔吗。”

“缺，缺得很！要是你愿意帮我背一些书，那就更好。”魔术师说，“当然那全是骗你的。书我早就记牢了。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过对白魔法感兴趣？正好，我这次会路过卡兹戴尔，你可以趁机学学。”

“那就有劳了。”

人偶跟上去。她们关上门，准备出发去与哥伦比亚相隔一整个大洋的维多利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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