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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帝国 下,3

[db:作者] 2025-07-20 23:25 5hhhhh 2890 ℃

  第九章 彼岸的回响 下

  楔子?

  A Light Illuminating The Depths

  照亮深渊之光

  穿着大地女神的长袖神官服,留着一头闪亮的灰色长发的女性单膝跪了下来。

  一个年轻的彩虹骑士躺倒在一尊粉碎的巨大魔像旁边,他胸口的盔甲以骇人的角度凹陷了下去,被巨力冲击而扭曲变形的大盾和断成两截的武器砸在旁边的地板上,连灰色的头盔也飞到了一边。

  女性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这种程度的伤势,即便是身为女神祭司的她也深感无力。

  “殿下……”濒死的骑士咳着血沫,温柔的神官连忙伸手握住了他那颤颠颠的手。

  “是我连累了阁下,如果我可以再稍微注意一点身后的情况的话……”

  “不……”骑士笑了笑,虚弱地摇头。

  “殿下,你已经很努力了,女神的羽翼不可能每一次都……”

  说到这里,年轻的骑士再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凯瑟琳伸手在眼角边轻轻地抹着。

  “……殿下,不要悲伤……听我说……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然后平安无事地……”

  骑士的咳嗽最后一次打断了他的说话。

  “不,你也要跟我们一起、一起活着回去……”

  可是年轻的骑士终究再也没有回话。

  凯瑟琳静默地注视着骑士的遗体好一阵子,把扭曲的巨盾和被毁坏的武器放回到年轻人的手上,帮他合拢五指。大地女神坎蒂丝并不司掌死后的领域,归还骑士生前挚爱的武器,恐怕是目前这种情况下所能做到的告慰逝者英灵的唯一方法了。

  谁都没有预料到,大剧院下面的这个达克尼西丝神庙,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深渊迷宫,邪恶的造物和疯狂地尖叫着的夜之子从各个角落里不断地涌出来,卑鄙地袭击着攻入了其中的帝国队伍。因为要探索整座神庙和节省时间的缘故,经验丰富的冒险者,祭司、法师和骑士以及相当数量的普通士兵,分成了一股又一股的小队,往神庙的各条通道上探索着。午夜神祗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属地,使得通往神庙最深处圣所的通道被淹没在无数条布满了致命陷阱和埋伏的假路中,许多勇敢的人们就这样一波接一波地消失在通往真相之道的暗影漩涡里,再也没有回来。而神庙外的驻守部队,还得不停地抵抗着从黑暗的迷雾都市里不断涌出的堕落信徒以及混杂在其中的恐怖吸血怪物。

  再过不了多久,他们也要到极限了,即便是有着被赐封为“苍黄”的夏洛特公主以及其余的法师在旁边协助也是一样。

  “凯瑟琳,逝者已矣,我们继续前进吧……”一只手搭上了凯瑟琳的肩膀,赤红之公主缓缓地走到了妹妹的背后,打断了凯瑟琳哀伤的沉思。

  凯瑟琳却是没有回话,她的喉咙依旧被某些东西堵塞着,而且在这个时候,她也无法信任自己的声音。

  在付出了大量的勇士的生命作为代价之后,一条通往最深之圣所的正确道路终究被探索了出来。帝国公主,“赤红”之菲蕾娜决定亲自带队,一举击破最深之圣所中的那萦绕着的原初暗影,把诸神所代表的创世之光带到这深渊的尽头。尽管因为地形的缘故,帝国的大部队无法开进最深之圣所,但是赤红之公主的团队中集合了王都冒险者公会里最资深的几支冒险者小队,连大地女神挚爱之女儿,翠绿之公主凯瑟琳也拒绝听从菲蕾娜的劝说,加入到了这支将会面对午夜之主宰的队伍中。

  可是,迷宫的危险程度还是远远超乎了众人的想象。仅仅一天的探索,在这条最终的通路上她们便已经失去了五个声名遐迩的资深冒险家伙伴,以及好几位精锐的彩虹骑士,包括刚刚为了凯瑟琳挡下了魔像致命一击而牺牲的年轻人。

  剩下的勇士们把两位公主簇拥在中间,沉默地继续前进着。凯瑟琳召唤了一只萤火虫状的荒野小精灵,让它浑身散发着柔和明亮的绿光在前面引路,其余的人则是高举火把,警惕地尾随着。

  亵渎的壁画不断地从众人身边倒退着。

  那些是描绘着在创世之战时,可怖的午夜之神以一己之力,阻挠着七神把真正的光明与秩序带到凡间的可憎画面。

  凯瑟琳从一开始被这些亵渎神迹所激起的惊愕和愤怒的心情,现在逐渐变得麻木和悲伤,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菲蕾娜凛然的背影。

  自此至终,无论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碰到什么,赤红之公主都是一语不发,她的表情僵硬得好像石雕一样,左颊上的伤疤因为她的表情而绷紧着。即便是看到自己的亲卫骑士被残忍地打倒的时候,回应这个事实的就只有她手上巨剑的无情反击。

  连姐姐这样的人也……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了吗?凯瑟琳开始胡乱地思考起来。

  在一片漆黑中不知道走了多久,众人身前的甬道忽然豁然开阔起来。

  一个悬挂着无数的钟乳石的巨大空间的大厅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黑曜石铺就的台阶突兀地在大厅中央拔起,然后一直往上攀升到一个狭小的平台上。

  因为光线的原因,他们都看不清楚平台上究竟有些什么。

  绿色的小精灵徘徊在台阶前,却怎么也不愿再往前飞行了。

  “法尔肯。”冒险者中的一个穿着皮甲的老者叫唤道。

  “收到,大叔。”一个健硕的法师爽快地上前,简短地吟唱了一个咒语,一团蓝白色的光球从他的法杖顶端浮现,然后好像有生命般,悠悠地沿着台阶飞向了那个狭窄的平台,并且照亮了沿途的一切。

  “真残忍……”队伍之中,除了菲蕾娜以及凯瑟琳之外的唯一一位女性冒险者忽然说道。

  宽阔的黑色台阶上泼洒着大量暗红色的凝固血迹,以及吸食至干瘪的尸体。台阶上弥漫着一层浅薄的黑色暮霭,好像地毯一样漂浮在干涸的血迹上。

  光球继续往上漂浮着。

  “哼!”尽管已经对台阶尽头的等待着他们的事物有所觉知,但是菲蕾娜还是愤怒地哼出了声。

  一个黑色的背影正静默地站在平台上,不过并不是他们所要想见到的堕落圣女的背影,而是一个男性的瘦削背影。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男性转过身来,露出了好像死人一般的苍白的脸容,白骨似的的手指握住了一根带有黑曜石装饰的黑色手杖。

  “原来是你,大领主克里夫,想不到布雷兹洛的堕落竟然是从它最高贵的核心开始的。”赤红之公主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谴责道。

  先民之都布雷兹洛的大领主正用俯视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菲蕾娜?摩尔塔莱恩,还有诸位‘英雄’们,吾在此等候多时了。”曾经的大领主直呼着长公主的名字。

  “叛徒,尔竟敢直呼公主殿下的名讳!”一位彩虹骑士呵斥道。

  “叛徒?可笑,难道你们还想用那腐朽的凡间律法和守则来约束我吗?”大领主把玩着手杖。

  “这一点你倒是说得很对,帝国的律法已经不再适宜用在你这种畸形身上了。不过不要紧,因为今天,给予你仲裁的并不是帝国的律法,而是诸神的怒火和逝者们的正义。”菲蕾娜好像一座压抑的火山一样低沉地回应着。

  “伪神的走狗和玩物,除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你们还晓得些什么?”那个曾经是大领主的怪物往前走了一步,它的眼睛不像其余的夜之眷族那般是紫色的针状,而是血色的斑点状。

  “我已经得到真理的启发,诡谋之父让我洞见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赋予了我无与伦比的力量,并且让我转生成为了拥有不朽寿命的圣徒。而我也将秉承他的旨意,亲手造就你们的毁灭……”

  “成为黑暗圣徒的代价,就是牺牲这么多无辜的人的生命吗?你也太残忍自私了吧,克里夫阁下!”凯瑟琳在一旁斥责道。

  “哟,这些……”名为克里夫的怪物指着台阶上的人类尸体,“只是食物,食物而已,就像可悲的你一样。在你那苟活的十几年的岁月里,可曾有过对自己的食物产生悲悯的感情的时候吗,‘善良’的凯瑟琳殿下?”

  “女神在上,你、你竟然说出如此亵渎的话语……!”连一向温柔似水的凯瑟琳也被大领主的话气得厥厥发抖。

  “……很诚恳的‘自白’,可惜还是救不了你。”赤红之公主拔出了巨剑,剑身上的圣语逐一地猛烈燃烧了起来,好像跃出海面的太阳逐渐驱散着漫长而寒冷的幽夜一般,耀眼的金光逐渐照亮了黑暗的厅堂。

  其他的冒险者,还有三位彩虹骑士也纷纷抽出了武器,除了巨剑“红鹰”之外,其余的冒险者手里的魔法武器也闪耀着幽蓝色的神秘魔光。

  “受伪神赐福的圣具吗……不过即便是如此……”

  克里夫伸出手,一簇黑色的火苗出现在他的手掌之间,黑色的黯影好像实质一样从那簇火苗上扩散着,仅仅是凝视这簇火焰便已经有着让人灵魂都要被冻结住的感觉。

  “……我也不需要圣女小姐,一样可以凭借我自己的力量毁灭你们!”大领主的背后张开了两面巨大的丑陋蝠翼。

  洞穴中的幽深暗影好像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不断地朝着克里夫手里的黑色火球汇聚过去。然后,犹如突然爆裂的漆黑新星那样,实质似的幽影不断地往外翻滚着,大厅顶上的钟乳石受到未名的力量的压迫,纷纷地剥落。

  “糟糕!”队伍中那个名叫法尔肯的法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张开了带着菱形纹路的蓝色奥术护罩,弹开了从头上不断砸下的钟乳石,不过看似坚不可摧的护罩在黑色的浪潮冲击下,好像被石头所敲击的蛋壳一样,发出了“喀拉拉”的脆响,以及肉眼可见的裂纹在护罩上迅速地蔓延而开。

  “仅仅是普通的冲击波而已,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名为法尔肯的法师有点手足无措地说道。

  “法尔肯先生,让我来帮你……”

  凯瑟琳吟唱着,把橡木法杖插到地面上,绿色的藤蔓从法杖上不断地冒出,蜿蜒地爬满了奥术护罩,无数的叶子也在黑色的冲击波下四处飘散,不过奥术护罩却是因此稍微稳定了下来。

  “我所获得的恩赐并非你们可以想象,愚蠢的凡人。伪神们已经离去,你们那些假借他们的名义而施展的虚假奥术,怎么可能匹敌午夜之父所亲自赐予的火种。”克里夫那扭曲的吼声回响着,幽暗的火种在他的手上猛烈地燃烧个不停。

  奥术护罩的破裂声再度加剧,连表面的藤蔓也一根根地断裂。

  “可恶!”法师试图集中精神,让护罩稳定下来。

  “女神大人,请帮帮我们……”凯瑟琳双膝跪下,双手交织在胸前祈祷着。

  “诸位!”之前那个老者对着剩余的冒险者说道,其余的人会意,成半月形排列在赤红之公主的身后,微微伏下了身体,三位彩虹骑士也举起了大盾,挡在了队伍的正前方准备迎接冲击。

  菲蕾娜握紧了大剑,静静地等候着护罩破裂的决死一刻。

  “尽情挣扎吧,凡人们,我会好好享受你们的濒死时候的绝望尖叫的。”名为克里夫的怪物疯狂地大笑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的偏执,如果加上我们,你还可以保持着那样的必胜信念吗?”

  受到某种事物的影响,汹涌的幽影浪潮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两个紫色的妙曼身姿分别出现在大厅两侧的凸起的石头上。左首的女性穿着铭刻着紫色魔纹的骑士裙甲,擎着紫色的魔枪和巨盾,一块紫晶的假面覆盖住了她白皙的脸颊,只露出了假面下浅紫色的娇唇;右首的女性则是犹如传说中的失落魔王一般,身穿着光焰缭绕的紫色长袍,那耀目的光斑连她的脸容也遮蔽住了,只能看到她脑后的那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正在无风飘扬。

  刚刚说话的就是左首戴着假面的女性。

  “你们是谁?为什么……竟然连我也没有发现你们的存在?”克里夫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点不安。

  “我们乃女神奥克塔薇尔的神选武圣……”右首的女性轻松地回答道,她的话语里带着层层叠叠的虚空回声。

  “奥克……塔薇尔……!?”克里夫血色的瞳孔忽而猛烈地收缩着。

  “很好,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右首的女性似乎满意地点着头,“秉承女神的旨意,今日便是……”

  “……阁下的末日。”左首的女性恬静地接话道,仿佛在阐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II. 成年仪典

  异端裁决

  In the name of Murder and Blasphemy

  以谋杀与渎神之名

  凛风吹拂的寒冷早晨。

  如絮一般的雪花飘飘荡荡地落下,把这条穿行于湖边与树林间的小道染得一片银白。纯白色礼服的少女就这么缓缓地行走在这条步道上,白皙而又纤细的体型使得她看起来像是冬日的精灵一般动人。

  半透明的水晶高跟踩踏在已经结冰的湖边上那薄薄的积雪中,扬起了微不可察的雪色粉尘。她呵出的温热气体很快便变成半透明的水气,消失在冬日的白雾里。

  她不禁拉紧了一下肩膀上的白色毛皮披风,因为已经在雪里行走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她浅栗色的头发也开始被雪花染得发白,再加上纯色的礼服和过肘手套,使得她娇小的身躯几乎要完全地融入这茫茫的天地中。

  “打扰了,夏莉丝殿下……”雪色的皇家庭院中忽然出现了一位身穿黑色长袖裙服的女官,“仪典已经准备完毕,皇后陛下,还有莉娜殿下和蜜雪儿殿下以及各位前来观礼的宾客也已经在恭候着了……”

  “是吗?”少女转过头,露出了被冻得红扑扑的俏脸,“我……我马上就到……”

  女官低头行礼,然后消失像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雪里。

  “……真讨厌,我已经……十六岁了啊……”小公主低低地说着。

  十六岁在帝国中是一个敏感的年龄。但凡帝国中的女性到达十六岁之后,便要举行庄重而讲究的成年仪典。身为帝国臣民的表率,彩虹公主中最小的一位,夏莉丝?摩尔塔莱恩的成年仪典本应是更加是惹人瞩目。举行了仪典之后,便即宣告着这位帝国公主要开始履行身为皇室要员的责任和义务,同时也意味着,夏莉丝那短短十六年的无忧无虑的少女生活即将结束。

  本该是盛大而华丽的仪典,却因目前紧张局势的关系,只得一切从简,而且能够出席仪典的皇室成员,除了主持仪典的海伦皇后之外,就只剩下依旧待在皇宫的莉娜与蜜雪儿公主了。其余的人们,包括彩虹之王阿克西?摩尔塔莱恩在内,都在一个月前带领着帝国中的菁英力量,参与到对堕落的空中魔都布雷兹洛的围剿中。本该是闪电般的突袭,如今却演变成了艰苦的拉锯战。根据前线的报告,帝国的部队在对午夜之神的黑暗圣所进攻中遭受了数量惊人的伤亡,所幸的是,她的父亲和几位姐姐都没有受伤。

  “要、要坚强起来了……不能一直让菲蕾娜姐姐她们为我遮风挡雨!”夏莉丝捏紧了小小的拳头,可爱的嘴唇抿得紧紧地。

  受到诸神的祝福,彩虹王室的摩尔塔莱恩王族,在这十年间分别诞下了八位娇俏可人的公主,其中又以大王女菲蕾娜,二王女爱玛,三王女夏洛特以及四王女凯瑟琳最为声名卓著,并且被教皇以七神之名赐予了高贵的称号。剩余的公主们,虽然都皆已踏入成年,但是却还没有一人可以获得这等高尚的褒奖。

  夏莉丝在侍从女官们的陪伴下缓步走入了皇宫中的巨大礼堂,尽管是非常时期,小公主的成年仪典已经被尽量简化,可是皇室的奢华依旧不是普通的人们所可以想象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排列着两队衣甲鲜明的仪式护卫,璀璨的水晶吊灯和银色烛台上的橘黄色火焰把整座礼堂照得明亮通彻;礼堂的四壁挂着从奥罗拉联邦所购入的,用名贵的绒线织就的鲜红色挂毯;椭圆形的拱顶上则是描绘着至高神的圣典中所描述的,亦真亦幻的七神之乐土。

  在礼堂观礼的贵族们虽然不多,不过都无一例外地穿上了最为得体和庄重的服饰,在红色地毯的尽头,站着一位体态婀娜,风韵迷人的贵族女性。她的身畔,则分立着两个盛装华鬓的少女。

  她们分别是继承了海伦皇后那惊人美貌的莉娜公主,以及一直促狭而顽皮的蜜雪儿公主,以及在台阶尽头,身穿深红色礼服,嘴角边一直带着含蓄微笑皇后海伦。

  两位女官为夏莉丝除去肩膀上的毛皮披风,为她整理好蓬松的礼裙裙撑,然后便安静地隐入到两旁的观礼人群中。

  “彩虹王室第八公主,夏莉丝?摩尔塔莱恩殿下驾到!”仪式卫兵们拄着银质的手杖,齐声宣告着。

  夏莉丝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螓首,小心翼翼地迈开了步子。光滑得几乎没有一丝褶皱,带着荷叶状蕾丝花边的纯白无袖礼服在火光的辉映下熠熠生辉。公主经过之处,观礼的贵族女子们纷纷屈膝行礼,而男性贵族们则是单手抚胸,微微躬身。

  在夏莉丝还年幼的时候,同样的一幕她便已经见证了无数次,她的七位姐姐踏上了同样的礼堂步道,宣誓履行皇室公主的责任和义务。可是等属于她自己的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紧张得禁不住怦怦乱跳。

  “夏莉丝,到这里来。”海伦皇后优雅地呼唤着。

  “是,母亲……”夏莉丝走到了海伦皇后所站立的台阶前,乖巧地跪下,让镶满了碎钻的白色丝绸裙摆轻柔地在红色的地毯上流泻了一地。

  礼堂中的贵族们都屏息静气,认真地观看着。

  “夏莉丝?摩尔塔莱恩,今天是你十六周岁的诞生之日,我谨代表彩虹之王阿克西?摩尔塔莱恩陛下,以七神所授予之权柄,在这里赋予你王室公主的最终之责职……”

  海伦皇后捧起了一个小巧而精美,用晶莹剔透的钻石所打造的王冠,轻轻地为夏莉丝戴上。

  观礼的贵族们陆陆续续地拍起了手掌。

  “……你是否愿意以你那纯洁的灵魂起誓,终此一生,绝不背弃帝国与其所带领的臣民,绝不背离七神的指引和启迪?”

  “……我以夏莉丝?摩尔塔莱恩之名起誓,绝不背弃帝国及其忠实的子民,绝不背离七神的指引以及启迪。”

  “那么,我将在此,正式授予你摩尔塔莱恩王室第八公主的称号,还有象征你身份的佩剑。”

  海伦皇后从一位女官的手中接过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并打开,里面是一柄用精金和钨钢所打造的细剑,剑柄上还镶嵌着代表夏莉丝的绯色钻石纹章。

  小公主重新站了起来,双手接过了细剑。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背后仪式卫兵们用银质手杖拄地的声音。

  “七神教会,至高之教皇,道格拉斯阁下驾到!”

  观礼的人群中纷纷发出了微妙的议论声。帝国公主的成年仪典虽然隆重,但是作为从来不过问王室事务,只履行祀奉七神之责的教会至高教首,除非是受到特别的邀请,否则是从来都不会主动参与到仪典当中的。更令人生疑的是,最近频频有谣言指出,教皇道格拉斯身患重疾,连路也不能走,已经没有在公开的场合出现有整整一个多月了。

  可是,众人面前的至高神的教皇精神矍铄,穿着在衣角绣着仲裁之间和至高皇权,象征巴奈特赫拉斯的教皇长袍,他的身后跟着十名身披锁环软甲,腰间挂着钉锤和小盾的教廷侍卫,还有一位穿着普通的修女服饰,留着一头浅啡色长发的妙龄修女。

  “教皇阁下身体无恙?”海伦皇后向着道格拉斯的方向微微屈膝,虽然她对道格拉斯的突然到来并且打断了夏莉丝的成年仪典有着相当的不悦,但是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向道格拉斯发问,而是十分礼貌地向老人问好。

  “多谢皇后陛下关心,我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教皇回答道,一边走到了皇后所站立的台阶前,堪堪地止住了步。

  “皇后陛下,还有各位来观礼的贵客,我很抱歉突然打断了夏莉丝殿下的成年宣誓仪典……”名为道格拉斯的老人发话道,“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不得不跳过所有日常的繁文缛节,趁着这个庄严而神圣的时刻,在各位的见证下,向大家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

  “教皇阁下,您突然打断我女儿的宣誓典礼,为的就是要……‘宣布’一件事情?”海伦皇后的脸色有点难看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事,不过可否等到夏莉丝公主的成年仪典完毕之后再……”

  “海伦陛下,这可是至高神大人亲自下达的旨意,您要公然违背吗?”至高神的教皇一改往日说话的方式,几乎是咄咄逼人地回应着皇后的话语。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更甚。

  “既然如此……那末,反正夏莉丝公主的宣誓仪典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接下来,就劳烦阁下来宣布那件‘至关重大’的事情好了。”海伦皇后很巧妙地化解了老人那逼人的质问,在回应的同时也高声地向在场所有观礼的宾客宣布着。

  蜜雪儿把不知所措的夏莉丝拉到了身边,不悦地咂了一下嘴巴。

  “感谢陛下的体谅。”道格拉斯忽视了蜜雪儿那无礼举动,转过身去面对着观礼的贵族,倒是那个浅啡色头发的修女转过头,向着蜜雪儿和夏莉丝等人的方向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接触到那个修女的眼神之后,夏莉丝忽地觉得好像整个礼堂里的烛火都黯淡了几分,并且有种全身发冷的感觉。而且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修女的面貌,令她总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

  “诸位,相信在最近的一个月以来,大家都听到了我身患重疾的谣传。事实上,我并没有身患重疾,而是利用这一个月时间,进行了向至高神大人恳求降下至高之神谕的秘修仪式……”

  道格拉斯停顿了一下,直到礼堂中众人的议论逐渐停下来,然后才再继续发话:

  “承蒙至高神大人的恩典,全能之眼降下了在七神教会所有教典的记载中,迄今以来最为详尽的神谕,而且,神谕的内容,让祀奉了至高神大人有六十年时间的我也感到极度震惊……”

  至高神的教皇无疑是一位十分优秀的演说者,短短几句话,便打消了观礼的贵族中对无端打断公主的成年仪典这一行为的质疑和不满,转而不断地散播着怀疑和渴求的种子,并且最大限度地吸引着听众的注意力,连本该身为仪典主角的夏莉丝,在教皇说话的那一刻,自己的注意力也被不知不觉地吸引了过去。

  “众所周知,现在教会和帝国正面临着生死攸关的重大危机,为了应付这个危机,包括彩虹骑士团在内的所有王都驻守兵力,都已经开往到前线与未知名的敌人进行着残酷的战斗……”

  “而且,消息灵通的你们也应该知晓,劫持并转化先民之都‘布雷兹洛’以及苍之都城‘格林’的邪恶力量,便是在创世之战时,被我们挚爱的七神所击坠,失落的十一位魔神之一的‘情欲魔神’奥克塔薇尔!”

  教皇的话语好像倒入了清水的沸油一般,引发了观礼人群的剧烈反应。此前依靠猜测,谣言和魔法师公会模糊不清的占卜所带来的对真相的种种臆度,此刻被至高神的教皇亲口所证实,贵族们都激动地议论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前方与姐姐们作战的敌人,明明就是……”夏莉丝质疑的声音被淹没在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

  “夏莉丝殿下,你说什么?”教皇听到了小公主的声音,转过头来。

  “道格拉斯阁下,不是这样的,前方与帝国部队作战的,明明不是魔神的部队,而是……而是……”夏莉丝忽然被教皇询问,有点不知所措地说着。

  “而是什么?”道格拉斯眯着眼睛。

  “是那个不可道名的邪神,午夜阴影与阴谋颠覆之主宰……”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似乎……从来没有在七神的教典中看到过相关的你说的这位‘邪神’的记载……”道格拉斯仿佛毫不意外地接话道。

  注意到了教皇与小公主的对话,议论的贵族们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我……”夏莉丝语塞了,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便是在凯丝侯爵小姐的舞会上,被黛博拉绑架时,魔神奥克塔薇尔给予的彼岸之真视。在魔神的幻境里,她看到了大公主菲蕾娜?摩尔塔莱恩带领残部战斗到最后,然后帝国被黑暗淹没的悲伤一幕。可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怎么可以把这件毫无保留地事情说出来?

  “请问殿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看到夏莉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教皇继续提高了发问的声音。

  “我、我……”被教皇逼迫了一下,夏莉丝显得更加地不知所措。

  “教皇阁下,这个问题,一定需要夏莉丝公主回答么?可否就不要追问了?我想公主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海伦打断了教皇的追问。

  “不,皇后陛下,还有来观礼的众位大人……这件事情至关重要,跟我接下来要宣布的事情紧密关联,所以还请夏莉丝殿下,无论如何都要首先回答我的问题!”教皇毫不退让地说着,“夏莉丝殿下,我再问你一次,这种连在七神的教典中也没有记载的事情,你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我、我真的不能说……”夏莉丝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握住了刚刚从皇后的手中接过的细剑的剑柄。

  “夏莉丝公主!你究竟是怎么获知这个亵渎的名字的?”教皇的质问忽然变成了声嘶力竭的怒喝。

  “那、那是因为……”

  “是因为‘邪魔‘奥克塔薇尔给予了你不洁的‘启发’吗?”老人忽然说道。

  “这……不、不是,你怎么会知道……”夏莉丝慌乱地摆着手。

  “教皇阁下,您太过分了!”海伦挡在了夏莉丝的前面,莉娜和蜜雪儿也站到了夏莉丝的两边。

  道格拉斯无视了海伦的抗议,转过头去,“诸位,今天我要宣布的事情,也就是至高神大人神谕的一部分,神谕的内容,跟我刚刚质问夏莉丝公主的内容一模一样……”

  “……在我进行秘修的期间,至高神大人降下了愤怒的神谕。而神谕的内容,则是谴责彩虹帝国的统治者——摩尔塔莱恩王室,为了一己私利,以异端之狂热勾结魔神,一手策划并且主导了布雷兹洛以及格林都城的黑化之潮事件!也皆因如此,七神才因为我们的背弃而失望地离开了我们,使得摩尔塔莱恩王室可以以自己的名义,不断地推动着这一幕幕‘救世’的渎神丑剧,并且以帝国子民的鲜血和灵魂,为邪魔的复苏铺筑道路!”

  一瞬间,礼堂里陷入了好像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好像爆发一般,观礼的贵族中传出了各种震耳欲聋的质疑声音。

  “不,你说谎,我们明明没有……!”夏莉丝因为生气而厥厥发抖,海伦皇后听到了这种极端的离奇指控之后,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惊慌,脸色发白地坐在了椅子上。

  “教皇阁下,你的指控也太离奇了,摩尔塔莱恩王室一直受七神所眷顾,是帝国臣民的楷模和保护者,即便尊贵如您,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怎么可以发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宣言?”一位老贵族站来起来。

  “你要证据是吗?”教皇点头。

  门外的地方,两名护教军押送着一名鬓发散乱的少女走了进来。这名少女只穿着暴露性感的内衣,双臂被银质的镣铐锁在身后,手腕则是戴着同样精致的银质腕铐,与腰部的铁环锁在一起,腕铐上还延伸出了两根银色的锁链,连系着脖子上的项圈,使得少女的双手只得保持在蛮腰的前方小幅地摆动着。少女的手掌还被套上了黑色的皮质腕袋,使得她的手掌变成了一个小拳头束缚着;她的大腿和脚踝位置,也同样被加上了镣铐。

  不过最令众人吃惊的不是这些,而是小女的嘴巴和她的背后。一个棍状的口枷撑开了她的小嘴并卡在双唇中间,清楚地露出了她嘴里两枚不属于人类的尖锐獠牙;而她的背后则是长出了一对好像蝙蝠似的小巧肉翅,不过同时被银色的镣铐锁着,连接在颈部的颈圈上。

  少女每走一步,都猛烈地挣扎着,身上的锁链哗啦啦作响,不过全身被镣铐限制着的她,被两个护教军控制着,硬是一步一步地被押到了大堂当中。

  “诸神在上!”

  贵族们好像看到了瘟疫似的纷纷退让,不少人还在胸前划着至高神的“驱退邪灵”的手势。

  夏莉丝的心跳在加剧着。

  “诸位,这个‘怪物’,便是普通人类勾结了魔神奥克塔薇尔之后,被邪魔的魔力所转化而成的。而她近日在王都附近施虐的时候,恰巧被教会的护教军们捕获,她的真实身份,其实便是昔日高贵的彩虹公主之一——克莱儿?摩尔塔莱恩!”

  一个护教军猛地扯开了少女的眼罩。

  看到了少女的真面目之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海伦皇后那本来苍白的脸庞忽然铺满了因为激动而流露的病态红晕,然后再次变成惨白。

  “呜呜~呜呜嗯唔……!”在最初的惊惶过后,克莱儿的目光也捕捉到了四周的贵族和台上的公主们,小嘴一张一合地似乎惶急地在说着什么,可是束缚着小嘴的口枷把她的所有言语都变成了无意义的声音。

  “根据冒险者公会的报告,姐姐最后一次的任务,是在已经被魔化的先民之都布雷兹洛执行的,然后失踪于黑潮事件。菲蕾娜和爱玛姐姐也为此认真地带领骑士团搜寻过先民之都的遗址,但是却一无所获……为什么她会被七神教会所捕捉,然后在这种场合突然出现?”夏莉丝思考着,脑袋中闪过了一束不详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眼前的迷雾。

  “难不成……!”

  “从现在开始,以至高神大人的名义,一切声援以及支持摩尔塔莱恩王室的言行,都将被视作渎神与邪魔崇拜!”教皇宣告着。

  几个护教军士兵进来,毫不分说地把那个老贵族带离了礼堂。

  “住手!你、你这是趁着父亲和姐姐们不在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叛乱行为!还有,快点把克莱儿姐姐还给我!”虽然脑袋中一片混乱,可是夏莉丝依旧条件反射般地抽出了细剑,“卫兵们,快点进来!”

  随着公主的呼喊,大门打开,人影晃动。可是,进来的不是夏莉丝所期望的皇家卫兵,而是穿着锁环链甲的护教军。全副武装,起码五十个以上的护教军迅速控制了礼堂的各个角落,震慑着每一个意图反抗的人们。

  “没用的,殿下。‘堕落’的彩虹王庭,已经被‘我们’彻底控制了,而你们将被彻底清算过往犯下的所有‘恶孽’……”浅啡色头发的修女转身看着夏莉丝,四周的火光忽尔暗了下来,连骚动的人群都不复存在,就只剩下夏莉丝和修女二人。

  “你究竟是谁!”夏莉丝握紧了细剑,虽然体察不到大剑姬所教导的在全身流动的“气”的存在,可是她还是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吾名葛佳丝塔芙,‘至高神’大人的圣女,也是你的姐姐们欲杀之而后快的‘幕后主使’……”修女一边说,一边无所谓般地吃吃笑着。

  涌动的怒气在夏莉丝那小小的胸腔里翻滚着,仅存的理智在被“葛佳丝塔芙”注视着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

  “我要杀了你!”小公主说着,然后刺出了细剑。

  尖锐的细剑在这一刻毫无碍难地穿过了修女的胸口,修女脸上的表情从一刹那的痛苦,逐渐变得惊愕,愤怒以及困惑。

  “夏莉!”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而四周的骚动再度回到了夏莉丝的耳边,方才那不洁的怒火好像幻影一般迅速地消失,夏莉丝放开剑柄,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夏莉,你、你都干了些什么!?”莉娜公主颤颠颠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我……干了什么?”夏莉丝迷惘地说道。

  她看到了红色的液体喷溅在她的脚边,然后是绣着仲裁之剑和至高皇权徽记的长袍一角,然后是金色镶边的腰带,再往上……

  教皇道格拉斯一脸震惊和不解地倒在了地上,胸口上插着自己那柄在仪典上被授予的细剑,两个护教军士兵正弯腰搀扶着她。

  目睹了这一切的人群再一次陷入了可怖的沉默。

  “你……你居然敢公然谋杀敬爱的道格拉斯阁下!”一个弯腰的教廷侍卫抬起头,悲愤地对夏莉丝说着。

  “我……谋杀?不,我明明是……”夏莉丝看着那个站在一侧,也正在弯腰查看着道格拉斯的修女。

  “不愧是夏莉丝殿下,不过现在才想到要杀人灭口,是不是太迟了一点?”仿佛感到了夏莉丝的注视,浅啡色头发的修女抬起头。

  “在场诸位,还有教会的同袍们,这是赤裸裸的谋杀行为,欲盖弥彰的罪恶行径!我们最敬爱的教皇阁下,就在刚才在揭露了异教徒的险恶目的之后,就被顶着公主名衔的异教徒之一夏莉丝?摩尔塔莱恩所杀……”

  修女对被夏莉丝的行为所彻底震惊的众人说着。

  “……由此可见,摩尔塔莱恩王室的罪行不会因为她们异教徒的身份被揭穿而有所收敛。我在此怀着极端悲痛的心情,以逝去的道格拉斯阁下之名和七神的名义颁布以下法令:”

  “立即废黜摩尔塔莱恩王族对彩虹帝国的统治权……”

  “所有摩尔塔莱恩王室之眷族,即日起将被剥夺所有名衔与封地,以负罪之身清偿对帝国臣民和至高神所犯下的罪孽……”

  “在罪孽清偿完成的一刻,即被处以最终之刑罚……”

  “以谋杀与渎神的罪名……”

  “罪刑是火刑!”

  III. 乱逆之刻

  永夜祷文

  Harbinger of the End Time

  终日之号角

  大地的震动整整持续了一天。

  凯瑟琳依旧记得那两座巨大的浮空魔都坠地时候所产生的震耳欲聋的声响和遮天蔽日的烟尘。撤去了“虹桥”咒文的法师们张开了巨大的奥术护罩,堪堪挡住了尖啸的飞石和骇人的冲击气浪,即便是相隔了好几里,帝国的部队依旧无法完全避过那堕落都市陨落时候的余威。

  菲蕾娜依旧昏迷不醒,尽管在昏迷中,她脸上那横贯的细长伤疤还是显得十分触目惊心。凯瑟琳一直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会在菲蕾娜的脸上留下了这么一道长长的伤疤。

  回忆起几天前在最深之圣所的那一战中,若不是那两个自称为奥克塔薇尔的神选武圣的女性突然出现,在对抗那名为克里夫的扭曲怪物的时候可能她们可能就已经全军覆没了。而且尽管有那两位女性的帮忙,菲蕾娜还是在战斗中受到了诅咒般的创伤,她的背后被克里夫的手爪抓伤,身为大地女神祭司的她虽然治好了菲蕾娜肉体上的伤势,可是某种未名的诅咒却是躲藏在了她的灵魂和精神的深处,让她一直昏迷不醒。

  本来帝国的部队还需要继续搜索和清理堕落的魔都遗址,以确保没有任何邪神的爪牙得以逃脱。但是就在一个星期前,来自王都的后勤补给忽然毫无理由地中断了,派出去的几个信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现在的她,受到父亲阿克西的特别任命,快马加鞭地赶回王都。除了要察看后勤补给的问题之外,她的马车里还带着受伤的菲蕾娜,准备在到达王都之后便立刻让七神教会里更高等的祭司们为赤红之公主驱除诅咒。而善后的工作,则是由阿克西以及夏洛特来负责。不过令凯瑟琳最为在意的是,那两位“神选冠军”的真正面目。她们的战斗风格和身姿,让凯瑟琳有种奇妙的熟悉感,甚至在最后那位持剑的女性用肉眼难辨的速度将克里夫干净利落地砍首的时候,凯瑟琳差点就要叫出那个名字了。

  大剑姬安卓丽娜。

  不过,大剑姬绝不可能成为那个魔神的选民,爱玛姐姐也不可能。

  凯瑟琳就这样矛盾地思考着,马车已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王都的城门前。

  她早就派遣了信使先一步回到了王都,准备在抵达之后便马上着手对菲蕾娜的进行诅咒驱除。不过当她从马车里看出去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一百名全副武装的护教军士兵整齐划一地排列在城门口的地方,每个人都是严阵以待,剑拔弩张的姿态,在马车一抵达城门的时候,士兵们便蜂拥而上,把马车团团围住,连马车前的两个侍从也被拉开了。

  “诸位,请问有什么事情吗?”虽然有点奇怪,凯瑟琳还是朝一个粗鲁地拉开了车门的护教军士兵微笑着,“我是凯瑟琳公主,之前已经写过信给莫尔凡祭司大人……”

  本以为说出自己的公主名讳便可以震慑着眼前的这个士兵,可是却想不到那个士兵听到了她的答话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打断了公主接下来的话语。

  “你就是凯瑟琳?摩尔塔莱恩?”

  “我就是。诸位难道……不是莫尔凡祭司大人吩咐来接我们的吗?”凯瑟琳不悦地皱着眉头,讶异于那个护教军的说话态度,尽管七神教会的护教军士兵不归彩虹王庭统辖,但是帝国公主的尊贵身份却是不能容许一个这样普通的士兵这样直呼其名的,不管他们是帝国的普通士兵还是七神的凡人侍从。

  “里面的是菲蕾娜?摩尔塔莱恩?”丝毫没有理会已经皱眉的凯瑟琳,那个男人继续问着。

  “正是。不过菲蕾娜殿下正昏迷不醒,需要马上到荷里圣殿进行医治,还请你们马上让出通路……还有,请把我们的赶车仆人也送回来好吗?”因为考虑到这些士兵的职责所在,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凯瑟琳忍住了要责骂这个男人的冲动,继续耐心地回答道。

  “很好,的确是她们……”那个男人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什么她们……”凯瑟琳奇道。

  “凯瑟琳?摩尔塔莱恩,根据已故的至高之教皇道格拉斯阁下,以及新任的至高神之祭司葛佳丝塔芙阁下的命令,以叛教和渎神的罪名,我们在此要逮捕所有摩尔塔莱恩的王族成员以及眷亲!”

  “什……”凯瑟琳张大了嘴巴。

  “你在说什么?道格拉斯阁下……已故?摩尔塔莱恩王室……叛教?”

  公主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离开王都米尔顿才短短一个月而已。

  “哼,敬爱的教皇阁下,就是被你们的妹妹夏莉丝在众目睽睽之下谋杀的,仅仅是因为教皇阁下他当众揭穿了你们异教徒的身份。”

  “异教徒?夏莉?谋杀……?不、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发生事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而且,我是大地之母坎蒂丝的祭司,受道格拉斯阁下亲自册封‘翠绿’之名的帝国之公主,怎么可能做出叛教和渎神的举动?”凯瑟琳用不可思议的声调争辩着,“我的姐姐菲蕾娜也正是因为以七神之名与邪神的爪牙争斗才受到诅咒,现在才要急匆匆地赶回来请求七神教会的高阶祭司进行治疗的。倒是你们,你们如此无礼,真的是七神教会所派遣的护教军士兵吗?”

  “异端,你们还想用这样大义凛然的假面蒙骗七神和帝国的子民到什么时候?而且居然还敢质疑我们被教皇阁下与七神所授予的履行义务的权柄。不要再试图狡辩了!现在马上下车投降!”男人伸手就要拉凯瑟琳的手臂。

  “大地母亲,请派遣你荒野中之仆从,为我清除前路之障碍!”

  凯瑟琳果断地念诵起了神恩咒语,在护教军的时候就要碰到她手臂的那一刻,她和菲蕾娜所乘坐的马车忽然从地上拔起,在路旁一棵足足有五人高的大树伸出了它的枝条,把马车从护教军的包围中抓了起来。同时,仿佛有了灵性一般,那棵大树扬起了另一边覆满积雪的枝条,猛烈地抽打在那些士兵的身上。

  “呜啊!”十几个猝不及防的士兵被这股野性的蛮力抽打得飞了出去。

  “糟糕,快点散开!”

  不同于身披重甲,训练有素的彩虹骑士,这些虔信七神,只服从教皇命令的士兵其实与普通的王城卫兵没有什么区别,在面对着凯瑟琳以大地女神之名召唤出来的荒野之树灵时,顿时显得惊慌失措。

  树精挥舞着他的枝条,好像驱赶苍蝇一般地驱散着挡路的士兵,同时把深埋在地下的根系拔了出来,好像人的双腿一样往前走着路,白色的雪粉在它才庞大身躯上纷纷抖落。偶尔有几个护教军的士兵用身上的钉锤打中了树精,却只是不痛不痒地刮下了一些木屑,而他们却反而被愤怒的树精缠住,重重地扔到一边,再也爬不起来。

  只是过了一阵子,一百名护教军组成的包围圈便被彻底击溃,眼看着高大的树精就要突围而出,把马车中的两位女性带走了。

  “至高神大人,请你驱除此地一切不洁的存在!”几个在队伍中的护教军祭司忽然同时高呼着巴奈特赫拉斯之名。

  回应他们的话语并不是神圣的驱逐之光,而是一抹在路旁的树荫下凭空出现的漆黑幽影,伴随着一阵阴深的邪异呼啸,这个只有普通成年人大小的幽影扑到了树精的身上,好像一名婴儿抱住了大象的后腿一般。不过就在下一刻,那棵大树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喀啦啦”的声响,从头到脚碎成了一堆腐朽的烂木,连带着离地的马车也一起重重地摔倒了在地上。

  趁着大地女神祭司从半空摔下来的间隙,剩余的护教军士兵已经冲到了支离破碎的马车旁边,七手八脚地架起了摔得几乎要失去意识的凯瑟琳。

  “这……这不是至高神的光辉!你们……究竟借用了什么邪魔的力……呜呜呜……!”在凯瑟琳说完这句话之前,她的小嘴便已经被强行撬开,被祭司们“祝福”过带着禁言祈文的红色软球便被硬生生地塞到了凯瑟琳的牙齿中间,封锁了她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语。

  她穿着大地女神神官礼裙的娇躯也被士兵们用小指粗细的绳索一圈一圈地捆了起来。没有任何花哨,她的双臂被笔直地收拢在背后,及腰的闪亮灰色长发被撩起,让绳索在手肘上下,小臂,手腕的地方一圈圈地缠紧,多余的绳子抹过她的肩膀,穿过腋下,在胸部上下和腰部固定,从而把她的手死死地束缚在背部;仅仅穿着宽松的衣裙,正在马车中昏迷不醒的菲蕾娜也被护教军们拉起,用同样的方法禁锢了嘴巴之后,双手也被扭到背后用绳索捆好。

  “唔唔呼……!”凯瑟琳挣扎着,看到昏迷不醒的菲蕾娜被士兵们粗鲁地上绑时,用力叫了出来。

  一个士兵掀起了凯瑟琳的神官礼裙下摆,露出了浅棕色的裤袜所包裹的线条优美的小腿,抖开另一捆绳子便往乱踢着的小腿上缠了上去。棕色的小皮靴在挣扎的时候被脱掉了,黑色的绳子便直接隔着裤袜勒在了女神祭司的脚踝上,缠绕了好几圈之后便往中间打结收紧,做成了一对绳扣似的束缚牢固地限制了她的双腿。

  待得凯瑟琳被捆绑停当之后,一直爱昏迷不醒的菲蕾娜早就已经被面朝下地放到了马背上。

  “不要着急,根据新任祭司小姐的吩咐,你们的火刑,将在后天晚上举行。”就在凯瑟琳跪坐在地上不甘地挣扎着的时候,一个护教军靠近了她,如此残忍地说着,然后用手里钉锤的锤柄狠狠地敲在了女神祭司的头上。

  堵嘴的棉布被轻巧地除去,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了夏莉丝的喉咙里。

  “咳咳,咳咳……”

  小公主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开始在身前对焦。一个面无表情的女性狱卒正撬着她的嘴巴,为她喂着清水。

  “祭司小姐要见你。”女性狱卒看到夏莉丝醒来之后,便这样冷冰冰地扔下了一句话后转身离去。

  夏莉丝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因为多日以来都未曾完全进食,以及一直忍受着“非人”折磨的缘故,她的手脚已经变得没什么力气。况且,严密地捆绑着她手脚的绳索也是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她的双手被固定在背部,平行地上下叠在一起,手背紧贴着背部被绳索绑住,棕色的绳子好像蛛网一般爬满了少女白色的娇躯。不仅仅是手腕,连小腹、手臂以及脖子都被绳子牢固地连系在一起,多余的绳子绞成了一股粗大的绳柱,从手腕的上方伸出,连在颈后的绳圈上,然后爬过香肩,在她的胸前交叉,交叉的绳结还被密密麻麻的横向捆绑的手臂的绳子覆盖住了。

  她回忆起教皇被自己杀死的当天,如狼似虎的护教军在那个“葛佳丝塔芙”小姐的命令下,好像着魔似的扑向了自己,把自己缴械并推倒。在被戴上眼罩之前,她只依稀记得,似乎连自己的母亲,海伦皇后也被那些男人按倒了在地上,以及一直在耳边回荡着的,那些贵族们惊恐的尖叫声,还有身边的莉娜被堵住了嘴巴之后的模糊的啜泣声。

  因为自己是“谋杀犯”的缘故,所以似乎被单独关在了一个狭小的房间。幸好那些人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碍于自己公主的身份,并没有把自己关到那些潮湿阴暗的地牢里去,不过教会对她的看守却是十分严密,而且她身上严密的绑缚也完全剥夺了她哪怕是一丝一毫逃跑的可能性,最要命的是,即便她可以挣脱捆绑,逃过看守的耳目,但是她能逃到哪里去?因为这里便是她的家,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只、只要等到父亲和菲蕾娜姐姐她们回来的话,这些叛乱分子和发疯的护教军还不是小菜一碟了?还有离开多日的安卓丽娜老师,如果自己的剑术能有她的十分之一那么好,估计那天自己便可以从容地保护着两位姐姐和母亲逃离皇宫,而不会沦落到像今天这样的困局。

  正是这样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夏莉丝,在多日以来的“驱魔”和“赎罪”仪式中艰难地度过。

  门很快被推开了。

  葛佳丝塔芙还是穿着那一套黑色的修女裙,除了一头笔直的啡色长发,她的体态五官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少女那样普通,但是正是这个女性,在成年仪典的当日,发布了“剥夺摩尔塔莱恩王室对帝国的统治权”以及“火刑”这样的惊人命令。

  夏莉丝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再她的面前退让,可是当那个修女半蹲下来的时候,她还是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害怕啦?”葛佳丝塔芙笑吟吟地伸手抚摸着夏莉丝被绳索爬满的身体,“真是讽刺,几天前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帝国公主,现在却变成了绳索加身的阶下囚……”她一边说着,一边为夏莉丝整理着她身上那被绳索勒得打褶的丝绸礼服。

  “看来他们对你还真是下了狠手呢……再加上整天被堵着嘴巴,估计很不好受吧?”

  “你、你不是至高神的祭司。你究竟是谁?”一个在夏莉丝的胸中闷了很多天的问题,终于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葛佳丝塔芙在夏莉丝的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哎呀,我自己都记不住了……”

  “哼!”夏莉丝别过头去,“克莱儿姐姐在那场名为‘黑暗之潮’的恐怖事件中失踪,直到那天却变成了那个模样重新出现,还有教皇阁下的异变,这些,都跟你有关系吧?”

  “呵呵,我那天不是跟你说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幕后主使’么?”葛佳丝塔芙回答道。

  “‘幕后主使’……?你……那天我看到的幻象……果然,那天用邪术蛊惑我杀死教皇的人,就是你!你才是真正的杀死教皇的元凶!”夏莉丝激动地喊了出来,光滑的丝绸与粗糙的绳索剧烈地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可是密密麻麻的棕色绳扣却死死地绑住了她依然戴着白色手套的小手,除了乖乖地让双手背在身后之外,不能再做出其他的动作。

  “嘘,别那么大声,不然外面那些狂热者听到了你在里面乱嚷嚷,进来把你的嘴巴又堵上就不好了。”

  “咕~~” 这句话戳中了夏莉丝的要害,使她立即噤声了。

  “夏莉丝殿下,其实那天你的心里面,早就有了‘要杀死教皇’的可怕欲望,我只不过是,为你把这个欲望稍加诱导,让它表现出来而已。”

  葛佳丝塔芙说着,她的手已经不安分地伸入到了夏莉丝那蓬蓬松松的礼裙中,摸到了那双被绳子绑成好像一对棍子似的长腿上。

  “殿下,尽管你才十六岁,但是你的身体,已经发育得这么好了啊。”修女的手指在公主大腿的白色丝织物上摩挲着。

  “呜~拿开你的手!”

  夏莉丝扭动着。

  “抱歉呢,今天我进来,是要为了给你‘驱魔’的,如果不把事情完成,恐怕那帮狂热者会不高兴,”葛佳丝塔芙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到了夏莉丝胯下的那处少女禁地,隔着蕾丝质地的小内,撩拨地划着圆圈,“即使是你的姐姐克莱儿,也被我亲自‘指点’过呢。”

  修女在夏莉丝的耳边吹着气,口中说的话语越来越挑逗。

  “克莱儿……姐姐!?”夏莉丝忽然打了个激灵,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涌起。

  “不对,你、你……”小公主看着葛佳丝塔芙,“我记得你的脸!你是……你是……那个我在魔神的幻境中看到的,毁灭彩虹帝国与七神教会的‘圣女小姐’!!”

  葛佳丝塔芙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看来那位邪魔女神确实不能小觑,居然连这些都预见到了?怪不得她能名列失落的十一位魔神中的首位……”

  葛佳丝塔芙索然无味地把手从小公主的胯下抽出,并且站了起来。被夏莉丝这么一说,本来房间中暧昧不堪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

  “你真的是……是那些……吸血怪物的首领?”夏莉丝继续说着。

  “说对了,其实我的外表虽然年轻,但其实吧,我是一个已经活了两千年的老妖怪了哦。”葛佳丝塔芙转过头,眼睛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微笑着的嘴巴里伸出了两枚血色的獠牙,在窗户外紫色新月的映照下,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妖异之感。

  “呜~”夏莉丝不禁打了个寒颤。

  “本来想让用其他的方法让你‘屈服’的,不过既然你已经提前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我们就来开门见山好了。”

  葛佳丝塔芙弯下腰,轻轻地拂了一下夏莉丝的秀发,她头顶上的皇冠早就已经被人摘掉了。

  “夏莉丝?摩尔塔莱恩,你愿意成为我们夜之眷族的一员,加入我等永生的行列吗?”

  “你说什么?加入……你们?”夏莉丝惊呆了,“不要!我才不要变成像你们这样的受诅咒的怪物!”小公主果断地回绝。

  “怪物吗?可是,你的姐姐克莱儿,也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了不是吗?况且,在黑夜之神的庇佑下,拥有纯正血统的夜之眷族,才是统治帝国乃至整块大陆的至高之族裔呢。”

  “只要等到菲蕾娜姐姐她们回来,你就会被她们彻底消灭,连渣滓也不会剩下。克莱儿姐姐的话,真正的至高神祭司们一定有办法把她复原的。所以,我还是劝你把我们放了,然后趁着这段时间,赶快逃走吧。”

  “你对你的姐姐们真是抱持有相当的信心啊,不过这也难怪,像她们这样的优秀的女性,即便是在先古诸王国中也并不多见,”葛佳丝塔芙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不过,虽然我不知道你在魔神的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但是彩虹帝国的覆灭,已经是无可逆转的命运了。不但彩虹帝国,连毗邻你们的奥罗拉联邦,以及尊奉风暴之魔神斯坦姆的暴雪帝国,也无法逃脱这古老长夜的命运。”

  “因为我所代表的并不是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族群,而是黑夜之圣父的必然意志。”葛佳丝塔芙低头看着她脚边的高贵俘虏,“所以无论是你的姐姐,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无法改变这已经被撰写好的命运。等待着你们的只有两条路,成为我们夜之眷族高贵的一员,或者被我们杀死和当作食物而圈养……”

  “你胡说!这里……这里是被七神所看顾的国度,你和你的邪魔神祗只能蒙蔽他们一时,不久之后,至高神大人还有其余的六位善神,便会重新降临,把你们驱赶出去,就像创世之战时那般!”

  “不错嘛,夏莉丝殿下,七神教会对你们的调 教很到位,他们想让你们相信的事情你都记住了,而想保守的秘密却一个都没有让你们知道。”

  葛佳丝塔芙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有着黑色封面的典籍。

  这是道格拉斯教皇曾经在众圣之殿里出示过的,撰写着原初奥秘和恶神之名讳的黑书——《万邪全录》。

  夜之眷族好像打开了一本普通的羊皮纸卷典籍一般,任由发黄的书页在夜风中胡乱翻飞,被诅咒和亵渎的名讳好像毫无意义的字句一样滑过她的手指,一直翻到了封底。

  “你看看,这是什么?”葛佳丝塔芙把书籍凑到了夏莉丝的面前,用手指指着其中的一行,“你试试读出来……”

  拥有自身意志的楔形文字在泛黄的书页上盘卷着,好像等待噬人的魔怪一般张牙舞爪着。

  “我、我不会读……”夏莉丝别过了头,竭力不去看书上亵渎的文字。

  “嗯,你当然不会读,因为这一页,记载的正是伟大的黑夜之神祗,阴谋与颠覆之父,夜之眷族的始祖父亲的名讳——古尔克艾雷勒斯,以及在这个名讳之后的三十四个后缀称号,还有在凡间所显现过的无数神迹……只不过,我想要你看的却是这个……”

  葛佳丝塔芙把黑书倒转了过来,并且用手捏住夏莉丝的脸,强迫她把视线投向了书页。

  本来三角状的楔形文字倒转之后,居然变成了勉强可以阅读的圆体文字。这些文字反射着墙壁上火炬的火光,清晰地倒映到夏莉丝的眼中。

  “原初与……统治……凡间……权柄……至高仲裁……第一……原神……”

  “本……莱卓拉斯……特……”

  夏莉丝的嘴唇似乎不受控制地断断续续说出了倒转的黑书上文字。

  “本莱卓拉斯特……?”

  “本……莱卓拉斯特……!?”

  夏莉丝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个拗口名字的发音,在好几个元音上,都与她们一直念诵在口边的某个名字极其相似,除了后续的模糊不清的辅音之外,可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

  “本莱卓拉斯特……”

  “巴奈特……赫拉斯!?”

  小公主忽然觉得浑身有点凉飕飕的感觉,就在她不断地默诵着这个名讳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某种虚空中的共鸣,跟随着她念诵这个名字的时候步调同样地一起一伏着,好像垂死老人的心跳,又像是新生婴儿的脉搏。

  “难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夏莉丝摇摇头,“葛佳丝塔芙,我已经十六岁了,你这些拙劣的骗小孩把戏,怎么可能骗到我?”

  “不管你信或者不信,这就是几千年来都不曾改变的真相……”夜之眷族伸手整了整夏莉丝胸前的绳网,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她身为俘虏的这一事实,“根据黑色邪典的记载,你们口中所称颂的七神,其中六位只能算是附庸的伪神。战神艾伦、大地女神坎蒂丝、魔法女神艾丝翠得、爱之女神达莲娜、商业之神赫伯特,还有海神奥尔根,只是巴奈特赫拉斯的六种不同的化身,包含它自己在内,为凡人们提供了七种各不相同的可以膜拜的偶像……”

  “这些秘密,七神教会恐怕从来没有在世人面前公开过吧?”

  葛佳丝塔芙嘴里不住说着的话令夏莉丝全身僵硬。

  “……我在布雷兹洛举行的新月之仪式,正是吾父古尔克艾雷勒斯开始苏醒的标志,或者说,是巴奈特赫拉斯进入沉睡的开始。吾父古尔克艾雷勒斯,与尔等所信仰的巴奈特赫拉斯,一直都是密不可分,一体双面的原初神祗。吾父一直通晓‘至高神’的所思所想,而巴奈特赫拉斯却不知晓古尔克艾雷勒斯的存在,就犹如在日间行走的凡人绝不会料到自己今晚会做什么梦,但是在梦中却可以记起日间的行径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自新月之仪式之后诸神的星座消失,你们也一直感应不到七神的存在,但是靠着邪魔女神的帮助却反倒可以短暂地获得‘他们’的响应……这都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离去,但是‘他们’却的确已经不复存在。”

  夏莉丝无言可对,只是不断地摇着头,似乎要把这些话语从她的脑海里扔出去。

  “而我,也根本不需要对你说谎,因为‘你们’的纪元马上便要结束了,你用自己的双眼很快便能亲自确认这一切,不过当然前提是……你不用被我处死……”葛佳丝塔芙冰冷的嘴唇轻轻地碰触在夏莉丝的嘴唇上,她的唇上残留着夜茄的香气。

  小公主全身麻木,被葛佳丝塔芙话语中的真相彻底颠覆她一直以来的所虔信的一切,尽管在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不断反抗着,但是那个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小。

  葛佳丝塔芙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地站在墙边,让夏莉丝逐渐消化她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语。

  半响,夏莉丝终于再次抬起头。

  “那…既然如此的话…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小公主无神地看着葛佳丝塔芙。

  “这是因为,似乎是在每次的古老长夜到来的前夕,巴奈特赫拉斯便把自己仅存的一点圣灵光辉作为种子化作凡人的灵魂降生在凡间之中。只要这个凡人一直存活着,古老长夜便始终会有日出的一天;即便这个凡人死去,他的圣灵便即会转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只有以古尔克艾雷勒斯之名将这名凡人献祭,彻底驱散这最后一点的圣灵,古老长夜才会真正地降临。”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我?”夏莉丝的语气已经没有了起伏。

  “正确来说,是你和你的七位姐姐……因为这一次,圣灵已经分散到了你们八人的身上,而且,你身上的圣灵最为耀眼,所以只要能够把你献祭,再加上其余几位已经被我抓住的公主,便已经足够了。我舍弃了先民之都布雷兹洛以及苍翠之都格林上的所有眷族,还有古老的达克尼西丝神庙,以之作为牵制彩虹帝国绝大部分兵力的弃子,为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可笑的是你的姐姐们还以为得到了魔神的帮助,已经成功扭转了局势并改写了命运,孰不知只是令到你们的末日更快到来而已。”

  “只不过……”

  葛佳丝塔芙停住了话语,再次弯下了腰,用手抬起夏莉丝的脸庞:

  “在你们后天的‘火刑’到来之前,我再赐予你另一个选择,”

  夜之眷族故意放慢了自己的语速。

  “那就是把你们的肉体和魂灵都彻底地奉献给我,成为我的眷属,那么我也就不需要将你们献祭。因为在我赐下新月圣礼的那一刻,你们作为凡人的过往便会被彻底舍弃,残留在你们灵魂中的圣灵也将烟消云散。而且,成为我的眷属之后,在漫漫无尽的古老长夜中,你们也将会以永生的姿态服侍在我的身边,直到时间的尽头……”

  “不然的话,”

  葛佳丝塔芙的手指不断划过夏莉丝脸颊上娇嫩得好像丝绸一般的雪白肌肤。

  “等待着你们的,将是被烈焰吞噬之后,那亡者所去往的,永远虚无的黑暗深渊……”

  IV. 一骑当千

  动摇之意志

  The True God

  唯一真神

  日暮时分,夕阳把停雪后的晴空映渲染成一片由橘黄与暗蓝交织成的瑰丽幻境。橘色的阳光甚至从圣山霍尔曼一侧的山峰处投射了过来,为由白色大理石建筑成的荷里圣殿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泽。高矮不一的廊柱和逶迤的厅堂因为傍晚的到来,都逐渐地隐没在阳光无法照射到的阴影角落中。

  四名穿着锁环甲,外面罩着白色袍服的护教军士兵正在神殿的大门前站岗。自从教皇道格拉斯被谋杀,摩尔塔莱恩王室被废黜之后,荷里神殿就一直处于紧张的戒严状态。所有的护教军以及至高神祭司都被从王都附近的神庙中抽调了回来,超过一千名的教廷侍卫和护教军日夜不停地巡弋在神殿的周边,以防止与摩尔塔莱恩王族勾结的异端分子来冲击神殿。不过令人欣慰的是,除了已经被逮捕和严密关押的几位彩虹公主之外,王都米尔顿中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的异端活动的踪迹,倒是暗地里从事着为摩尔塔莱恩王族进行“平冤”以及所谓的“真相”调查活动的危险分子倒是被护教军们发现了不少。

  根据葛佳丝塔芙祭司的无上御令,今晚便是对那几个叛教的摩尔塔莱恩王族处以火刑,彻底洗清罪孽并呼唤七神回归的“神圣时刻”。

  就在黄昏的朦胧背景中,一个人影踏着黯淡的夕阳余晖缓缓地出现在护教军的视野里。

  有着烈焰般颜色的无袖旗袍在傍晚的刺骨寒风中轻若无物地飘舞着,衬托出了女子那优美匀称的体态;颀长的身躯迎着西沉的斜阳在身后投下了一束狭长的阴影,及腰的如瀑黑发遮蔽了女子小半边的脸庞,而留海下露出的狭长凤眼则是在眨乏的时候闪动着摄人的寒光。

  她的左手提着一柄入鞘的长剑,被红色丝绸手套包裹的手掌与通体漆黑的剑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穿着单薄的黑色丝质长袜的大腿在旗袍下摆的掩映下若隐若现,黑色高跟鞋踩踏在坚硬的石制道路上,发出了零落的敲击声。

  即使是隔着相当的距离,但是当那名女子的目光那四名护教军士兵的时候,他们还是感到了从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有如针刺一般的触感。

  “站住!你是什么人?神殿现在不对外来人开放!”

  一名护教军喝道。

  “……”女子默不作声地来到了士兵们的身前。

  “你听不到我们的话吗?再不停下,我们就会以冲击七神圣殿的罪名马上逮捕你!”几个士兵威胁般地拔出了腰间的武器。

  “请让开通路,我要马上见一见你们的‘新任祭司’葛佳丝塔芙。”

  “你耳朵聋了是吧?神殿正处于戒严状态,即便是彩虹之王阿克西来到祭司阁下也不会接见的……啊,差点忘了,叛教的摩尔塔莱恩王室已经被剥夺了帝国的统治权了呢……”一个护教军说道。

  “慢着,我好像认得你……”另一个护教军忽然伸手制止了同伴的嘲讽。

  “几个月之前,道格拉斯阁下曾经在众圣之殿中举行过一次集会,当时你跟耀金之公主爱玛?摩尔塔莱恩一道出现的……你是帝国剑姬安卓丽娜,叛教的摩尔塔莱恩王室的余党!”

  就在那一刻,士兵们好像看到了女子的目光骤然变得明亮。

  “什么?是异教徒的余党……”

  “真是讽刺,本该维护七神之荣光的你们,却堕落成为了阴谋之父的爪牙。而且,你们不该这么快就认出我来的。”女子叹了一口气。

  几乎是连女子拔剑的动作也捕捉不到,三名士兵拿着武器的手便已经从胳膊上分离了出来,喷涌的鲜血洒了他们一脸,在他们的手臂落地之后的一秒后,几个男人才惨叫着痛晕了过去。

  “敌袭!敌袭啊!”剩下的那个男人吓得心胆俱裂,连武器也没有抽出来,就这么转头跑向了神殿内部。

  “按照计划,我来引开他们,不过接下来事情,就交给你了……”大剑姬静默地看着逐渐变得喧闹的回廊,头也不回地说着。

  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听到那个士兵的示警之后,第一时间来增援的神殿守卫的呼喊声和身上的锁环甲碰撞声响亮地交织在神殿的回廊当中。

  “入侵者在哪里?”十几名士兵来到了门口,看着昏倒在地的三名同僚,暴躁地四处搜寻着。

  “可恶,在后面,小心!”

  红色旗袍的女性从某个圣徒的雕像背后幽灵般地现身,高高地跃起,躲过了几个士兵的攻击,然后踩踏着刻满了神圣祷文的墙壁和廊柱,一个筋斗翻到了士兵们的身后,上下翻飞的长剑转眼间便已经将他们握着武器的手臂全部切断。

  护教军们混乱的战吼和惨叫声响彻了神殿中那些迷宫般的纵深和复杂的回廊,越来越多的护教军和教廷侍卫被惊动,纷纷加入到围剿这个神秘女人的行动中。可是低矮幽深的狭窄回廊和参差不齐的雕像成了女子最好的掩护,仅仅是一刻钟的时间,超过五十个以上的士兵已经在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战斗中为女子轻而易举地重创,甚至连他们手上持握着的精钢小盾也好像纸片一样被带着凌厉气劲的银剑干净利落地一分为二。

  在见识了帝国剑姬的惊人实力之后,护教军们转而开始尝试在狭窄的回廊里并排前进,采取老套但是有效的人海战术,但是每次当在他们要利用人数优势将女子围堵在死角时,这个女性便踩踏着弧形的墙壁和天花板,用飞檐走壁般的诡异身法,出现在人群包围圈的后面,在落地之前再度放倒好几人。

  呈现在惊惧的护教军士兵面前,只有一团不断翻飞的红云和冰冷闪冽的长剑幽光。

  整座守卫深严的圣殿仅仅因为帝国剑姬一人的入侵而彻底地混乱起来。

  “什么声音?”

  房间中一个士兵稍稍不安地问道。

  “不知道,似乎是神殿外出现了入侵者,我去看看。”另一个士兵放下手里的绳子,小心翼翼地抽出钉锤,举着小盾打开了房门。

  此刻白色的房间中聚集了所有的彩虹公主以及一同在教皇被谋杀的当日被逮捕的海伦皇后。五名士兵,包括刚刚离开房间出去探查的那一个,方才正在用绳子加固着诸女身上的捆缚,等待着把她们全部押赴王都的广场公开处刑的时刻。

  经过多日的囚禁,诸位公主们都已经面露憔悴之色,而且因为准备要被押送出牢房的缘故,她们身上的束缚有增无减。即使不是身负“翠绿”之名的大地女神祭司凯瑟琳,还有“谋杀”了教皇道格拉斯的夏莉丝,单单是令护教军们觉得无甚威胁的莉娜和蜜雪儿公主,便已经被四五道绳索牢牢地捆绑着背在背后的双手手腕和纤弱的手臂。交叉反剪着的双手在手腕交叠的地方被绳子以十字样式缠绕着复杂的死结,像毒蛇一样的绳子沿着少女们的手臂一直爬到上臂的末端,然后翻过瘦削的双肩,多次来回地勒过酥胸再回转腋下,直到她们的双手都只能一动不动地被固定在背后为止。

  至于夏莉丝和凯瑟琳,还有一直都昏迷不醒的菲蕾娜,都在已经被绳索重重捆缚的手腕上加上了铮亮的镣铐,细小牢固的铁链被拧成团的绳结包覆在内,使得站在她们背后的人只能看到她们手上那像镯子一般的铁环,以及她们因为紧张和不忿而紧握着的小拳头。

  为了方便她们行走,公主们的脚踝并没有被绑上绳子,取而代之的只是同样坚固的脚镣和两对铁环之间只有几寸长短的锁链。

  “哈登怎么去了这么久?”

  一个护教军正在检查着凯瑟琳背后的最后一团绳结,并且重新解开然后再紧紧地系好,最后谨慎地把绳结埋进粗糙的绳索里面。

  “不晓得,不过摩尔塔莱恩王室的军队都不在王都里面,即便是城里面还有异教徒的残党,对神殿的冲击也应该在很短时间之内就被压制下去才是。”另一个护教军答道。

  “也是,只要今日把这几个异端用神圣的烈焰净化之后,七神就会重新拥抱他们的子民吧。”第三个人站在蜜雪儿身后,稍微有点不确定地说着。

  “不要质疑祭司小姐的圣谕,她可是除了已逝的道格拉斯阁下之外,唯一能听到至高神大人的旨意的人呢。”第一个发话的护教军不满地否定着同僚的话语。

  “咔哒。”

  走廊外响起了不详的脚步声。

  “哈登,是你吗?”四个护教军警觉地抽出了腰间的武器,面向着房门虚掩的方向。

  “海曼,你去门外看看是谁……”一个护教军说道。

  未等名为海曼的士兵回答,半开着的房门外忽然倒下了一具躯体。

  脸上布满了惊惧表情的哈登失去了意识地躺卧在门口。

  “!”房间里那四个男人的神经一下绷紧了。

  就在哈登吸引了房间里所有护教军士兵的注意力之际,牢房一侧的墙壁毫无征兆地忽然发出了一声轰隆的巨响,带着紫色魔纹的骑士长枪捅破了石制的墙壁,弥漫的烟尘一下子充塞着牢房。

  “呜呜?”

  夏莉丝抬起头,惊讶地把视线投往了墙壁破洞的地方。

  身穿紫色裙甲的妙曼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谁!?”几个护教军士兵反应过来之前,那个身影已经从墙壁的破洞里冲了进来,把花瓣状的紫晶巨盾档在了身前,径直地撞向了其中一个士兵。

  鼻骨断裂的声音从那个士兵身上传来,然后是他那失去意识的躯体往后飞出,女骑士也藉此挡在了彩虹公主与护教军的士兵之间。

  “喝啊~!”士兵们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废话,只是挥舞着钉锤冲向了入侵者。

  降低重心,侧身,举盾。没有多余而花哨的动作,女骑士用手里的盾牌把几柄钉锤的攻击全都稳稳地接了下来,然后骑士长枪横扫,像是清理杂物一样把三个进攻者全部打飞到一旁,使得他们跟同僚一样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唔呜呼呼!!”公主们在这个神秘女骑士的面前努力地挣扎了起来。

  女骑士再一次仔细地确认了士兵们的情况之后,便转过身来,走到了被绑缚的诸女面前。她的脸上有着紫水晶制成的面具,遮蔽了她大半的脸容,只能看到她面具下面浅紫色的娇唇以及披洒在肩膀上的淡金色卷发。

  她放下武器,伸手为公主们解开了缠绕在嘴巴上面的黑色绸布,露出了蒙嘴布下面的银色胶布和胶布下面,把少女们的小嘴彻底撑开的球状轮廓。

  “该死的叛徒!”女骑士的樱唇轻轻地启合着。

  终于,用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在不会伤到俘虏们脸上肌肤的前提下,女骑士才把公主们嘴上的胶布以及口球逐一地除掉。

  “阁下,你、你就是那天在布雷兹洛帮助我们的……?”凯瑟琳激动地看着女骑士。

  “嗯啊……”被称呼为“阁下”的女骑士似乎有点不习惯地应答着,虽然假面遮蔽着她的表情,但是从她的动作上可以看出她面对着诸位公主有点惴惴不安。

  “骑士大人,请你马上解开我们。外面的混乱,是大人你的同伴引起的吧?”海伦皇后活动着同样被严密束缚着的四肢。

  “是的,母……嗯,陛下。”女骑士从护教军士兵身上搜来了钥匙,打开了诸女身上的镣铐,然后再用长枪灵巧地挑断了她们身上的绳索。

  “请跟着我。”女骑士惜字如金地说着,搀扶起昏迷不醒的菲蕾娜,把巨盾挂到背后,单手握持着魔枪首先走出了牢房。

  凯瑟琳拉着蜜雪儿和莉娜的手,虚弱地跟在了女骑士的后面。尽管女骑士在说话的时候尽量压低了声音,可是那股熟悉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一个不安的猜测自女骑士闯进牢房并解救了她们的那一刻便开始不断地扩大着。

  因为被抓进来的时候眼睛都被眼罩蒙着,所以凯瑟琳根本不认得出去的路线,而且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她们除了跟随着女骑士之外,也别无其他选择了。

  圣殿的一侧传来了激烈的交锋声音,以及受伤的护教军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神殿的常备守卫起码有五百人以上的规模,要牵制住这么多人的话,即便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也起码要一百人以上的数量才行。但是无论怎能么听起来,都似乎只有教廷侍卫们的呼叫声,而没有入侵者的声音?

  凯瑟琳迷惑地思考着,细心的她也同样地注意到了女骑士那紧张而不安的神情。

  对了,她们自称为奥克塔薇尔的“双子武圣”,既然这一位已经出现在这里,那么说明另一人也应该在神殿的附近,难道说牵制着绝大部分的神殿守卫的,就是那个有着非人实力的女性吗?

  众女穿过了重重的神殿回廊不断向下的阶梯,偶尔碰到的神殿护卫都被女骑士用单手的骑士枪轻松地击倒,终于来到了接近神殿入口的地方,一处可以俯瞰圣山凸出的半月形露台上。

  “怎么会?”第一个进入露台的女骑士突然停住了脚步,“刚刚的楼梯明明是通往……”

  然后她突然闭嘴不说了。

  穿着黑色修女服的葛佳丝塔芙正背对着她们半倚在露台上,看着天边已经完全沉没的夕阳,以及暗蓝色的天际。

  “欢迎,奥克塔薇尔的‘武圣’小姐,以及诸位‘大难不死’的殿下……要误导你们的方向可真不容易呢。”

  葛佳丝塔芙举起了双臂,好像主人一样热情欢迎着进入宽广露台的诸女。一轮紫色的新月好像背景一样挂在了她身后的天边,把这个露台都染成了深黯的紫色。

  “……”女骑士把菲蕾娜交给了身后的夏莉丝。

  “怎么,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你们可是在布雷兹洛一直苦苦地追寻着我呢。可怜的克里夫阁下应该是已经被你们毫不留情地打倒了吧?我说得对吗,殿下……”

  葛佳丝塔芙挥手,她脚下的那道黑色的影子忽然有了实体般脱离了主人,倏忽地扑向了女骑士。

  “哼!”女骑士在千钧一发之际举起了巨盾,紫晶的大盾与漆黑的黯影碰撞在一起,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反倒是那道幽影在破碎之前伸出了手,摘掉了女骑士脸上的假面,并把它在地上摔得粉碎。

  爱玛?摩尔塔莱恩露出了她那紧绷着的娇俏脸容。

  “姐姐,是你……”夏莉丝掩着嘴巴,莉娜和蜜雪儿都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爱玛,怎么回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海伦皇后担心地问询道,凯瑟琳则是一言不发,既矛盾又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她。

  “呵呵,爱玛殿下已经是魔神奥克塔薇尔的选民,她到这里来,当然是遵奉她们那邪魔女神的旨意了。”

  “住口!”凯瑟琳斥道。

  可是其余的人都已经听到了这番话。

  “这、这是真的?你真的……真的与那个叫奥克塔薇尔的邪魔勾结在一起了?教皇阁下的所有指控,都是……都是真的?”海伦皇后颤颠颠地问道。

  “母亲,请原谅我……”爱玛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捧着海伦皇后的手,“还有夏莉、凯瑟琳你们……我……我……我的确背叛了当初发下的誓言,背弃了我一直所祀奉的黄金战神。”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海伦握着爱玛的手,“七神乃是彩虹帝国的保护者和看顾者,背叛了七神,就等于是背叛了整个帝国以及所有的一切……”

  “对不起,我、我……我只是为了要得到……得到‘跨越’一切藩篱的力量。”王女啜泣道,“为了要跟‘她’在一起……”

  在王女说话的时候,紫色的骑士裙甲像潮水一般在她的身上褪去,露出了原本的白色的盔甲,以及放在地上的白色骑士长枪。

  “追求‘自由’的决心吗?看来奥克塔薇尔给了你们不得了的启发啊……”葛佳丝塔芙啧啧地说着。

  这个只用一句话便彻底瓦解了神选武圣的信仰和决心的夜之眷族,用收获猎物的眼神冷冷地打量着诸女。

  “来吧,诸位,午夜将至,是时候最终揭晓你们的最终命运了。”

  安卓丽娜劈开了一个士兵的锁子甲,把长剑贯入了他的胸膛。

  可是敌人实在太多了,即便是不断运用着宗门的“气”之奥义,她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疲惫的感觉。

  她不想呼唤奥克塔薇尔的恩典。成为邪魔女神的武圣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对爱玛公主那日益加深的渴求情感便是连系邪魔女神的强力纽带,这股纽带像毒药一样慢慢地渗透到她们的灵魂之中,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她和她将会成为魔神彻底的傀儡,沦为只拥有肉欲而没有自我思想的身躯。

  为了爱玛,也为了自己,要逃离这种被神完全支配的未来,唯有彻底割断这条纽带。

  可是,连宗门的大师也不曾教导过,究竟要怎么才可以切断这条把两颗不断脉动着的脆弱的心灵连结起来的东西。

  一个护教军惨叫着从她的身前退去,另外三个人悍不畏死地堵了上来,直到被大剑姬以拔剑的姿态全数砍倒。

  突然,周遭的环境暗了下来。原本在走廊两侧墙壁上的火把的火焰变成了黑色,黯色的雾霭随着不自然的微风吹进了他们激战的场所,阴冷的感觉好像蚂蚁一样爬满了大剑姬的全身。同时,整座宫殿发生了不自然的震动,巨大的惯性把围在剑姬四周的士兵们都摔倒在地上,而安卓丽娜则是灵巧地用一个侧滚卸掉了要把她拉倒在地上的无形力量。

  趁着这个机会,东方女性轻而易举地脱出了包围,迅捷地翻过几条走廊,来到神殿二楼的一个小露台上。

  “这是……”

  从可以看到圣山霍尔曼一侧的露台上看出去,只见天上的云朵似乎正在不断变大,而圣山一侧本来可以看到王都米尔顿那璀璨灯光的地方,却变成了一抹漆黑颜色的深渊。森冷的寒风不断从天上刮来,把剑姬的黑发吹得凌乱不堪。

  荷里圣殿,不,应该说是整座圣山霍尔曼,都已经被神迹的力量升到了半空中,就像陨落的先民之都布雷兹洛那般。

  黑夜之神已经彻底接收了这座曾经充满荣耀与礼赞的七神之殿。

  借着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幽紫光芒,剑姬看到就在圣殿的前方广场上,竖起了七根巨大的柱子。七位女性分别被绑缚在柱子的上面,还可以依稀辨认出中间那位女性身上所穿着的骑士裙甲,以及右首的那个少女身上所穿着的华丽白色礼服。

  无数身穿黑色衣服,已经彻底堕落的祭司半跪在七根柱子四周,不断地念诵着永夜之祷文。在七根柱子的上方,一个生长着两对巨大的血红色翅膀的女性正漂浮在那里,黑色的火焰则是在柱子的下方熊熊地燃烧着,墨色的火舌好像未名巨兽的舌头一样不断地舔舐着柱子上绑缚着的女性们。

  安卓丽娜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

  “呵呵,我以为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见死不救了呢。”中性而带有磁性的女声从大剑姬身后响起,“不过即便你完全地放弃我的恩典,我也不会像那些伪神那样老是动不动就要烧死杀死你哦,你们可都是,我最宠爱的‘女儿’们啊……”

  有着黛博拉的外表,名为奥克塔薇尔的魔神从虚空中走出,黑色的雾霭在她的脚边纷纷退散。

  广场上漂浮在半空中的夜之眷族抬起了头,望向了大剑姬与奥克塔薇尔的方向。

  尽管相隔着一段距离,不过安卓丽娜却是很诡异地真切看到了葛佳丝塔芙的血色双瞳,以及在双瞳中不断旋转着的黑色漩涡。

  “奥克塔薇尔,通过这样的直接干涉,汝认为就可以成为影响这个凡间的‘唯一真神’吗?”

  无悲无喜,似乎是洞穴深渊中的回荡风声,刮到安卓丽娜的耳边,化作了暗夜神祗那无处不在的私密低语。

  “你虽然通晓一切,并且一度遮蔽了我的视觉,但是只要我能够保护好在这些凡人女性身上的圣灵不消散,你也就永远无法真正降临到这个凡间,别忘了,我也是创世誓约的见证者之一哦,古尔克艾雷勒斯。”

  魔神伸出手,虚空中的力量破开了屏障,把七根柱子全部摧毁,使得被绑缚着的女性都漂浮在空中,黑色的火焰也被那股未名的力量压灭了下去。

  “汝不是第一个想要成为统治凡间的‘唯一真神’的存在,想通过创世誓约对吾的束缚,在‘日昼’与‘午夜’交替的黄昏之刻,在巴奈特赫拉斯消失、吾降临之前的无神年代入主凡间,其他的远古魔神也曾经用不同的方法尝试过,不过都可耻地失败了,盖因吾的降临乃是命运所铸定,就如凡人烛夜,却依旧不能否定身处幽暗之中。”

  古尔克艾雷勒斯的声音凭借葛佳丝塔芙体的嘴里说出,对七根柱子被摧毁的行为视若无睹。

  “虚言恫吓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作用,你该清楚这一点,古尔克艾雷勒斯。”魔神踩踏着虚空中的虹桥一步一步地走向圣殿广场,“你与我在此间的影响相仿,唯一的区别便是,我拥有一枚可以扰乱被名为‘命运’的丝线所缠绕的棋子,连你的黑色邪典也没有撰写在内的棋子。”

  安卓丽娜觉得两道凡人不可承受的渊深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原来如此,苍龙之舞姬……汝是在我的深黯邪典中也没有记录的存在,丽娜?夏。你的身上也确实带有奥克塔薇尔的印记,尽管你是渺小的凡人,不过的确有阻挠吾降临的资格。”

  深渊中的风声更加急促,让人觉得似乎马上要酝酿成为一场恐怖的风暴。

  “可是,吾却知晓你的所有往事,也可赐予你‘修复’过去的不思议之神迹。”

  午夜神祗这样说着。

  大剑姬已经随着魔神来到了圣殿的广场上,仰头看着半空之中的夜之眷族,忽然有人在她的身旁唤道:

  “丽娜。”

  这是一把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大剑姬转过头。

  身穿天蓝色旗袍的女性正站在她的身后,一如往日的恬淡优雅。她身上的梅花香气幽幽袅袅地传来,让夏丽娜不经意地觉得有些迷离。

  “傲晴……”夏丽娜伸出手,想要握住昔日爱人的手腕。

  “你会与我一起回到东方吗?回到那个充满了我们所有的回忆的地方?”

  夏丽娜怔住了。

  “我这边好冷,丽娜。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肯过来陪我?为什么不为我报仇?”女性收起了有如烟云一般的手腕,只搂着自己如美玉一般的双肩。她的存在在空气中越来越淡薄,直至消失不见。

  女性待过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安卓丽娜,难道你还要不断拥抱着那早就已经消逝的过去,而拒绝走向未来吗?”魔神的声音唤醒了恍惚中的剑姬,你和你的爱人不是早就已经灵肉合一,各自在彼此的灵魂中刻下了对方的名字吗?”

  穿着白色裙甲的王女漂浮到安卓丽娜的面前。此刻的她双目紧闭,犹如处在熟睡之中的可爱婴儿。微卷的金色秀发披洒在双肩上,修长的睫毛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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