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之篇

施耐德·施特拉维茨博士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光芒，用着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有些老旧的日历，星期三用着黑色的原子笔圈了起来，而在星期二被红笔重重打上了X，看着这日期他的身体觉得变得更加沉重，这是一个让他宁可成为一具尸体躺在床上也不愿意来的研究所的日子。

他端起了冲开的咖啡，白色的雾气很快包裹了厚厚的镜片，凑在嘴边皱起了眉头，不等杯口碰到嘴唇就放了下来，手指不断在杯口摩擦，连抿一口的心思也没有，也不摘下眼镜仔细用手绢擦拭。这些都不重要，都不能使他的心思分开一点点。

他在等着什么，一个应该发生在这个时间点的事情，既不是下属研究员送来的实验数据报告，也不是其他部门主管过来招呼他开会，如果有，他都会礼貌的推脱开，他有的是理由来支走他人，文件，签字，其他的会议，不过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笃笃!”扣门声响起，门锁早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打开，他也习惯了，也没有讲话。进来的人是一位女士，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桌面上，随后转身而去。施耐德见过她几百次面了，可是他还没听过她的声音，更不用说名字，只有那冰冷的目光回应他，也只是那么一秒。

施耐德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公司内部周报，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背面右下角印刷着数字”1”，他知道这个数字的意思，负面情绪将在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就像充满了气球的氮气一样把他撑到崩溃爆裂的边缘。他随即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电梯。

上上下下之后在电梯里他目送了最后一人在第43层离开。他去的是第55层，只有高级研究员或者部门主管才有权限到达的楼层，要刷特制的身份卡，接下来施耐德把手指按在55层，按钮的灯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在20秒之后变成了闪烁，然后一个机械声音想起:”请进行声纹验证。”

“施耐德·施特拉维茨。”博士将他的名字从嗓子眼挤出来，顺便摘下眼镜，一秒后在电梯面板上出现了一个扫描仪。他把眼睛对准了过去，在扫描后绿色的光芒闪过，随即面板关闭，而显示楼层的数位板停到了55这个数字上，接着就不动了，电梯却开始向下运行，越向下，施耐德博士的后背就越感到沉重。

“叮”几分钟后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开门后的地点并不是55层，相反，他现在正在地下。他迈开灌了铅似的腿，走出了那个憋闷的封闭空间，来到一个更大的封闭空间。

这个地方像一个办公室，起码大小如此。电梯门直达，房间对面是一扇自动开合的门关。这里看上去更加简洁高端，就拿这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合金所搭筑的墙壁来说，温和的灯光打在上面，既不觉得昏暗又不是很刺眼，还有那模拟出来的窗户外面的虚假景色，面前更加舒适的椅子和桌子上的高配置电脑，拥有足够的硬件进行科学模型的复杂运算，甚至是旁边摆放的比研究所下层好喝多倍的咖啡，这里所有的事物都能让任何一个沉醉于科学研究的专家感到满意与流连忘返，然而博士并没有这么觉得，他只感到了沉重。

在他迈出第一步时他就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仪器，像一个拱门一样矗立在他面前，仪器上发出的红色的激光在他身周围进行扫描，接着激光就消失了，他也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并没有停留，径直走到椅子处坐下，喝了一口温度尚温的咖啡。

突然天花板上的固定投影仪有了动静，很快一个由光粒子组成的屏幕就出现在桌子前，同时墙壁上的喇叭也传出来了机械处理过的声音:

“早上好，施耐德博士。”

博士没有搭话，只是又喝了一口咖啡。

“上次的实验报告我们详细地看过了，虽然对于实验结果我们感到遗憾，但是您认真的态度与细心让我们很满意。”

“门口那个仪器，是干什么用的?“他头也没抬，打开了电脑。

“最新的身份识别仪器，是为了完全确认您身份的装置，不必在意。关于项目C的研究，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几组样品，当然是衔接上阶段的研究，您所需的数据这边也已经准备好并归类到电脑的文件夹里，也可以使用模型进行模拟，当然，实体实验也是要进行的，若有需要新的设备或有维修要求，请尽管提。“

“嗯，暂时没有。”施耐德还是没有抬头，他打开了电脑的文件夹，已经开始阅览本次实验的相关信息了。

“那么就先这样，还有一点，新菲尼克斯市最近不太安全，还请让令爱减少外出。”

听到这施耐德眉头动了一下，平放在桌子上的手也僵硬了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瞬，拿起了咖啡缓缓喝了一口。

“我已经无法约束她了，她的安全还请让你们多费心吧，尽管在我看来，她已经和死人没有两样了。”

“还请不要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毕竟她还活着，一切还是可以回到正轨的，不是么？我们在她身上的投入也很奢侈，若您能配合的话，我们可以提供更加安全的保障。”

“随她便吧。”博士跟了一句，瞄了一眼那个屏幕，屏幕上也只是两个单词“sound only”。

“我们会尽力的。”机械声音回复到，随即投影仪关闭。

施耐德随即继续盯着电脑，他的工作可不少，实验，数据，模型模拟，哪个都是很费脑子的事情，但是与刚进屋的排斥不同，他现在很平静，甚至有些沉迷。

是啊，如此高级的实验室，完美的实验环境，娴熟可靠的助手，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取之不尽的实验体，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大型实验基地，得以让他生物基因学方面的才能施展，更不用说有其他领域的专业人士会协助完成实验的后几个与他领域关系不大的步骤，最后将数据完美而真实地反馈。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应该让他陶醉吗？他应该沉醉于此，把心思侧重于此，否则回到阳光下，那些暴露在外的，不被常人知晓原因的沉重现实，会把他逼疯。

他在电脑前工作了一个多小时，随即走向身后的自动门，门前的仪器自动识别了他的身份而后敞开，他终于不再低头垮肩，而是带着锐利的目光看着门后的景象，那是一个指挥台，下面则是一群不知名的出色乐手与与庞大的乐器，他走过去拿起了指挥棒，敲打了一下乐章，开始了冗长而又沉闷的演奏。

小说相关章节：动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