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天，明智察覺了真相。

能如此肯定，是因為蓮看見明智表露出在這個世界、在這個夢境中不曾存在的陰鬱。

自這場夢開始的冬日起，已過了數年，這期間的每一日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蓮壓制著在心底最深處翻騰的罪惡感以及不安，悄悄靜靜地沉浸於過度甜美的樂園中。

他心知肚明，他再清楚不過，終有一天，明智會醒過來，看穿這虛偽的美夢。

那天，他看著明智的眼睛，又見到一抹久違的陰霾。

這個世界的明智不曾經歷過的苦痛和罪孽，再度烙進那雙眼裡。

明明知道終有一天脆弱的泡泡會破滅，也想像過無數次攤牌的場景，然而真正面對時，所有辯解都哽在喉頭，毫無意義。

他是個懦弱的男人，在那個冬季的夜裡拋下本該背負的責任，選擇沉溺於最美好的「現實」中。

他等待著，等待明智發難，痛斥他的辜負，詛咒他的背叛。

他又想起那天晚上，當他說出自己的答案時，明智臉上冷冽至極的蔑視。

儘管一夜之後，他又收到明智傳來的訊息，飽含熱情的邀約，在這個世界，他們僅是相知、相遇、相惜的兩人，雖然還是嘴壞，依然好勝，仍舊逞強，老是裝模作樣，但在這裡的明智，不曾穿上那套黑色裝束。

那套黑色裝束，在那晚被蓮藏進自己心底深處，數年之後的今天，終於又被明智拾回。

他關上爐火，放下準備兩人早餐的工作，站在流理檯邊，面對明智的注視。

那張淡漠的臉龐竟令蓮感到萬分懷念，他暗自發噱，多麼地諷刺。

明智一步一步地走上來，蓮沒有別過頭，沒有閉眼，恍惚間，他們又回到那間偵訊室，他等著明智朝自己開槍，等待那枚將穿過眉心的子彈。

但出乎意料地，明智僅只是抬起赤裸的手，輕輕抹去他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

「怎麼了？你該不會在煮會用到洋蔥的料理吧？」明智笑著。

「我餓了，快點煮好吧，還是你想要我親自下廚？」在他愣著的時候，明智自顧自地說下去：「也幫我泡杯咖啡吧。」

他點點頭，接下明智的邀請。

此刻開始，這齣劇目再不是獨角戲，而是雙人舞。

他轉身的同時，迅速擦去剩餘的淚水，繼續完成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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