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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夜语系列之第四届 - 27,1

[db:作者] 2025-06-19 22:41 5hhhhh 2410 ℃

        ***    ***    ***    ***

  时光之外,阴道之中。那夜我醉生梦死,春暖花开。

  原来地狱天堂只在一线。

  爱一个人太久,会病狂;病入膏肓,诸法无常。

  ANA姐——

  某年月日,我终于变作禽兽蹂躏你的身体,将污浊的精液射进子宫。这那个瞬间,你可曾有过爱恨?

  本该彼此怜惜的两个人,却用强奸的方式苟且偿还。只因彼此的心结,作成两人的劫。

  「江、湖、海;尸、屎、尿。」

  人世一生,莫非冥海里的蜉蝣,浑浑噩噩,营营役役,也不知此去何从。漂流浮生,宿世迷茫,我们分明这样接近,偏不肯彼此相顾,相约伴老。

  ANA姐,这时的你美极。

  你赤裸着身,好象热带鱼一样光鲜。长发披散,令我看不见眼角眉梢。你抱了膝盖,蜷在墙角,听得见凝重呼吸。暗灯之下,烟火明明灭灭。

  在你双腿之间,溢出腥臊液体,缓缓汇在地上,一滩狼藉。

  我站进你面前,绵软的阴茎垂落视线。那些嘴角的咬印,乳房的抓痕,腿间的精斑,足以摧毁一座坚实牌坊。

  然而这份渎圣勇气,其实来自苏秀行。

  「如果……」

  「ANA姐,明天我有命回来……」

  「我……娶你。」

  我终于说出这句,便也释然了。径自穿好衣服,只身离去。

  ANA姐始终没有说话。

  临别的时候,我吻遍她的脚踝,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而她始终没有再说话。

  打开门,又再关上。当我走过芭娜娜的长廊,我听见一些声音。不知是不是她在哭。

  1997年8月11日零时又过三刻。

  我在芭娜娜强奸过我的大嫂,之后仓仓扑进夜街。

  我的名字叫欧阳辉南,我是一个古惑仔。以前在技校念书的时候,我的编号是6531。

  14个小时之后,寰宇中心双子楼B幢,裙楼4层会展厅。

  当我拟准时机掏出手枪……

  忽而瞬间灰白,转而宁寂,继而虚空。

  连对方的枪声也未及听见——

  电光石火,那枚子弹自眉心穿越。少量渗血,概无痛觉;在我倒地时瞳孔泛散,掌心翻转,指尖略有微颤。

  藉此——

  丧失这笔暗花的契机。

         ***    ***    ***    ***

  1994年3月15日,我捅了一个男人七刀,因为他骗我。当时他扑倒在血泊中,痉挛颤动。而我静在那里,也不知该去何处,只看见他的一双手扑进暗红血渍,指尖轻挑,好似蝴蝶翅。

  后来警察带走了我,给我两年九个月的刑期。

  我的名字叫苏秀行,我是一个古惑仔。以前在西桥监狱坐牢的时候,我的编号是2218。

  监中有个号友叫作余良森。虽不算高大,却坚实挺拔。人与他说话,他也不爱去理,一双眉目好似刚强,时时又低头缄默。

  认识他,是在我19岁的生日。那天有同住的犯人抢我伙食,又来欺凌我。

  说我长得像女仔,便要供他淫乐。也不知余良森从哪里站出来,拳脚舒展,那人随即服了软。

  事后余良森遭到警察「严厉训斥」。躺在狭窄的铁床,他已不能动弹,我跪在床边长久照料。

  当他睡着时候,我便轻抚他面颊,留连颚骨轮廓。某次倒在他胸膛睡去,又被鼾声惊起。

  门外长廊里,巡夜的脚步滴答。我蜷着膝藏进墙角,痴痴望他。铁窗透过一束光,一张床,一脸黄。

  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总之那三年,在他温暖胸膛,被我当成睡床。

  1995年9月16日,是他刑满的日子。先前他一直没有说,也该是害怕分别。

  那天我出工回来,他便消失不见。一张牢房铁床,整理得干干净净,仿佛不曾有人睡过。只在枕头上,找到熟悉味道。

  那之后的15个月,我一直很低潮。人与我说话,我也不爱去理,一双眉目好似忧伤,时时又低头缄默。

  待到我刑期圆满,已是1996年的冬天。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余良森。却发觉很多东西都变了。

         ***    ***    ***    ***

  「苏秀行」

  在江湖上跑,没有人不想捞。捞的多了,也就成了社团。

  那时洪盛、东英乃是最大社团。加上近年串起的一合会,已成鼎立。

  而我却跟了花石舫暴龙。出不出头,上不上位我无所谓。所以会跟他,其实另有其因。

  三条街,十几个场,并没有太多事情要你去做。平日里,暴龙要我帮他看一间DISCO。期间我认识的阿辉。

  1997年7月11日晚上,大约10点。警察莫名其妙跑来临检,我们便提前下了班。

  那天晚上,有个印度人讲话很嚣张。我帮阿辉砍了他。当时他从阿辉家中下楼,我已等在路口矮墙——

  「你……你唔好乱嚟吖,我,我……我系印度人!」

  「去你妈的印度人!印度人不讲番话,跑来这边满口白话。砍的就是你!」

  「我唔只识讲,仲识写咸湿故仔(色情故事)咧……你唔好砍我吖!我仲领咗贱人嘅花红!我讲你知啊!你唔好乱嚟吖……你……你……」

  这印度佬疯疯癫癫,一边挣扎,一边鬼叫,令我好生不爽。手起手落,下刀之重,当场教他仆倒地上。

  几只铁皮垃圾桶翻倒下来,压在他肩膀手臂,破碎的啤酒瓶搞到一地狼藉。

  我掏出纸巾,擦拭刀刃上血渍。也不去管他死活,即刻转身返家。

  途中后悔,竟忘在阿辉家洗一次澡。

  辛苦忙碌一天,再又砍人,在我身上难免余下血汗味道。

  而我不希望余良森会闻的到。

         ***    ***    ***    ***

  在我回去时候,他已睡熟了。

  房间凌乱。地上两片锡箔,一支注射器,还有吃剩便当。移开餐盒,看见一滩黄色黏液,带着浓烈的碱性气味,是阿森呕出的。

  旧家具也会有温馨。橱柜上摆着合照,那天倚在他身前,他的一双手自从身后揽来,围作半个圆。

  此刻床上,他展开睡姿竟又瘦去一圈。

  轻步向前,为他合上被褥,触到嶙峋肋骨。

  这之间,千般言语只好凝了叹息。

  人跟人相爱是很武断的事情,一秒钟可有一世。两年前缘遇,转而分割,继而重逢。这男子,我是想了要来一世。

  因而在这秒,端是要叹息的。

  前时他眉目刚强,炯烁且又威武,再不似如今憔悴。

  其实一个人强壮雄极,你反而不知怎样叹息。欠他越多,越发就作成依赖;这依赖惯了重了,也就不事怜爱。

  以前的房东问过我:「点解你唔带他去阿根廷睇瀑布?」

  我是真的很想。只不过梁朝伟并没有吸毒。

  起先我们吵过很多次,每次每次他都会发怒。他砸完东西我会哭,我哭完他会抱我,他抱我我就会说,我就会说森哥,我只在你一人面前哭。

  未犯毒瘾的时候,生活如此静好。

  然而想要维持这样的好,惟有越来越多白粉。

  后来我做了。

         ***    ***    ***    ***

  那天我去灯街,是想遇见一个人。

  我怕他耍滑头,所以带上欧阳辉南。谁知他很机警,终于没有露头。

  人说「打仔洪盛,4仔东英」。从前我其实想跟丁耀,他是洪盛会的438纸扇。由于我恰好知道,他是东英山鬼的人。

  那时丁耀说:「不如……你去跟花石舫的暴龙。」

  「耀哥……我……我只想要粉。」

  「暴龙是花石舫的土霸王,虽然没有什么势力。但是,花石舫……有一条灯街。」

  那时我不知道,原来丁耀他这样说,乃是有道理的——

  四个月前,越南毒枭阮文斗在本埠遇袭身亡。关于死因至今众说纷争,有人认定是杀手暗花,也有人说是黑帮残斗,警方曾推测事件与越共中央有干。

  事情于是没有过度宣扬,但很多人都知道,阮文斗生前将一批数量极巨的白粉藏在灯街某间仓库。因为死的突然,还未来得及动。

  「灯街虽然繁华,却不在于长度,也不见得金贵。头尾两间KFC,一家梦丹蓝婚纱影楼。三座报摊,四家食杂,夏天刨冰,秋冬煲汤。中段有快餐店、面馆各一。以前还有两家音响行现在都仆了,贴出空铺招租。」

  我略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八零年代起,灯街就以贩量成衣为主,向东左手一共五十四,右手五十七,共一百一十一间全是服装生意。之外另有鞋店十四间,错落分布。」

  丁耀品茶浅笑:「跟暴龙才几个月,居然搞到这么细致。阿行,你真是选错了行。」

  「耀哥你不要笑我。如果有的选,我怎么又会跟他?」

  「暴龙虽然草包,却不至于脓包。自家势力小,你就要懂得低调。要么早给人除了根。」

  「呵,他又怎么会低调?暴龙若懂得低调,桃子都要偷猴。」

  「越南鬼上天之后,先是警察把灯街翻了个遍。之后老大的儿子DAVID又带社团的人来搜,搞到底朝天,还是一无所获。然后东英山鬼和一合会的宝仕龙先后又来凑热闹,当然还是一场空。」

  「这些……耀哥,我为什么不知道?」

  「哈哈,」丁耀笑容亲和,柔声道:「你是矮骡子你当然不知道。」

  原来矮骡子真的是矮骡子。同样一条灯街,同样一片江湖,我数得再清楚,觉得再分明,看到不过表象。

  「花石舫,明处来说,毕竟是暴龙地头。看来,他真是有够低调。」

  「出来混,就要讲义气。当你没有资格讲太多的条件,你能讲的,唯一只有义气。」        丁耀沉醉茶香,眉眼细成一线,冷落我在一旁,兴至而谈:「你以为他真是个傻瓜。我们都找不出,他又何苦浪费时间。只要桃在树上,风头过了,还是他拿。即便他也拿不到,最终落进黄土,也好过跟人抢到头破血流的,然后两手空空。」

  「耀……耀哥,有否想过这个……根本……就是假……」

  「这个。你不妨去问暴龙本人。」

  「我是矮骡子,他怎么会说。」

  「是啊,他不会说。但你有眼睛看的见。明天下午呢,你……是不是空跑去一趟灯街?遇见的话,可能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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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真的去了。

  可惜并没有遇见什么有趣事情。那天我买了一件衬衣给余良森,是依三年前的SIZE。

  见他穿起衣服,捉襟见肘样子,不禁又是怜惜。偷眼望他神色,可见欣喜,因而也跟着轻松了。

  「森哥。我前次还见到一双皮鞋,棕色系带,应该会配喔。下次我买回来给你。」

  「好喔,乖仔,改天陪你逛街嘛。」

  在森哥瘾未犯时,其实一切安好。那天缴完电费,手中所剩恰好够一双鞋,他于是陪我逛街。行至半途,他忽然有奇想,要我原地等他,然后转身跑去。返回时候,手中竟拿来一对冰激凌。

  「乖仔,鞋店都好远。不如我们来吃哈根达斯。」

  他说话时的样子,每每令我痴。那日盛夏天气,他着清爽新衣,凉风席席。

  乘车到郊外。顺延河边公路,两人牵手漫游。手中的冰激凌一直没有吃,行到累了停下休息,倒数它层层融化,也是有快意的。

  大片的云彩掠过城市的天空,阳光映在水面是一点点红。

  他站在身旁,我坐在堤岸,悬空的双脚荡啊荡。

  美景良辰此刻,我说:「森哥,你吃喔。」

  我转过身,要将手中冰激凌递给他分食。却见他双拳紧握,面肌抽动。太阳穴处已是虚汗淋漓,周身浸湿,直如落水一般。

  乃知他毒瘾又犯。

  毕竟哈根达斯的淫荡,敌不过一克白粉的欢场。

  「森哥,你……」

  「我……我,还好……我没事。」

  往往他说没事就一定是没事。因为他有事的时候,根本已经说不出话。

  急忙乘车回家。那班巴士没有空调,我靠在他身上,他的衬衣湿透。

  「哗,」我说:「都这么粘咧。」

  「衣服嘛,你越臭汗,它粘你越紧。」

  不知他是否另有所指,这句子听来刺耳。

  想想其实也然,他余良森我苏秀行又何苦怜惜一件衣服。

  随后我中途下了车,换乘去找阿辉。

         ***    ***    ***    ***

  假如人跟人的感情可以换乘,我也会很愿意尝试改变线路。

  其实我想过欧阳辉南。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线路去接受一个男人。但他很爱他的大嫂;他大嫂也爱他。

  所以,我始终无法告诉他太多。

  记得丁耀说过:「男欢女爱,无非想要一个家。想家,就不再有野心。」

  两个月前,我从丁耀的床上下来,他为我披上衣服,这样对我说话。森哥之外,他是我唯一的男人。

  第一次,也是最终一次。

  那夜我供给他淫乐,只为换来一笔暗花的线索。

  我不过想要改变一些事情,却被他说成有野心。后来因此死了很多人,而欧阳辉南是第一个。

  他死在游戏开始的时候。

  一直到16个月后,丁耀和东英山鬼联手,一举灭了洪盛。据说那些天,他们囚禁了两个绝色美女日夜奸淫,场面十分劲爆。

  不过丁耀始终没有出马。一是他喜欢男人;二来,他还有野心。

  我和丁耀的一夜情始终隐秘之极。那夜MAYA的7,一首老歌惊艳莫名,留言板上柳暗花明。

  我跟他距离最近的时候,只隔两只酒杯,四层玻璃。他说,阿行,不要说我看得起你,我只不过看见你会勃起。既然你给了我一个晚上,那么我也给一个发财的机会你。

  「出来跑,有人求名,有人求财;有人走正道,也有人捞偏门。老人家这辈子什么都见过,早该淡出江湖。但他的儿子DAVID却很有作为,用老人家贩毒赚来的钱拿来大搞慈善……」

  「那有什么不好?」

  「好啊,好的很哪。老人家常常讲:『江、湖、海;尸、屎、尿。』人这辈子营营役役,转眼都要归为尘土。恶贯满盈,不如广结善缘。他让DAVID去竞选立委,更好为民众谋求福利。」

  「老人家不老嘛,真当是与时俱进。」

  「他这样唱,我便这样听。反正在这国度,这类说辞早也听了惯了,」丁耀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可惜很不顺利,政界一些官员始终对DAVID成见极深。屡在公众场合大肆揭发黑帮家境,更有甚者引为奇耻大辱,扬言要一举扫除本地的黑社会。好在老人家在‘上头’有些朋友,强令媒体封锁消息,这才不至太过尴尬。」

  「那么……」

  「那么老人家当然很不开心……人不开心,当然就会有点表示。那群官员中反对呼声最高两个,一人200万。阿行,你做不做?恰好,你也不是我们洪盛的人。」

  当时我没有答应他。因为他说的后半句,很难听。

  每一行都是有行规的。黑社会走黑社会的道路,立委讲立委的台词。你不过是矮骡子,玩什么暗杀,揭什么暗花。

  而我想到余良森,竟又踌躇了。

  其实一个人不愿去做坏事,并不代表他善良,而是没有把握。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怕死。

  「江、湖、海;尸、屎、尿……阿行,你……也不必太上心。」

       ***    ***    ***    ***

  假如我真的可以不上心,事情或者就变了。

  几天之后,我跟欧阳辉南各自烦烧,看戏想要散心,那时他说出心上的人。

  「咁……」他说完心如死灰:「即系叫我去死。」

  而我于是有所想,随即说出我心中的事。

  「这样……有件事不如让给你做,阿辉……看你有没有兴趣……400万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给她一个家。」

  时间是8月11日14点15分。

  地点在寰宇中心双子楼B幢,裙楼4F会展厅。

  本埠财政司长陈田秋霞女士将于此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一同主持会议的还有来自北京当局的高层人士。与会成员多是本地政界与地场界的要员,据悉东南亚某著名的财团派出的代表列席。大批来自日本,欧美的记者将对本次会议进行LIVE播出……

  会议的安保工作由本地高级警官谭咏麟先生负责施行。丁耀在他身边有人,该是由此才获得这张PASS证件。

  我取出递到阿辉手中:「阿辉,晚些你去MAYA找丁耀,给他看这个,就说是我朋友,他会给你家伙。那……祝你成功。」

  其实那一刻我的心情矛盾,倒也无干他的生死成败。像是烫手山芋,给予旁人,且喜且怜,莫非又有余香?

  他无声凝息,眼神望我,眉目之间好似优柔。手中一张记者证,痴痴紧握。

  一如救命的草,一如催命的符。

  他转过身,匆匆扑进夜街。

  露天戏台上,民间艺人穿着花绿衣服。刀枪剑乩,红粉胭脂。方言的唱腔,这般煞有介事。

  虽不知唱的什么,却会好生沉浸。忽然回过神来,惊见整个空场,惟独剩我一人。

  一时仓皇逃避。

  路过熊叔夜摊,我停下来买一盒米粉。

  熊叔笑脸相向:「阿行,今晚点解得你一个嚟?阿辉呢?哦,我知啦!你呢碗粉系打包俾佢嘅。」

  以前每次,我总会跟着阿辉一同出现,想来他是习惯了。

  当时我并没有解释,显然这份是给森哥。也正像阿辉,从来也只为他大嫂。

  想来大家都习惯了。

       ***    ***    ***    ***

  「朱雀」

  欧阳辉南是我杀的。

  那时入场的人员很多,镁光此起彼伏,不同证件的人穿梭游走,真当混乱的紧。

  亲王和将军,还有四个中国人并坐在席位。

  我隐在他们身后的人群,凝望这个时地。

  那个男人,注意他已经很久。他一进场就四下环顾,目光流落在各处出口,从来也不看席位方向。

  真当稚嫩的很。

  不知道他如何通过安检,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杀谁。总之他的枪还没有拔出来,我便提前结果了他。

  当时混乱的场景我并不想累述,总之搞到大家一时难堪。中国的警察也没有找更多的麻烦。依照当地法律,或者可以给我罪行。

  这事情无聊的紧。况且开枪人士乃是外邦亲王的近卫。击毙的,更加认定是一名凶徒。

  这记突发的事件,在官方报道中俨然轻描淡写。诸如「外籍保镖击毙凶徒,EPAC论坛如期进展」:「本度地产会谈惊现枪手,幸被警方人士力毙当场」云云。

  此间数则新闻,极之简明扼要。对于我的身份、来路、性别、名字一概略去不谈。该国的宣传事业素来如此。

  不过此次,亲王欢喜的紧:「朱雀,你的枪是快的,你的机警也是要被赏赐的。」

  其实朱雀并不是我名字,而是某个部落名称。它是消亡了,我是延续。

  1975年。中南半岛。兵荒马乱。

  在西原、顺化、岘港、西贡、河内。这些地方的战火连成一片,蔓延至更多的国家和土地。

  那一时,亲王避在锡金。

  某次他经过刚渡的丛林,步入一间废弃的喇嘛寺庙。他见到我的母亲。

  战火吞噬了她的男人,她的部落,吞噬她的余生。我的母亲,她身上都是血污,血污染红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披过面颊,面庞惨白的像是一张纸。

  她的女儿吓得藏进佛像后面,蜷着身子,抱着膝盖。单薄瘦小的身躯不停在颤抖,然而没有眼泪。

  他给她水,给她果腹的粮食。但她快要死了,她要把女儿托付给他。

  他问她名字,也不知是问她还是问女儿。她听不懂他的语言,她就说朱雀。

  然后她就死了。朱雀成了她的名字,又再为我世袭。

  我的名字叫朱雀。我是苏恩8226;达拉亲王的近卫。在以色列接受特攻训练的时候,我的编号是3068。

  那一年夏末,随亲王入境中国。

  一场高开低走,始乱终弃。

       ***    ***    ***    ***

  「孙秀城」

  当时我置身现场。

  我记得谭咏麟警官面如死灰,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发生这样的事,乃是他的极大失职。

  而我只顾欣赏那女人的美丽。她一枪毙了刺客,也不急着收势,平举单手,持枪而立,神气静凝,仿佛也定格为一张秀。

  此时四方惊寂。我看见硝烟在她枪口慢慢地散。

  后来她在MAYA问我,「你是不是当时就喜欢上我了?」

  真的没有。

  那个时候我在想另外一个女人。

  那刺客的双目,乃是我掩盖的。可能是朱雀的枪太快了,来不及让他闭眼瞑目。也可能……他在世间,或者还有别的眷恋。

  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男人,却又有些模糊。

  但是我确信,我读懂了他最后的眼神——在某个地方,一定有某个人为了你而等待。可惜,回不去了。

  半年之后,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回到家乡湖南。飞机起飞的刹那,气压震撼,忽然耳鸣胸闷,那时我分明是忆起这记眼神。

  抵达长沙时,父母和亲朋早已等在机场。阿姐讲我瘦了,我说很忙,都没时间进补。小妹讲我胖了,我说很忙,都没时间锻炼。

  呼吸着家乡空气,竟会如此惬意。虽然那天机场的风很大,细雨中夹杂着米雪。好似迎我回来。

  警局开会,一开四个小时。

  最终得出结论,此番刺杀的对象并非外宾,而是针对陈田秋霞女士。因为她开罪了黑帮,在江湖上已经放出暗花。

  「那么,不如我们直接端掉洪盛……」

  我意气分发的率真,立时引发一阵笑语。6308走过来拍拍我肩膀:「每一行都是有行规的,小四眼儿。警察没有证据,跟黑社会也只有相敬如宾。」

  谭警司始终眉头紧锁,自顾大口吸烟。这次的案情,假若他给不出一个完满交代,极有可能会从职位坠落,再被分至某间警校挂名。

  在他前额,铺上了一层汗湿,时而来回跺步,时而欲言又止。忽然大声喊着6308的名字,好似灵光一现:

  「呃……你,你今年几岁?」

  「二十七。」6308答应道。

  谭警司听罢微微摇头,半晌又转而问我:「你……你呢,阿孙?」

  「我,我二十五岁呀。」有些不明就理,仍是据实答了,眼神之间颇见一分无辜。

  谭警司眉角顿舒,慰然讲道:「好啊。有志气!阿孙,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    ***    ***    ***

  本以为他要我顺藤摸瓜,藉由死去的刺客寻找更多的线索。谁知却完全另有所指——

  四个月前,越南毒枭阮文斗在本埠遇袭身亡。据说死前遗下一批毒品,数量之巨,乃是闻所未闻。传言藏于灯街某处,随后警方黑帮明里暗处曾有多番的搜索,竟然皆告无功。

  排除惑星势力介入的可能,其间必然蕴藏玄机。然则事关重大,几经汇报,「上头」研究决定:将灯街连同整个花石舫一并铲平。掘地三尺,也要查找那批毒品,以绝其患。

  今度的地产会议,明为招标,实际已将「灯街-花石舫」的改建交由相关工程部门。所谓论坛,不过走一个形式。

  然而阮文斗其人,生前与越共高层渊源极深。今次越共方面虽未露面,却委托友邦苏恩8226;达拉亲王前来竞标,实是来者不善。

  谭警司与我说了这许多,也令我颇为惊讶。不禁又思量起己身安危。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下三滥。

  在花石舫,有个叫暴龙的王八蛋。我今番的任务,即是与他相干。

  「因为有人看见阮文斗死前三天,跟暴龙见过面。」

  「那……为什么不早动手?弄到现在这么急迫。」

  「暴龙很滑头,丁耀都奈何不了他,何况警察。而且,」警司深吸一口烟,「今天早晨,我才收到这张照片。」

  他递过一张照片给我。红笔圈出的乃是暴龙,另一名卷发男子显然是已死的阮文斗。

  「早晨收到的信,是寄到警局。也不知是谁寄的,但照片鉴定过,绝对不是伪造。真的没想到,下午会就出事。」

  他又将暴龙的情况仔细分说了,好教我牢记,临别鼓励我道:「阿孙。你年轻、又是外地人、面孔生,应该很有胜算。二十五岁,是人生最精彩的年华,你要好好把握!」

  虽然我自命不是一个好警察,却懂得是非和立场。那天谭咏麟走后,我一个人想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想的太多,这一次的精彩年华我终于没有把握好。进而令到谭咏麟警司无限狼狈。半年之后我离开本城回去家乡,想也不知他是否变作校长。

  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你为什么选我?你应该让林秀树去做,他是好警察,办起事情,也要更加稳妥。」

  「因为,你二十五岁吧。」他的语气平淡而又坚实。

  我想有些故事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太清楚。

  因为你知道的越多,遗憾也就越多。

  站进路边岸堤,夜风秋凉。眼下浪潮翻涌,心生离愁万千。口中分别句子,纵然挥之不去,讲也不出。

       ***    ***    ***    ***

  「苏秀行」

  「三九天……乖仔哟……你粘我好紧喔!」

  余良森斥了句,发觉乖仔依然困睡。轻悄悄推开自己胸前的手,又小心移开蜷在腰间的腿。自语道:「搞什么嘛,会热啊!」

  话语之间睡意颇重,他显是被热到醒来。恼怒之下,不免憨怨了数句,便又鼾声作响,奋力沉睡。

  少顷,一阵身躯翻转声音,继而灯光点亮——

  「乖仔喔!这么大热天,你还粘粘粘,粘你亲娘咧!你再粘来身上,我……我,我还要怎么睡咧!「

  「唔……什么喔……好冷啊,森哥。」

  「哗!乖仔,恭喜呀,你成仙咧。」

  「真的会冷,好冷啊,森哥。」

  当时我真的很冷,辨不清晰那是怎样感觉,总而某种寒流来袭,莫名其状,内外交攻。

  森哥关闭了电扇。转轮叶片息下,一屋蚊虫飞响,听之心浮气躁,却凭添一许生气。

  原来这夜晚,乃是欧阳辉南的头七。

  森哥紧紧环抱我,双手犹似睡床。这般酥馨安适,顷刻间抵达光年。由他在守算天明,分分钟惊惧是必被驱散的。

  顽皮我假意睡着,分明是领受他那抚摩。自发鬓、前额、眉骨及又耳廓,过了发际,寻在后颈,浅尝游移。我如常暖了透了痴醉。

  我偏又不甘,贪欢更要偷望。好生害怕为他察觉,一念间只得强忍了笑,静在他的臂弯,暖洋洋就到日出。

  那日下午起来,森哥沉沉睡了在床。我调配好剂量,将针筒放进桌上。这时瞥见了一旁新衫,早也皱乱一团。

  在这昏黄天气,脏黄墙壁,眼前所见一切,全似无声叹息。

  转念又想到阿辉,昨夜晚上,他其实另有一人要去看……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敢。

       ***    ***    ***    ***

  当天晚上,我去了MAYA的7。丁耀早已等在那里。

  「你朋友死了。你说他不怕死。好啊,那我相信你,现在他真的死了。」

  「耀哥你真是大慈悲。」

  「不敢当。」丁耀淡然说道:「陈田秋霞……她死不死我真的无所谓。但你朋友浪费我一支手枪,一梭子弹,还有一张辛苦得来的记者证件。」

  他缓缓在我手臂抚摩,目光不愠不火:「你朋友这一死,弄得我很——不高兴。」

  「据说……恐怕……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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