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商城案发后，警视厅迅速调取了监控信息，从中发现了被害者的行踪。当晚，和眼镜男一同行动的另外两名男性接受了警方的问询。第二天，岩上正人和青木诚将调查重点转移至了眼镜男身上，访问加藤遗孀的行程暂时推迟了。

“今天真是不巧啊……”青木诚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在步行街里调查了几小时，他的脑子都快融化了。他巴不得立刻把西装外套扔到一边，但衣服里的佩枪打消了他的念头——在人流密集的步行街，公然露出枪套显然不太合适。加藤一案后，岩上正人的警惕性达到了最高，他和搭档青木随时把枪带在身上。

“没办法，车开不进步行街。”岩上强忍着酷热，边走边说。“下一家店马上就到了，我们可以在那里歇一歇。”

T市的秋天通常非常凉爽，然而很不幸，今天正好赶上“秋老虎”——气温突然回升，燥热的感觉如同酷暑一般。对外勤警官来说，这种天气简直是噩梦。

“那个眼镜男去的地方还真多，”岩上掏出笔记本，看着昨天晚上自己和其他同事们加班加点汇总成的调查结果。“电玩城，游戏商店，同人志贩售处，vr体验馆……典型的宅男啊。”

“还有女仆咖啡厅。”青木忍着笑。“真是搞不懂这些宅男的爱好。”

“下午他和朋友去了电影院，但是中途单独离场。之后就再也没有监控录像捕捉到他。”岩上说道。对于女仆咖啡厅的事，他没有发表意见。素来冷淡的他，对于两性话题并不感兴趣。

“他的朋友们说，没有发现他平时有什么异常情况。”青木说道。“监控录像也没有发现他和可疑人员有过接触。也许又是像加藤前辈那样，是早就认识的熟人？”

“不好说。”岩上回答。“现阶段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你也注意到了吧，这两起案件里，凶手的计划性十分明显。她心思缜密，行事慎重，做好了万全准备才下手，不留任何破绽。如果我们现在顺着加藤的这条线走下去，很可能会进入死胡同。”

“嗯……”青木若有所思地听着岩上的话。

“然而，与需要理性思维的高度计划性相悖，这些案件又充满了感性色彩。”岩上说道。“如果她的目的是尽可能地湮灭行踪，那么把尸体藏到什么地方，或者干脆抛到垃圾粉碎机里，岂不是更有效？T河每周都能打捞到溺死的人，如果她选择这么做的话，我们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遇害。短时间内又犯下第二次相似的案件，这种行为就更匪夷所思了。”

“的确……一般的罪犯只会想方设法地躲着警方。”青木说道。“但这次，怎么说呢……好像我们才是猎物一样。”

“同感。她一定有其他目的。某些无法以正常思维理解的目的。”岩上说。“此人极度危险，再度犯案的可能性也是极高的。如果她的目的是报复警方，那么我们就要小心了。”

不过，两起案件的异状令岩上正人怀疑。她的目的真的只是这样吗？

“啊，前辈。我们到了。”青木如同看到救星一样，高兴地说道。

青木指着一家店面。十字路口左侧，一个显眼的深红色招牌上，闪亮的金色花体字写着几个大字——Maid Magic。

“欢迎回家，主人！”伴随着大门推开时悦耳的铃铛声，女仆们笑着向进来的二人打招呼。

“啊……”看着站成一排的女仆装美少女们，青木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岩上不动声色地环视着这家女仆咖啡厅。这家店的面积不算大，但到处都充斥着精巧的设计，浅色调的装横给人一种温暖欢快的感觉。也许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店里的客人并不算多，所有的店员都是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岩上对女仆装的了解，始终停留在19世纪的维多利亚风格，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裙子超短的日式女仆装。

不愧是宅男喜欢的地方。岩上心想。

“我们要见一下你们的老板。”岩上亮出警官证。他板着脸，用中等程度的音量，平稳地对身边的女仆们说道。

“啊……”女仆们愣住了，然后哧哧地笑了起来，她们的目光时不时地投向岩上的脸。

“怎么了？”岩上不解地问道。

“抱歉，大家只是觉得您……很有吸引力。”一个较年长的女仆笑着对岩上说道。“失礼了，请跟我来。”

感受着女仆们的视线，岩上和青木跟在女仆身后，来到了柜台前。柜台后站着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

“我是岩上警官，这位是青木警官。”岩上正人对柜台后的男子说道。“我们奉命调查一件凶杀案。怎么称呼您？”

“你们好啊！大家都叫我Z君。”男子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回答。

“那好，Z先生。昨天中午十一点左右，此人来过贵店，没错吧？”岩上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

“嗯，是的。”男子盯着照片。“他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来的。莉卡招待的他们。”

“莉卡？”

“莉卡可是本店的招牌女仆。外面的海报你们看到了吧？那上面的就是莉卡酱！”男子自豪地说道。“哎呀，多亏了我的眼光，当时……”

“能让我们和她谈谈吗？”岩上打断了男子的话。

“你们好，警官先生。”很快，霞就出现在二人落座的桌边。“要喝点什么吗？”

岩上抬起头的一瞬间，视线立刻被吸引了。这是多么美丽的少女啊——她深邃的红色眸子毫无迟疑地盯着自己，细细的瞳孔似乎要把人吸进去似的；俏丽的眼角下，一颗泪痣散发着奇妙的吸引力。她的粉色长发束成两根辫子垂在胸前，显然经过了细致的打理。她的身躯紧紧地裹在红白相间的女仆装里，隐约可见曼妙的曲线，而她的两条腿则毫不吝啬地暴露在外，白色过膝袜形成的曲线令人遐想连篇，淡淡的香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她穿着深红色的低跟小皮鞋，鞋面一尘不染，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暖洋洋的光芒。此时，这少女正微笑着，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双眼。啊啊，这种被高高在上的少女俯视的感觉……不对，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在少女面前，自己似乎变得十分渺小……是这两场案子带来的心理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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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后，岩上不由得有些惊讶，他轻轻避开视线，然而少女的距离如此之近，无论岩上的视线逃到哪里，前方都是少女美好的躯体，她淡淡的香味始终萦绕在他心间，让他无路可退。这就是莉卡吗？岩上不由得感叹。

这就是岩上正人吗？霞心想道，她悄无声息地品尝着眼前的年轻警官，目光游遍他的全身。在这么近的距离，面对我竟然如此镇定，这样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岩上正人果然不一般，和他身边那个家伙完全不一样呢。

霞向看呆了的青木投去一个微笑。

“那，那就……”青木强装镇定，连忙说道。“来两杯可乐好了，加冰。前辈也很热吧？”

虽然工作的时候这么做不太好，但是算了，我和青木都需要冷静一下。岩上反省着自己的失态，点了点头。

“好的，”霞高兴地笑了。“请稍等片刻，二位主人……啊不对，二位警官❤”

问询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结束了。二人决定在Maid Magic少歇一会，然后再继续调查。

“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啊。”青木靠在舒服的椅背上，叹了口气。“虽然五月女小姐很配合……”

岩上翻着记录着闻讯过程的笔记本。根据霞的诉说，她在接待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既看不出和遇害者的朋友有矛盾，也没有任何可能导致遇害的原因……昨天警视厅询问了眼镜男的两个伙伴，他们也同样证实在Maid Magic里没有发生异常情况。那两个宅男的供词和霞的说法完全吻合。店里没有监控录像，不过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姑且认为眼镜男的遇害和Maid Magic没有关系吧。

岩上合上笔记本，向后一靠。空调凉爽的气息吹在他身上，肚子里的冰可乐吸收这温度，他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他偏过头去，看着女仆咖啡厅里忙碌的景象。啊，那个粉发女仆还在忙呢，真是勤勉的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来女仆咖啡厅。”青木继续说道。“说实话，我原本以为这里会更……怎么说呢，越界？”

“越界？”

“就是，公然进行色情服务什么的。”青木承认道。“来了才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啊。”

“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我们在的原因？”岩上喝了一口可乐。“事实上，女仆咖啡店提供软色情服务的现象并不罕见……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过这的环境还算不差。”

“店员的服务很到位，”青木说。“尤其是五月女小姐。像前辈那样恩威并施的询问方法，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吧……她能始终保持那样的态度，真是不容易。”

“虽然对那样的女孩子有些于心不忍，”岩上说道。“但我们是警察。警察的目的是对抗犯罪，不是做心理疏导。”

“哈哈哈……”听到一阵细微的笑声，岩上回过头。几个原本凑在一起往这边偷看的女仆，立刻扭过头，相互之间打闹着。“哎呀，被发现了……都，都怪你！”女仆们重新开始了工作，但依然时不时有人偷偷朝岩上投来一瞥。

“怎么回事？”岩上摸不着头脑。

“前辈啊。”青木叹了口气，摆手做无奈状。“你真是把自己白白浪费了。”

“走吧。”岩上放下可乐杯，站起身。他不等青木回答，便向门口走去。

看着两名警察离去的背影，霞感到一阵失落。她本来期望岩上正人能有所留恋，但除了青木诚出门前的一次回眸之外，她什么也没有得到。对于岩上正人，霞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击溃他，或是致他于死地：她完全可以埋伏在岩上回家的路上，将他打昏后带回自己的调教室，然后反复施加鞭子与糖的调教，直到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为止——她对自己的手段有绝对的信心，每个进入她调教室的男人，无论多么强健、多么刚硬，最后都会匍匐在她脚下，抱着她的长靴，痛哭流涕地请求原谅，彻底沦为她的奴隶。

然而，霞却惟独不想对他这么做。她有种预感——如果自己像这样彻底摧毁正人的人格，她将永远失去更珍贵、更珍贵的东西。

那天，岩上正人和青木诚走遍了步行街，也没能得到更多线索。凶手的踪迹，再次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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