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总是这样。

　不是被打就是被嘲讽。

　然后又一次被赶出去，在他面前关上门。

　要说的话和之前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只有……

　“……我的确想要杀死自己，但若你也怀抱着这种空想的话，我也必然要杀死你。”

　这样说的。

　什么啊，就像是在威胁他放弃‘正义的伙伴’似的。

　“什么，士郎？”

　大概是不小心嘟囔出声了吧，被姐姐这样询问。

　“啊，没什么。”

　凛也并不追问。

　“嘛，虽然想说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你该安心了吧这样的话，不过士郎果然还是很在意吧？”

　“呃……”

　被发现了。

　这是当然的吧，被决然地否定了理想。

　怎么可能甘心。

　还是以那样……绝望地姿态。

　想要说才不是，才不会的。

　但也不知如何去说服对方。

　“抱歉啊，士郎。”连切嗣也这样说。

　——过来者在深渊里绝望了。

　“……虽然是，不过我不会来了，放心吧。”

　——下次再见，就是你的死期。

　关门的时候，那家伙的眼神这样警告着。

　以那家伙对理想的否定大概真的会被杀吧。

　要说的话，这次大概也是因为姐姐在才勉强忍住了吧。

　不过也不能让姐姐牵扯进来了。

　“嗯？”

　被怀疑地盯着。

　“真的啦。”

　要躲开姐姐的话……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困难啊。

　……总觉得自己想什么都无所遁形。

　小姑娘哼了声，完全没有相信的样子。

　“那个家伙啊，虽然是个好人没错，但他真的会杀了你哦？就算不说这个。那家伙以动物的鲜血来维生的话，倒不会陷入本能控制的状态啦，不过也就是在边缘上徘徊吧，日常大概也属于‘饿得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像你所说的昏迷大概就是降低能耗的状态吧。正常来说是不会有什么事，但你的血大概对他来说也是特别的吧。随便靠近，还是很有可能会发生上次的事情的哦？”

　“我知道啦。”

　虽然是很认真地点头的样子。

　……但大概也只限于知道吧？

　凛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但就因为知道才生气。

　“士郎，你可是欠了我好多的哦？在还完之前死掉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哦？”

　“我真的知道了。”

　翻译一下的话，大概就是‘你要好好珍惜自己好好活着’。

　总是会被这样念叨。

　“别担心啦，还没有实现理想，就被那家伙一刀砍死的话，谁会甘心啊。”

　谁要威胁两句就放弃啊。

　就算切嗣说又怎么样啊。

　一定。

　要实现给那家伙看。

　“就是因为你念叨着‘正义的伙伴’这样的理想啊。你啊，想救别人是好事，但好歹也小心一下自己啊笨蛋！”

　又被骂了啊。

　小孩子苦笑着应和着。

　就这样被说了一路。

　到家的时候，父亲不在。

　小姑娘松了口气。

　和士郎不一样，凛被管的还挺严的。

　放学后要好好修炼魔术啊什么的。

　两个孩子做好了饭，父亲也还没有回来。

　身为魔术师没有待在自己的工坊里是很少有的事情，不过养父偶尔也会去教堂找一下自己的弟子之类的。

　打电话去教堂问了下。

　“师傅今天不回去吃了。”

　这样说的。

　21

　那个时候，向切嗣许下的承诺被打断了。

　要说的话，事后也并没有继续。

　向他因为Emiya的事情而道歉，切嗣也没有再提及刚才的话题。

　多少也感觉到那并非是忘记了这样的理由。

　并不是会忘记了的事情。

　像是被Emiya从梦中惊醒一样。

　大概不只是Emiya，连切嗣也觉得自己过往所走的路是错误的。

　大家都觉得是错误的。

　‘想要变成正义的伙伴’。

　这样诉说着，却又说是不可能的空想。

　就算被这么说了，还是想要抓住它。

　明明是那么好的事情。

　就像那个时候救出他的切嗣一样。

　既然自己都得救了。

　那又怎么会无法拯救所有人呢？

　为了那些无法得救的人，去帮助其他人——

　又有什么不好吗。

　这样想着，却什么也反驳不了。

　那家伙的话语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并不能理解，但也知晓那家伙所言并非虚假。

　——那家伙，真真切切地因此绝望了。

　他大概不可能说服那家伙。

　大概也真如他们所说是有哪里不对的吧。

　可就算是错的，他就不能走这条路了吗。

　他想不出来‘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真正的正义的伙伴’。

　就不可以走这条路了吗。

　下定决心了，要走下去给那家伙看。

　只是，

　想到那家伙的样子，

　想到自己未来或许也会那样，

　就有些，难过而已。

　22

　“士郎吗？凛在吗？”

　大概是做早饭的时候，接到了神父打来的电话。

　“额……她还没有起。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不到吃饭的时候，都不会起来的吧。

　“一会收拾好，你们一起过来吧。”

　“哎？”

　今天也不是休息日来着。

　“我已经帮你们向学校请假了，直接过来就可以。——师父他去世了。”

　对面的神父用一贯沉静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如往常说着其他事情一样。

　“……什么？”

　不过其内容却让士郎怀疑自己的听觉。

　“具体的事情来之后再说吧。”

　就这样挂了电话。

　——听错了吧。

　说起来，昨天养父的确没有回来——

　“……士郎……”

　凛没骨头似的靠在扶梯上，打着哈欠含糊地问他做好饭没。

　“——在厨房里。”士郎下意识地回答着。

　“姐姐你自己盛一下，我上去一下。”

　说着放下话筒，就从她旁边跑上了楼。

　养父的房间里，没有人，连被褥也整整齐齐的。

　——也，也可能是一早就起来走了吧。

　不过士郎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有多小。

　回到餐厅的时候，凛趴在餐桌上又睡着了，大概刚才就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吧。

　士郎呆呆地回到厨房，盛好饭菜，端上桌子，脑子才又开始转动。

　……该怎么说。

　他把凛摇起来，看着她迷迷糊糊地扒着饭菜。

　“……姐姐，神父让我们去一趟教堂。”

　“不去。去做什么呀。”

　大概脑子还没清醒，就断然拒绝了。

　“可能……是父亲的事。”

　“唔……好吧。”

　……要说清楚嘛。

　也可能真是他听错了。

　……可是，难道要让那个神父来说？

　“那个，姐姐……”

　“什么事啊？”

　“神父说，让我们去参加葬礼。”

　“诶？谁的呀？”

　“……父亲的。”

　“诶？”

　筷子一下子掉了。

　士郎没敢看她，低着头去厨房里再给她找一双来。

　递过去。

　凛接过。

　“……士郎，我刚才好像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士郎也没有重复。

　两个小孩子都觉得可能听错了，沉默地吃完饭洗过碗，去教堂。

　路过车站的时候，凛拉着他转而去坐车。

　平时的话，走着去的多一些。

　不过坐车能快些。

　小姑娘抿着嘴唇，手紧紧地攥着士郎的手。

　有点疼。

　不过士郎也没说。

　回握住小姑娘的手。

　是听错了吧。

　昨天，父亲还和他们一起吃了早饭。

　23

　到了。

　凛深吸了口气，当先推开了教堂的大门。

　宽广而庄严的礼拜堂，却沉浸在昏暗中。

　但大概是位置很显眼的缘故。

　一抬眼，就看到一个方形的物体放在神像面前。

　——是棺材。

　谁的棺材呢？

　这样的事情也不敢去想。

　只是刚才提起的勇气都仿佛泄去了一般，在门前裹足不前。

　士郎握住了她的手，担心地看着她。

　女孩子这才回过神来。

　“……走吧。”

　她反手抓住士郎的手。

　她是姐姐诶，怎么可以让弟弟担心。

　握紧拳头，一步步靠近。

　“绮礼，你出来！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强自镇定地叫着讨厌的家伙。

　手却死死地攥着士郎。

　“你们来了。”

　听到了声音，神父从祭坛后面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注视两个孩子。

　士郎忍住后退的冲动。

　倒不是说他对自己有敌意什么的。

　只是被他的视线注视着，就觉得空气变得粘稠了。

　但也就和平时一样。

　对于养父的徒弟，他没有什么想法，也觉得和神父处在一个空间里是很艰难的事情。

　有种让人愉快不起来的氛围。

　姐姐讨厌他这点，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要说的话，姐姐讨厌他的原因，大概还是因为养父。

　“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我很抱歉，师傅他去世了。”

　说着这样的话，他也是以一贯不紧不慢地语调，也听不出什么歉意。

　不过要说的话，他应该也会伤心的吧。

　……大概。

　他抬手放在棺木上。

　“师傅，他就在这里。”

　注视着他们两个，他沉静地说道。

　就这么打碎了自欺欺人的假象。

　手，一下子被抓的生疼。

　好一会儿，小姑娘才出声。

　“……我想看看。”

　“……不行。我不能让你看他。”

　被拒绝了。

　大概因为是小孩子的缘故。

　“那，是怎么……”

　她没说完，就带上了泣声，她抿住了唇角忍着，低着头，让刘海遮住发红的眼睛。

　弟弟反握住她的手。

　我没有事。

　是想这样子让他放心的。

　却又说不出话来。

　昨天，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会……

　“最近，冬木发生了几起吸血鬼袭击的事件。最近我和师傅都在调查这件事。昨天也一样。”

　他思考着说。

　“我们昨天分头行动的。我找到师傅的时候，师傅就已经遇害了。”

　“那那个吸血鬼呢？”士郎皱起了眉头。

　“我没有见到。之前调查也没有什么结果。”

　他似乎笑了下。

　“——不过，看到你，我有些想法了。”

　……是笑了吗……错觉吗。

　“……什么想法？”

　他盯着士郎说。

　“你应该知道了，冬木市有一个吸血鬼居住着，因为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师傅就放任了。”

　“……什么意思。”

　让人不安的话语。

　“不过看来，他也忍到头了。”

　“……师傅大概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遇害的吧。”

　“什么——”

　大脑有些无法理解到含义。

　越听就越来越混乱。

　24

　“怎么可能，那家伙——”

　话语，被打断了。

　“怎么不可能。再正常不过了，被转变的吸血鬼一开始能忍住，最后一旦沾染血腥，就再也停不下来。你难道要相信一个吸血鬼吗？”

　他顿了一下，看着小孩子基于争辩的模样。

　“这个只是意外啊，那家伙才不会——”

　他又一次打断了。

　“为什么相信呢？因为那个男人——卫宫切嗣吗？你又了解那个男人和那个吸血鬼的什么呢？坚信他们是好人所以不会做坏事，若真是如此，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呢。”

　“诶？”

　突然提及那个。

　“伤者五百名，延烧倾倒的建筑物实达一百三十四栋。还被视为起因不明的那场火灾——其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男人。这是我和你的父亲都知晓的事情。就算你去问他，他也无法否认。”

　“不让你与那个男人有所牵连，便是因为你的家庭正是毁于那个男人之手。”

　“一手造成你的悲剧，又拯救你的人——真的值得你去信任吗。”

　——什么啊。

　“信不信任是我自己的事情吧。”就算说是养父的徒弟，这么说也让人很恼火啊。

　和这个恶劣的家伙比起来，切嗣完全更值得信任。

　但也并不能够完全否认他。

　——切嗣对五年前的那场大火怀有愧疚这样的事情。

　“是吗，若以心来论，起源是出于善，最终却不小心造成了恶果，这样的事情就可以原谅吗。所以不小心放纵了本能的吸血鬼也是无罪的吗？”

　质问似的语言，所行的方式却仿佛逗弄一般。

　却又一次陷入了混乱。

　不是的，当然不是的。

　可是切嗣也并非全然无辜——

　还有——Emiya呢？

　五年前……

　“闭嘴绮礼！”女孩子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神父的话，“我们来这里，不是来让你揭伤疤的！五年前怎么样我们弄清楚再说，而今怎么样，Emiya到底是不是凶手，也先弄清楚再说！”

　她眼圈还红着，就这样把小孩拉到自己身后，瞪着神父。

　“你不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瞎猜吗！”

　“是吗？吸血鬼会不会最后沦为本能的奴隶，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既然有可能，那不应该防患于未然吗？”

　神父这样淡淡地说着，却也并没有什么行动的意愿。

　“开什么玩笑，照你这么说，所以脑子里有过坏念头却什么都有做的家伙都要抓起来吗？那首先抓起来的就是你吧。”

　“Emiya是不是凶手，我们会自己去调查！士郎我们走！”

　25

　被气势汹汹地凛拉着，离开了教堂。

　却在离开那座山之后，脚步缓慢了下来。

　是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的吧。

　姐姐。

　自己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五年前的灾难，切嗣，还有Emiya。

　各样的事情乱糟糟地在脑海里纠缠起来。

　知道神父是个恶劣的家伙，但也反驳不了他的歪理。

　——因善而造就的恶是否可以被原谅。

　这样的事情。

　不过，是否真的造就了‘恶’，这件事本身就存疑的吧。

　神父所说的‘恶’也只是他一人之言而已。

　姐姐说的对，因为猜测、可能这样的事情定罪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姐，我们去找Emiya吧。”

　“哎？”

　不知道就去问一下吧。这样想着，也就这么说了。不过看着诧异地看过来的姐姐红彤彤的眼睛，觉得这个想法再好不过了。说是要去调查，但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吧。就这么回家的话，大概就要躲起来哭了吧。

　“不是说要去调查吗？既然Emiya嫌疑大的话，就去问他嘛。而且都是吸血鬼的话，说不定他也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

　凛的眼神有些微妙。

　“……干嘛这么看着我？”

　有什么不对吗。

　“……士郎你还真是直接哎。”

　要说的话，根本就没有怀疑的吧。

　“……额，不可以吗？”

　“可以啊，去试探下吧。”

　26

　他们还是回了趟家。

　小姑娘回家揣了兜宝石才出门。

　大概还是抱有怀疑的。

　士郎相信的人，凛自己也觉得可以相信的吧。

　可“失控”本身，就已经跟这个人可信与否没有关系了。

　与没见过几次的异类相比，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的师兄再怎么讨厌似乎也有可信之处？

　父亲是否会去对有伤人可能的吸血鬼出手，大概也是可能的。

　吸血鬼为自保杀人，也是会发生的。

　同样也与可信与否无关。

　就算不是，带着也能防着真凶。

　——再说了，昨天那家伙见着士郎就打，今天还能好到哪里去啊。

　这样也要直接去问吗。

　抱着这样的怀疑，凛看着士郎敲响了卫宫家的门。

　——当然也不可能有人会开的啦。

　“喂，Emiya，开门啊，我们有正事找你！”

　这样喊着也没有人开门。

　要说的话，Emiya根本就把士郎当做烦人的小孩子看的吧。

　小孩子能有什么正事呢。

　——话说，把人当小孩子还跟小孩子吵起来——

　“Emiya——”

　拍了半天门，也没人搭理。

　没有人吗。

　再吵下去的话，就打扰到邻居了吧。

　小孩子停下了手。

　居然放弃了？

　刚这么想，就见他对着自己双手合十，“姐，这次也拜托了！”

　“诶？——诶？！！”

　……也不是那么让人意外了。

　就这么放弃的话，也不是士郎了。

　这次两个人顺利地翻进了院子里。

　没有一落地就被打……难道真不在？

　他有这么经常出门的吗。

　小孩子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结果，他也不是天天猫在卫宫家的。

　这么想来的话，他也并不知道他什么。

　说是认识了五年，说过的话也没有多少，大多也都是在吵架。

　就算是这样。

　那家伙也是个好人吧。

　因为切嗣而信任。

　要这么说的话似乎也没有错，但他自己也这么觉得的。

　姐姐要怀疑的话也没有办法，就来问一下吧。

　那家伙会不会说呢。

　得到了答案还会不会怀疑呢。

　——好人也不是不会做坏事的。

　想想的话，神父的话有这样的意思吧。

　姐姐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为了善事而做下的恶行。

　身不由己。

　抑或着不经意。

　——为了救人而杀人。

　那家伙也这样说过。

　魔术师的世界是很残酷的，无法被法律约束，杀人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也是，所谓的恶吗。

　那样是可以原谅的吗。

　找着人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凛分开了，不过在卫宫家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他最后在上次武道馆的门廊那里找到了人，靠在墙上，隐在阴影里沉睡着。

　大概对吸血鬼而言，阳光虽然伤不到他，却也是让人难受的东西的吧。

　那样的话为什么不进屋呢。

　是人类的时候，是喜欢阳光的吗。

　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坐在门廊下，吹着微风，是很好的事情啊。

　27

　那并不是人类食物的气息。

　也并不能与食物的气息类比。

　要说的话，与人类时闻到的血腥气也无不同。

　本来也就是鲜血。

　却被吸血鬼的身体，赋予了食物的意喻。

　于是就成了激发食欲的香气了。

　悠悠的飘过来，就不由得分泌出口水来。

　而在昏睡中，就连人所具有的对鲜血的厌恶也不复存在。

　若说的话，本来也算不上是人类了却保留着人性本身就是个笑话。

　那人性因此厌恶着睡眠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没有意义地厌恶着。

　没有意义地不愿意像吸血鬼一样躺进棺材里。

　就算是像个死人一样，也该老老实实躺进棺材里才对。

　也省的闻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气息。

　夹杂在风里，从皮肤里透出来的，同源的气息。

　——香的让人厌恶。

　浑身的死去的细胞都仿佛被激活一样，蠢蠢欲动地想要吞噬。

　——难道这具身体还渴望着“生”吗。

　他屏住了呼吸，没有动。

　动了的话，也许就会如同上次一样。

　只好不看不闻，克制着等混蛋小鬼离开。

　却感受到小鬼又一次凑近，带动的风。

　这臭小鬼只有鱼的记忆吗？完全不长记性吗？

　大概是凑得更近了，呼吸都扑到了自己的身上。

　看不到，闻不到，只是认知到“活着的自己”就在旁边，就仿佛唇齿间还残留着小孩子温热的皮肤、鲜活的鲜血，还有那令人厌恶的香气。

　克制着，尖牙却慢慢地探了出来。

　身上一沉，有什么被盖在了身上，然后那小鬼终于远离了。

　脚步声也渐远了。

　他呼出一口气。

　张开眼厌恶地把盖在身上沾着小鬼气息的毛毯扔到一边。

　皱着眉头火大地想要把小鬼拎回来揍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收回了尖牙。

　他把毛毯拿回来叠好，进屋放进柜子里。

　28

　士郎找到凛的时候，小姑娘刚打开冰箱。

　“姐……被发现就糟了诶。”

　小姑娘头也不回地一个个打开来看了看。

　“私闯民宅本来就很糟了吧？而且，和这个比起来，‘你’过来这件事对那家伙而言更让人恼火的吧？”

　……无法反驳。

　昨天刚被警告过来着。

　“……啊找到了。”

　昨天买的鸭子。

　血已经放掉了，还被好好地处理了。

　此外还有好几只。

　不过，找到了也并不能说明些什么。

　是不是真的只喝了鸭血呢。

　还是只是遮掩？

　或者说，就是像个人类一样做菜来吃的。

　“那家伙做菜很好吃的啊。”听士郎这样说过。

　要说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也并没有。

　“姐……”

　……有种发毛了的感觉。

　……要说的话也很熟悉。

　……不妙啊，这么快就醒了吗。

　“我昨天就警告过你吧？再见面就杀了你——”

　果然很不妙啊……

　扭头就看见那家伙杀气腾腾地从门口走了过来，边走着武器就在手上成型了。

　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等一下啊Emiya……我们这次有正事来着。”

　他站到了凛前面，反倒是近了些。

　“小鬼能有什么正事？”那家伙嗤笑一声，两步就到了他面前，揪着他领子就把他往外面拖。

　“是有正事。”被忽视的女孩子转身，盯着Emiya出了声，“我的父亲……去世了。”

　他一愣，皱起眉看向凛。

　小姑娘攥着手，仰着脑袋瞪着他。

　“……抱歉。”他干巴巴地说。

　手上力道松了点，士郎就趁机挣了开来，跑回凛的身前。

　“总之，就是要问你个问题啦。”小孩子也仰着脑袋看着他，“父亲被吸血鬼杀死的……你是凶手吗？”

　就这样，直白的问出来了。

　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没有防备的。

　……愚蠢之极。

　“的确……我的嫌疑是最大的。”他闭了下眼，忍耐着说，“不过，这个问题有回答的必要吗。”他看着凛，“我说不是，你就信吗？”

　小姑娘戒备地看着他。

　“当然有……”

　直接就被打断了。

　“闭嘴小鬼。在我的嫌疑最大的时候还带凛过来，你就不怕害死凛吗？”

　冷厉的眼神直直刺向士郎。

　“……反正又不是你。”小孩子不服气地嘟囔道。

　“那你又是以什么来评判的？相信我是正义的吗？……哼，杀死无数自以为是恶的恶人，难道就是正义的吗？不过是你主观臆测罢了。”

　他厌恶地嘲讽着。

　“才不是！”

　“不是？你又了解我什么？什么也不知道一味地一厢情愿的相信。你所认为的善只是你所以为的善，你所认为的恶也只是你所以为的恶。明明只会以一己之见的臆测，就妄想涉及神的领域来评判善恶。”

　说着，他眉眼里都是厌倦。

　“正义的伙伴？呵，只是你以为的正义而已。”

　“啊——受不了了！自以为的就不可以吗？”小姑娘扯开士郎瞪着Emiya，“为自己的正义而战，为自己想要的而奋斗，自以为的是错误的话那就承受住。评判善恶是神的事情，但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士郎想要信任你，我想要过来试探你，就算死在这里又怎么样啊？”

　“……”

　“……”

　“没话说了吗？怎么了？能杀死我父亲，那绮礼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吧？就在这里杀死我们怎么样？”

　“……姐……你冷静点。”

　“你闭嘴！”

　29

　“你倒是动手啊？”

　面对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的女孩子，Emiya只是皱着眉瞪了士郎一眼，手上的武器却是消散了。

　他收起武器也也不过是不想跟个小姑娘动手而已。

　绝非是认同的小孩子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倒不如说，从头到尾他都在否定着士郎。

　因为相信Emiya，就贸然跟凛一起来了。

　因为这个愤怒的，但他所憎恶的却是另一件事。

　小孩子自己也意识到了。

　——在听到凛说的话的时候就发现哪里不对了。

　“士郎想要相信”这个命题本身可能就不是成立的。

　那家伙看过来的那一眼也在问他，你真的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去相信的吗。

　——还是，因为善，所以相信。　

　不由也问了自己。

　——因为觉得是好的，所以去做，那是不对的。

　凛是这样说的。

　可是这样不可以吗。

　一定要出于自己的想法吗。

　就算是这么反驳，大概Emiya也并不认可吧。

　所以忍着什么也没有说，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是吵架的时候。

　那家伙也是这么想的吧。

　Emiya不说话收起武器了，小姑娘就也冷静下来了。

　哇啊——糟了。

　后怕了起来，但看Emiya也没有动手的打算，在两人无奈的视线下就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什么啊……看我做什么。嘛，Emiya这样不就洗清了嫌疑了吗。”小姑娘强撑着说，视线却都漂移开来了，局促地捋着自己的辫子。“就是这样嘛……反正Emiya是凶手的话，怎么样也都没办法了。士郎你不也是直接问了吗。”

　“是是——”士郎应和着。

　倒是放心了。

　大概也不算是坏事，发泄出来了感觉好一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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