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你还有很多工作，现在还不能休息哦。”

“博士，你还有很多工作……”

“博士…………”

“…………”

“博士，你————”

“不要啊！！我不工作！我好累！我想摸鱼，救救孩子！”

博士从睡梦里惊醒，快速地打量着四周。

她刚开游戏还没多久，因为早上要维护，为了防止神经连接断开导致理智损失，她大早上就起来处理罗德岛的事务。

然后，她就没忍住睡了个回笼觉。

……然后，现在是什么时候？

博士抬头看了看时钟。

九点，还好，之前已经处理了一半，时间还足够用。

她看向了自己的床头。她的头盔正放在那里，还有全套制服也在。别看这套东西看起来很轻薄，其实一套下来少说十几斤，负担还是蛮大的。

博士伸出手，搓揉了一下自己的黑色长发。有些许被汗水打湿之后的粘稠感，并不是很舒服。包括身上也是，有汗水的湿粘感。

但现在也没有时间洗澡。博士深吸一口气，从床上起身，艰难地将全套衣服和头盔慢慢地穿戴好。起床的低血压一瞬间席卷了博士的脑袋，加上这额外增加的配重，让博士还没走几步就趴倒在了地上，左手食指指向前方。

啊，我不行了，好累好困……

博士挣扎了一下，没能撑起自己这五十公斤的身体，只觉得上下眼皮正不停地打架。

……算了，浪费就浪费吧。

博士慢慢地合上了眼。

……………………

……………………

……………………

“博士…………”

“别！阿米娅不要啊！你不要再说了我马上起来马上就起！！”

博士被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了床边声音的来源。

“啊这…………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凯尔希平静地看着博士，“我听到了声响。过来之后发现你倒在了地上，所以让mon3tr把你重新搬回了床上。”

“啊，是、是这样吗……”

博士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盔，却没有挠到那一层布料的质感。四处张望才发现，虽然她穿着制服，但头盔已经被摘下来放在了一边，头发也因为睡相问题在制服内乱成一团。

简而言之，非常狼狈。但至少精神了不少。

主要是被凯尔希吓的。

“额……主要是没想到凯尔希能来啦。”挠了挠后脑勺却摸了一手的湿粘和滑腻，博士放下手来，看着面前的凯尔希。

博士很害怕凯尔希。

不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凯尔希骂人的时候相当可怕，博士脆弱的心灵会受到伤害。

“我只是刚好路过。”凯尔希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冷淡。

这也是博士害怕她的原因之一：她似乎从来就不会给人好脸色，哪怕说的是勉励的话听着也不对味儿。

“这、这样吗……原来如此，啊哈哈哈………………”

妈蛋，好尴尬，好想死。

在博士的内心里，她的冷汗正刷刷的往下落。她又不敢跟凯尔希对视，每次看到那平静的绿色瞳孔她就感觉慌得一批。

她现在还搞不清楚她“失忆”之前跟凯尔希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也不敢乱搞。

“那……那，总之谢谢你帮我，那我就……去工作了？”博士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悄悄观察凯尔希的反应。见凯尔希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博士松了一口气，从旁边把头盔捞过来，打算能走多快走多快。

“等等。”

“——”博士吓得连头盔都没握稳，哐当一下砸在了她的膝盖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角噙着泪花抱紧了膝盖。

“嘶……痛痛痛…………”

凯尔希什么都没说，伸出手来掀起博士的裤腿，查看他膝盖的伤势。

“……没有太大的问题，有些轻微的肿胀，休息一下就没问题了。”

“……嗯。”

“…………”凯尔希叹了口气，将博士的裤腿重新放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梳子。

“转过来，处理一下你的头发。”

“？？！”

“转过来吧。”凯尔希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好、好的！”

博士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床上。

用后背对着凯尔希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博士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经历什么，这就像弹脑瓜崩最可怕的时候永远不是弹出去的瞬间，而是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弹过来一样。凯尔希还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踏出一步来，脚步声就吓得博士一抖。

她现在理智存量过半，基本没疯，根本没有能跟凯尔希对骂的胆量。她要是现在理智丧失，她会这么怂吗。

至少会先过过嘴瘾。

心里正在跑火车，试图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的博士，感受着凯尔希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移动的触感。她正在把博士的头发慢慢地挑出来，让它们自然地下垂。

塑料制的梳子在头皮上轻轻划过，虽然梳齿本身磨蹭头皮的动作并不痛，但博士的睡姿是真的不怎么样，以至于头发产生了多处的打结。凯尔希也没有硬梳下去，每当梳子的齿发生了卡顿的时候，她就会抽出梳子，从头梳起，慢慢地把打结的头发全部打理好。

一开始还心有余悸的博士，慢慢地也不那么紧张。她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微妙的沉默，但凯尔希先她一步开了口。

“你好歹是罗德岛的博士，虽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至少也要学会打理自己的形象。”

“我知道啦……”被凯尔希这么说，博士也只能露出讪笑。换做失智的她可能还会挤眉弄眼一番，但现在的博士也没有搞怪的心情。

“工作处理的怎么样了。”凯尔希放下梳子，用手将博士的长发拢起，打算给她编个辫子。扎马尾固然是最省事的方法，但博士是戴着头盔的，马尾辫显然并不怎么适合，会让脑袋后面鼓起一个凸起。要是被食铁兽看见了，指不定会说一句“马岱在此，取你这反骨贼的性命”什么的。

出乎博士的意料，凯尔希编辫子的速度算不上快，但也并不生疏。

明明她留着的是短发，根本不需要这么打理来着。

沉默了片刻，博士还是决定问出这个问题：“凯尔希……原来会编辫子的吗？”

“……嗯。”凯尔希的语气没有多少波动，“以前也留过长发，也替阿米娅打理过。”

“这样吗……有点意外。”

“很意外吗？”

“额，是啦。有点好奇，长发的凯尔希是怎样的……之类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凯尔希的手停下来了一瞬，然后一如既往地将博士的头发分作两边，一边分为三股，开始编起麻花辫来。

“诶，但是确实很好奇啊。”

因为凯尔希正在打理她的头发，博士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做的，干脆直接跟凯尔希聊了起来。

“长发并不是很好打理，短发更方便一些。”

“诶，我觉得会很好看啊，麻烦一点就麻烦一点嘛。不然我让可露希尔进点生发剂什么的，把头发续一续？”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博士。”

“额…………对、对不起。”

“没事。”

凯尔希编好一边的麻花辫，开始编织另一边的长发。博士试探性地晃了晃脑袋，果然左半边没有了头发飘散的异样。她视线的余光也没有看到飘起的碎发，显然凯尔希的手法意外地不错，并不是拿她的脑袋练手来的。

“凯尔希……还真擅长打理头发啊。”博士下意识地感叹。

“以前有学过，还没忘。还有，不要乱动。”

“嗯，不动了不动了。”

博士静静地等待着凯尔希的动作结束，看着墙上的时钟发愣。

“好了。”凯尔希停下了手，将博士的思绪唤了回来。见博士愣愣地看着她，凯尔希沉默了片刻，从一旁拿起了镜子放在博士面前。

一头打理起来让博士无比崩溃的长发，被凯尔希在几分钟之内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垂在两旁，终于给博士的形象添上了一丝学者气质。博士本来就长得很漂亮，配上这麻花辫，显得更加地可爱。

博士呆呆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形象，仿佛是不信邪一般捏了捏自己的脸。

“魔兽世界（wow）……凯尔希你还真是擅长…………”

凯尔希没有说话，将镜子递到了博士手上。

“时间差不多了，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对吧？”

“这、这确实啦……”

“那就先完成工作吧。”凯尔希说着，转过了身，“我先回去医疗部门了。”

博士看着凯尔希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就只是来给自己梳个头发，弄个造型吗？

一瞬间，莫名地失落感驱使着博士的身体。

在她自己都没想明白要说什么之前，她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等、等一下！”

凯尔希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博士。

“还有什么事吗？”

方解石大小姐绿色的瞳孔闪烁着光芒，如同宝石一般璀璨，一时间吸引了博士的目光。

“额，那个……就是说，嗯……凯尔希为什么今天要过来？”

“只是听到了动静，过来看看情况而已。”

“……真的就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

“好吧……”博士心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失望。

“那……打理头发也是吗？”

“…………”凯尔希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只是顺势而为。”

“好吧………………”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博士？”

“没什么啦……你说得对，凯尔希。”

“……？”凯尔希的眼神体现出疑惑，但博士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只是坐在床边，露出了苦笑。

“我知道的啦，凯尔希和阿米娅都很忙，不用太关注我也可以的。”

还想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但博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凯尔希很忙，阿米娅也很忙，她们都承担了很多。这一点，哪怕是隔着次元壁，博士也能感受得出来。

她也不是抱着玩乐的心态而来到罗德岛的。

但不管怎么说，“只是顺势而为”这种话，还是很伤人的。

“……”凯尔希走了回来，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坐下，与博士对视。

“虽然我个人不支持阿米娅将你从切城带回来的行为，但不可否认，你的存在对罗德岛而言十分重要。”

“嗯、嗯？”博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凯尔希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对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但自从你回归罗德岛以来，你每天都在努力工作，直到理智承受不住为止。我很清楚这件事。”

这个……除了前几天推剧情理智溢出以外，每天都在好好打空体力倒是真的啦。

不过，只是因为每天定期做日课就被凯尔希夸赞，还是让博士有点害羞。

“我知道你的工作很繁重，所以对你的胡闹行为也一直在默许。”

“……对、对不起。”博士老老实实地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她确实整了很多活，包括罗德岛相亲大会，也跟白面鸮厮混组CP，还去教唆伊芙利特撮合赫默跟塞雷娅……

主要还是闲得发慌，毕竟对她而言，一天十石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甚至她现在感觉一天生吃不止十颗都没有任何问题。

“你对罗德岛而言很重要，博士。但罗德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如果你感觉疲惫的话，可以适当地休息，不要勉强自己。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罗德岛的博士，你和阿米娅是感染者的希望。”

一瞬间，博士有被感动到。

这可是凯尔希在夸她诶。连阿米娅都只会跟她说还不能休息呢。

博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凯尔希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来着。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凯尔希眼里会被认可到这种地步。

“你可能积攒了太多压力了。罗德岛虽然没有专门的心理部门，但如果你想找人商谈的话，可以随时去医疗部门看看。可以去找华法林，也可以找苏苏洛，或者找我也可以。你值得占用所有人的时间。”

“不、不要这么说……”博士都快被凯尔希给说脸红了。

“我是认真的。”凯尔希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博士的脸。

“你对罗德岛而言至关重要，博士。在切城，在龙门，在汐斯塔，你已经用你的行动证明了你的能力，哪怕你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

一本正经的凯尔希。

博士还是第一次看到凯尔希不用咄咄逼人的态度示人。

“知道啦知道啦，我没有那么看不起自己啦。”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博士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不断升温。

凯尔希看着博士的眼睛，没有再多说下去。

她知道，博士的话还没有说完。

博士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又轻轻拍了拍脸，打起了精神。

“我……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做了那么多。”

“你做的很好，博士。”

“我只是有点提不起劲而已……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

“嗯。”

“…………额……嗯，咳咳……我，那个……早上出了很多汗来着，头发上应该也有，那个……不去洗个手，什么的吗？”

“没关系，我不在意。”

“好、好吧……那，凯尔希，你要走吗？”

“……我确实准备回到医疗部。”

“那…………”

博士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刚才说的，你确定还有效对吧。”

“嗯。我言而有信。”

“那，那就，现在。”

“现在？”

“就现在。陪陪我就好，不需要太久的，就一会会就行，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我知道了。”

凯尔希站起来，由mon3tr将椅子移回书桌，然后坐到了博士的旁边。从肩膀上能感受到凯尔希的温度，余光还能看到肩膀上的源石结晶。

凯尔希的味道离得很近，让博士有点心跳加速。

她将脑袋搭在凯尔希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上面的源石结晶，手掌与凯尔希的手掌相碰。只是慢慢地试探，发现凯尔希没有挣开的意思后，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能闻到凯尔希身上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也有凯尔希自己的味道。

“…………我很努力了吗？”博士嗫嚅着开口。

“……你很努力，博士。”

“我值得占用你的五分钟吗？”

“值得。你值得占用任何人的时间，博士。”

“……有你就可以了。”

“……嗯。”

“我喜欢你，凯尔希。”

“…………”凯尔希第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博士也没有等待凯尔希回答的意思，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开口。

“凯尔希一直都很厉害啦，什么‘罗德岛真正的领袖’啦，‘幕后主使’啦，和斯卡蒂的交涉也是，跟龙门的商谈也是，我什么都帮不上，连阿米娅都比不上，只能保持沉默站在一旁，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也在想，如果我也有凯尔希这样的能力，是不是就能做的更好。ace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大家是不是能过得更好……所以，凯尔希能承认我做的很好，我很高兴啦。”

“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凯尔希一直都很忙，在筹划罗德岛的未来和发展，阿米娅也在努力朝着合格的领袖发展，到头来只有我，过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岛上的大家都是好人，都很尊敬我这个博士。只不过，我也搞不懂，我到底是受人尊敬的罗德岛的博士，还是一个被敬重的什么人。”

“……偶尔，偶尔也想被别人夸一次，说一句‘你做的很好’，而不是‘不愧是博士’。”

“…………抱歉，说了那么多。”

时钟的滴答声持续了三百次。

博士将脑袋重新抬起，擦了擦眼角。

“抱歉……把你的衣服弄湿了。刚才说的忘了吧。”

“……我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也好吧。”

博士站了起来，更加用力地拍了拍脸颊，直到拍得泛红起来才停手。

“……我知道博士的想法了。现在就给你答复可以吗？”

“答、答复？什么的？”

博士花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凯尔希要回答什么。只感觉自己逊爆了的博士，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啊啊啊……不对！刚才那个不算的凯尔希！你就当没听到！”

“现在还不可以。”

“忘了它忘了它不要在意这种细节……诶？”

“现在的我们都没有这样的余裕。但是，在开创属于我们的未来之后，我可以答应你。这样可以吗？”

“呃………………可以。但是不要紧吗？”

“……我没关系。”凯尔希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但暂时还不行。”

“那、那就是说，至少你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可以………………”

博士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口。最后，她朝着凯尔希张开了双手。

“抱我……”

凯尔希慢慢地站起来，轻轻地拥抱了博士。

“这样可以吗？”

“嗯…………”

博士的手揽在凯尔希的腰上。比凯尔希略矮一点的他，可以轻松地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大概又过去了两分钟，博士才松开了手，看着凯尔希的脸。

“我……好多了。该工作了，凯尔希。”

“……嗯。该回去工作了。”

博士显得有点欲言又止：“那…………回见？”

“回见。”

博士又一次看着凯尔希离去的背影。

“那个……再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博士？”

“我还是没什么干劲，我想要点奖励。”

“……我明白了。你想要什么，博士？”

“吻我。”

“…………”

“吻我…………没有承诺我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就一下就好。”

“……好。”

凯尔希轻轻地吻了吻博士的嘴唇。

“这样可以吗？”

“…………”博士伸出手指，摸了摸嘴唇。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一下子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可、可以了…………”

凯尔希最后离开了博士的房间。

博士坐在床上，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发生这种事情，她也就敢在梦里妄想一下，根本没有考虑过梦境会有化为现实的一天。

“居然说出来了……而且还同意了…………”

她只想要凯尔希亲亲她的额头而已。

哪怕只是再抱一抱，让她稍微满足一下撒娇的欲望。差不多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那是我的初吻…………凯尔希呢，凯尔希也是吗……”

万分纠结。

如果是初吻，自己能不能承受这份心意。

如果不是，对自己不是她的第一个人，心里又有微妙的嫉妒。

博士躺倒在床上，抱紧了自己的枕头，将脸彻底地埋在了里面。

“哈啊…………玩大了啊。”

“这要怎么办…………以后要怎么面对凯尔希啊…………”

“啊呜……完蛋了完蛋了……我也是第一次啊…………”

直到10点钟的到来，博士断开神经网络连接为止，她的思绪持续性地陷入了混乱。

那一天，博士第一次浪费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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