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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裡的罌粟花(4.11-7.12) - 20,2

[db:作者] 2025-07-20 06:35 5hhhhh 6260 ℃

  陶老板笑了笑,继续说道:「对于世间的很多事情,不能急于求成,也不能颠倒了顺序:天气炎热,若是最开始就喝的是热茶,茶是好茶,但是口感肯定会打折扣,喝着也不尽兴;而喝完了热茶再喝凉茶,嘴里味蕾坏了,容易闹肚子不说,也会坏了风雅。」

  说完,陶老板提起了那只瓷壶,把里面的滚烫茶水倒进了徐远面前小桌上的茶盅里,他微笑着对徐远说道:「远哥,请喝茶吧。」

  「有趣的故事,我知道了。」徐远也笑着,盯着面前的茶盅,他迟疑片刻,捏起茶盅对着自己的嘴巴屏着呼吸一饮而尽,一滴不留,放下茶杯后捏紧了拳头、颤抖着全身呼出一口气,嘴里都飘着白色的热气,看得我和夏雪平心中骇然。然而徐远自己,却仍然端坐,面带微笑地看着陶老板,赞叹道:「好茶。」

  陶老板看着徐远,淡然一笑:「我也明白了,那我祝你成功。」说完,陶老板又转身对我和夏雪平问道:「这两位吃点什么?」

  我和夏雪平各自转过头,笑着看了对方一眼,仿佛都在等着对方先点单,然后另一个跟着说一句:「我也一样」——很久以前的时候,我和夏雪平就喜欢这么做,也不知是何时我俩养成的习惯。而这样的话,在我和她面前就有双份一样的食物,若吃到我喜欢吃的那样东西,她便会把她的那份给我,若是遇到她喜欢的我也会把我的那份给她;要是遇到我俩都喜欢吃的,我和她便会共同分享。现在想来,我小时候在夏雪平还没跟父亲离婚的时候,我出去逛街、出去吃饭,貌似都是跟夏雪平在一起,而且我俩相处的模式也仿佛都是恩爱的情侣相处的方式——饭前一起逛街、我在休息座位上等着更衣间里的她,或者帮她参谋鞋子和衣服的款式,饭后一起吃冰淇淋喝冷饮、时间若是充裕则一起去看场电影,有几次还会坐到情侣座上——这些事,我好像已经忘记好久了。

  于是越是这样回想起来,我越是觉得心花怒放;我不知道夏雪平在这一刻心里想着什么,但她的脸上也显现出了桃红色。

  可就在我俩刚要说话的时候,陶老板却发话了:「嗯……这样吧,今天有D市刚到的虎头虾跟海葡萄,餐前点就推荐你们二位:虾肉配甜醋渍海葡萄、佐以花生豆腐配酱油黑豆,可以吧;再就是蒸蔬菜、蒸瑶柱、煎培根鱼糕卷,香煎油封鸭配烤芦笋烤神户牛肉;主餐是海参鹅肝配羊肝菌,外加用松茸剁碎,跟黑毛和牛一起做成惠灵顿牛排,配上鱼子酱,外加青芒果寿司;甜点是百香果沙冰。饮料么,就配起泡白葡萄汁吧。」

  我和夏雪平面面相觑,但陶老板不容异议的态度,却又不知道让我俩该说什么。夏雪平对陶老板点了点头,又靠近了我身边,有些暗自欣喜地看着我说道:「我还确实很想吃他们家的海葡萄的,味道不错,但并不是经常有的。」

  坐在正位的徐远看着自己面前小餐桌上的龙井茶、纳豆白米饭、一锅寿喜烧、一份明显是做寿司剩下的材料组成的刺身拼盘,再加一碟子咸梅,立刻有些不高兴了:「喂,我说你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怎么吃这么好?就给我吃这个啊?」

  「等你什么时候出双入对了,我也给你吃口好的。」陶老板笑着说完,推门出去了。

  徐远听了陶老板的话,诧异地看了看我和夏雪平,接着用筷子指着拉门对我俩佯装不忿地说道:「我说你们俩,是不是贿赂过这个人啊?」

  我和夏雪平都笑了笑不做声。

  居酒屋里的菜肴大多数是早就备好了料,或者已经做得差不多的半成品,所以也就十分钟的时间,陶老板和孝美桑便端上两只小桌,上面的菜品也一应俱全。这十分钟内徐远笑着跟我和夏雪平扯了几句有的没的,瞎说了一些局里人的玩笑,但实际上也没那么好笑,夏雪平面无表情地低着头,而我在一旁陪笑着,也跟着扯上几句。上菜的时候孝美桑依旧看着我和夏雪平笑着,只是这一次她的笑看起来不再那么刻意,而是有了一些内容,仿佛羡慕又仿佛祝福。

  等店家夫妇二人离开了,徐远脸上的笑全然不见了。夹着雪花肥牛片的筷子,抬起有落下,于是任由那片牛肉在汤锅里渐渐发柴发干。

  「局长,丘叔回去了?」我试着打破空气中的凝重,对徐远问着。

  「哦……那家伙昨晚跟我一直喝啤酒来着,今天没忍住省厅那帮混帐东西们的轮番轰炸,喝了一堆白酒,我已经派人给他送回去让他睡了。」

  我看了一眼正在低着头的夏雪平,接着对徐远问道:「今早的事情,夏雪平都跟我说了。查出来是谁干的了么?」

  徐远脸色铁青地看着盛装刺身拼盘的电动制冰盒,从里面用手挖出一块冰放进嘴里摇了摇头。

  「就连安保局也没调查出来了个一二三四?」

  徐远继续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就你们俩、我、丘康健、桂霜晴和她的三人调查组,外加这间店的陶老板和孝美桑;明天我会让沈量才和保卫处按照车祸处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我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不查了啊?」

  「到此为止的意思,你不明白吗?」徐远说话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十分严厉,他对我愠怒地说道,「车祸就是调查结果。三级警司何秋岩,你现在是休假期,这件事也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请你接受上峰的决定!」

  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面前这个与我怒目相对的徐远,又何尝不是打碎了牙花子往肚子里咽。

  「抱歉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等我把话说完,夏雪平也总算是抬起头,微皱着眉看着徐远开口道:「一条人命的事情,难道也能这么算了?」

  「只能这么算了。」徐远转过头看着夏雪平。

  夏雪平咬着牙看了徐远半天,又低下了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英文单词:「unfair…」

  「你其实也很在乎这个事情……」

  「不。来的时候我还告诉秋岩别太对这个事情上心;但我只是觉得你的那个司机,死的可惜。」

  「我知道,你最恨草菅人命,以及结不了、和稀里糊涂就被按照结案处理的案子,可是雪平,不是所有不了了之的谋杀案,都跟当年老爷子、以及老太太跟雪原被害一样。今天这档子事,这是两码事。」

  「我当然知道是两码事……」夏雪平闭着眼睛说道,然后她抄起刀叉,开始吃着东西。徐远看见夏雪平的态度,忍不住叹了口气,用手捏着刺身下面的冰块往嘴里塞。

  而看着他们俩此刻的情绪如此低落,我发觉自己对于外公和舅舅、外婆、舅妈的死居然有些麻木,或许是因为对我来说时间已经太久远,或许是因为我最初对于外公和舅舅他们的死的痛苦,本身来源于夏雪平的痛苦的扩散,而现在我只把拥有夏雪平当成心中的幸福以及唯一,而无瑕再去考虑别的;

  于是,我也开始讨厌起来我自己的这种被眼前的「小确幸」所导致的麻木。结果,这种讨厌的情绪,又很快被那爽滑且入口就在唇齿间爆炸出冰凉的、带着淡淡海腥味的酸咸的海葡萄给带走了——哎,好吃佳肴的人真是都没骨气!

  「行了,不说了,聊点正事吧——当然,这对你们母子俩来说,也是轻松的事情。」

  接着,在我正享受着那清香凉虾仁上、点了酱油的弹牙蛋白质的时候,徐远从自己的小桌底下,给我和夏雪平一人拿出一只黑色背包来,亲自走到我俩面前递送到了我和夏雪平的小餐桌前。

  「这是什么?」

  夏雪平正吃着天妇罗汁点蒸西蓝花,又端过自己的那碗虾肉配甜醋渍海葡萄,递到了我面前,我也把自己的蒸菜和烤神户牛肉都放到了夏雪平的桌上。夏雪平嘴上吃着东西,并对徐远问着,可她却对那只背包一眼都没瞧上。

  而我则有些迫不及待,直接抓过了那只背包;但转头一看夏雪平一动没动,我也有些后悔了。刚准备把背包放回去,夏雪平却转过头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包,似乎是想说:反正已经拿过来了,莫不如打开看一下吧。

  我拉开了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摆在我和夏雪平中间,那背包里面的东西分别是:

  四张高铁车一等座的票和一张返程的一等座票,按顺序,我和夏雪平需要先;去最北边的靠近金阿林山脉的L省Q市,然后进入M省G市,绕路去蒙东的T市,顺着南下入关去R省C市,最后返程回到F城,仔细算下来,我和夏雪平在每一个地方都能待上三四天;

  下一样东西,是用两层黑色塑料袋套住的将近七八封信——为了证明我没看错,我特地解开袋子拿出来看了看,那些确实用白色平邮信封装载的信笺,在这个普遍人们联系都用即时对话APP,连电子邮件都不怎么写是年代,这东西算是稀罕物件;

  再然后,是一把我平时用的同型号的勃朗宁HP—MKIII——但是在滑膛盖靠近握把位置上原有的用枪单位归属编号被磨掉了,除了手枪,还配给了一整盒9×19mm鲁格弹;

  而最后一样东西,是一张贴了我照片的身份证——这次我的化名又成了「龙宇锴」,还有一张是夏雪平的,化名被叫成了「荀惠柠」。

  我估计夏雪平面前的那只包里的东西,我估计除了信封里的内容不一样、那里面的枪应该是一把QSZ92式、少了一张证件,除此之外,其他的应该一模一样。给我和夏雪平一人配了一把没有编号的手枪,又发了一张假证件,我很敏感地觉得,徐远给我俩安排的这件差事,不是什么好事。

  「龙宇锴、荀惠柠……上次我去见肖站长和欧阳雅霓的时候,您让我叫『李丛』,您啥时候能给我取个好听点的名字呢?」

  「你见过小霓了?」夏雪平震惊地看着我,语气有些激动,「什么时候?是在G市安保局,还是她来F市了?」

  徐远低着头默不作声。

  「在G市安保局:就是我在你家里不告而别、紧接着艾立威就去杀你的那天。上次就是这老狐狸安排我去当快递员,送东西到安保局。」我转过头看着徐远问道,「是这么回事吧,局长大人?」

  「喂,上次那件事是安保局找上的你,你小子可不应该算到我头上。」徐远喝了口茶解释道。

  夏雪平也总算转过头看了看面前的那些东西,然后脸色立刻暗了起来:「这事情,您就非得找我和秋岩做么?」

  「因为,目前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们俩我才信得过。当然还有老丘,但是我得留他在局里。」徐远重新坐下,把刚刚那片没从锅子里夹出的已经煮得老柴的雪花肥牛,放进了自己面前那碗加了海鲜酱、油泼辣子的生鸡蛋糊里,搅了两下,叨进自己嘴里大口地嚼着,然后微微棱着眼睛看着我和夏雪平。

  「那我要是不想做呢?」夏雪平放下筷子,看着面前的碗碟,缓缓说道,「徐远,自从我父亲走了、我哥走了,这么几年,在局里你是我的长官,私下里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哥……」

  「你也会打感情牌了,雪平?」徐远语气平淡地说道,夹起一块还未煮熟而中间也为滑开、冻在一起的三片半生的肉,连料都没蘸就放进嘴里,狠嚼了几口又囫囵吞下,「我也把你当成亲妹妹,老爷子和雪原走了,于锋大哥早就弃你而去,最了解你的除了你前夫何劲峰,也就剩下我了。」

  徐远提到于锋的时候,故意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而夏雪平也忍不住狠咬了一下牙齿。听到这个名字,看到徐远和夏雪平分别这副反应,我也觉得嘴里这滑嫩的羊肝菌,似乎有些难以下咽。

  徐远接着笑了笑,对夏雪平说着一些听起来跟夏雪平的问题无关的话:「都说你是什么冷血孤狼,但我知道,其实你是一个外冷心热的人,心里重感情、也容易接受感情。你知道昨晚,丘康健那家伙,都跟我聊了什么嘛?聊了很多。今天参加婚礼,果然是你雪平比那赵嘉霖更引人注意,我身边不少省厅的人都觉得,你这平时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阴暗气场的人,仿佛一下子明亮起来了。」

  接着,徐远又对我说道:「还有,秋岩,你不是喜欢吃么?你知道今天陶老板给你们俩上的这套定食叫做什么名堂?——东京那边传统的『御祝宴』,味道还行吧?」

  我就算再傻我也听明白了,徐远这是在要挟我和夏雪平;虽然我还不太清楚他是想让我跟夏雪平去做什么,但他这种说话方式,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老狐狸,霁隆哥说你『帝王心术』,老早以前我还以为,他是江湖上那套喜欢夸大其词的社会嗑,今天我算是领教了。」我说道,并觉得嘴里有口气,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那个小流氓跟我对付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了解我的。」徐远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所以这件事,雪平,秋岩,你们俩就去做吧,这点事情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剩下你们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度假——就当做是我自己给你俩机会度蜜月了。」

  「那您是想要我俩干什么呢?」我对徐远问道,并且举起了自己手里的那沓信封,「我是真的不懂。」

  「也没什么复杂的事情:等过一会儿,我会给你和雪平手机里发一份名单,你们俩按照信封上的编号,把信按顺序交出去就行了,而且你们把信交出去了,去哪玩、在哪住,吃什么买什么,收信的人会给你们报销所有费用。」

  「所有费用?」

  「对,所有费用,哪怕是钻戒或者婚纱都无所谓。」

  说到这,夏雪平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拿起刀叉,本来对着那块惠灵顿牛排她想要下刀的、并且叉子已经扎进了牛排里面,眼看着就要从酥皮开始狠狠下刀,但她想了一下,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吁着气,又把牛排端到我的桌上,自己默不作声地端走了我的那份芒果寿司,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而徐远继续说道:「你们俩只需要把信交给对方就好了,不需要跟对方交流太多。你们俩可以带枪,也不需要担心咱们市和你们要去的其他地方的安检,但是如果有什么其他情况,你们俩是万万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那假如我与秋岩被司法调查局的人抓了呢?」夏雪平低着头,闭着眼睛对徐远质问道。

  「那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司法调查局的权利或许很大,但是他们也不是谁都不怕;我早就推演过好几次了,跟我那四个地方的人也都打过招呼了,按照我的安排,你和秋岩绝对不会有事的。」徐远接着对夏雪平诚恳地说:「雪平,别怨我。你肯定也知道我的理想和抱负,我很想让现在的警界,至少咱们F市的警界回到老爷子生前原本的那个样子。我只能这么做。」

  夏雪平想了想,语气平和地对我说道:「秋岩,你把东西收起来吧,这事情我俩接了。」

  「可以么?」我对夏雪平问道,我其实无所谓,可是确实有点拿不定主意,而且做不做这件事,我都跟着夏雪平走。

  「还有商量的余地么?收起来吧。」旋即,她又对徐远说道,「而我和秋岩,就只再给你冒这么一次险;再之后,你自己的事情,我和他都不会再参与了。」

  「我之后的事情,也用不到你们俩了。」徐远看着夏雪平说道,「你和秋岩帮我办完了这件事,以后的事情确实需要完全靠我自己一个,孤军奋战了。」

  「只是我还有个条件。」

  「你说吧。」

  「我需要用你身为局长,在警务系统数据库的密保权限。」夏雪平很果断地说道。

  「你想看三级密保数据?」徐远把嘴里的杏鲍菇嚼得直响。

  「对。」

  「我就知道……苏媚珍之前就跟我说过,她在网监处上班的时候就发现艾立威在攻击咱们省的三级密保防火墙,费了好大劲锁定了IP,发现他是在用你的电脑帮你做事——也就因此,我当时对他俩都没起疑心……」徐远疑惑地看着夏雪平,「我给你当然没问题,就是一个用户ID加一个密码的事情;但是我只能让你在省内使用,所以我得等你办完了事情回来再说。」

  「可以。」夏雪平眨了眨眼说道。

  「还有一件事,雪平,我可是每天都在看三级密保数据的,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是能跟老爷子和雪原的死有关的?可别说我没告诉过你,雪平,有些险我能跟着你一起冒,但是有些事情,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抓住不放不说,搞不好还容易白忙活一趟。」

  「这个您就别管了。」夏雪平对徐远说道,「自从我从交通队出来,跟着你当刑警的那天起,我就跟你和沈量才说过:为父母为哥哥报仇的事情,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当然,我现在身边还有秋岩在。我有我的方式和方法,所以或许我会查到你们平时都可能会忽略的东西。而且,有些事情,你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这件事做了,就一定是白忙活呢?就像你这事情也一样,对吧?」

  说完,夏雪平对徐远瞄了一眼我正在收拾的背包。

  徐远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我们仨在完全一个字没说的情况下吃完了饭。徐远吃完了所有肉片后,站起身走到身后的CD架上,挑了一张越路吹雪的唱片放进播放机里,然后他整个人向后一趟,双手垫着后脑,闭着眼睛,整个人沉浸在那柔美的节奏里;而夏雪平和我都无瑕留恋那香颂曲调,吃完了饭后,直接把我俩的佩枪跟警官证留在了小桌边,然后我帮着夏雪平提了那两只黑色背包,取了我和她各自的外套,便迅速离开了,连招呼都没跟徐远打。

  回去的时候,我主动担负起了开车的责任。看着一声不吭、只是把右臂拄在车玻璃上顶着自己脸颊的夏雪平,心绪不宁的我,犹豫再三,对夏雪平开口说道:「我说,雪平大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说吧。怎么了?」夏雪平如同刚睡醒似的,换了个姿势看着我。

  「于锋是谁啊?」我说完了话,咬了咬牙。

  夏雪平转头叹了口气,对我说道:「这个问题,你不是之前问过我么?」

  「我问过么?」我实在是有些想不起来,这个答案似有似无。

  夏雪平也有些讶异地转过头看了看我,对我反问道:「……你没问过么?」

  看来我俩都记不住了。

  「……就当我没问过吧,我其实有些想听你说说他的事情的。」

  夏雪平抽了一下鼻子,接着对我毫不犹疑地说道:「他是我的前男友。曾经一度跟你外公的关系不错,算得上是师生,后来被选拔进入了安保局,他算是警界和情报界当年如同刘德华、梁朝伟、木村拓哉、反町隆史那样的偶像,所以很招女生喜欢;也很能打,在警校里就是搏击冠军,后来好几次跟当年还是特警的丁精武几次交手,互有胜负。」接着,夏雪平转过了头看着车窗外,继续说道,「但实际上,我和他就交往了……两个月而已。之后他因为叛国罪出逃,于是,直到现在,国情部、安保局、中央警察部,都还在通缉他。」

  我点了点头,觉得夏雪平告诉我的事情还算毫无保留;可随机我缓过了一点味来,因为夏雪平刚刚告诉我的事情,都是我之前就已经大概知道了的,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她都没说。于是,我追问了下去:「哦……那,我记得你跟老爸结婚的时候,是在你18岁那年对吧?然后我出生,是在你19岁的时候;你跟那个于锋,什么时候交往的啊?」

  「十七岁。」夏雪平果断地说道,但是她的脸依旧冲着自己那边的窗户,她接着说道,「我跟他交往了两个月,他便跟我提出了分手;在你出生的那年,他叛逃的。」

  我抿了抿嘴,感觉这个答案,怎么说呢……够「安全」的。

  因此,我接下来想到了一系列很直男癌的问题,我抿了抿嘴,开了口;可最终我克制住了自己,我确实像每一个男生一样,对待自己拥有未知过去的伴侣时,在心里产生了莫名的醋意,但我要是对夏雪平、对这个孕育了我然后现在还在跟我恋爱、与我进行性交的女人,询问一句「你的初吻是不是给了那个于锋啊」、「你的初夜是给了于锋还是给了老爸啊」,那我可真的需要好好看看大夫了。

  憋了半天,我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听张霁隆似乎说过……」一听张霁隆也跟我提起了于锋,夏雪平脸色立刻变了,转过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我,而我却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他说在他上初中的时候,他曾经记得,于锋这个人,好像闹过一个轰动全国的事情;但因为他当时在上课,外加当时他们学校不让带手机,在下课的时候,之前发现那条新闻的同学却再也找不到那条新闻了,再之后全国的网站上都无法找到当年的消息——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啊?」

  「还能是什么事情?你说,都是『叛国罪』了,还能是什么事情?」夏雪平语气寒凉地对我说道,「无非就是煽动颠覆政府、破坏社会、搞舆论混乱、出卖国家机密这些呗。」

  「嗯……」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就这这个话题喃喃道,「还有暗杀、制造爆炸、制造恐慌、出卖资源……」

  「秋岩。」夏雪平叫住了我,然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眼神热烈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是吃醋了对么?小混蛋,妈妈已经鼓起勇气,为了你,犯了常人不敢做、我自己之前也不敢想的忌讳,为了你,我在你们的同学面前主动承认自己是你的『女朋友』,为了你,刚刚在徐远面前,在他说破我俩现在的情感状态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觉得恐惧或慌乱;我现在可以以一种即是妈妈又是恋人的身份陪着你,而且只有你,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安心,也可以懂些事,好吗?」

  听了她这么说,我的内心总算是舒服了一些,我对她点了点头,轻松地笑了笑:「好吧,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提他了。」

  或许,这个于锋真的是让夏雪平伤心太多的一个渣男吧,而且破坏了她跟欧阳雅霓的感情不说,还让苏媚珍在这二十多年里一直嫉恨她、还要杀她。

  「那聊点别的,行吧?」

  「可以啊。」夏雪平的表情也终于缓和了起来。

  接着,我便直抒胸臆:「我还是没太明白,徐远让我俩这么做是要干嘛?——送封信的事情,非要让我俩带枪,但是又要隐藏身份;而且都这个年代了,还送平信?但我刚才听你跟他说话的意思,好像你很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雪平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把拄在窗玻璃的胳膊放下,坐直了身子对我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具体要干嘛,但我很清楚,徐远在做很多不是一个市立警察局长份内该做的事情;而在他身边、那些为他做这些事情的人,无论是局里的,还是外面那些在其他行业的,经常会有莫名其妙被杀的,然后又被以各种莫名其妙的死因搪塞结案,最终不了了之。」

  「他平时与人结怨的情况多么?」我问道。

  「不在工作时间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自从他上一次、也就是在你很小的时候被贬职到交警队之后,他为人处世的风格就开始越来越低调、越来越谨慎,除非是办案子或者上峰有令,他基本上是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的——张霁隆本来是他的眼中钉,可自从你这位霁隆哥出狱到现在,跟他之间连架都没吵过,他还可能跟谁结仇呢?」

  「那这件事就很不正常了。」我说道,「——一个原本横冲直撞的人开始谨小慎微、一头蛮牛开始夹起尾巴做狐狸,这里面的事情一定很不正常。」

  夏雪平听我这么说,似豁然开朗般眼睛一亮:「你说得对啊,这我倒真没想过……他确实在喝多了之后,会经常说一句话:「有些事情需要改变了,至少在Y省的地界是这样。』不过我也不关心了。」

  有些事情……需要改变?按照徐远现在的位置和权势,加上社会影响力,他能做成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并且按照仲秋娅老太太的说法,徐远偶尔还会对全市各个处于灰色地带的产业搜刮一笔油水,且不说这是不是真的,这样的徐远竟然还觉得对现状有所不满,那他想要「改变」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夏雪平,你觉得,咱们俩这趟旅行会很危险么?」

  夏雪平缓缓摇了摇头,对我说道:「我不知道……可我觉得,徐远把这些事安排得如此缜密,并且在他把这些安排告诉你我之前,他的司机就被枪杀,我的预感告诉我这趟旅行、这个所谓的休假肯定不简单。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徐远拍我去哪、给谁送什么东西也就无所谓了,只是现在有你在,我就必须得多加一份担心了。」

  听了这话,我不禁笑了出声:「嘿嘿,原来我的夏雪平大人,是在担心我这个小混蛋呀!」

  「嗯,我当然担心我的小混蛋呢。」夏雪平说着,突然把自己的头靠了过来,枕在了我的肩膀上,并且用双手搂住了我的右臂,她同时又害怕会影响我开车,于是她尽可能地把胳膊缠绕在我的大臂上,但用的力度却很轻,只听她说道,「如果只是我自己的话,面对什么样的困境和危险都无所谓了,但现在有了你,我真的不想让我的小混蛋,去为我经受任何的苦难和伤痛。」

  这一刻的夏雪平,温柔得让我想要流泪。

  「不会的,雪平。」我对她说道,「你我彼此拥有,我永远站在你身边,我们的日子就永远不会有苦难,将来咱们俩谁都不会受伤。本来就是度假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是不是也好久都没放过假了?正好借此机会,你好好休息一下;警惕归警惕,心理可别有太大负担了。」

  「嗯……」夏雪平在我的肩膀上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很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车子已经距离她的公寓很近,她心满意足地靠着我的肩膀呼吸着有我存在的空气,她突然睁开眼,眨着眼睛看着我,对我转而问道:「对了,小霓现在过得,还好吧?」

  「怎么说呢……她看起来挺好的,『安保局八仙之首·血仙姑』的威名谁没听过?但她给我的感觉却不像一个安保局特务,在她没有一点女特务的肃杀和高傲,她很平易近人、很潇洒、很可爱,她的那些手下也都一样;哈哈,她好像穿着打扮跟你也很像——也留了一头披肩发、但是爱穿白色西装黑色打底,也有一部日产奇骏,而且是白色的。哎,只是她的那个上司,就是她那个站长,似乎对她很挑剔,对她说话、命令她做的事,都有些让她喘不过气。」

  夏雪平叹了口气,有些自责地说道:「轻松的话,那就不是安保局了,她也不会有那么个血腥又难听的绰号了。也怨我,她当初要是能跟我一起在F市做警察就好了……」

  「怎么能怨你呢?」我对她安抚道,「那不是因为当初你们都小姑娘家家的,没那么多坏心眼,结果你被苏媚珍给骗了么?对了,这次咱们也得去G市一趟,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夏雪平想了想,否决了我的提议:「算了吧。徐远本来就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俩的身份,去找她还不是节外生枝么?况且,她是G市安保局行动处处长,她是那么容易见的么?」

  「嗯,也对。以后有机会的吧。」

  「小混蛋,你觉得欧阳雅霓漂亮么?」夏雪平问道。

  「嗯,挺漂亮的。我不是说她的打扮到穿衣风格、到气质都跟你又相像的地方么?而且身材也很好。她看着也像二十来岁的女人一样,感觉就像是日本漫画里面那种可爱御姐……」我老实巴交地说着——而这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夏雪平全身已经散发出了很大的怨念。

  「可不嘛!——长得美!五官精致!皮肤白!个子高!腿长……比夏雪平漂亮!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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