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季之雨

灰蒙蒙的天空，晚风吹过学院大道，教堂的钟声响了六下，学生们从教室里涌了出来。米勒丝刚结束了考试，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而舞蹈老师突然叫住了她。

“通过考试，有没有开心的感觉？”

“还多亏您平日的教导，感觉还不错。”米勒丝裹上外套，向舞蹈老师道谢。

“开心一点米勒丝，明天就是圣恩节了。说起来，圣恩节之后就放假了吧？以后还能再见吗？圣薇妮那边有什么说法？”

“嗯，今后还会努力的。圣薇妮的话，我还没问过”

“圣薇妮吗？明天大教堂主持也是她把，摄政主教真是个大忙人。但不管怎样，圣恩日快乐，愿圣光保佑你”

“愿圣光保佑”

跟老师道别后，米勒丝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节日前的街道十分热闹，两旁的店家都装饰上了百合花，用来庆祝明天的圣恩日。而这一如既往的阴天，帝国人民已经习惯了。

初代帝皇击败黑暗势力，在圣恩日成立帝国。而在第四次光明远征中，光明势力被魔龙带领的黑暗势力重创，古圣火山被引爆，满天的灰烬遮挡了神圣的阳光，让一切东西都暗淡了下来。

但圣光不只是太阳，还是人民心中的信仰。

“过了明天，就十六岁了呢”

米勒丝自言自语地走着，路过一家很热闹的服装店。她看见有顾客从里面走出来，拿着装着围巾的篮子从身旁走过，她盯着那家店铺想了想，圣恩日或许可以送圣薇妮什么礼物。

她走进那个服装店，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围巾专柜。店员在被其他顾客拉着讨价还价，米勒丝就自己拿着几条去到落地镜那边试了试，心中想着圣薇妮穿着的样子。虽然圣薇妮总是穿着厚重的主教服，但是……应该也有会用到的时候把。

她挑了两条白色的羊绒围巾，挤到店员面前付了钱，用着好看的礼盒小心包装。直到走出店铺，天已经黑了下来，街道两旁的路灯有些昏暗，但街上依然充满热闹的人群。花店已经关了吧，米勒丝有些遗憾的想到，便又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圣龙大道的尽头是帝皇宫殿，但是由于皇室成员在上次远征中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下少数的护理人员，在夜晚点燃稀疏的灯光，让人们不至于遗忘这处圣龙城的地标。

宫殿往西穿过广场，她默背着演讲稿，步行一小会就会到达茉莉街道。这里灰白色的巴洛克建筑连成一片，灯光明亮但人影稀疏，只有皇家卫兵把控着建筑的出入口。米勒丝沿着街道一直走，走到中部那被黑色铁栅栏封闭的小巷前，入口的两旁插着圣龙城的旗帜，一块牌匾上用镀金的文字写着，茉莉街道十号，圣龙首相官邸。

两旁的卫兵对米勒丝致敬，便打开了铁门，米勒丝走进去，灯火辉煌的官邸里显得空荡荡的，因为明天的圣恩节，昨日米勒丝给官邸的仆人们放了假，只留下卫兵，保证官邸的安全。

圣薇妮的父亲是曾经的圣龙城首相，和米勒丝的父亲关系密切。在米勒丝的母亲产后大出血逝世之后，米勒丝便被托付给了首相一家抚养，前首相工作忙碌，一般都是圣薇妮当米勒丝的监护人。

光明远征失败后的帝国濒临崩溃，前首相为了帝国的延续而耗尽了所有精力，在米勒丝十岁时疾病突发而亡。圣薇妮接手了首相职位，延续着她父亲的愿望，从那时候开始这栋官邸就圣薇妮和米勒丝居住，而圣薇妮事务繁忙，经常就只剩下米勒丝在这里。

米勒丝走过空荡荡的走廊，到厨房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晚餐。吃完后她简单的整理了卫生，便到浴室里清洗了身体。穿上白色的丝绸睡裙，金色长发松软的铺在背上，坐在不大的卧室里，那张靠窗的红木桌子前。她点起桌上那盏灯，便开始阅读那本厚厚的帝国法典。时间在怀表间流逝，直到眼睛泛起干涩的感觉，她才意识已经到了深夜。

她眨了眨眼，以便缓解积攒已久的疲惫，却不经意的看到桌旁的两本书。那是关于剑术与魔法的书籍，她已经好久没有关注了，印象之中看了一半。米勒丝在座位上盯了它们好一会，便叹了口气，起身将那两本书放回一旁的书架。

一阵呼啸的风声，随后是稀稀疏疏的雨声。米勒丝走到窗边伸出手，冰凉的雨滴在手心，风也跟着吹了进来，深秋的凉意让她缩了缩肩膀。她关上了窗户，熄灭了桌面的灯，跟着褪去的光亮，钻到柔软的被窝里。

怀表被放在枕边，时钟已经进圣恩日许久。十六岁的米勒丝缩在被窝里，担心的听着耳边的风雨声变大。她疲惫的眼皮在叫她睡觉，但是她每次都把它们撑开，撑着撑着，竟然挤出几滴泪来，一片模糊之中竟然听哭声。

那哭声越来越近，模糊的视线越来越清晰。她看见永恒不变的灰色天空，一个小女孩坐官邸前的草坪上，低头看着手中那束盛开的百合花，在嚎啕大哭。那个女孩满脸通红，眼泪流了满脸，在啜泣中还被自己呛了一下，她难过的咳了几声，用肉肉的小手擦了擦，又继续大哭起来。

突然有个人影在女孩面前蹲下，取出白色的手帕，温柔的抹去女孩的眼泪。又将不断啜泣的女孩拥入怀中，她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抚摸着女孩背部。直到女孩的哭声低了下来，她才看着女孩的眼睛轻声询问。

“小米勒，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

那个女性有着紫罗兰般优雅的瞳孔，年轻的面容

“圣薇妮，今天我去摘花，遇到首相。它给了我一个冰冰圆圆的东西，问我圣光，我摇了摇头，它就又问了几遍，然后露出很难受的表情，一边的女仆姐姐哭了起来，然后我也感到很伤心，也哭了起来。”

小米勒说着说着，就又涌出眼泪，圣薇妮用指尖将它们拭去。小米勒抓着她的手臂，眼睛睁得大大的问。

“圣薇妮~~圣光是什么呀？”

“是一种温暖的力量。”圣薇妮摸着小米勒的头发回答。

“跟圣薇妮的怀抱一样吗？暖暖的，软软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孩童天真的话语逗笑了圣薇妮，但她没有反驳。她用她的掌心包裹住小米勒的小手，拉到两人视线之间，然后伸出纤细的指尖，汇聚出一小团璀璨的圣光，照得小米勒眼睛闪闪发亮，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很可爱的叫声。

“好漂亮，好温暖~！”

小米勒扑了过去，将圣薇妮指尖的圣光吞入口中，还美滋滋的允吸着那纤细的指尖，逗得圣薇妮发出一阵嬉笑。小米勒松开了指尖，也跟着圣薇妮笑了起来。

“果然，跟圣薇妮一样！！”

小米勒大叫着扑进圣薇妮怀里，用脸颊调皮的到处乱蹭。突然小米勒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安静下来，她轻轻推离圣薇妮的怀抱，用着疑惑的语气问。

“那为什么，我找不到它们呢？就像我找不到父亲母亲一样”

“它们一定都在远方，等着小米勒”

“远方？远方是多远？”

“我也想知道，但是，只有小米勒才能找到答案”圣薇妮对上年幼的女童水雾朦胧的眼睛，轻声教导。

“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肯定不行的，天黑的路好可怕” 女孩转过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圣薇妮。

“我会陪你的，米勒丝。”圣薇妮将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额头，微笑着轻轻摇晃。

“如果有圣薇妮在的话……有圣薇妮在的话……没准真的可以，我们约定了哦，无论怎么样”

“嗯，我们约定好了”两个不同大小的手拉着勾，欢笑声传遍了整片花园。

记忆渐渐模糊，远方传来暴雨的声音，随着一声巨大的雷鸣，米勒丝猛然睁开眼睛。她看见手中握着的水晶球，看见周围站满的老师，看见中间的圣薇妮的眼睛，好像充满了遗憾和失望。

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往上串，让她全身剧烈的颤抖。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听到有人在嘲笑她。有人打开了魔力测试室的门，外面传来的雷鸣让她猛然睁开眼睛。她用着愤怒的眼神扫过面前的人群，随后甩头狂奔着逃出去。

她跑出安静的长廊，闯入倾盆大雨中，在雷鸣中沿着道路一直跑。她看到路人好奇的眼神，好像嘲笑声透过大雨传了进来，她无法躲藏，也没有容身之地。她迫不得已拨开路旁的灌木跑进树林，然后在轰鸣的雷声中，被藤蔓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她双手痛苦的抓着大地，眼中是胡乱蔓延的杂草和厚重的乌云，冰冷的雨水好像渗入了心里。她颤抖着缩成一团，嘴里呢喃着某个人的名字。

她的全身好像燃烧了起来，那些嘲笑的声音越来越近。杂乱嘶哑的盖过磅礴雨声，冲上昏沉的大脑，像是恶魔在耳边低语。

“被圣光抛弃的可怜人，搞笑的你还能坚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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