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最近才想到──妳的使魔在我出現的時候都跑哪裡去了？」

先不論愛麗絲的問題內容為何，帕琪此刻那不解與忿怒兼具的神情淺白至極地說明了她是在一個多麼不湊巧的時機提問－－在這兩人半裸著身軀彼此交纏於床上的此刻，忽地停下動作是多麼的不解風情，一向對自己和她的需求瞭若指掌的愛麗絲沒道理不知曉。

但下一秒她倒也立刻明白愛麗絲為何選這個時機問。

真是惡劣的傢伙呢，帕琪想。

「……我沒有讓我的使魔窺視我們做愛的癖好。這樣行了吧？」

「我想也是。」

既然知道的話那何必問呢－－差點出口的這句話在愛麗絲占有她時便消逝無蹤。

她有時會覺得與自己水乳交融的愛麗絲，像是惡魔一般。

尤其是每次她進入自己，以那令她如癡如醉的指尖控制著、攫取著自己的靈魂之際。

特別是那與平時亮麗優雅的她大異其趣的，唯有在佔有她時才展現的那滿載著的渴求與憐愛的微笑。

那個在做料理、照顧自己、製造人形、研究魔法時理性而優雅的她。

那個在撫弄、征服、支配、進入、攫取自己時狂野而邪佞的她。

唯有帕秋莉才明白，兩個都是她。兩個都是愛麗絲。

她愛著愛麗絲，更愛著愛麗絲的這種二元性。

理性而優雅的她是天使。是令她打自心底信仰、依賴的天使。

狂野而邪佞的她是惡魔。是令她不得不為之沉淪、渴望著她賜與的快感的惡魔。

魔界之人都是這麼迷人的嗎？

在愛麗絲的支配下步向高峰之際，帕琪思索著。

明明支配著自己的愛麗絲是如此誘人的邪惡，但一切結束之際溫柔承載著脆弱的自己時她卻又是何等的光明。

想來愛著這充滿矛盾二元性之存在的自己，果然也不愧魔女之名呢。帕琪這般想著。

「結果妳還沒真正意義上回答我的問題。」

愛麗絲興味盎然地望著正品味著高峰餘韻的帕琪，悠然地一問。

「……每次傳送陣亮起來的時候我的使魔就會很識相地離開紅魔館把門鎖上，就這樣而已。好歹她也是我的使魔，這點程度的命令都做不到的話我也枉為魔女了吧？」

「紅魔館裡的其他人對門鎖上這碼事不覺得奇怪？」

「我從以前開始就是個足不出戶的家裡蹲──至少她們到現在都這麼認為。所以完全不奇怪。」

這樣啊──人形使那本興味盎然著的面容忽地顯露了些許無趣。

但她依然一如既往地繼續享受著帕琪那疲憊與滿足兼具的睡顏。

「所以，妳家使魔知道我們在交往？」

「……我可沒這樣說。」

「咦？但傳送陣分明只有我在用不是嗎？就算妳沒和她明講，但都過幾十年了她再怎麼不敏銳也大概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吧？」

「……妳好歹也是個魔女吧。傳送陣的用途可不只能送人或魔法使不是嗎？」

啊，是這樣說沒錯－－或許是眼前帕琪的神情太迷人令她一時忘卻了，傳送法陣對魔法使是個多麼必要的存在這回事。

多的是在自己家裡用傳送法陣召來異界惡魔的魔女，而許多情況下為了維繫惡魔的神秘性，召喚惡魔的過程多半不能讓其他的有意識存在知曉，包含自身的使魔。

「『每次傳送陣亮起來之後，沒我的囑咐不得進房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和妳交往前我和她就訂下的規矩。」

於是交往以後就順理成章的變成這麼回事了。還真是幸運的巧合。

人形使的指尖摩挲著魔女那紅潮與熾熱皆未全然消褪的側顏，忽地望了望圖書室的周遭。

一如既往，恍若深遂異境般由無數階梯、書櫥及散落一地的書籍構成的巨型迷宮。

無數橫亙其中的書櫥將這宇宙般遼闊的秘境切割成互不干預的事件視界，怕是即便某處角落發生了什麼，其他身處這圖書室之人也無從知曉。

「我說，只是說，如果。」

人形使那澄澈清明的水藍雙眸難得地浮現了一點迷茫。

「……？」

「在這時候叫妳們家使魔過來，會發生什麼事？」

雖然今天的愛麗絲早就問了夠多令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問題了，但這個問題依然突破了她今天的錯愕極限。

「這時候」？「這時候」是什麼時候？是指愛麗絲離開之前還是之後？

「啊，我是說，怎麼講。」

凜冽與錯愕兩道視線彼此交錯之際，愛麗絲最終擺出了「還是挑明了講吧」的姿態，倒吸一口氣。

「妳剛才說，妳沒有讓使魔窺視我們做愛的癖好，對吧。」

「……？等一下。妳難不成……」

「不，我也不是說就這麼直接大喇喇地做給她看。但妳知道的，這地方挺大的，是吧。所以說假設我們就不要在這床上，比如說那兒的書櫃後面──」

沉默。

短暫的眼神交流，帕琪便瞬間明白了愛麗絲的真意。

某種程度上，帕秋莉必須承認自己並不討厭這個點子。

不如說，作為長壽魔女百無聊賴生活中的調劑，她覺得這點子出奇的好。

但不知為何卻又有種想痛揍愛麗絲一頓的衝動。

「變態。」

帕琪輕蔑的視線令她不禁笑了出來。

「那享受著我這變態的妳又是什麼？」

「……魔女吧，大概。」

「所以？要試試嗎？妳不要的話就別勉強喔。」

魔女只是微微托頷思索了下，而後悠然打了個晌指，對著那自半空中浮現的法陣輕說了句：

「妳可以進來了。」

那之後雙方沒有任何言語。

僅是順手將方才散落一地的衣物塞進床下，湮滅任何帕秋莉以外的人在此的蹤跡，而後快手快腳地隱敝到一段距離外的書櫥後，位於大門的事件視界之外。

兩人甫在書櫥後就定位，人形使迫不及待的舌尖便直取魔女的耳際。

「妳確定這樣沒問題吧？」

七曜的魔女將心中些許的不安訴諸言語。

但人形使卻似是刻意在鼓動她這份不安似的，僅在恣意她品味她的耳際之時低吟了句：

「誰知道呢？」

如電亟般自耳側蜂擁而至的刺激與那似是挑釁又似是撩撥的耳語一同撲天蓋地而來。

帕琪的掌心不甘示弱地摩挲著愛麗絲的腰際，而後便順著她那如人偶般精緻的肌膚扶搖直上。

正當她無情反擊人形使的雙峰之時，愛麗絲的低吟卻與大門解鎖的聲音一同出現。

叩嗒。

「帕秋莉大人──不在嗎？」

對現在的小惡魔來說，帕秋莉和愛麗絲確實都「不在」。

即便意識到這事實，雙方依然能感受到彼此的身軀微微顫抖。

她每在室內輕踏一步，兩人心中那淘湧膨湃的浪潮更高一層。

「……繼續啊，沒關係的。」

愛麗絲惡魔般的呢喃與灼熱的氣息一併輕拂過她的肌膚表面，她這才意識到危機意識讓自己本欲反擊人形使的掌心停止了動作。

她悄然以略帶輕蔑的眼神望了愛麗絲一眼，卻在視線交錯的一瞬間被吸入了名為愛麗絲的黑洞。

此刻，自己是愛麗絲的人偶。

無論此刻自己的雙掌看似是多麼恣意蹂躙著她的雙峰，都不過是在愛麗絲的意志授予之下所進行的為了滿足她而生的行為。

一切一切，都在愛麗絲那絲絲入扣的支配之下。

恍若魔法的絲線正纏繞著她的每一個指尖，以愛麗絲所授予的方式撫弄、挑撥、摩挲著人形使自己的每一吋肌膚。

愛麗絲願意給予的，她才能擁有。

愛麗絲不願意給予的，她也無權掠奪。

即使如此，她依然無從抵禦愛麗絲所下的一切指令。

即便心中有些許的不滿，掌中那人形使的誘人觸感仍令帕琪心甘情願地放下一切自由意志，讓自己化做只為滿足愛麗絲而生的傀儡。

耳側人形使的低吟與遠處小惡魔的腳步聲彼此交錯。

愛麗絲非常危險。不，不只愛麗絲、這一切都太過危險。

（小惡魔真的沒有聽到嗎？她真的沒看到我們嗎？）

簡直像是要在帕琪心中的恐懼上添磚加瓦，人形使支配著扯線人偶的指尖就這麼非常不恰巧的選在此刻游走到她雙腿之間，靈敏地褪去了她的最後一道布料防線。

「愛──」

連「等一下」都來不及出口，她便感受到愛麗絲的靈魂進入了自己的體內。

不由自主的呻吟脫口而出之際，心中警鈴卻也同時意識到遠處的腳步聲似乎漸行漸近。

（小惡魔好像走過來了）

（不對，她平常沒事不會在圖書館亂逛的，是我的錯覺）

人形使靈魂的衝擊沒有一絲一毫減弱，甚至遠比方才更加劇烈。

自身的呻吟與那一同共鳴，於是更加響亮。

（這麼大聲會被發現的）

像是早已知道帕琪的想法卻與之作對，那細膩而洗鍊的指尖動作更加毫不留情，劫掠著她一切的無情詠唱沒有止息，更無情的是她真的意識到遠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真的不是她的錯覺──

（等一下，她平常會幫我整理書）

（而我剛才的確忘了把桌上的書收起來）

（那本書好像的確是從這裡拿的）

恐懼感與興奮感彼此拉扯。

理性想喝止愛麗絲的所有動作，感性卻只想就這麼在愛麗絲的支配中達到高峰。

她的髮絲、她的側顏、她的呻吟、她的側頸、她的乳房、她的腰際。

愛麗絲。愛麗絲。愛麗絲。

她的一切一切，全身上下數兆個細胞每一個都在誘惑著帕琪。

是誰支配了誰、誰進入了誰、已經不重要了。

腳步聲似乎就在一步之外。

意識逐漸往高峰挺進的明滅之際，恐懼感與興奮感同時達到極限。

她緊擁著愛麗絲，徹底的享受著她的一切引領、支配、掠奪。

就這麼與愛麗絲的靈魂一同步向高峰之時，她看見了一臉錯愕的小惡──

並沒有。

小惡魔就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般，自身後的書櫥經過走向另一個遙遠的書櫥。

回歸寧靜之時，她眼中浮現的是愛麗絲惡魔般的微笑，與那和這惡魔微笑全不相襯的天使般的氣息。

她有種自鋼索上墜落萬丈深淵，卻在最後一刻被安全網接住的奇妙的安心感。

眼前的人形使究竟是惡魔，還是天使──她已不知曉了。

她只知道下一秒她那無條件包容著自己的深吻，給予她的是如天國般的安心與自適。

※

小惡魔後來又離開了圖書室，似乎是被咲夜叫去當臨時工了。

空無一人的圖書室中央，交纏著的人形使和魔女在被褥間低語。

「隱敝聲音的魔法？」

「對。之前在森林遇到過一個會操控聲音的妖精，覺得原理很有趣就逆向解析了一下。結果在這時候派上用場我也挺意外的。」

「……有這種東西的話怎麼不和我說？剛才那個……音量……我差點以為真的會被發現。」

水藍色雙眸的智慧中顯露著些許的戲謔。

「不『被發現』的話，就少了很多樂趣不是嗎？」

視線交錯之際，愛麗絲再度露出那邪佞的微笑。。

「不對。可是這樣想就有問題了。」

七曜魔女思索數刻，神情卻又顯露了不滿。

「嗯？」

「這樣的話，愛麗絲不就沒有樂趣了嗎？」

一針見血的話語確實讓愛麗絲不自主的點了點頭。

但水藍色的雙眸轉了轉，馬上又智慧地想到了新的壞主意。

她湊近帕琪的耳際，輕說了聲：

「那好。下回到神社做。消除聲音的魔法對巫女她們可沒有效。」

果然她不是天使，真的是個惡魔呢。

倒臥在床的七曜魔女享受著愛麗絲的氣息之時，這般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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