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Ｎｉｇｈｔｍａｒｅ），自古以來就與人類共存。

不過，稱他們為夢魘，一般人都會聯想到作惡夢，或是鬼壓床。

但如果是他們更廣為人知的稱呼，反倒會讓人聯想翩翩。

夢魔（Ｉｎｃｕｂｕｓ），以女性為目標的夢魘，與魅魔（Ｓｕｃｃｕｂｕｓ），以男性為目標的夢魘。

他們誘惑人類，以人類的精氣為食，如有必要，甚至會讓人類生下他們的幼子。

夢魘與夢魘之間是無法生下子嗣的，唯有人類可以與他們孕育下一代。

一般狀況下，碰上他們，會讓人好奇他們是怎麼誘惑人類的，畢竟他們正常外表與人類的審美觀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男性是正常男性的外表，但有著尖角與蝙蝠翅膀，下肢是獸足，身後還有條尾巴。

女性視情況而定，有的如男性般的外貌，但有的是背部凹陷一個大洞，有的蒼白到恍若屍體，雙眼紅腫到讓人恐懼。

當然也有俊俏的夢魔，與美到讓人嘆息的魅魔存在。

可唯有入夢，夢魘們才能幻化成理想對象的模樣。

史雷張開眼。

床邊的書已經翻到有點老舊，這是在講述夢魘的書。

他的青梅竹馬米克里歐，正好就是這種生物。

夢魘在幼年時，外表與正常人類無異。

要說差異，也就只有此時沒有明確的分化出性別。

大約在半年前，決定要繼續升學，正在準備大學考試的史雷，在晚自習結束，回家的路上，看見了情況不對勁的米克里歐。

他很虛弱，幾乎到了快要失神的地步，而且當他認出他時，甚至想要逃走。

在他們要升上高中的時候，米克里歐莫名失蹤，至今已經三年了。

好不容易再次見到好友的史雷，當然不肯放手。

早已擺脫早產兒虛弱的時期，史雷現在，頂多也只花粉熱這種稀鬆平常的過敏外，健康如常人。

所以他輕鬆的背起昏倒的米克里歐回家。

父母目前在外地，升上高中後，母親因為放不下父親，在徵詢過他的意見後，便留下他一人在這邊的房子，米克里歐的母親現在還住在隔壁，但看見此刻他狼狽的模樣，史雷認為現在暫時不要讓他回家。

「不過……沒正常吃東西嗎？」兩人明明同年，生日只差兩三天，以前甚至是史雷比米克里歐還瘦小。

隨著時間的流逝，兩人的體格也逐漸成長，在那一天前，兩人的身高與體格相差無幾，但在這三年間，米克里歐卻明顯的比史雷瘦弱。

感覺就好像成長幾乎停滯。

默默的做著飯菜，謬絲每次都會幫他買好食材放在冰箱裡，考慮到米克里歐的身體狀況，史雷決定做粥給他。

這五年他是在哪裡，又做了什麼，史雷想等到米克里自己願意說。

不過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聞到一股甜甜的味道。

那是很奇異的甜味，每吸入一口就會覺得有什麼被緩緩挑起，但想確定味道的源頭卻又找不到。

那是很熟悉的香味。

帶著陽光氣息，又有一點紙張的香氣。

「這裡……」

對了……他回到這裡，在還沒到家前，他碰到了史雷。

他想逃，史雷的味道聞起來太可口了，但他卻被史雷抓住。

長期下來幾乎處於吃不飽狀態的米克里歐，自然沒有多餘體力掙脫史雷已經成長不少的手。

不可以……

那是在失去意識前的唯一念頭。

躺在床上，這裡是史雷的房間，因為這裡瀰漫著，從第一次見面起，就一直讓他深深迷戀不已的味道。

必須快點離開，他不希望被史雷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存在。

他是夢魔，以人類的精氣為食的夢魘。

三年前突然吃不下任何食物後，他就知道，自己已經不能繼續待在史雷身邊。

身體已經完全轉變為夢魘，他渴求著人類的精氣，而在他身邊就有一個美味的食物。

不希望傷害史雷，也不希望兩人之間的關係變質，所以米克里歐才會選擇逃走。

「你醒了啊？」史雷注意到米克里歐已經坐了起來，「我做了粥喔，還是要先擦澡？」記得他有點潔癖。

「嗯……」手摀著口鼻。

身體動不了，本能已經壓過理智。

史雷才剛拿來濕毛巾，就被米克里歐握住手。

「米克里……歐？」那股甜味更加的濃烈。

那股甜味讓史雷的身體開始發熱。

「史雷……」

聲音聽起來比以前要成熟一點，但史雷不知道是怎麼了，對他的呼喚有了反應。

「怎麼了？」坐在他身邊，史雷下意識地想反抗，但是他無法拒絕米克里歐的呼喚。

「快逃……」拚了命維持的最後理性，讓米克里歐擠出了兩個字。

甜味淡去了一些，史雷甩了甩頭。

「怎麼了？」比起自己的異樣，他更在意米克里歐此刻的狀況。

他現在可以說糟到極點。

「離我遠一點……」幾乎可以說是咬牙切齒的，「快逃！」嘶吼著，有點哀求。

「……我去叫謬絲阿姨……」史雷想掙開米克里歐的手。

米克里歐要他快逃，但手卻用力的握住他的，力道大到隱隱做疼。

被重重扯過去，那甜膩的味道更加的濃烈。

那味道是米克里歐散發出來的？

但那都比不上突然被什麼堵住嘴。

「嗚唔！」張大眼，開始掙扎。

都已經那麼虛弱了，力氣為什麼還這麼大？

「抱、抱歉……」好像恢復了理智，米克里歐重重的把史雷推開。

剛剛那些舉動，他本能地去吸取著那些散發出來的精氣，現在已經恢復到可以勉強活動的狀態。

「咳、咳咳……」嗆咳著，「不要緊……米克里歐，我去找……」

「不要找我媽！」

「好……」不過等到明天就瞞不住了，因為謬絲會過來幫他放買好的菜，順便幫他把洗好的衣服拿出去曬。

「瑟蓮阿姨呢？」剛剛鬧得那麼誇張，都沒人上來，有點奇怪。

「媽媽跟爸爸一起……」感覺米克里歐似乎恢復了點精神，也冷靜了點，史雷暫時不想去剛剛那些舉動，「你為什麼會有那種味道？那不是香水的味道吧？」以前米克里歐身上只有乳液的味道，不像他，身上總是有著濃厚的藥味與消毒水的味道。

而且女性香水應該也沒有這種甜到嚇死人的味道。

「你不覺得討厭？」

「不覺得啊？」歪頭，「你要先吃東西嗎？本來想幫你擦澡的。」

「……」看見桌上的砂鍋跟椅子上的水盆，「我自己來就好。」

「動得了嗎？」明明還虛弱到要他支撐。

「可以的。」注意到史雷似乎也有點怪，「你先離開。」

夢魘在夜晚時會自然地散發出一種味道，這種味道是他們在誘惑時，散發出來讓人類感覺愉悅，甚至是情不自禁的想要與人交歡。

但這種味道因人而異，有些人聞到就會起反應，而夢魘就是趁此時潛入夢中，但也有些人對此的反應是做惡夢，所以他們才會被稱作夢魘─因為沒人知道他們身上的味道會給人美夢還是惡夢。

平常米克里歐是有意識的抑制味道的飄散，但在身體虛弱的現在，他沒辦法壓抑住。

「不可以！」敏銳的察覺到米克里歐在說謊，「我來幫你。」

「……」史雷固執地靠過來，他身上的味道又更加的挑逗他。

那真的是很美味的味道。

想幫米克里歐脫下衣服，這回整個人被拖上床。

「米……唔！」再次被吻上。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愣愣地看著邊吻他邊流淚的米克里歐。

那股甜味又開始濃烈起來，史雷被味道弄得暈暈沉沉的，連衣服在什麼時候被撕扯下來都沒注意到。

記憶中，米克里歐的體溫不似普通幼兒，總是比較低，冬天時，愛黏著他，因為史雷病弱歸病弱，體溫卻很高，再加上他很容易感冒，發高燒時，米克里歐無疑是個很好用的冰袋，而且兩人都是相當獨立的孩子，所以當大人們忙於工作時，往往會拜託米克里歐照顧生病中的史雷。

直到兩個人都開始有意識的注意到這樣親暱不好時，才開始疏離，即使如此，他們的感情依然很要好。

混亂的腦袋在手往下游移，被握住那裡的時候瞬間清醒。

這種時候應該要喊救命吧？

但是他沒記錯，剛剛本來很虛弱的米克里歐，在吻過他之後，明顯的有變好的跡象。

而且他看得很清楚，米克里歐是完全不想對他做出那種事，不然他不會一直反抗他的接近。

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導致米克里歐會對他做出這種言行不一的舉動。

米克里歐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但史雷自己本身也不想逃。

此刻，米克里歐如果可以恢復健康，他願意去做任何事。

如果史雷討厭他的味道，那該有多好。

那是米克里歐在理智被渴求人類精氣的本能吞噬前，唯一的想法。

史雷對夢魘的味道起的反應幾乎可以說是最好的反應，因為他並沒有排斥他，如果是不合的人類，聞到的味道就會惡臭難當。

不同人的味道對夢魘來說也是有區分的，以他來說，史雷的味道是他最喜歡的。

那些日子，他被去覓食的夢魘撿到，畢竟是新生的夢魘，還在適應期，所以這個夢魘就帶他去夢魘最常聚集的地方，也就是紅燈區。

那個地方，人類總是會不自禁的散發精氣，所以很適合新生夢魘學習如何覓食、狩獵。

但米克里歐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底線，他會躲起來吃精氣，但那點量不夠。

那還是別的夢魘吃剩，或是來不及吞吃的。

雖然他也會去狩獵，只要有人類對他的味道起反應，他就會去親近，撩撥對方，來藉此獲得食物。

但能一次獲取大量精氣的方法，就是與人類歡愛。

最不著痕跡的做法，就是潛入夢中，但更多的夢魘想追求實體上的歡愉感，而選擇來到紅燈區。

米克里歐還不知道要怎麼潛入夢中，聽說這是時間到就會學會的方法，但他也不是很想那樣做，因此他就偶爾會被帶去做生意的地方，或是去調情，畢竟以法律上來說，他依然是未成年，那怕在夢魘的世界裡，他早已成年。

但時間越久，他就越不敢回去。

他自己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開始那樣做，為了活下去。

可或許是心裡一直在期盼著，能再次見史雷，希望到時能跟他坦承一切。

所以餓到幾乎理智全失的自己，回到這裡。

夢魘對自己的第一個獵物是很挑的，對自己照顧有加的魅魔是這麼說的。

夢魘是常被誤解的一族，因為他們只能透過這種方式來活下去，不可能只忠於一個對象。

想將一個人永遠的占為己有，是會殺死那個人的。

我們不能只從一個人身上取得精氣……因為那樣做，是會害死他的。

有些人會接受，但有些人無法，所以魅魔才會說，第一次取食的對象很重要。

對夢魘來說，不忠與多情才是他們愛人的表現，如果希望自己真正所愛的那個人能繼續活下去的話。

米克里歐是在做到一半的時候，神智才恢復一部份。

他原本就極為喜愛的氣味，染上了對夢魔來說，更加美味的味道。

私處的感覺是很緊緻的，是被裹在一個滑膩濕熱的通道裡。

米克里歐戰戰兢兢的抬頭，看見被扒的半裸的史雷，帶著困惑不解的眼神。

那眼神裡明顯還參雜著情慾，但沒有畏懼嫌惡的意味。

可這樣反而讓米克里歐更加的難受。

「不繼續……做下去嗎？」史雷問著。

即使他剛剛遭受了那樣的對待，但在失去理智前，他還是依稀記起，以前曾讀過的一個訊息。

夢魘會透過與人交歡的方式，來獲取食物，以及，他們身上會散發出氣味，藉此狩獵獵物。

這麼想的話，一切就都會得到解答。

米克里歐是夢魘，三年前他分化成夢魔，他會失蹤，可能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我……」

「繼續……嗯……」手伸出去，「我知道你是誰，所以……等結束後……」

史雷的表情還帶了點意猶未竟，他甚至主動去邀請。

看著史雷的身體，帶點淡淡的潮紅，還有吻痕與咬痕，相連的地方除了白濁的液體，還有些暈染開的淡淡血絲。

男性的身體本來就不適合這種性愛，剛剛他甚至可說理智完全斷線，是否有做足充分的前戲，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不對……我……」不該是這樣。

他逃走，是因為他不希望這種關係變質。

但現在……他把他最重要的青梅竹馬壓在身下，把他當成大餐在享用。

「沒事的。」笑著，將米克里歐拉下，摟住，「做完吧。」

史雷或許是受到他的氣味所影響，所以暫時失去判斷是非的能力。

夢魘的味道會誘人墮落，像麻藥般，麻痺掉一個人的道德感，讓人沉浸在甘美的夢境裡。

希望等到他清醒後，能對他發脾氣。

自暴自棄的吻上去，重新開始動作。

只是這回有所自覺的溫柔而緩慢，史雷剛剛可能有受傷，所以他不希望給他更多的傷害。

史雷是昏睡過去的，即使他放緩了動作，在做的時候，還被取食精氣，雙重的消耗，讓他僅存的體力很快就被用完。

米克里歐已經完全恢復，畢竟這是他轉化後，第一次吃飽，所以他還有多餘的體力可以幫史雷做清理。

夢魘的身體另一個特點，就是不管多激烈的歡愛，在結束後，體力會很快的恢復，方便他們去尋找下一個獵物或是離開。

史雷身上有些咬痕被咬到滲血，不難想像他剛剛失去理智時，到底有多粗暴。

小心翼翼的洗去那些體液，小腹裡倒不用擔心，夢魔是只有在想要的時候才會製造體液，魅魔則是決定要生孩子的時候才會敞開自己的子宮。

那個地方有撕裂傷，裡面可能會有擦傷，畢竟沒有足夠的潤滑，所以等等還要上藥，但不管怎麼說，等全部都收拾好後，米克里歐決定離開。

繼續待在史雷的身邊會殺了他，就算不做那種事，只是單純的待在他的身邊，夢魘還是會無止境的吸收精氣，即使那點精氣僅勘勘讓夢魘活動，但被吸取的對象會逐漸衰弱。

夢魘很多都是自己，或是跟同類一起居住，從不跟人類同居，就是害怕發生這種事。

唯一的例外是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類，或是曾生下夢魘的人類女性同住。

人類女性為了保護自己，不被自己肚子裡的夢魘寶寶吸取精氣，導致一屍兩命，身體會自動調整成不會被吸取精氣的體質。

目前還不知道原因，但是這個體質是只限於曾確實生下夢魘的的女性。

「對不起呢……」坐在床邊。

衣服是跟史雷借的，幾年不見，史雷就長得比他高壯，衣服與褲子都要摺好幾次才能穿上。

不管怎麼道歉都沒用，米克里歐很清楚。

再多的藉口都不能否認，他對史雷做出了不可原諒的事。

撫著史雷的頭，以前小時候，史雷生病時，他總是會這樣撫著他，因為史雷一直都很喜歡他的體溫。

手離開，米克里歐決定要離開。

如果史雷覺得那是夢，那就讓它變成夢。

「米……不要……」被拉住衣角，米克里歐有點錯愕的低頭，「不要離開……」

那是他很熟悉的表情，應該說，是只有他看過的表情。

小心翼翼的扳開史雷的手，卻被反握住。

那種要哭不哭的表情，是史雷在有求於他的時候，才會露出的表情。

這往往是史雷在請他留宿，或是他想住在他家時。

而米克里歐必須承認，他對這種表情完全沒轍。

「我知道了……」但他這次不想屈服於這個表情。

確定史雷睡去後，米克里歐再次試著想扳開他的手。

史雷握的比剛才還緊，不管怎麼做都扳不開。

三年前的不告而別，給史雷好像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繼續硬扳的話，可能會弄傷史雷，最後只能放棄。

三年來幾乎是跟著同類一起生活，米克里歐不認為自己還有辦法回到平常的生活。

但至少是現在，如果史雷希望他能再多陪他一下，他是不介意實現他這個心願。

謬絲受託照顧史雷，在史雷的父母不在的現在，學校有什麼活動或重要的事，都是她擔任代理人。

也因此當電話打來，告知史雷今天沒去上課時，謬絲是嚇一跳的。

史雷的身體已經穩定下來，只要不是做很激烈的運動，他是可以如常人般生活的。

如果有什麼事，史雷也會打電話給她。

謬絲決定先去史雷的家看看，出事的話，她可不好對閨密交代。

拿出鑰匙開門，玄關意外多出一雙陌生的鞋子。

史雷是帶了誰回來嗎？

記得史雷會在門口放一根球棒，這是他父親教他的，史雷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住，所以有點防身的武器是好的。

她想看情況，是因為她很清楚，史雷是個老好人，但是他卻出人意料的，十分會看人，如果對方跟他合不來，甚至懷有惡意，他就會盡可能的不接觸對方。

玄關走進去就是餐廳兼客廳，史雷並沒有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陽台上，這點很奇怪。

握緊球棒，謬絲走上樓，史雷的房門沒掩上。

小心翼翼地透過門縫看進去，手一鬆。

史雷不會隨便亂帶人回家，他上次帶人回家還是為了小組研究，所以他們利用周五到周日的時間拼命做報告。

趴在床邊熟睡的人，是她失蹤已久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並非人類，所以對史雷，她一直很感激。

即使身體逐漸趕上正常孩童應有的姿態，他依然喜歡跟米克里歐一起玩。

米克里歐自己也有所自覺，自己的父親是夢魔，母親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但他卻無法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在很久以前，確定母親懷孕後，父親就離開了。

你父親不是不愛我，而是夢魘這一身分讓他無法以正常的方式來愛我。

在米克里歐開始懂事的時候，謬絲就這樣告訴他。

米克里歐喜歡上了史雷，為了保護史雷，所以他才會逃家。

史雷一定是在昨天找到米克里歐，並把他帶回來。

空氣中有些味道，想也知道，史雷跟米克里歐發生了關係。

「要先打電話。」

謬絲先打電話去學校，告知史雷要請病假，接下來就是迅速幫史雷做好他理應在昨晚就做好的家事。

碗筷自然是洗好的，冰箱裡還放著他事先做好的早餐及午餐。

桌上的粥看起來是不能吃了，應該是史雷做來給米克里歐吃的，不過既然演變成史雷病倒的現狀，史雷應該多少也有點底。

那孩子非常聰明，所以在米克里歐對他做出那種事後，一定猜出米克里歐的真正身分。

米克里歐應該是想逃走的。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她很清楚，米克里歐到底有多珍惜史雷。

不然他是不會做出離家出走的舉動。

「……謬絲阿姨？」迷迷糊糊的清醒，史雷看見這時候應該是在家裡工作的謬絲正在照顧他。

「先別急著起來。」謬絲看看溫度計，有點低燒，這對史雷來說是習以為常，「我已經先幫你請病假了，史雷，你大概還要再請幾天假。」體力與精氣的雙重消耗，這種苦頭謬絲吃得夠多了。

單純的春夢是只有精氣被吸收，所以只是會有點愛睡，但現實中的交合，卻是雙重消耗，被取食的人，往往要躺上好幾天才起得來，還要加上肉體上的不適。

「假……啊！」慌慌張張的坐起，因突如其來的動作牽到某處，而忍不住發出哀號。

但看見害自己病倒的禍首還在床邊熟睡，史雷才安下心來。

「我要先向你道歉，史雷。」謬絲坐在另一邊，摸著史雷的頭，「米克里歐……是夢魔，昨天晚上，他對你做出的事，你要怎麼決定？」如果史雷不原諒，她也無法找藉口。

「我原諒喔……因為我昨天晚上，就知道米克里歐是夢魔……」手還是緊緊地抓著米克里歐的手，「我只是無法原諒，他什麼也不說的消失。」

「……謝謝……對不起……」

「那個……」

「家事我這陣子先幫你做。」謬絲準備去做飯，「等他醒來，你們兩個好好談談，如果米克里歐堅持要離開的話……可以讓他離開嗎？」

「……如果不想殺死我的話……」而這就是米克里歐當年失蹤的原因。

「這是夢魘愛人的方式，史雷……他父親說要給我一個孩子，而我也同意了，那個孩子就是米克里歐。」

「現在還有聯絡嗎？」

「有啊，他幫我一起負擔生活費，不過私底下的聯絡是沒有……大概也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知道自己背叛了母親吧？」即使那是情由可緣的背叛。

「這樣啊。」

「先這樣，好好休息，不過……」

「直到他醒來，答應我不會再一次不告而別，否則我絕對不會放手。」

「……」這舉動很危險。

「不要緊的。」

史雷遊走在死亡邊緣的次數很多，直到上國中前，幾乎都在醫院中度過。

這是那天後，他難得睡得比較好的一次。

米克里歐已經睡飽了，那些日子他可說是處於勉強吃飽的狀態。

完全轉化的那一天，史雷的味道突然改變，一直以來感官都保持在正常人類範疇內，但當史雷說明天見，他有事想說的時候，味道突然改變。

記憶中，史雷身上的味道是濃重的藥味，因為他經常出入醫院，即使隨著年紀增長，藥味逐漸淡去，他也只聞得到沐浴乳或洗髮精的味道。

那天史雷聞起來是給人暖洋洋的感覺的味道，陽光照射草地發出的草香味，還揉合了一點點書的味道。

他在聞到那味道的時侯瞬間變得飢腸轆轆。

而米克里歐當下的反應就是逃，隨便哪裡都好，就是不可以待在史雷身邊。

「史雷說，除非你答應他不會再次不告而別，否則他是不會鬆手的。」

「媽媽……」

「他知道你是夢魔，米克里歐。」

「我有聽他說……」在他做到一半清醒時，史雷告訴他的，「我就是知道史雷會包容我，所以我才會離開。」

大概是從他不尋常的舉動注意到，史雷看起來粗枝大葉，但他很擅長留意細節。

他們從以前就在看各種書，是以連夢魘這一支種族至今仍與人類共存這件事，他們也很清楚。

只是夢魘受限於種族特性，有很多人類不把他們當成正常人類看待，有些地區甚至存在著夢魘的交易。

即使是在這裡，夢魘受到的規範跟正常人類一樣，但苦了十五歲就轉化的夢魘，因為他們必須去覓食，那怕這已犯法，他們依然只能在已到法定成年的夢魘的掩護下，去尋找食物。

夢魘被當成〝人類〞，但沒有適用於他們的法律。

「好好跟他談，史雷已經接受了你，不過在那之前，你要先說服他鬆開手。」

「……」看著即使睡著了，仍執意不肯鬆開的手。

「史雷很難過，他一直在找你，畢竟你們以前是那麼要好。」

「我知道……」

「你恨你父親嗎？」

「至少他認為，留下我給妳，是作為你們相愛的證據。」米克里歐搖搖頭。

「夢魘的孩子，只能是夢魘。」謬絲嘆氣，「你希望一直是男孩，是男孩的話，就可以一直保護他。」所以米克里歐分化成夢魔，但是他卻無法陪伴在史雷身邊。

而當初在養育米克里歐時，謬絲是採取平等教育─男孩女孩之間該會的，通通都要學。

為了避免在分化時，因為分化的差異，造成認知錯亂。

但米克里歐自己選擇當男孩，而如他所願，他成為男孩。

「我們會好好談談的。」在被史雷抓住，動彈不得的時間，米克里歐也在思考。

史雷這三年或許有些微改變，但不變的是他的固執。

史雷知道夢魘最常聚集的地方，那個地方以他的身分來說去那裡只會被當成去找樂趣的毛頭小子，但對米克里歐來說，那個地方是最適合他生存的地方。

而史雷絕對會跑遍所有紅燈區，就只為了尋找他的下落。

謬絲靜靜的看著她的兒子。

那天之前，米克里歐沒有性別，但他很堅持要謬絲在外稱呼他時，要說他是兒子。

而米克里歐失蹤的那三年，她只接過一次電話。

米克里歐沒說他在哪裡，但他拜託謬絲，把他當成離家出走，就這樣告訴史雷。

謬絲不用想，就知道米克里歐在那裡。

他在那時被夢魘帶走，帶去紅燈區。

作為新生的夢魘，那個地方有很多前輩會帶領新生夢魘。

米克里歐應該是在那些人的庇護下，活到現在，直到他無法壓制他的本能為止。

昨晚會做出那種事，最有可能的猜測，就是米克里歐把史雷當成他最初的對象。

而他會回來，就是本能在尋求史雷，他期望他最初的對象是史雷，也如他所願─只是過程卻不是他所願。

夢魘的第一個對象是很重要的，謬絲自己並不是那個人的第一個對象，但他們確實曾有過一段很幸福的日子。

在無法忍受前選擇分手，但他給了謬絲一個孩子。

只是這孩子現在面臨著要如何面對最重要的人，因為他們是不可能只守著對方。

夢魘的多情與不忠，是他們愛人的方式。

史雷這次是睡到傍晚才清醒。

米克里歐坐在一邊看書，因為右手一直被史雷握得緊緊的。

「米克里歐……」

「醒了？」

「謬絲阿姨呢？」

「媽媽先回家了，因為你不肯放開我，所以家事幾乎都是她在做。」

「要跟阿姨道歉了……」

「我現在是飽了，所以暫時不會再吸取你的精氣，但這種距離你還是會感到虛弱。」

「你現在，還會離開嗎？」緊握著的那隻手開始有點麻，甚至有抽筋的感覺，但史雷還是不打算鬆手。

「媽媽要我問你，你可以接受我的生活嗎？」在等待史雷醒來的時間，米克里歐一直在思考。

史雷已經知道他是夢魔，他一定會去夢魘最常出沒的地區去找他，而且不找到他絕不罷休。

那他只能做出妥協，他是以精氣為食，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那個地方生活，距離他正式成年還有幾個月，他今天吃到的份量夠他維持到那天。

「因為你只能這樣才能活下去，不是嗎？」

「史雷……」

「拜託了……不要再什麼都不說就消失……那種感覺真的很討厭……」

「我跟媽媽談過了，她說要我再等幾個月，等我滿十八歲後，我再去那裡工作。」在史雷睡覺的時候，謬絲把所有家事都做得差不多，也做好給史雷吃的東西，在回家前，母子倆又談了一次。

為了杜絕史雷自己一個人傻傻地跑去那裡找他，米克里歐決定先在自家附近找夜間打工，等到法定成年後，再回去那個地方工作。

「那……」

「夢魘吃一次可以飽很久，而且我這樣吸取精氣其實也夠，但你……」

「我沒事。」

「我大概會去上夜班……每天都會回來，等到我去那裡上班後，每個月休假我都會回來幾天？」在那個地方，花費主要是購買衣物與租房子，不存在吃東西的問題，畢竟取食對他們來說，是一石二鳥的事。

而他定期回家，可以讓史雷放心。

「真的？」

「不過，這條路很艱難……」

「不忠與多情是夢魘的生存之路……我懂得。」

「現在多休息，我去幫你拿吃的上來。」

「……」

「我絕對不會對你說謊。」米克里歐定定的看著史雷，「我會回來的。」

當年的不告而別，真的給史雷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陰影。

史雷直到米克里歐真的端飯上來才鬆一口氣。

米克里歐等史雷吃完，全部收拾完後，才又上樓，坐在床邊。

「不上來？」兩人在小學時還常睡在一起，在小五才開始不那樣。

「我的作息跟你不一樣。」搖頭，「這樣就好……你的課本先借我？」

「嗯。」

耐心的等待著史雷睡著，米克里歐才去拿了史雷的課本與筆記來看。

史雷的筆記一如往常，做得隨意，但卻切中重點，以前考試的時候，很多人都跟他們借。

兩人都天資聰穎，即使史雷常請病假，成績依然名列前茅。

將燈調暗，轉化後，夢魘的夜視能力會大幅提升，可以就著微光看著書。

史雷把高中的課本與參考書全保留下來，是顧慮他吧？

那段時間他也有自己設法自習，作息跟常人不同，又為了取食足以生存的精氣，自然是沒辦法做什麼。

無法靠性愛來取得大量的精氣，那就只能少量多餐，米克里歐只要清醒，就是不停地四處尋找可以吃的食物，或是被帶去做生意的地方躲起來，吃著辦事中的夢魘來不及吃的精氣。

史雷幫他保留的課本與筆記，幫了很大的忙。

直到天濛濛的亮了，才發覺已到早上。

該是他睡覺的時間。

確定史雷的狀況安穩，米克里歐躡手躡腳的下樓。

他要做點早餐，他不用吃，但史雷要吃。

母親買的菜放在冰箱裡，以前兩個人也曾在兩人母親的指導下，學會做簡單的料理。

知道史雷只是因為雙重消耗才會病倒，米克里歐決定做個三明治。

在那裡也有普通人，米克里歐偶爾就會幫他們製作餐點，或是打雜來賺錢。

畢竟他固執的很，夢魘們也清楚，所以不會怎麼去管他。

帶著簡單的早餐上樓，史雷還沒醒來。

史雷看不到他絕對不會乖乖靜養，所以他還是待在這裡比較好。

「史雷請假嗎？」蘿潔看看空蕩蕩的座位。

「老師不是說他生病了嗎？」艾莉夏也很擔心。

她們從史雷國中時就認識，聽說過他以前身體不好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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