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回到京都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下来了。天空黑得有些沉沉而没有半点星光。他走进别院，遥已经睡下了。他看了一会遥的睡颜，轻轻松了口气，又担心自己吵到遥而噤了声。

既然遥已经睡下，他便不再打扰，轻步离开。京都的夜晚才是刚刚开始，和土佐是全然不同的繁华。骸街、亦或是伏见衹园，充斥着喧闹的气息。龙马喜静，但他并不排斥这些热闹，路过那些市井，喧闹在他耳边变得嘈杂，他听到行人经过他身边时说的那些新选组的碎语，腰间别着的刀在打晃。龙马按住刀柄，将刀柄隐藏在自己手心里，他无意去破坏这样的夜晚。

他本想直接回到寺田屋，但快要走到门口时忽然止步。龙马顿了顿，犹豫一下便转身绕路，夜晚还很漫长，他现在还不想回去接受女人们的目光的洗礼。

龙马走到新选组的门前，他推开新选组的门，走进了新选组的院子里。院内沉寂一片，似乎都沉沉睡去，或是沉迷夜晚街道上的声色犬马。他脱去木屐踏上木质廊道，足音在夜色里清晰可闻，又像风一样无声无息地溶解了、消散了。

转过弯，龙马意外看见一点火光，星星点点，像是随时准备熄灭一般，却又顽强跃动着，像是黑暗中的精灵。他有些意外，走近了，便看到冲田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盏灯笼，大概，那火光就是他手里的灯笼吧。

龙马还未发话，冲田却已然听到他走近的响动，猛然跳起来，灯笼在他手里晃动得像是要跌落下来。

“小一，你终于回来啦。”冲田的眼里难以掩饰欣喜，“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呢。”

冲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似乎真像他所说等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龙马对他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波澜不惊地问道：“有什么事吗，冲田。”

冲田对他的神色露出了一副他很无趣的表情，这让龙马怀疑起自己是否太过严肃。但冲田笑了，忽然就转变了情绪，这让龙马搞不清他想做什么。

“小一让我等了那么久——”冲田故意拉长尾调，“那就好好打上一场吧！”

他在说的同时也不忘了拔刀，长刀带起一阵破空声，借着火光龙马看见他笑得得意洋洋，耳边是他尖锐的大笑声。冲田总是这样，龙马对他的性子深感自己总是难以揣清。此时也正是这样，一道锋利的银光就这么斜斜地朝他刺过来，不偏不倚地划破了他的外衣，衣料的碎布落在了泥里。

“不避开吗，小一？”

冲田像是玩笑又像是问话，带着他特有的语调，声音在寂静的夜下划破这番静谧。龙马还是那副没表情的样子，总让冲田戏言他太过无趣。但当下他这副样子看起来倒是一副挺认真的神色，只是平静地回答道：“我知道冲田不会刺过来。”

他相信冲田不会那么做。永仓在他入队时的忠告犹言在耳，如果冲田要杀他，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无非只是一个瞬间罢了。不知为何他大概对冲田有一种古怪的信任感。

冲田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龙马本以为他要发怒，可是冲田只是丢掉了手上的菊一文字：“不好玩，小一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他大概是真觉得没意思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龙马略微皱起眉，他是真不明白冲田，此刻也是。冲田抱着臂坐在泥里，“小一要有点危机感呀……”他说，话语飘荡在风中，听起来像是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得摇摇晃晃。

龙马看着冲田的侧脸，不知为何他恍惚间竟觉得那张脸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他搜寻自己的记忆，却发现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冲田，”龙马开口了，“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冲田回过头看他，忽然间便轻笑一声：“我不知道。可能以前在什么时候见过吧。”

“可是我不记得有见过。”龙马脱口而出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他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执着。

冲田沉默了一会，“也许是在很遥远的过去里。”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像是呢喃，在空气里一碰就碎。

龙马却看着他怔了怔。

他每一次都好像是最后才知道桐生的死亡。每一次最后桐生留给他的消息只有他死去了，除此之外甚至不能见最后一面。

这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真岛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也不肯相信他的死亡。

宫本武藏，斋藤一还是桐生一马，最后听到的都只是他死去的消息，除此之外似乎都像是被隐瞒了下来。

真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些久远过去的记忆，也许真的是太过执念，让他得以回想起那些故事——原来他所执着的其实唯有那一人。

他只是不想失去那个人而已。

只是前世的记忆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做梦。一场他曾经经历过的梦。醒来时那便成为痛楚，让他惊慌失措地惊醒。

冴岛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那也许能减轻失眠的痛苦。冴岛说。但是真岛笑了笑，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明白冴岛的意思，守着东城会是他和桐生的约定，不知什么时候却也变成了习惯。也许那能算是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在朝颜时他们偶尔也会通电话，谈起大吾，谈起东城会的发展，又或者是干巴巴地问候对方过得怎样。依赖着这样他们才能保持联系，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桐生再也不想参与进黑道的事务来，而真岛还是个极道，但也只有在东城会的事上他们才有所牵系。那便是他的锁链。

偶尔真岛也想要像冲田总司和真岛五六八那样自由的生活，但是他已经离不开东城会了。如果单单只是大吾，不知他能否镇得住这一大帮人。

这时真岛听说神室Hills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了。他便独自来到神室Hills，坐在附近的长椅上抽烟。在他刚刚开始建设这里的时候，桐生还会过来帮忙。那时他还得意地对桐生说等建成了让他第一个来看，但是现在这个承诺，似乎无法完成了。真岛抽着烟，路过的小女孩走过来对他说神室町禁止吸烟，真岛这才想起现在的神室町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神室町了。他把烟头掐灭在掌心里，即使带着手套也难免滚烫，那真有些刺痛。似乎，没了桐生一马，这个神室町也不再是神室町了。

宫本武藏已经死了很久了。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呆，没有想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真的变成了永别。

他用回了真岛五六八这个名字，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名为宫本武藏的人了，于是只剩下长久的寂寞。他独自一人时，喝着他们认识时喝的酒，自顾自地对着他说话，好像，那个人还在他身边一样。

“真想，再见一面啊。到时候再打一场吧，小武藏。”

他在酒醉中沉沉睡去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在梦中又见到了他，空气里还飘散着浓郁的酒香。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真岛就确定了这是自己要找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真岛却很自然地叫出了那个人：“哟，小桐生”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真岛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似乎许多情绪都在上涌，糅合混杂让他也无法辨清。

那天他们甚至打了一架。打架似乎唤醒了真岛体内的某些因子，但心底一个隐隐的声音让他确信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仿佛若有若无的一个结，相遇，失散，而后再重逢。真岛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被证明已经死了三年的桐生一马又出现在他的眼前。重逢的欣喜压过了一切，真岛有很多话想问他。但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至少也要等到这场架打完再说。

可他们的方式还是接吻，然后做爱。真岛扯着他的衣领，桐生的衣服几乎要被他揉皱了，接吻时便显得粗鲁。

“真、真岛哥”桐生在吻里唤他，真岛却觉得这一切似乎终于有了实感，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和这个声音了。

“我可是真以为你死了”真岛猛然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以后可是再也见不到了，我……”真岛说着说着眼睛红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种激动和痛苦的心情混杂得让他脑子都变成一团浆糊。但是桐生温柔地抱住了他，“对不起，真岛哥。”

“妈的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说个屁，快点操我。”真岛脸上的表情再怎么凶狠也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似乎只是想着沉沦。桐生吻他的方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温柔却难以掩饰的强势，促使他们不断地加深这个吻，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对方的存在。经历过一切的他们已经无法容忍再失去对方了，唯有身体的交合能让他们感受到对方。

身体的热度在急剧地增加，两人都感受到了对方的热切。这让身体的连结更深，但是真岛却仍像是不满足似的，一直呢喃着再深、再深一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桐生的存在。情欲已经让真岛有些迷失了，像是挣扎般地哭喊着桐生的名字，像是他每一世都试图抓住这个人一样。

“我在这里，真岛哥。”桐生轻柔地吻他，真岛的唇柔软得有些冰凉，桐生便忍不住吻得更深，但真岛忽然狠狠地咬了他一下，鲜血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弥散开来。

桐生皱了皱眉，但他没有停下这个吻，反倒吻得更深；这又像是回到了他们最一开始的时候，打架，然后做爱。那时他们身上都是瘀伤，满身都是血的味道，打完了却也在性爱上不依不饶，像是争夺地盘或是控制权。

“这可是你欠我的，”真岛低语着，“我真的很想你，小桐生，我觉得我几乎快疯掉了……”

“我也是，真岛哥。”没等真岛说完桐生便打断了他，“我也很想你。”

欲望与喘息一同起伏，像是海潮一般涌来，抽插时轻微的痛苦也变成了一种刺激，真岛清楚地感受到了桐生就在自己的体内。说是占有欲也好，有一瞬间他不想与桐生分开。即使只是暂时的片刻，现在桐生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高潮之后，他们相拥着喘着粗气，谁也不说话，却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那种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因而将对方拥得更深。

“真岛哥”桐生忽然开口了，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怎么？”

桐生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讲这种话好像有点幼稚。而且……听起来很奇怪。”

“什么什么？”真岛反倒来了兴趣，好奇地望着桐生。

“呃，就是，说了真岛哥别笑我。我觉得……其实我从见到真岛哥的第一眼就一见钟情了。”桐生一边说着一边看真岛的表情。

真岛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那现在的我不值得你钟情了？”他语气中略带调侃。

“不，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才意识到，从一开始我就爱上真岛哥了。”桐生说得太认真，也太过自然，反倒让真岛脸红了。

“也许我也是。从一开始就喜欢小桐生了。”真岛说道。

他们对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像是确认了些什么一般再接了一个吻。

“小桐生，东城会要解散了，我也没什么事可做了，可以一直跟着你吧……”

“好。”

“可不要一个人先走了，如果你真的走了就算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到你的。”

“好。”

真岛有些意外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但是看到桐生的眼神他就确信了桐生是真的答应了他。真岛忍不住微笑了，他们还握着彼此的手，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他们连到了一起。

真岛忍不住回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天，明明只是偶然，却像是注定一般在人群中看见了彼此。然后，似乎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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