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薙失蹤了。

汐晴是在帶回龍淚石後的一個禮拜後才發現的，這段時間他在家裡細心的照顧著浮舟，確定她適應了龍淚石的力量後才去森林找草薙報告這個好消息，去了他家卻沒有看到人，汐晴以為他跟之前一樣去了那片花海曬太陽，繞去那邊也沒有見到人影，他在草薙住的木屋外等了很久很久，直到晚上。

草薙還是沒有回來。

汐晴很不安，認識草薙這麼久，他從來沒有看他離開過森林，總是會在太陽下山前回到木屋，他很擔心草薙，擔心他在哪裡出了事。

他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找人，卻沒有任何收穫，十天過去了，汐晴急的快要瘋了，他不敢想像那個人出事的情況，也不敢去假設他已經…

他看著蒼藍色的湖面，手捏了捏眉心，疲累的模樣也曾經讓浮舟跟科优特擔心，他累了，他想回去了。

這是汐晴在草薙失蹤後第一次天還沒黑他就離開了木屋，經過花海時他低頭看著隨風搖曳的白花，莫名的憤怒跟絕望讓他抽出腰側的刀胡亂的破壞著那片白色。

破碎的白色在空中飛舞著，汐晴回過神才發現這片花海已經被他摧殘的一片狼藉，他喘著氣，眼神灰暗的離開了那裏。

……

啪唰…

在汐晴離開後，有東西浮出了湖面，那個東西慢慢的游到湖邊，四肢僵硬的離開了水的包覆。

草薙藉著鱗片的撥水性把水甩掉，喉嚨上幾片白色的鱗片脫離了身體，啪搭啪搭的掉在地上，他變回人型走進了家中，拿了一條毛巾擦乾了頭髮跟身子，動作緩慢的躺上了床。

……

第十一天，汐晴是在浮舟的勸說下才去森林走走。

「哥哥，你今天不去森林嗎？」

「………」

「草薙…不是還沒找到嗎？」

「……」

「有可能今天就回來了啊？」

「……我每天、都是這麼想的。」

「不要放棄啊，要是他一直在等哥哥你找到他呢？」

「…是嗎…」

「一定是的！」

「……好吧…」

他披上了被龍血染成深紅色的披風，可能是龍血的作用，他沒有再遭遇到危險的動物了。

在他毫無幹勁的走到花海附近時，聽到那個方向有些聲音，心馬上吊了起來，他站在樹叢後聽著，聲音很奇怪，他用龍給予的祝福看著發出聲音的位置，透過樹的魔素可以看到有一個人在那裡。

(會是他嗎…！？)

汐晴緊張的撥開了樹叢，看到滿地枯萎的花中，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對方穿著深紅色的披風彎著腰撿拾著發黃的花，他忍不住叫了那個人的名字。

「草薙…！」

「……？」

對方直起身子回頭看著他，汐晴看到他的模樣時腦子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

烏黑的長髮變成了純白色，眼睛也不再蔚藍，變成了像是蛋白石一樣的顏色，原本健康的皮膚沒了血色，看起來像是隨時要消失了一樣，整個人看起來瘦弱了許多。

汐晴抬起腳走向他，在踩上泛黃的花瓣時他才回過了神，看到對方手中拿著一把乾枯的花，一股強烈的愧疚感讓他低下了頭，在他抬起頭要向他道歉時時，他發現草薙的脖子上多了一道很大的傷痕。

「我…你受傷了！？」

「咦？…啊啊…是啊。」

「你這幾個禮拜都去哪了？！」

「在睡覺。」

汐晴被他反常的態度搞得有點混亂，草薙變得很奇怪，語調沒有起伏，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睡覺？在哪裡？」

「湖裡。」

「什…？？」

在他還在疑惑時，草薙接下來的發言讓他全身都冷了下來。

「你拿走了逆鱗，傷很重需要魔素，所以在湖裡休息。」

「逆…鱗…」

汐晴看著他脖子上的痕跡，腦子裡曾經存在的問題有了解答。

為什麼草薙家會有龍鱗？為什麼他可以拿到龍血？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龍的事情…

為什麼黑龍會願意給自己逆鱗…

因為祂就是草薙。

汐晴忽然想起刀子切開肉的感覺，溫熱的血液流淌著，拔出逆鱗時對方痛苦的嗚咽聲，深藍的眼睛流下的眼淚…

一下子的衝擊讓汐晴忍不住反胃了起來，他乾嘔了幾聲，眼角餘光看到對方遞給了他一個東西。

「喝水吧。」

「……？？」

「你吐了。」

「啊啊…」

汐晴拿著那瓶水，垂著頭想著。

(他到底怎麼了…)

「喝水。」

對方平淡的催促著自己，汐晴喝了一口後還給面前的人，看到他手上乾枯的花頓了一下。

「對不起。」

「？」

「花是我弄壞的。」

「還會再長的。」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花束，隨後放開握著的手把花丟在地上，轉過身往木屋的方向走，汐晴看到這舉動後有點不知所措的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比印象中還要冰冷。

「？」

「你…怎麼把花丟了。」

「不需要了，剛剛看到時只是覺得好像曾經有過什麼。」

「你說過喜歡那個花。」

「嗯…可能是龍淚石的關係吧，我現在沒什麼感情，不太清楚以前是怎麼樣。」

「…什麼？」

「只有龍付出真心的眼淚才能做成龍淚石，一般的眼淚只有延長壽命的能力而已。」

「付出了真心？…全部的感情？只為了治療浮舟？」

「不是為了她，當時的我是為了你。」

汐晴感覺到鼻腔一陣酸澀，眼淚從眼眶中溢了出來，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就算知道會這樣，他也無法做出決定，草薙是為了他才不說出自己是龍的真相，就算因此失去了健康的身體…跟對事物的感情。

「不要哭了，我是自願的。」

草薙抬起手有點粗魯的在他臉上擦著，汐晴緊抱著他在他的耳邊說著。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

懷中的人沒有抵抗，也沒有伸出手抱著他，只是乖乖讓他抱著。

「我要回去休息了。」

汐晴放開他，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這時候才能冷靜的觀察對方的樣貌。

他整個人幾乎都是白色的，面上毫無血色，額角有一點細汗，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汐晴透過祝福看到他身體裡的魔素很少，流動也很慢。

「身體…還好嗎？」

「不舒服…很冷，所以來曬太陽。」

「趕快回去吧。」

「嗯。」

對方平淡的語氣實在是很難得知他身體狀況不佳，汐晴小心的牽著他回到了木屋，他在湖邊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白色鱗片，撿了一枚，擦乾淨後放在手心上觀察著，鱗片上的虹彩不像之前還是黑色時亮麗，只剩下一點霧霧的磷光。

「什麼都沒有了…嗎？」

他走進木屋時草薙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幫他準備午餐時汐晴才知道他身體狀況真的很差。

「草薙…吃飯了。」

「嗯…」

「能起來嗎？」

對方皺著眉身體用了點力，發現沒辦法坐起來後在床上搖了搖頭。

「我扶你起來，盡量吃一些東西恢復體力。」

「嗯…」

汐晴讓他靠著自己，把準備好的食物撕成小塊放到他嘴邊，對方乖乖的給他餵食，吃到一半草薙就搖著頭不要了。

「吃不下了。」

「嗯，睡之前換件衣服吧？」

「好。」

汐晴站了起來走到衣櫃前，草薙叫了他一聲。

「睡衣。」

「嗯？這件？」

「嗯。」

汐晴拿起有著長長裙擺的睡衣，脫掉他身上的衣服後幫他套上了睡衣，扶著他躺回床上。

這時奇怪的事發生了，汐晴看到他的耳朵變成像貓一樣尖尖的、上面帶著細細的柔毛，裙擺下也伸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尾尖還有一縷毛，全部都是跟他頭髮一樣的白色。

「…這是？」

「半龍人，這樣比較舒服。」

汐晴看他身體中的魔素流動的比剛剛順暢很多，雖然量還是少的令人擔心，不過對方明顯比剛剛放鬆的樣子讓他也放心了不少。

「草薙，我回去跟浮舟報告一下，晚一點就回來了，好好休息，不要自己跑出去。」

「好。」

看他閉上眼睛，呼吸沉穩了汐晴才離開了木屋往村裡跑去。

……

彭！！

汐晴用力的推開了家裡的門，把在煮果醬的浮舟嚇得叫了出來。

「浮舟！」

「哇啊啊！幹什麼！？」

「草薙回來了！」

汐晴激動的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晃著。

「那真是…太好了，好了！哥哥你冷靜點！」

「啊…嗯，抱歉，太激動了。」

汐晴看著她胸前掛著的龍淚石，深藍的顏色讓他想起了過去的草薙，他告訴浮舟草薙就是他們家族所說的黑龍，還有現在草薙的狀態。

「…所以你要住在那裡？」

浮舟把鍋裡的柑橘果醬倒進玻璃罐中，甜甜的香味充滿了整個廚房。

「嗯，我想留在那裡照顧他。」

「哼嗯～」

「你這什麼反應？」

「會回嘴了呢，前幾天像個死人一樣，看了都覺得難過了。」

「那時是真的很擔心他，雖然現在也是，不過是不一樣的層面。」

「反正我已經可以正常生活了，你就去吧。」

「啊啊。」

汐晴整理完必需品準備離開時，浮舟叫住了他，遞給他一個裝滿食物的籃子。

「這個帶去吧，有需要什麼就回來村子，我們都會幫你的。」

「謝謝，一個人要小心安全。」

「嗯，路上小心。」

汐晴回到草薙家時，對方還在沉沉的睡眠中，汐晴把帶來的東西整理過後走到床前觀察他的樣子，可能是不舒服的關係，他流了一些汗，汐晴伸手幫他把頭上的汗擦去時被他的體溫嚇了一跳。

「…好燙，發燒了…」

拿了一條毛巾打濕後幫他擦了全身，草薙被他這樣擺弄都沒有醒來，看來是昏睡了，還好剛剛有讓他吃一些東西…

汐晴在櫃子裡翻了一下，沒有新的睡衣可以給他換了，草薙現在是半龍人的狀態，有那條尾巴難怪他的睡衣是這種類型的，無奈之下他拿出自己其中一件下擺較長的衣服給他換上，灰藍色的衣服長度只到大腿，比原本的睡衣短了很多，幫他蓋了被子後打算加強保暖，伸出手要拿下自己的披風時頓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用草薙的披風。

(…還是把龍血洗掉吧。)

汐晴坐在他身旁看著他，心裡有點混亂，他曾經問過草薙他自己的事，對方總是會給他籠統模糊的答案，在那時候可能自己也有懷疑過他，但是跟他相處的感覺太過美好，他不想破壞這個關係，所以選擇了無視吧…？

他仔細一想，其實有很多地方都很奇怪，明明家規有禁止人進入森林，草薙卻說自己是住在森林裡，還是一個人生活。

對森林異常熟悉，連汐晴這種家族歷代為看守者都不知道的地方他卻知道，還有對方太過於了解龍了，有些事情他知道的太詳細，而且在他給了龍血後應該要發現的，這東西不是一般人可以拿到的。

汐晴低下頭嘆了口氣，事情都發生了，也只能接受了。

「怎麼這麼傻呢…」

現在能報答他的大概只有照顧他而已了吧，雖然草薙已經失去了情感，不知道他現在對自己是什麼想法？剛剛的互動他沒有排斥也沒有喜歡，看起來逆來順受的樣子反而令人擔心。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