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覺得他的眼睛很漂亮。”

“從此往後，離不開眼。”

在凌肖10歲時，隔壁搬來新鄰居，是雙方攜子二婚的家庭組成。搬家完的當天下午，他們便拿著見面禮登門拜訪。

在夫妻倆忙著跟凌肖爸媽寒暄時，凌肖剛好跑腿回來，正巧看見跟在一旁的兄妹背影。

兄妹裡的哥哥聽見動靜，馬上回頭跟他打招呼，似蒼穹又似深海的眼睛直直望向他，手也跟著伸過來。「你好，我叫周棋洛，旁邊是我妹妹周悠然，很高興認識你。」

此時的周棋洛，眼底宛若裝載萬千星辰，晶瑩燦亮地等著凌肖和他握手。

那雙眼是如此的純真和坦誠，也絲毫不拐彎抹角，散發著濃濃笑意，勾得凌肖一時失神。

「你好…？」周棋洛以為自己說的話對方沒聽見，就又重新打招呼一次。

「嗯，我叫白夜，小名凌肖，叫我阿凌吧。」凌肖伸出空閒的手，溫軟細嫩的掌心隨即輕盈地覆握上來，讓他像觸了電似的一陣酥麻。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這即是動心的感覺。

周棋洛在達成目地後，馬上催促比自己小4歲的妹妹跟凌肖握手。紮著兩根麻花辮的悠然就沒有哥哥這麼大方，他小聲地湊在他的耳邊說他「害羞、不敢、怕怕」，硬是讓哥哥周棋洛安撫許久，才讓兩人終於握上手。

「阿凌，我妹妹對初次見面的人比較怕生。」周棋洛任由悠然摟著自己的腰，一張小臉硬生生藏起來不讓看。「你不要介意，多跟他說話就不會了。」

凌肖輕輕哦了一聲，焦點全在周棋洛的身上，他覺得他比太陽還要耀眼。

周棋洛笑笑地接著說：「我跟悠然相差4歲，我今年12歲，阿凌今年幾歲呢？」

「10歲。」

「那阿凌是希望小學的中年級生嗎？」

「是啊，怎麼了？」

「我跟悠然也會轉進希望小學，以後請多指教。」周棋洛用雙手握起凌肖的手掌輕輕搖動著，笑得無比燦爛。

「知道了。」凌肖悄然地收回自己的手，把留有周棋洛掌心溫度的手掩飾在背後，就跟他此刻浮動不已的心一樣。

初次見面過後，他們就時常玩在一起，更組成伙食團。只不過性格佔弱勢的悠然老是被凌肖欺負，讓周棋洛常常需要居中協調，充當兩人的和事佬。

這個情形等凌肖升上初中後才稍稍緩和，但他馬上面臨別的危機，就是隔壁的漂亮哥哥比他想像中的還受歡迎，每天都有收不完的情書。

而且周棋洛的脾氣又軟，起初根本不懂得拒絕，好幾次都是他冷著臉幫忙擋下來，不然早就被人傻傻拐著跑。

「哥，不是讓你別再收這些情書了？」凌肖拿走周棋洛手中拎著的紙袋，裡頭滿滿都是女生塞給他的情書，其中也不乏男生寫給他的。

「畢竟是別人的心意……可是你放心，我現在都有好好地拒絕對方。」周棋洛搔搔臉，說著已經強調過無數次的話語，他就是無法狠下心去惹人傷心。

「真的每個都拒絕了？」凌肖彷彿化身檢查員，審核著周棋洛的話語真實性。

「嗯，都好好地說聲謝謝，然後婉拒對方的告白了。」

「那好，我們回家吧。」凌肖牽過周棋洛的手，準備回他們住的小區。

被乖乖牽手的周棋洛不疑有他，開始和他閒話家常。「阿凌，你今天要來我家吃飯嗎？」

「吃什麼？」

「當然是火鍋啊，畢竟我爸媽也因公出差了，只好由我隨便弄弄囉。」周棋洛擠出燦笑，說晚點順道去接悠然，再一起去超市買火鍋料。

「可惜哥你不吃辣，不然……」

「我們可以吃鴛鴦鍋啊，我家已經買好鍋底跟鍋子了，只差料跟你的人了。」周棋洛哈哈笑了一下，每次看無辣不歡的凌肖在旁邊獨自蘸辣椒醬，就覺得他有些孤零零的樣子。「但我跟悠然都不吃辣，所以紅湯都給你負責。」

「什麼時候買的啊，真是──…」凌肖的語意裡帶著藏不住的欣喜，他很高興他的喜好被接納，尤其是被喜歡的人注意到。

「嗯…也就是這一兩天吧，叔叔跟阿姨也有贊助伙食費哦。」

「誰讓我家爸媽老是搞失蹤，導致我只好常常去你家蹭飯。」凌肖不禁碎念了一下自己的雙親，為了考古的工作，10天、8天不回來已是常態，讓他從小就過得跟流浪戶似的。

「阿凌你不要這麼說，我跟悠然也常常去你家玩啊。」周棋洛輕握他的手，企圖安慰比自己小的弟弟。

「說到玩，我家老頭幫我買了一把貝斯，哥你找時間來聽我彈吧！」

「好啊。」周棋洛欣然應允。

「哥──…！你怎麼又跟凌肖牽在一起了！」等到心煩的悠然直接從希望小學跑到半山腰的希望中學，爬樓梯爬到氣喘吁吁的他果斷摟住周棋洛。因為時常被凌肖欺負的緣故，讓他對凌肖抱有濃厚的敵意。

周棋洛對此習以為常，只見他輕輕拍著渾身冒汗的悠然，用哥哥的語氣輕聲叮囑。「悠然，不是跟你提過好多次，不要在樓梯上跑，容易跌倒。」

「那、那是因為你們真的好慢，我等不及了嘛……。」悠然軟軟的回答，他在哥哥周棋洛的面前總是120分乖巧，十足好妹妹典範。

看到悠然丕變的態度，凌肖忍不住翻白眼。「小短腿，我跟哥才剛放學，你這麼心急做什麼？」

「哼－哼－哼！誰不知道你都趁我不在的時候霸佔我哥，我當然要趕過來保護他啊！」悠然氣勢洶洶地瞪了他幾眼。

「好啦，你們兩個都別吵了。」周棋洛出聲制止兩人，再繼續吵下去，都要吵到學區的其他人了。「我們先去買火鍋料，有事回家再說。」

凌肖用手彈了一下悠然的額頭，讓他吃疼地鬆開周棋洛，再趁機把他搶回來。「哥，我們趕快走──」

周棋洛順著凌肖的奔跑路徑，一路被牽著小跑下去，他傷腦筋的心想，弟弟跟妹妹除了愛鬥嘴，還特別不愛遵守規矩。「阿凌你慢一點，悠然就快要跟不上了。」

「不管他，他又不是不知道超市在哪裡。」

「不是這個問題，是我們這樣跑很危險，萬一撞到路人怎麼辦？」

凌肖依言停下，剛好迎面抱住煞車不及的周棋洛，他輕輕地摟住後痞笑幾聲，讓後頭趕到的悠然又是一陣尖叫。

「搞什麼──！」

「小短腿，你嗓門太大了！」凌肖用手假裝挖耳朵，一臉冷地告訴悠然他們沒有聾，用不著特地凸顯他的大嗓門。

被激到的悠然，馬上要周棋洛為自己主持公道。「哥，你看凌肖啦。」

「不要在超市門口吵架，你們自己看，旁邊的人都在看我們。」周棋洛從凌肖的懷中往後退，向打擾到的人誠心致歉，接著說：「我們進去買東西吧。」

凌肖把單薄的悠然推到推車的前面，張口指使他。「小短腿，你去推推車。」「憑什麼是我推而不是你推啊？」悠然對著凌肖擠眉弄眼，極度忿忿不平。

「我推我推。」周棋洛嘆了一口氣，向前選了台推車，二話不說直接往生鮮蔬果區出發。他親自揀選了幾樣大家都愛吃的蔬菜，又拿了幾樣火鍋料，才讓還在持續拌嘴的兩人選點心。「你們各自去挑喜歡的東西，我在收銀台附近等你們。」

「哥，吃布丁嗎？」凌肖回頭輕輕地問。

「那是我要問的話，你怎麼搶了！」悠然又忍不住生氣，怎麼這個人時不時跟自己做對。

「小短腿要吃什麼，我一塊兒幫你拿。」凌肖又回頭問，單手插在口袋裡，口氣說不上好。

「哼哼，算你還有點良心，我要吃巧克力還有薄鹽薯片。」

凌肖擺擺手，提著小提籃就颯爽地走了。悠然則是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冒出一句疑問句。「哥，你說凌肖這樣子，會有人喜歡他嗎？」

「我就挺喜歡阿凌，也挺喜歡悠然的啊。」周棋洛正在盤算待會兒進家門後，要怎麼吩咐兩人分工合作，才不會讓他們又開始吵架，所以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哥，他就算了，怎麼對我你也加上『挺』這個字啊？」悠然嘟起嘴，他才是哥哥法律上的妹妹，對自己的關愛應該要超過凌肖才對。

如此爭風吃醋，便引來周棋洛的一陣輕笑，他笑完後連忙說聲抱歉、抱歉。

「哥，你還笑，不理你了。」

「凌肖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難道不算是家人嗎？」

「我才不要這種愛欺負人的哥哥。」悠然皺起眉頭，光想像就惡寒。

「好啦，來哥哥身邊。」周棋洛親暱地拍拍他的頭頂，於他而言，悠然跟凌肖都是珍視的家人，他向來一視同仁，沒有偏袒過誰。

「哥，就知道你是疼我的。」悠然環住他的手，心情非常晴朗地笑了。

正巧凌肖也提著挑好的東西過來，他指著提籃說：「我們可以結帳回家了。」

他們一回到家就開始分類提袋裡的東西，只見周棋洛把火鍋料都拿走，讓悠然接著幫忙。

「哥，這包軟糖不是新出的嗎，怎麼會有？」悠然有些驚訝也有些饞，他前幾天在微博看見介紹就想吃了，沒想到今天就實現願望。

周棋洛穿著圍裙在廚房忙進忙出，只能匆匆回答。「我沒買，你拿去問阿凌是不是他的吧？」

「不用問了，那是幫小短腿拿的糖果。」凌肖端著一杯兌好的滿冰可樂給周棋洛，輕聲對著他說：「哥，剩下我弄就行了。」

「那、多的圍裙給你穿。」周棋洛拿下原本掛著的圍裙，隨後幫忙穿上，他在綁蝴蝶結時讓凌肖別太常跟悠然吵架。

凌肖小聲回說：「冤枉，我不是還幫他拿了喜歡的糖果嗎？」

「但你更常鬧他，你們什麼時候能不吵架？」

「如果哥喜歡上我，我就都不跟他吵。」

周棋洛以為他也在爭寵，所以下意識回答。「我很喜歡你啊。」

這個過快的答案，毫無意外地讓凌肖嘖了一聲，他不滿的回說：「你只把我當成你弟弟吧？」

「那不然，可愛的弟弟？」周棋洛低頭望著他，情不自禁摸了幾下他的頭，還矮自己一顆頭的凌肖確實很可愛，他的形容沒毛病。

「不准加上可愛兩個字……。」凌肖轉身捉住他的手，總有一天他會長的比眼前的人還要高，讓他踮起腳尖都摸不著自己的頭頂心。

「好啦，你先幫忙把火鍋料都裝到盤子裡，我等下洗好菜就能開飯了。」周棋洛拿著可樂退到一旁，笑咪咪地小口喝著。

「哥，我也要喝。」整理好東西的悠然湊過來，盯著哥哥手裡的可樂就是一陣饞。周棋洛被他這麼一提自然讓給他喝，拿到手的他露出勝利的表情。「這個天氣果然適合喝冰冰涼涼的可樂，好好喝哦！」

「小短腿，你要喝不會自己兌啊？」

「要你管，我就喜歡喝我哥手裡的。」悠然順便朝他吐舌頭，發出略的聲響。

「我等下再兌就好啦。」周棋洛馬上挽起袖子，把菜迅速的全部洗乾淨，才又去兌了兩杯可樂。「給，滿冰的雙拼可樂。」

「哥，你不要太寵小短腿，會讓他無法無天的。」

「我也寵你啊，喝吧。」

一時無話可說的凌肖，將周棋洛剛沾嘴沒多久的那杯可樂拿走，默然無聲地接著喝完。

「嗯，接下來只要端上桌就行了。」周棋洛對此不以為意，他戴著防熱手套把熱好湯底的鴛鴦鍋端到飯桌上的電磁爐。「悠然、阿凌，準備洗手吃飯。」

說到吃飯，小吃貨悠然就安分許多，他坐在周棋洛的身旁享受VIP頭等席的照顧，只管吃燙好的菜跟肉。坐在對面的凌肖則獨自享用紅湯，更吃的面不改色，彷彿他只是普通的湯底。

「哥，我們改天吃壽喜燒或是博多水炊雞鍋吧？」悠然吃著嘴裡最後的肉，忍不住提議下次的晚餐。「反正哥跟凌肖都喜歡吃火鍋嘛。」

凌肖嗤了一下，出聲吐嘈他只是自己喜歡吃，還拖大家下水。

「哪有，就只有我們三個聚在一起時會專挑火鍋來吃，所以是你們喜歡。」悠然默默吐嘈回去，他吃飯可隨意了，特別好養。

「那哥哥找時間研究一下。」周棋洛把桌上吃空的碗盤收到水池裡，算是結束今天簡單而溫馨的晚餐時間。

這樣安然的飯桌歲月一直持續到周棋洛離家前，確認考到戀語大學的他決定搬到市區附近，方便縮短通勤的時間。

此時的他們正聚在一起開慶祝的宴會，已經是初中生的悠然早就不如從前那樣黏著哥哥，和凌肖的關係也潤滑了許多。

「哥，我寒假能去你租屋處玩嗎？」悠然手裡捏著薄鹽薯片，窩在沙發的一角發問，他們正配著知名影集閒聊嗑。

「可以啊。」

「那我也去，可以吧？」

「當然沒問題，不過要提前跟我說，讓我整理一下。」周棋洛喝著可樂，對於離家他也有點緊張。「等我上大學，就沒法像現在這樣和你們聚在一起了。」

凌肖聽到後回說：「哥如果有事，就往我們的微信群組發訊息，我們都會看的。」

「嗯，我都會跟你們分享我的近況。」

「啊對，哥、我跟你說──…」

「我前幾天看到凌肖一口氣拒絕了4個女生，4個耶！」悠然用誇張的語氣描述，一面用手指頭比出數字4，一面用眼神寫著他好狠。他都忍不住要為那些女生默哀無限多秒，誰不喜歡偏偏喜歡上這個人。

「難不成誰跟我告白，我都要答應？」凌肖略為挑眉，沒想到他在高中的事情會被悠然知道。他自覺比起周棋洛一天之內連續拒絕好幾個，他已經算客氣了。

「不是，我跟哥被告白都會說謝謝你的喜歡。」悠然皺起眉頭，開始叨叨絮絮。「沒想到你卻反其道而行，居然說我沒打算喜歡你，早點對我死心吧！」

悠然扳著手指，開始敘述他聽來的傳聞，每則都是凌肖惹哭人家的事蹟。如果把那些為他失戀的女孩子聚集起來，都能圍繞希望高中的操場好幾圈了。

「我不想給人沒必要的希望。」凌肖回答的乾脆，這是他拒絕的初衷，既然不喜歡就不要招惹人家，更不要給予星星之火，他可沒打算燎原。

「哥，你聽聽凌肖說的話，芳心粉碎機。」悠然轉頭看向周棋洛，眼神好像在說，沒想到他的身邊會有這麼冷淡的人存在。

周棋洛笑著安撫。「好啦，阿凌有自己的決定。」

「不是啊、哥，我擔心他最後沒人要。」

「周悠然，擔心好你自己就好，我要先回家了。」凌肖把手上的東西收拾乾淨，低聲說他還要回去預習高考題目，不能留太晚。

「阿凌，我送你到門口吧。」周棋洛也跟著起身，在玄關話別的時候，被凌肖抓回去他家。

「哥，再過幾天你就要搬到市區了，趁現在教我讀書吧。」凌肖在自己家的玄關拉著周棋洛不放，他是真的不想放開他的手，深怕他的哥哥上了大學，就會被陌生人拐跑。

「好啊。」周棋洛仰頭看著他，接著用手比劃了一下高度。「阿凌，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嗯，現在182左右吧。」

「真好，我長到176就再也上不去了。」周棋洛一臉羨慕，想當初他還高凌肖許多呢，怎麼轉眼間他就被追過去。現在說他才是哥哥，肯定沒人相信。「叔叔、阿姨的基因真好。」

「是我夠努力。」凌肖嘖了一聲。

「可是我看你平時也不喝牛奶什麼的啊──…」

「重點是要飲食配合運動。」凌肖把周棋洛按在玄關椅上坐著，親自幫他換上室內拖，牽著他進了自己房間。「哥，你要喝點什麼嗎？」

「水就好了，謝謝。」周棋洛坐在書桌前，翻著桌上的教材，思索著怎麼傳授祕訣比較好，直到凌肖回來後才回頭說：「明天我把讀過的教材拿來給你，雖然考題每年都在變，但搭配著看應該能加深記憶。」

「不過時間好晚了，保持良好的精神也很重要，所以先睡覺，等起床再繼續說。」

周棋洛用雙手揉搓凌肖的臉頰，殊不知他已經觸發少年浮動的一顆心，只消幾秒他就被牢牢抵在椅背上。

「哥，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拒絕別人的告白嗎？」

「我猜猜，你有喜歡的人了？」

「那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是哪個幸運的人啊？」周棋洛眨著晶亮的眼神，彷彿很期待接下來的答案。

「那個人叫做……」凌肖早就知道他會答出這種沒心沒肺的答案，他無奈之餘慢慢傾身於他的耳邊放慢語速說：「周棋洛。」

「等、等一下──…」周棋洛掩著自己的耳朵，以為他在開玩笑，但今天又不是愚人節。再說就算是了，這種欺瞞感情的玩笑話也很低級，他認識的凌肖絕不會這麼輕佻。

「阿凌，你對我只是一時迷茫，對嗎？」

「那你真的只把我當成可愛的弟弟？」

周棋洛語塞了一下，明明是他先提問的呀，他思索過後回說：「已經是帥氣的弟弟了。」

顯然這個答案讓凌肖十分不滿意，他此刻坦然自己的心意，就是要問個明白。「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喜歡我嗎？」

「我…努力看看？」

「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什麼叫努力看看……。」少年傾心一事總是好惡分明，容不得分歧，心儀之人的答案讓他摸不準偏向哪方，萬一努力過後還是變成陌路人，他會更加失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跟人談過戀愛，所以只能…努力了不是嗎？」周棋洛歪著頭看他，覺得凌肖應該最清楚他的感情狀態。

「哥是打算直接跟我交往啊？」凌肖小心翼翼地確認，眼前的人太傻太天真，肯定誤會自己的意思，不然也不會忽視他的心意多年，還訝異於他的坦然。

「原來…你不是那個意思啊？」周棋洛唰地臉紅，為自己的誤會小聲致歉。他太常被以交往為前提的人告白，弄得他以為凌肖也是這個意思。

「你沒誤會，是我想讓哥先喜歡上我。」

周棋洛略為緊張地解釋，他是喜歡凌肖的，只不過現階段還無法昇華至戀人的喜歡，因為太習慣視他為家人。「能給我點時間適應嗎？」

這讓凌肖忍不住開口問。「你需要適應什麼？」

對此提問，周棋洛馬上沒有心機地回他「自然是變成男朋友的事」，接著又追問。「還是，其實你是逗著我玩？」

「這事能亂說嗎？」

「當然不行。」

「哥再多考慮幾天吧，用不著怕我傷心就貿然答應。」凌肖在撇開眼的同時鬆開對他的箝制。

他覺得雙方應該要多點時間冷靜，也讓周棋洛好好想想。即使他捨不得放開他，也不希望對方將來後悔。

「嗯……。」周棋洛睜著圓滾滾的眼睛，覺得他要失眠多日了。

當天晚上他留宿於凌肖家，他睡在床上，凌肖則是打地舖。可是後來他實在睡不著，就下床窩到早就睡著的凌肖身旁，一瞬不瞬地直盯著他認真思考，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自己。

期間他忍不住伸手，在他高挺的鼻樑上玩溜滑梯。他感嘆弟弟的五官真的太端正，但是氣質又有些痞壞痞壞，難怪那麼多人喜歡，可是他喜歡的人是自己；這讓他的思維又陷入打結的循環。

「哥，大半夜的你做什麼？」被吵醒的凌肖睜眼捉住他無聊的小舉動。

「沒做什麼，就是睡不著覺。」周棋洛老老實實的回答。

「……你回床上睡，別跟我窩在一塊兒。」

「為什麼呀？我們三個不是常常睡在一起？」

「哥，那是小時候，現在不一樣，你別越說越往我這裡靠。」凌肖被周棋洛的近身舉動逼到起身，他扒抓自己的頭髮，盯著不知道自己在撩撥什麼的人。

「有什麼關係。」周棋洛覺得他真的沒關係，都這麼熟了為什麼不能睡一起。

「那我去客廳睡。」

「哪有主人睡客廳的道理。」

「你，床上睡。」凌肖實在懶得跟知識淺白的周棋洛講道理，就直接把他抱起來，塞進被窩裡。「我會親眼看你睡著。」

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足足撐了半小時，周棋洛才終於睡著。凌肖伸手輕觸他的睡臉，在他的額頭烙下一吻，輕道晚安。

隔天一早，凌肖像個沒事人似的，絕口不提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只見他叫了悠然過來，三個人聚在凌肖家吃早餐。

「真是的，你突然把我哥拉來你家，我會擔心耶。」悠然的嘴裡嚼著維也納香腸，有些含糊地說話。

「擔心我把哥吃了嗎？」凌肖從流理臺端了三杯泡好的溫奶茶，態度上沒有很搭理悠然，只是淡淡地拋出疑問句。

「諒你也不敢──！」悠然用叉子指著他，叨唸著他可是我寶貴的哥哥，如果不是真心人，休想接近他。「像我哥這樣的神仙人物，只適合跟愛他一輩子的人在一起。」

「你、絕對不合格。」

「你也就這點嘴皮子。」

正當他們不依不饒地拌嘴時，就只有周棋洛紅著臉沉默，他咬著手上的巧克力厚片，有些味如嚼蠟。

這樣的異狀被悠然察覺出來，他馬上跟周棋洛咬耳朵。「哥，是早餐不好吃嗎？」

「不是，我只是在想事情。」周棋洛扯開嘴角略笑了笑，沒給出他真正在想的事情。

「哥，你的奶茶。」悠然喏了一聲，把凌肖泡好的奶茶挪到他的眼前。「我晚點要跟悅悅還有顧夢去圖書館溫書，所以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

「微信裡的錢還夠嗎？」

「哥昨天才剛轉零用金給我，不是嗎？」

「我怕你不夠用。」

「才不會呢，一向夠用。」悠然把手中的奶茶一飲而盡，然後用紙巾擦拭嘴巴。「哥，我快要來不及了，先走啦。」

「周悠然，把傘帶上，氣象預報說傍晚會下雨。」凌肖從備品櫃拿出一把深色的摺傘，拋物線扔給走到玄關的悠然。

悠然一把接住後說：「哦，謝啦！」

目送悠然爽朗的外出身影後，周棋洛隨即抬頭盯著凌肖。

「怎麼了，不合胃口嗎？」

「我是在想……阿凌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你還在想昨天的事情？」凌肖輕笑一聲，沒想到眼前喜歡的人對於自己的告白這麼較真，只可惜在他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前，他不想過度干預。

「我都鬧失眠了。」

「我看哥睡的挺好。」

「我那是…真的想到累了。」周棋洛不禁覺得有些糗。

「哥只要認真思考，是不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就好。」凌肖說完，繼續吃他自己弄好的早餐，他打算吃好就送周棋洛回家。

周棋洛見他沒有想說的樣子，也跟著沉默下來，靜靜吃著手上的早餐。

就這樣，他們之間維持著奇妙的默契，凌肖沒提告白的事，周棋洛就沒開口問，也沒給出任何答覆。雙方像站在天秤上，等著誰忍不住讓比重失衡。

如此相互折騰下來，很快就到了周棋洛要搬去租屋處的時候。

當天悠然哭的鼻子賊紅，但因為隔天還要參加暑期集訓營，就沒跟到車站送最親愛的哥哥。

「哥，我直接送你到租屋處，然後我再搭車回來。」凌肖提著周棋洛的行李，站在車站大廳說出他的打算。

「可是你去程沒買車票，就只能站著了。」周棋洛微微皺眉，想到凌肖要陪站就頗心疼，雖然提議的本人可能覺得不怎樣。

早就有備而來的凌肖亮出購票證明。「別擔心，早就訂好了。」

「走吧，高鐵要來了。」

「好。」周棋洛點點頭，雙手空無一物的他有些徬徨，只能不安地來回揉捏自己的手指，在坐上座位之際被凌肖揣在掌心裡牢牢握著。

「哥，你很緊張嗎？」

「嗯，雖然以前常跟著媽媽搬家，但自己搬出去住卻是第一次。」周棋洛口中的搬家是指媽媽還沒跟悠然爸爸組成家庭時的時光，當時他們頻繁地搬家，搬到周棋洛根本沒時間好好交朋友。所以凌肖是他搬到這個小區後，來往最久的人，本質上雖然視為家人，卻也視為重要的朋友。

「阿凌，你能明天再回去嗎？」

「怎麼了？」

「就是有些話想說，能嗎？」

「……好，我明天再回去。」凌肖心想周棋洛大概是想好答案了，雖然他本來以為還要很久才能聽到。他拿出手機，把還沒換成紙質車票的回程車票退掉。

「哥睡一下吧，我看你黑眼圈都浮出來了，沒睡好吧？」

「嗯，沒睡好。」周棋洛默默倚著他的手臂，閉上眼睛後說：「阿凌，到站叫我，我真的好睏。」

「好，我會叫你。」

周棋洛就學用的租屋處就租在距離戀語大學車程30分鐘的地方，他拿著鑰匙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間乾淨樸實的挑高小套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兩個人住都綽綽有餘。

他連忙拉開陽台的窗簾，讓午後的陽光透進來。

「阿凌，你先把行李放下。」周棋洛小睡一覺後精神明顯好上許多，他讓凌肖進門把他的行李放下，然後拉著他去陽台。

他深呼吸一口氣後問他。「阿凌，你想考戀語大學嗎？」

凌肖對於這個提問感到奇怪，難道周棋洛開口留他下來，只是想關心他的學業。「依我的成績，應該可以保送入學，怎麼了？」

「來陪我住，可以嗎？」

「哥，你這是另類的答覆方式嗎？」凌肖不明所以，但又覺得極有可能是這層意思。

「因為我想不到更好的說法，可是又不想你離我遠遠的。」

「什麼叫做不想我離你遠遠的？」

「就是──…」周棋洛湊近他的耳邊，緩緩地說出他想很久的答案。「我想阿凌永遠當我的家人，一心一意永相隨的那種。」

「可以嗎？」

「你這是直接跳過戀人的階段啊。」

「對啊。」

「還對呢，哥真的懂我說的意思嗎？」凌肖感到頭痛，說半天還是把自己當家人看待，那這個答案豈不是可有可無。

「就是懂了才這樣說。」周棋洛堅定地表示他真的懂，又接著說：「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成為真正的家人。」

凌肖看著雙頰紅通通的周棋洛，那副模樣讓他忍不住笑出來。他喜歡的人兜兜轉轉就是繞不出家人的框架，但總歸是喜歡自己的意思。

這一笑，反而讓周棋洛急出聲。「到底好不好，你倒是說句話。」

「哥，我該說你是榆木腦袋，還是該誇你天真無邪，沒往深處想？」

「這話什麼意思呀？」

「哥現在答應跟我交往，往後我對你可就不只是牽牽手而已。」凌肖覺得小白兔似的周棋洛肯定沒想到交往後要做什麼，又或者他想對他做什麼。

「……那個現在不行，至少要等到你成年才行。」周棋洛慌張地拒絕，他還沒有心理準備去接受全壘打這件事，再怎樣都要逐步進階才對。

「你口中的那個是指哪個啊？」凌肖把周棋洛逼到陽台的角落，明知故問。

「當然、當然是……情侶間會做的事情啊。」面對凌肖的質問，周棋洛回答的吞吞吐吐，更有些曖昧。

「原來哥對這件事還是有點想法。」凌肖心想，看來周棋洛並不如他所想，是隻單純的小白兔。

「稍微百度了一下，畢竟我又沒有談過戀愛……」

「那我就等到20歲再對你為所欲為，現在──…」凌肖摟過周棋洛的腰，把他的人緊緊圈在懷裡。「這一抱，我就沒打算鬆手，哥你可要做好覺悟了。」

「嗯。」周棋洛回摟回去，把好看的眼睛笑出風情萬種的點點星光。

在正式收穫這段感情的開花結果後，周棋洛和凌肖繼續忙著讀書，過著既不耽擱學業也不耽誤感情的遠距離戀愛。每天通電話是基本盤，偶爾也會趁連假約出去玩。

至於後知後覺的悠然，直到撞見哥哥和凌肖接吻，才知道他們兩個在談戀愛。

「哥，你什麼時候被凌肖攻略的──！天、我要昏倒了。」他捂著自己的胸口，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而且他分明就注意到凌肖發現他了，居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害他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嗯…交往快一年半了吧。」周棋洛紅著臉交待，雖然他也沒有隱瞞的打算，但凌肖總說再等等，這一等就變成現在這個情況。「沒有故意不說，只是沒找到時機。」

「都交往一年半了，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兩個真不夠意思，虧我們從小到大都是伙食團成員。」悠然持續崩潰，難怪凌肖最近對他莫名好，好到他都快起雞皮疙瘩了，原來原因是出在這。

「我跟哥交往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嗎？」

「不值得嗎？你跟我哥耶、我最愛的哥哥耶！」悠然囔囔著，只差沒把屋頂掀掉，他用手搧著風，冷靜下來後說：「凌肖，你可不能劈腿啊，否則我可是會──…」

兄控的他用手勢做了一個扭掉的動作，足以見證他的情緒激動。

「你儘管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凌肖好不容易才把周棋洛拐到手，怎麼可能放他走。「倒是你，都快高二了，有沒有好好讀我給你的教材啊。」

「你不要突然改變話題啦！」悠然一個心虛，閃到哥哥的身旁，想讓他當自己的靠山，不料馬上被擋下來。

「嘖，一有事你就往哥的身上躲。」凌肖用手指抵住他的額頭，不讓他靠近周棋洛。

「阿凌，你就不要欺負悠然了，好嗎？」周棋洛像往常一樣充當和事佬，讓他們別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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