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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裡的罌粟花(4.11-7.12) - 44,3

[db:作者] 2025-07-20 06:35 5hhhhh 4630 ℃

  「许师兄,你还是休息吧,这边就先交给我和白师兄。」我走到病床边,拍了拍许常诺的后背,然后站到了病房储物柜的前面,用身体隔开了康维麟和许常诺之间的可视范围。

  没想到听了许常诺的话,康维麟立刻睁开了眼:「你们把练勇毅,已经抓起来了?」

  「没错,就在昨天我们仨去救你的时候,咱们已经安排人进行了抓捕,练勇毅现在就在局里关押。」

  康维麟摘下眼镜,拿起床头的眼镜盒,取出眼镜布擦了两下镜片,又平静地问道:「审了么?」

  「还没呢。」白浩远回答道。

  康康维麟叹了口气,两条眼镜腿在双手中各捏一条,表情立刻痛苦凝重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前方:「唉,师生一场啊……」

  白浩远和我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又跟对方点了点头:看样子匿名信上最后隐去的那个名字,就应该是练勇毅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康维麟:「康医生是吧,初次见面唐突了,不过我还是想说:您这人还真是有趣的很。您给我们相关办案人员寄来匿名信就好,省厅和我们市局局长,你也派人挨个寄了一封您是何意?而且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回了自己家住而不是在宿舍?」

  「想知道这些,其实很简单。」康维麟侧目看了看我,「早听说市局有个年轻有为的何警官,」伯爵「餐厅开枪、兰山会所单枪匹马面对枪手,虽然没有多少经验,但是敢想敢干,很了不起。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想要要挟谁的意思。」

  「您这还叫」没有想要要挟谁「?你难道忘了匿名信最后那句话是怎么写的了吗?要么我给您念念?」白浩远半嘲弄地笑道,另外一半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只是一种说辞而已,」康维麟深沉地说道,「就算是你们最后漏掉了练勇毅,我其实也没办法怎么样的。」

  「那万一咱们真的漏掉了呢?」我问道,「万一昨天晚上没人去杀您、或者您没来得及给咱们打电话,万一那些狗仔娱记们没爆料出罗佳蔓之前进行过整形,我们所有人真的不见得,会把您留下的最后一个空跟练勇毅联想到一块去。如果这样,您又会做什么呢?」

  「呼……」康维麟眨了眨眼,叹了口气,看着前方缓缓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只能怪苍天无眼,外加罗小姐她……呵呵……命运多舛了!」

  看着眼前这位大叔气定神闲的模样,再加上他说的这些令人意犹未尽的话语,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康维麟在这个案子当中的作用,绝不是一个被迫卷入其中的旁观者,或者一个单纯的人证。

  「昨晚袭击者的模样,你看清了么?」白浩远又问到。

  「没有……那人蒙着脸,穿一件深灰色运动棉服,头上还戴了一顶墨蓝色棒球帽,跟我差不多高,可我真没看见脸。也不知道他是在哪拿到了我房间的门卡,没等我回过神直接开了锁就进屋了。」康维麟说完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又说道,「宾馆走廊里应该有监控镜头吧?相对于问我,我想警官们应该还是去查监控录像为好。」

  「好吧,那……」

  「你等会儿,」我用手拦住了白浩远的肩膀,开口问道,「康医生,杀手在您身上戳了这么多刀、但是没一处致命伤,身为一名优秀的主任医师,您不觉得这个杀手有问题?」

  「何警官说话有趣得很,」康维麟的语态慢条斯理,「我是被害的,杀手到了我房间后因为受伤昏了过去,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没杀死我,是我的万幸,难道我还应该去帮着一个要杀了我的人考虑怎么把自己弄死吗?」

  「是,我又唐突了。不过康医生,您打电话联系我们、到杀手赶到对您行凶,我按照您的伤情猜测,这中间应该有一定的时间差吧?而昨天当我和白警官、许警官到了之后,根据现场情况,我猜您当时并没有准备逃跑,也并没利用一些东西对宾馆房间门进行一些障碍设置,您仿佛在等着杀手来,不是么?」

  「」他怎么打你不打别人「、」他怎么只是打你没把你绊摔「,说起来像两党和解前小学老师的说辞,可这简直是明代镇抚司诏狱里的问话呢……」许常诺背着身子,仿佛梦呓一般哼唧了这么一大串。

  康维麟听了我的质疑,立刻对我怒目相向:「这叫什么问题?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遇到过那种状况,一时慌了神很正常吧?何况昨天我打完电话后杀手就来了,哪还有什么时间差!」接着又看向白浩远:「白警官,这位何代组长,我看年岁也就是我们医院实习生那般大而已,就这种没经验、没常识又没礼貌的人,现在也能当重案组这样关键部门的代理主管了吗!」

  「呵呵,您还会生气呐!」许常诺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继续背着身子打盹。

  「康医生……康医生,您消消气!您理解理解,我们何警官刚刚外派出去,回来之后就加入到咱们这个案子中来了,有点着急、忽略了方式方法,情有可原对吧?您先消消气……」白浩远先安抚了一下康维麟,随后又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道:「秋岩,这康维麟五十来岁,在市立医院、医科大学和民总医院都有不小威望的,自然脾气也惹不得;而且你也是,你说你问的这些问题,怎么那么像安保局的特务问出来的呢?你别着急行吗?这样,你先别说话了,我先问,等之后再有什么你想问的再说,成吗?」

  这是我又一次被说成特务思维,而且还是除了夏雪平之外的人。我捂着嘴,用掌心在脸上搓了一圈,最后只好点点头:「问他关于案子的事吧。」

  「那是必须的,你也先歇会儿。」白浩远重新坐下,又对康维麟问道,「康医生,我们换个问题吧:我先问问,你为什么要在匿名信上隐去练勇毅的名字?」

  康维麟叹了口气,没有作声,神态却有些萎靡。

  「是因为,练勇毅曾经是你的学生吗?」白浩远追问道。

  「嗯……他是我曾经最欣赏的学生。他家里没钱没背景,资质其实并不算好,但他是我教过的学生里面最努力的。他能做到今天这种程度,很不容易……可惜了。当初还是因为他,我才认识了罗小姐。」康维麟娓娓叙述着,紧接着又倒抽了一口气,「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那些匿名信,是他帮我递出去的。」

  「你是怕被他拆了信后,打草惊蛇?」我仍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是想让他清楚,是我给了他一个机会!」康维麟依旧不忿地转头望向我,接着又轻叹着说道,「……唉,至于他是自首也好,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掩盖一切逃避制裁也好,那都罢了。」

  许常诺打了个哈欠之后,又开了腔:「徒弟杀了人、师父帮着抹了名字,却买了其他四个……这还真是师生情、深似海。」

  我回过头看着休息也让人觉得神烦的许常诺哭笑不得,不过康维麟的这个答案,听起来的确好像有点什么违和感。

  白浩远盯着康维麟看了三四秒,然后也低下头叹了口气,我想他也认为康维麟的理由稍稍有那么一点牵强,但接着他又问道:「那请问您是如何得知,杀死罗佳蔓的,一定就是你在匿名信上写的这四个名字,外加练勇毅?您是亲眼看到了吗?」

  康维麟闭上眼睛,沉了一口气,又抬手正了正自己眼镜腿的位置:「罗小姐生前跟我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她说有五个人要杀她,并且她告诉了我他们的名字,当时我还以为,这五个人是要合谋害她……」

  「我的老天爷,我听不下去了!」许常诺忙转过身,稍稍带着些不屑看着康维麟:「她生前说的,她怀疑有人要害她,然后正正好好五个人,而且又正好是这五个人杀了她?罗佳蔓是开了天眼,还是说她是个」赌怪「?」

  「我也麻烦问一句,F市警察局现在还有能尊重人的吗?」康维麟一听,又是嗔怒无比。

  「你得了吧?我昨天晚上到刚才他俩进来的时候,我都多尊重你啦?你连个屁都不放!」

  许常诺斜瞪了一眼康维麟,继续转身闭目养神。于是这次轮到康维麟无语了。

  「那你对于这五个人想要杀罗佳蔓的事情,在罗小姐当初告诉您的时候,您就没有一点的怀疑,或者认为是佳蔓自己胡思乱想?」白浩远看了一眼背身的许常诺,继续对康维麟问道。

  「事实不是证明,那五个人确实杀了她么?虽然他们的方式,跟我起初在脑海中设想的不一样。」康维麟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相信她,我相信罗小姐。无论娱乐新闻还是八卦杂志上面怎么写她,说她是什么高级妓女、什么」最低恶女「罗佳蔓,但在一段……在一段简单的长期合作的医患关系中,她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朴实直率的县城女孩罗美娟,我相信罗小姐不是一些人想象的那种人。」

  「您这样相信她,康医生,是有原因的吧?」白浩远嘴角微微翘起,盯着康维麟。

  「能有什么原因?罗小姐对我确实……」

  「——您和罗佳蔓,并不是普通的」长期合作的医患关系「;您和罗佳蔓,一直在交往恋爱,是这样的吧?」白浩远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啥?」我则完全傻掉了,我看了看康维麟又看了看白浩远,「这是真的?」

  「诶呦我去!」许常诺也半坐了起来,「我的」妈亲「呐,这家伙还有意外收获?」

  康维麟慌张地看了一眼白浩远,又沮丧而遗憾地闭上了眼:「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世上哪有包得住火的纸啊?你是学理科出身的吧,康医生?想当年,我要不是为了来F市而念了警官学院,我曾经也想过去学理科。你知道咱们理科生的通病吗?那就是理科生的逻辑——咱们理科生,便是自诩技术和知识过人,就应该得到荣誉,然而你却忽视了别人重视的是什么。我想在白色巨塔里面,还有无数人,对您康医生不服气,一直都在贼着你」主任医师「的这个头衔和位置。所以你的一举一动,别人都会盯着。你的长期神秘患者客户是罗佳蔓的事情,不仅是昨天晚上告诉我这件事的人,医院里很多人早就知道,而且即便罗佳蔓和你每次在医院里都掩饰、你们俩每次越会的地方都在郊区,你们俩的感情,再包括罗佳蔓和练勇毅的瓜葛,很多人也早就知道。」白浩远说到这,搓了搓鼻尖,「康医生,如果你说你跟罗佳蔓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或者说她只是你的客户,那么至少刚才你说的,她在遇害前告诉你名字的事情,即便我们相信,这也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虽然陈春、林梦萌和练勇毅已经在我们局里拘留,但我们还得从头开始、从一个指纹开始查起,到最后还不一定会有结果。有很多东西我们能问到的都问了,有些我们来不及想起,我们还是希望您能主动说说您所知道的、还有您和罗佳蔓之间的事情,这是帮助我们查案,也是在帮着告慰罗小姐的在天之灵,不是吗?」

  康维麟睁开眼睛,吞咽下一口气,咬了咬牙,开口道:「行啊,我想如果我继续否认,你们也可能会查出来……我跟罗小姐,实际上,在她遇害之前已经领了结婚证,所以从法律意义上来讲,罗小姐是我的妻子。」

  「我的天啊这!高手!这是个高手啊哈哈……不好意思!」背对着我、白浩远和康维麟的许常诺突然憋不住笑了出声,「唉,这罗佳蔓还真是祸水红颜哈!我刚就想,你说这罗佳蔓在咱们F市的时候,这一天得多充实?早上睁开眼睛,身边搂着的是郑影帝;起来床了,上上班遇见二倚子陈春帮自己量尺寸试衣服,完事还得应付林梦萌安排的什么土豪、钻石王老五的应酬;下午吃了饭,得去哄哄小狼狗衙内成公子,晚饭的时候还得跟你康医生谈恋爱,这小生活过得真精彩啊!可真是石榴裙之下,引无数男儿竞折腰!」

  「许师兄,你这个时候当着康医生的面儿说这些,你是不是有点」KY「啊?」我实在听不下去许常诺冷不丁来几句的吐槽,伸手推了一下他的后背。而等我再转过头后,似乎在配合著许常诺的那些恶意玩笑,在康维麟的脸上,我竟看到了一丝无畏的自豪和悲壮。

  本来笑到兴头上的许常诺被我推了一下后,立刻回过了头:「我怎么啦!另外,小何组长!……啥叫」KY「啊?」

  「就是说你没有眼力见儿!」白浩远也皱起眉头,瞪了许常诺两眼,「我说老许,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咱们逗哏也得分场合不是?要么你上屋外头歇一会儿?」

  「我还不是被这大叔折腾的?行,不吱声了行吧!」说完之后,许常诺开始把被子叠成个豆腐块,然后把脑袋枕到了被子上继续转过身躺着。

  埋怨许常诺归埋怨,不过康维麟突然说自己已经跟罗佳蔓领了结婚证,这的确还是让我和白浩远大吃一惊。

  「你们领了结婚证,却并没有住在一起,这个正常吗?」我站直了身体,对康维麟发问。

  康维麟看了看我,眨眨眼笑了:「你还年轻,而我已经到了这个年岁了,罗小姐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人到中年万事休,无论过去怎么样,到了这个年龄,一来希望日子能够过得比以前踏实,二来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在踏实的基础上过得舒适一点。我们不会像年轻人那样追求每一分每一秒的陪伴,都希望在相互依靠的时候可以给对方和自己留出足够的空间。结婚证只是给自己一个安慰和该承担的责任、给对方一个名分和尊重,但我们的关系,仍然是像恋爱时候那样。」

  「那么现在佳蔓死了,你也不觉得分开住是一种错误的决定么?」我又冒犯地问道,我这下是故意的,我想看看康维麟的反应。

  「罗小姐的死……我当然痛苦!我……呵……抱歉!」说着说着,康维麟又咬着牙,从鼻子里缓缓喷出三股气,然后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他难过得很克制,跟他之前的情绪比较起伏不算太大,但也的确足够痛苦,中规中矩,我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看着康维麟,白浩远想了想,又问道:「那么康医生,罗佳蔓亲口告诉了你这五个人要杀她,你清不清楚、或者在事发之后,你有没有推测过他们五个人的杀人动机呢?」

  康维麟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然后目光又垂了下来看着白浩远,若有所思地口中含了一股气:「如果这么说的话,可能有失公平……罗小姐对于她的遭遇,还有……就像许警官说的那样,还有在她自己身上发生过的那些龌龊,都是对我十分坦诚的——或许是我自大,正因为我知道了这些,我才想着要去给她一个名分、去呵护她,并原本打算一点点接触那些人,好让罗小姐有机会离开那个肮脏的圈子……可是,就算是到现在,除了我曾经的学生练勇毅之外,其他那四位我都还没见过。至于练勇毅,他一激动对罗小姐下手,或许真的是我对不起他……」

  「你对不起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抢嘴对康维麟问道。

  康维麟转过头看了看我,又闭上了眼:「即便是被警察问话,老师抢了学生所爱,这种事情也是很难以启齿的吧?」

  「你是说罗佳蔓跟练勇毅之间,也有男女关系纠葛?」

  「我本身就是医学界的,整容医美,也算是外科医疗的一种,里面的很多事情我也是清楚的:就现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去接受自身超过50%整形的女性,哪有不跟自己的男主刀或者经理医师发生点什么的?」康维麟惭愧地说道。

  「——嗬,分别杀了罗佳蔓五次的五个人,跟罗佳蔓都有或多或少的肉体关系?这事情是不是有点巧了点儿?」

  我怀疑地看着康维麟,但当我话音刚落,白浩远又拍了拍我的手背:「其实,昨天我从他们民总医院听到关于康医生和佳蔓他俩的恋情的时候,这方面的事情,也被事无巨细地告知了……」

  「呵呵,我还真没想到,在背后嚼人耳根的还真多……罗小姐本身就死于凶杀,可这天底下,仿佛就没有一个想让她在九泉之下安息的!」康维麟愤忿地朗声说道。这一嗓子,直接给我身后的许常诺震得清醒了,立刻坐起了身子无奈地看着他。

  「康医生,您放心吧,真相会水落石出的。我们今天过来也是因为案子卡住了,不得已,而且根据我们警方的规定,我们确实需要来看看您,如果有什么冒犯或者打扰到的地方,还请您包涵。」白浩远一听康维麟都那样讲了,而且眼见也再问不出什么来,便这样说道。康维麟对他的场面话硬是没有任何反应,接着他又看向了我:「何代组长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康维麟的证词就像是一杯清澈的白开水,没什么味道,又没什么浪花,跟他的身份似乎有点那么不符,尤其是我刚刚知道了他居然还和罗佳蔓领了结婚证,就算是像他自述的那样,他和罗佳蔓的情感亦如一杯白开水,但夫妻之间总该有点……什么别的东西吧?或是默契、或是精神和灵魂上的欲望,更具体一点的描述,我却一时间也说不清。我总觉得他的这些话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一时之间我也说不清,按照逻辑,康维麟的证词大抵是成立的。

  我想了想,只好找了几个问题道:

  「在练勇毅那儿认为,是您从他身边抢走了罗佳蔓,练勇毅怎么没迁怒于您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康维麟听了我的问题,双眼也很茫然,「或许,小练跟我一样,也是碍于曾经的师生关系,跟我不好宣泄吧。只不过罗小姐说过,对于我和她在一起的事情,练勇毅对此很愤怒,他应该更倾向于认为说,是罗小姐勾引了我。」

  「那你跟练勇毅之间,也没有就此进行过任何谈论吗?」

  「没有。」康维麟摇了摇头,又抬起眼睛充满怨念地看着我,「何警官,我知道这些问题问出来,都是你的职责所在,但也请你给我留点作为高级医师的颜面,可以吗?」

  「呵呵,我无意损害您的颜面。倘若在未来上了法庭,康医生,你会帮助检察院和警方作为证人指控你的学生练勇毅吗?」

  「会的。」康维麟咽下了刚刚一直含在嘴里的气,坚定地看向了我,「杀了罗小姐的凶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了解了。」

  此后再也没什么需要问的,我和白浩远、许常诺便离开了病房。

  「我就他妈不愿意跟这帮警务系统编制外的狗鸡巴医生打交道!当然,除了医生,还有他妈的律师、傻逼建筑工程师和赚绝户钱的股票交易员!两党和解之后,我是没看出来民生有多改善,倒是为社会培养出了四类高级流氓和势利眼!」一出了住院部大楼,许常诺便像吃了枪药一样开始骂街。他口中的这四个职业,往往都是两党和解之后,屡出素人政客的群体。

  「还没歇过劲儿呢?」白浩远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许常诺。

  「你是没看到!这么大个警务医院,不算咱们警察系统自己人,来看病住院的还有一帮周围居民呢,那帮护士一看这姓康的没有生命危险,哪可能24小时都看着?那怎么办?就剩下我帮着陪护了呗——好家伙,昨天我给这老小子是又端屎又擦尿的,我对我亲爹都没这么伺候过!完事儿你看见没,诶,醒了之后对我什么态度?跟过去新政府刚建立时代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哦,你是民总医院的官儿、医学院的祖宗,你到哪谁都得捧着?真他妈气死老子……」

  「行啦,别抱怨了,你让秋岩放你几天假不就得了?对吧秋岩?」白浩远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胸膛,但这时候我正琢磨着事情。

  「秋岩?秋岩!合计啥呢?」白浩远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嗯。」我答应了一声,踌躇在原地。

  许常诺无奈地撇撇嘴,在我脸上吹了口气,直接抢走了我手里的车钥匙:「不管你给不给我假,我先再借你车躺一会……妈蛋!累死人了!……这SUV的后车座是舒服哈!」说完,他大踏步走向车子,开了车锁后,直接打开了后门上了车。

  我挠了挠额头,直接转身推门走进了住院部收发室,出示了警官证后我用收发室的电话给医院保卫部打个电话。

  「江主任您好,我是市局重案一组代理组长何秋岩……嗯,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我问一下,你们人手现在够吗?……嗯,对,我这需要……对,就是昨天半夜由我们许警官送来的那个伤者,他叫康维麟,民总医院的主任医师……两个人就够了,主要想跟您打声招呼:请暂时不要让他出院,他是我们现在一个凶杀案的重要证人,跟被害人还是夫妻关系……如果他想出院,请您直接联系重案一组,出了什么问题我来承担……好的,谢谢!」

  「你这么做……你是要软禁他?」白浩远讶异地看着我。

  「我这是在保护他。」我想着刚才康维麟的表现,狠狠地咬掉了一块干瘪的嘴唇死皮,「练勇毅是被咱们逮了,万一那个杀手不知道呢?」

  「嗬,秋岩,我看你分明是信不过康维麟。」

  「你不觉得,康维麟说的话都有点不对劲么?而且总感觉他是说了半句,咽了半句,搞不好还得留出来一小段让别人自己去猜。而且你没发现,当他谈论罗佳蔓的时候,情绪是波澜不惊的么?你想想你刚刚来的时候。跟我在车上聊胡师姐的时候,你是什么状态的?」

  白浩远也陷入了深思,停顿片刻之后对我摆了摆手:「秋岩,你不能用大部分来度量某些个案。康维麟就是这样的人,上次我带老许还有小郑他们第一次见到康维麟的时候,他说话就是这样的状态。至于,你说他和罗佳蔓……就像他说的,有些人在一起过日子也好、谈恋爱也好,就是那样的不咸不淡。你别看我父母都在农村,他俩的关系也那样,一辈子过得跟两家人似的,倒也没什么吵架脸红的事情,一问起来还都觉得自己跟对方感情不错。你也别太多疑了,毕竟现在来看,康维麟也就算得上是一个普通被害者家属。」

  「希望是这样吧。不过先把他圈在这,绝对没坏处。」

  「那你可小心了,这事情过后可别被市政厅廉政署、检察院和媒体那帮人知道——尤其是媒体。」

  「」去他母亲「的媒体。」我无所谓地对白浩远摊了摊手,「对了,林梦萌昨天晚上录的口供你看完了么?」

  「你被邵老找去的时候,我都看过了。我还在」警务通「里上传了一份扫描版的,你打开手机就能看到。」

  「那等下回去的时候你来开车,我得看看她的口供,回去之后就审练勇毅。秦耀跟我说昨天晚上抓他回来的时候,这家伙嘴严得很,再拖下去,搞不好咱们还得给他放了。」

  「成。」

  打开车门,我和白浩远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反胃状的表情,不为别的,就为车里电台正放送的地方台时政评论节目中,蓝党籍市议员肖声那听起来如同黄鼠狼吹灶台风箱的亢奋嗓音:「……你看看,到现在CBD那边还没停呢!已经有市民愤怒到砸东西了!在Y省红党的执政官们,请你们睁眼看看老百姓的苦难吧!请你们放开耳朵,听听老百姓们的愤怒和痛苦吧!你看为什么在整个东北加上蒙东和R省,在咱们Y省周围这一片,就我们F市会发生这样的群体性事件?主持人,以及听众朋友们,让我来给你们细数一下:L省是我们蓝党掌权;M省,由蓝党和他们红党组成联合省政府——不然他们红党在M省行政议会就是少数派政府;蒙东这边由蒙古族组成地方党团联盟主政,这个我没的说,当然你们可以去看,在整个大蒙区,我们蓝党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忽视的……请其他嘉宾不要打断我,请其他嘉宾不要打断我,我知道你们红党在大蒙区也是有比较优势的……我们再来看R省,也是我们蓝党和地方党团组成联合政府,当然省长方亚夫是我们蓝党」中原系「中坚力量。那么大家看,我们蓝党执政地方都没有发生像今天这样的民众抗议示威活动,那为什么在红党执政的Y省、F市会有如此激烈的抗议!为什么在今天红党执政的国家首都,也会有这样如此激烈的抗议!就是因为杨君实身为红党Y省领袖却不作为!就是因为成山市长贪污腐败!就是因为他们红党的衮衮诸君骑在人民的头上……」

  「靠,道德制高点上面的风景独好!在Q市、G市、T市和C市,也得有像样的国际金融中心大厦和那么密集的外资银行总部吧?」白浩远盯着调频LED屏幕骂了一句,「老许,你怎么还听上这玩意了?老许……」

  「呼……呼……」没想到在后座上躺着的许常诺,早已经把自己的棉大衣外套盖在身上,睡得满脸口水,右手里还攥着一包我从邵剑英那里拿到的秘鲁香烟。

  「这孩子,真是累着了……」

  「许师兄也真是神人,听着这种节目也能睡得呼噜震天响!」

  说完,我抬手关了收音机,关了车门,随后打开了林梦萌昨天的口供。花了整整一路的功夫,我总算是看到了关于这位死去的性感尤物罗佳蔓的过去——果然就像八卦娱记团队爆料出来的那样,她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的堕落千金,也不是什么拥有海外名牌学院学历的高级名媛,这单纯的就是一个,一只野鸡被相中后,被抓过去跟那些狻猊饕餮狴犴交合之后,变成了一只外表华丽、内在畸形的凤凰的故事。而林梦萌和练勇毅,自然都是负责抓这只野雉的黄巾力士。

  「喂,学长,你这边让我查的东西我都查到了,」正巧在我看完这份口供之后,傅穹羽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是拜托廖哥查的,查到了……」

  「行,先不在电话里细谈了。辛苦你。」

  「哥,客气啥,应该的!」

  「申雨彬和栾雪莹她俩回来了么?」

  「哦,她俩给我打过电话了,唉,这俩姐妹儿出门谁都没带充电宝,手机又都没电了,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告诉我在长途客车站充电呢,不过马上就要回来了。」

  「什么?」我听后有点免不了的暴怒,「这么大的事情坐长途汽车去的?为什么不问局里用警车啊!」

  傅穹羽立刻尴尬地口吃了:「她……她俩合计着,那个……能省点个人开销,然后月底了能换成津贴……」

  「唉我的老天爷!那么点钱能买几个煎饼果子?万一耽误了事情呢!……行吧,等她俩回来我得给她俩好好上课!你先帮我准备准备,清理出来一间审讯室,等我回局里就跟白师兄一起审问练勇毅,你帮着做笔录。」

  「知道了哥。」

  「呵呵,那几个新来的又闯祸了?」待我挂了电话之后,白浩远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俩小姑娘,为了省钱,希望月末能多拿点津贴,今天我让她俩去罗佳蔓老家查一查罗佳蔓的过去,结果这俩丫头自己坐长途客车去的,而且手机都没电了!孔子讲」吾日三省吾身「,我以为我前几个月干的那些破事儿已经够不着调的了,没想到还有比我不着调的!沈副局长是怎么想的,把这帮人招进来的呢?」我略有失控地痛诉着。

  「哈哈哈,没办法,小姑娘家么,现在都这样!」白浩远笑了笑。

  「小姑娘,现在最不让人省心呢!」车后座的许常诺打了个哈欠,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然后坐直了身子看着前方,「现在的小姑娘,我告诉你,秋岩,可会精打细算了,她们是宁可让公家损失、不愿意让自己占便宜占的少了;宁可让男朋友被人坑,自己也不能受到一点委屈!那有的,从进入青春期之后,跟自己父母都斤斤计较呢!一个个的可不好惹!所以,秋岩,你把招子也放亮喽,你这孩子心眼也直,到时候可别被你那个小女友给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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