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动手也并不一定能够洗清嫌疑的吧。

　但也并未再多说些什么。

　就这样轻易地被相信了。

　连凛也是这样。

　说着这样就算是洗清嫌疑了，也就真的放下心来。

　“真失礼诶，中午不请客人吃个饭吗。”

　被小姑娘这样说。

　被说的主人家皱着眉一脸厌烦的模样。

　“……哼，吃过饭就赶紧回去吧。”

　却这样说着就进了厨房。

　士郎想去帮忙，反而被对方不客气地撵了出来。

　“不需要臭小鬼添乱。”

　这样说的。

　说到底小孩子也不像是在卫宫家只有个不会照顾人身体还不好的老爹。远坂家的话，倒不是说远坂时臣多会照顾人，只是还不需要小孩子做饭罢了。

　然而，就算换了环境，本质却也没有什么变化。

　家里只有残留下来“并不需要”的禽肉，上桌的自然也只有这些。

　坐在桌前的也只有两个人类的孩子而已。

　男人连装模作样的进食也不打算去做。

　打开了外侧的门，坐在远离两人的地方看着外面。

　也不知晓看些什么。

　大概只是不想看见我吧。

　士郎知道。

　从以前就是这样的嘛。

　切嗣不在，还能让他俩留下来吃个饭，简直就是奇迹。

　“果然好吃诶。”

　女孩子夸赞道。

　“以前士郎就跟我说过来着，说Emiya做的饭超好吃的哦。”

　“啊？诶！我没”突然被pick的士郎张嘴就想否认，瞄见那家伙头也不打算回过来的模样，又改了口，“……啊，恩。”

　好像只有他自己在意一样。

　“……说什么也没有用，吃过就赶紧回去吧。没事别出来。”

　那家伙就那样头也没回的说。

　“……就算不出来也不一定有用吧。”凛放下了筷子，“家里的结界的话，也并不一定能够抵挡住的吧。”

　连父亲也不敌，那远坂家的结界就能抵挡的住了吗。

　“挡不挡的住我不知道，但你们两个小鬼在外面晃着肯定会被抓。”

　和普通人相比，充满魔力的鲜血显然更加美味。

　会对魔术师出手的吸血鬼，怎么可能放过。

　“他要来，那就来。”小姑娘握紧了拳头，“我绝对会杀了他。”

　“别开玩笑了，小鬼能做到什么，只是白白被杀死被吃掉罢了。”男人皱着眉头扭头看着女孩子。

　是这样的。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不去的。

　“……那Emiya帮我们一下可以吗？”

　并不想向Emiya求援，也不想把对方牵扯进来。

　可也没有办法。

　对方能够愿意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也因为知晓对方对自己的厌恶，也并没有怀抱什么期望。

　“我拒绝。”

　男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诶——？我们会被白白杀掉的诶？好可怜的。就帮一下我们呗。”

　凛又问了下。

　“我不会帮你们。我没有要帮人类去对付吸血鬼的理由。”

　“诶，是吗，那你关于那个吸血鬼知道些什么嘛？”被拒绝了就放弃了。

　“我不知道。”

　“吸血鬼自会有教堂处理，吃过饭就回去吧，小鬼就乖乖在家里待着别添乱。”

　他站起来离开了。

　大概是不想应付他们两个了。

　31

　“……看来没有办法了。”

　走的那么果断。

　“嘛，那家伙能让我们留下吃个饭就已经很稀奇了吧。”

　“诶？我还以为士郎是有把握才来寻求援助的？”

　……并没有。

　“……也……也没有其他线索嘛。”

　怀疑了就来问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助。老实说也只是这个样子而已。

　小孩子心虚地假装在看院子。

　能够寻求到帮助当然再好不过，被拒绝反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嘛，吸血鬼也没有帮助人类的理由……是这样的啦。”

　“啊那个是……”

　那家伙只是不想跟他呆在一块吧。

　“是什么？士郎觉得，Emiya会对付吸血鬼吗？对于Emiya来说，吸血鬼才是同族的吧。”

　“……姐姐不也说过Emiya是好人……”

　“我是说过啦，但前提是‘人’。以吸血鬼来说，不帮吸血鬼对付人类，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

　“就算相信Emiya也适可而止吧，士郎。”

　小姑娘打断了他的话，近乎是严厉地说。

　“我问你，人类吃素吃肉，难道能分出善恶吗？人不吃肉还要为肉食杀死人类，就是善的吗？我说过的吧，善恶是有立场的。对人类来说，吸血鬼不吸人血就是‘善’了，还能指望吸血鬼去杀吸血鬼吗？”

　小孩子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

　那家伙很厌恶自己是吸血鬼啊。

　那家伙很讨厌吸食人血啊。

　什么的吗。

　姐姐说的没错，他难道在希望Emiya杀死同族吗。

　以人之身杀人。

　以鬼之身杀鬼。

　这样的事情。

　大概也并非没有意识到　　。

　因为是善，所以‘士郎想要相信Emiya’。

　倒不如说。

　“抱歉，姐……我大概，是想要相信他是善的吧。”

　——想要相信Emiya是站在人类这边的善。

　觉得那家伙会怎么怎么样，希望那家伙能做些什么。

　大概本身就不对吧。

　那只是他的希望而已。

　“……我知道。”凛也缓和了语气，“士郎想要相信Emiya，那就相信下去吧。”

　那并不是什么错的吧。

　只要那是出于己身的心愿，就算为此付出再多，大概也会心甘情愿的吧。

　吃过饭，收拾好，两人就离开了。

　在两人身后，关上的门又打开了。

　他看着两人往远坂家的反方向离开了。

　既替余以蕙攘兮，又申之以揽芗；亦余心道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离骚》）

　（想放，但突然冒个这个不合适orz）

　32

　大白天的去找吸血鬼，大概也是无用之功。

　凛找到了之前的受害者的信息，不过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打听到的消息都是受害者遭遇了抢劫杀人，不用说也是神父的手笔。

　以魔术追踪到的地方空无一人。

　……这也是当然的。

　最后两个人还是一无所获的回去了。

　沉默的吃过晚饭，然后凛自己回了房间。

　士郎不放心地跟了上去，看着她把自己锁进屋子里。

　在门口也什么都听不见。

　但大概是偷偷躲起来哭了吧。

　进去了的话，大概又要逞强地忍着哭泣说“没事”了。

　士郎收拾了下，等天色暗下来了，就偷偷溜了出去。

　……在门口和另一个人碰到了一起。

　“我说你，大晚上在做什么呢？”

　小姑娘叉着腰先呛了回去。

　本来士郎还吓了一跳，就看见她眼神还心虚地躲闪着。

　说起来。

　“……不是，姐，我是从门出来的，你是从哪里出来的？”

　“……啊，这个……这个先不要管了。你快回去啊？”

　“不行。姐姐要自己去吗？”

　……被发现了。

　……算了，就算再怎么说，也不会妥协的吧。

　这一点，她自己也一样。

　“……走吧。”

　很危险的。

　两个小孩子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的事情，她当然知道。

　这样就什么也不做的话，怎么可能。

　绝对不能放任那种东西在冬木肆意妄为。

　她绝对要把那个家伙找出来。

　不……那个袭击了魔术师的家伙，绝对不可能放过魔力充足的魔术师小孩，而去袭击普通人的吧。

　她联系过绮礼。

　今晚，我会去当‘诱饵’。

　硬生生地扔下这么一句话。

　他会来吗。

　绮礼的话，又奇怪又讨厌。

　他去做什么神的代言人简直可笑。

　但好歹也是她师兄。

　好歹吧，这也是‘神父’的职责。

　33

　早就知道。

　一定会被袭击。

　自己也一定不是那种东西的对手。

　袭击了父亲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会是那家伙的对手。

　两个小孩子又能有什么用。

　知道啊。

　跑到了教堂的附近。

　也不知道绮礼会不会来。

　带上了全部的宝石。

　会不会有用也不知道。

　也许移植父亲的魔术回路之后还能好一些。

　但是啊，

　怎么可以。

　怎么可能。

　就那么什么也不做的等着啊。

　杀死父亲的仇人。

　在冬木作恶的吸血鬼。

　……但在对上面的一瞬间，就只感到了恐惧。

　人形的鬼像个人类一样笑着，却掩盖不住异类贪婪的视线。

　“怎么了？迷路了吗？”

　和Emiya不一样。

　这个，是完完全全的异类。

　就算和善的笑着，视线也贪婪地藏着对鲜血的渴求，如同跗骨之蛆攀附上他们的身躯。

　士郎想要拉着凛跑开，女孩子垂着脑袋握紧了他的手，抿着嘴唇压下颤抖。仰起脸撑起笑容说：“恩，叔叔能帮我们吗？”

　就这样佯装做普通的孩子跟着鬼走。

　就这样被带到偏僻的地方。

　绮礼来了吗。

　不知道。

　自己所有的宝石一起，能够杀死他吗。

　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试一下。

　她攥紧了手里的宝石。

　“……你手里拿的什么呢？”

　鬼停了下来，挂着温和的面具回头询问她。

　“魔术师的小鬼？”

　被发现了。

　小姑娘一咬牙直接把手里的宝石全撒了过去，扭头拉了士郎就跑。

　“……跑！士郎！”

　在爆炸的烟雾里，吸血鬼穿过烟雾追了过来。

　……失败了。

　只炸伤了胳膊，但那样的伤，大概一会也就恢复了。

　没有往人多的商业区跑，就在夜里没什么人的街道上窜，吸血鬼不紧不慢地追在身后，猫戏老鼠似的。

　真气人啊。

　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仗着地势乱窜却也没能甩开。

　“姐，你去叫神父。”

　路上捡到了的树枝，强化的话也可以用的吧。

　“什么啊，别开玩笑了！”

　“快去！”士郎停了下来，转身面向那个家伙。

　那吸血鬼也诧异地停住了。

　是感到稀奇吗。

　他没有动。

　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留下来的小孩子。

　“你的伙伴头也不回的跑了哦。”

　女孩子消失在前面的巷子里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孩子颤抖着声音回答道。

　他握紧手中的树枝，在吸血鬼的视线下将它强化。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和Emiya比的话，这家伙的杀气也没什么吧。

　就算这么想着，在吸血鬼恶质贪婪的视线下，却也止不住颤抖。

　但是，魔术成功了。

　“强化吗。没有什么用呢。”

　吸血鬼失望地嘟囔着。

　拿着再坚硬再锋利的武器，以小孩子的力道又能做什么呢。

　他抿住嘴唇，死死盯着敌人。

　敌人闲庭散步似的靠近了。

　面对必然会成为自己盘中餐的食物，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然而。

　那个是……

　这个时候，小孩子的视线却聚焦在了他的身后。

　并不能够看清。

　不可能看清的。

　太远了，也太高了。

　可他却觉得自己和那人对上了视线。

　——刚好连你一起杀了吧。

　熟悉的杀意。

　有什么从那里射了过来。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在吸血鬼的身后看见了凛。

　不知从哪里绕了回来。

　女孩子向他跑来，边跑着边抬手要把剩下的宝石都扔过来。

　“笨蛋！别过来！”

　他矮身从吸血鬼旁边冲了过去。

　“诶，回来了？”

　吸血鬼稀奇地扭身去看自己的猎物。

　却看到直射而来的剑。

　躲不开了。

　34

　那个，炸开了。

　被炸开的魔力灼烧的滚烫的血肉溅在自己身后，后背也火辣辣的可能被灼伤了。

　还好他赶上了。

　把女孩子扑了开来，挡住了魔力爆炸的热浪，又被热浪推开了。

　视线被爆炸的光晃了下，连头脑也空白了下。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回头去看的时候，路中间都被炸出了坑，爆炸中心的吸血鬼也不见了，连空气中都仿佛有着熟肉的气息。

　——那家伙！

　他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甩了甩头缓过劲来，他就往刚才看到那家伙的楼那边跑去。

　“士郎？”

　“我去找一下Emiya，你先回去吧！”

　“等一下！你找他做什么？”

　不过士郎显然没有听见，早就跑没影了。

　“……真是的啊。”

　凛看着面前的大坑。

　是那个Emiya吗。

　……真恶心啊。

　是错觉吗，那个，坑里，好像有什么还动了下。

　路灯也被牵连着炸了，看不大清楚，不过，似乎也不是人形……顶多只能算是一块的东西。

　……是什么她根本不想知道。

　她把刚才还没来及扔出去的宝石准备扔过去。

　“……等一下，凛。”

　这个声音，是谁根本就不用怀疑。

　“太慢了！你怎么才来！”

　神父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

　“要说的话，你也该反省一下，凛。连地点都没有明说，我能找过来都多亏了刚才的爆炸。”

　……好像，是忘记了。

　“……那个……谁巡逻会限定地点……”小姑娘一下子红了脸，嘟囔了句也知道没有说服力，视线漂移着转移了话题，“总之，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找士郎。”

　“先跟我回去吧，凛。”

　“又有什么事啊。”

　“凛，你父亲的魔术回路已经取出来了。”

　……连魔术回路也……

　“……是吗。”小姑娘闷闷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那栋高楼的楼顶上，人已经离开了。

　35

　那家伙——！

　差一点就炸到姐姐了！

　一时脑热就冲出去找Emiya了。

　但要说的话，大概谁也没想到凛会突然从后面的巷子里冲出来吧。

　那家伙还离那么远……

　去找那家伙做什么？那家伙见了他又没好气了。

　说谢谢吗，有那么帮人的吗？

　……但也多亏了他吧。

　到了那栋楼的楼顶，那家伙果然已经没影了。

　……算了，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说到底，找到了也没有好说的吧。

　就算想要好好说谢谢或者骂那家伙一顿，大概都会被嘲讽回来，顺带被揍一顿。

　从以前就是这样。

　最后凛还是趁着绮礼收拾现场的时候，不放心地跑去了卫宫家找士郎。

　但是，卫宫家锁着门，怎么敲也无人应答。

　如果士郎在的话，起码士郎也会回答吧。

　她翻墙进去，里面的门也锁着。大概是真的没有人吧。

　不在的话，大半夜的又还能去哪里呢。

　早该到了才对。

　Emiya和士郎。

　……算了，她想不出来Emiya能去哪里，大概，士郎也想不出来。

　要说了解的话，士郎和她都半斤八两吧。

　Emiya对士郎，总是一脸厌恶又排斥的模样，没有给过他机会了解自己的机会。

　她去了教堂，到了的时候给家里打个电话也还没有人接。

　还在找人吗。

　……应该，找不到吧。

　也可能，已经睡着了吧。

　36

　冬木市的森林里——

　三两个少年打着手电要去鬼屋里探险。

　山上神秘的别墅，似乎住着魔鬼——

　却也没有人进去过、看见过。

　在山下看到了，上了山却迷路了，那别墅也被层层叠叠的树影遮挡住了。

　深夜里树影摇曳，森林里除了鸟叫虫鸣再也听不见其他。

　看见人的时候吓了一跳。

　那人扶着树木喘息着。

　大概是活着的吧。

　于是，壮了胆子去问路。

　“那个，请问山上的那个别墅怎么走？”

　靠近了，注意到白色头发的男人指尖却是与人类不同的利爪。

　撑在树上的手在树上抓出了痕迹。

　……不是吧，只是留长了指甲而已？

　可是，人类的指甲是这样子的吗。

　……能有这么，锋利吗。

　下一秒，面前的人消失了。

　是梦吗。

　树上的爪印却留了下来。

　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说服自己，士郎往回走去。

　都快到家了。

　视线瞥见一个影子。

　只是因为好像是那个家伙，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追了上去。

　想说什么。

　想问什么。

　自己也一团乱。

　道歉。

　感谢。

　还是——

　询问。

　那个家伙拒绝了他们，否定了他的理想，说正义的伙伴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最后，为什么还救了他们。

　让人惭愧的是，被救了的自己还感到了窃喜。

　仿佛找到反驳那家伙的理由一般。

　想要反驳却找不到理由的自己终于找到了对方的漏洞——

　上山的时候，看见几个人跑了过来，出声询问，那几人却仿佛见到了鬼似的吓得拔腿就跑。再往前走的时候，瞄到树上留下的爪印。

　五指的爪印。

　是Emiya吗……？

　那家伙，一般不会伸出来吧。

　爪子的话。

　……怎么了吗。

　37

　吸血鬼吸血的行为大概与魔力是相关的吧。

　已经死去的鬼，只能凭借汲取的生命力（魔力）来维系自己的行动力。

　那么魔术师的血好于普通人的血，而生命力旺盛的人类的血又比动物的血好，也不是让人意外的事情吧。

　就算是这样，也不是魔力越高的魔术师血液就越吸引人的。胡萝卜再有营养，也不是谁都爱吃的吧。

　曾经游离在战场上，他闻过很多人的血液。

　曾经让人恶心恐惧的鲜血，却变成了诱人的食物。

　但也还可以忍。

　事实上，在见到废墟里的小鬼之前，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忍受。

　在看到小鬼之前。

　最让自己厌恶的，过去的自己的血液，却是靠近了就忍不住想要咬一口的珍馐。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恶心的了。

　但他也忍住了。

　就算以前觉得还行的动物的血液变得味同嚼蜡，也比臭小鬼好。

　可失去意识的时候，主观上的厌恶全然被本能替代。

　咬了一口。

　只咬了一口，沾染在唇齿间的鲜血，就仿佛沾染上了毒品一般。

　连靠近那个小鬼的时候，控制自己都变得艰难了。

　一开始，只是不经意地就回想起来。

　后来，这个念头却越来越难以自抑。

　他必须远离那个小鬼。

　或者，现在就杀了他。

　早该杀了他。

　他拉开弓箭，对准另一个吸血鬼的时候，盯着过去的自己。

　不打算放弃理想的‘士郎’，不应该存在。

　小鬼躲开了，他却闻到了些许鲜血的气息。

　那么远，他却也闻到了。

　什么时候，利爪冒出来了。

　刺破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鸭子的喉咙。

　鸭子在他手里呱呱的惨叫着。

　鲜血沾了他一手，他却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般。

　他终于回过神低头吸取鸭子的鲜血，吃了一嘴毛，却还魔怔了一样，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过去，吃了那个小鬼。

　满脑子都叫嚣着。

　——开什么玩笑。

　他慌不择路地跑了，跑得远远的。

　回过神，却看到了远坂家的大门。

　所幸没有人。

　可那个小鬼，要回来了。

　他又一次逃开了，手脚却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叫嚣着要回去。

　他喝了野兽的血，却依然不够。

　他维系在‘不发狂’的底线上那么久，却在和本能抗争的时候失去了理性。

　有人靠近的时候他没有动，回过神来逃走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恐惧。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吃了这个的话，就够了吧。

　似乎是，这样想了。

38

　终于找到了。

　那家伙背对着他，好像连他靠近了也没有发现。

　他看不真切，但也隐约看得出那家伙的指尖的的确确伸出了来。

　……那个时候。

　咬他的时候，似乎也有出现过。

　瞥见了一瞬。

　那家伙回过神的时候，就收回去了。

　果然不太对啊。

　“Emiya……”

　他唤了声，迟疑着没有继续靠近。

　那家伙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远离了喧嚣的森林寂静的连鸟叫虫鸣也没有。

　就连呼吸的声音，似乎也只有他一人。

　空气仿佛凝滞了。

　并没有平常的杀意，要说的话，也没有什么恶意。

　就只是，好像被什么盯上了。

　……靠近的话，大概会被吃掉。

　鲜血都被吸干。

　就这么死去。

　……就算觉得Emiya不会真的对人类出手，也无法自抑的感到了恐惧。

　……那似乎，已经与Emiya本身的意志无关了。

　就像凛所说的那样。

　失控了。

　意识到的时候，小鬼就已经在身后了。

　就像之前一样。

　他以为能够控制住的本能。

　却在过去的自己面前失控了。

　……不止一次。

　甚至差一点袭击了人类。

　他屏住了呼吸，嗅不到血的气息，却还能意识到小鬼还没有离开。

　“……滚开。”　

　嘶哑的声音似乎是颤抖的。

　……很艰难的样子。

　但是，努力地克制了。

　明明濒临失控，却放过了接近的人类。

　也克制着自己，让他逃走。

　所以。

　小孩子在身后咽了咽口水，害怕着，却没有离去。

　知晓自己的血的气息可能会造成Emiya的困扰。

　可是。

　“……我走了的话，Emiya怎么办？”

　“不需要臭小鬼管！”

　“可是……动物的血，不行了吧？”

　一路上看见了动物的尸体。

　若要计算的话，大概也超过了Emiya冰箱里那些鸭子的血量了吧。

　应该足够了才对。

　可却不行。

　“……这么害怕我会袭击人类的话，就去把那个神父叫过来啊？”男人嘲弄着说，“对付一个失去理性的吸血鬼，他很熟练吧？”

　“才不是！”想也不想的反驳了。

　“什么不是？怎么？‘正义的伙伴’要放任失控的吸血鬼杀人吗？”

　熟悉的，嘲弄的话语。

　“Emiya又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杀人吗？在没有成为吸血鬼之前，我所杀之人的数量就已经与杀人魔无异了。”

　又被打断了。

　“Emiya是为了……”

　“为了正义？？哈，开什么玩笑，杀人是正义的吗？为正义牺牲掉别人是正确的？为了正义的、没有哭泣的世界，只有毁灭人类这一条路而已！”

　“……”

　说什么话都会被打断。

　要说反驳的话，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

　他想不明白这样的事情。

　只有一点自己是了解的。

　……Emiya想要让他把神父叫过来。

　为此而把自己驳为邪恶。

　也许没有反驳的原因是在于Emiya所言非虚。

　也许不叫来神父，他自己也拦不住完全失控的Emiya。

　可是。

　“……我不会去叫神父。”

　叫那个神父来杀死Emiya。

　这样的事情。

　……无法做到的吧。

　Emiya明明，什么也没有做的啊。

　“那你要，看着我杀人吗？”

　“那也不可能做到的啊！”

　“那你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回身瞪不远处的小鬼，“阻止我的办法，只有去找那个神父过来！”

　小孩子攥紧拳头，回瞪了过来。

　“都说了我不去！”小孩子喊了回来，“不是还努力克制着吗！那就别说这种放弃了似的话啊！”小孩子反而向他走了过来。

　“白痴！离我远点！你想死吗？！”

　他急急向后退去，被树挡住了，一时却也忘记了自己可以绕开来。

　屏住了呼吸看着靠近的小鬼，都像是猛兽一般。

　“你才是白痴！我也不想死！所以你忍住少喝点。”小孩子说着扯着自己的衣领，“我的血给你就可以了吧。”

　小孩子细嫩的皮肤下，仿佛能够看见血液的流动。

　似乎是，咽了口口水。

　“……”

　然后就拒绝地别开了头。

　看都不愿意看他。

　咬着嘴唇忍耐着。

　尖牙咬出了鲜血，又被尖牙吸收了。

　“阻止的方法的话，吸我的血也一样吧？”

　小孩子仰着脖子看他。

　“……一点的话，我也不会死吧？Emiya也能稍微恢复一些？”

　一点的话。

　大概得到了满足，也能继续克制下去。

　可是。

　“……呵，我可是会趁机杀了你？”

　嘲讽的杀气腾腾地说着。

　“……要杀早杀了。”小孩子小声嘟囔了句。

　那个时候，根本不用杀气腾腾地瞪他吧。

　那一箭放出来，不瞪他让他发现了，他早就死了。

　这样的事情，明明Emiya自己也知道才对。

　“什么？”

　皱着眉头瞪了过来。

　听见了啊。

　“……什么什么啊，都说了给你了，就快点吸嘛。”

　那家伙动了动嘴唇，像是说了什么反驳的话。

　谁要接受臭小鬼的恩惠啊。

　可能是这么说的？

　不过声音合着口水，含糊着也听不清。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就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见小鬼。

　小孩子就干脆当他没说，“还是……Emiya你对自己没有信心，觉得会忍不住把我的血都吸光了啊？”

　挑衅地这样说。

　就忍不住张眼瞪了过来。

　小孩子拉着他的胳膊要把他拉下来，他没有动。

　小孩子才到他腰际，瘦瘦小小的，轻易也就拨开了。

　现在却整个人凑在了他面前。

　忍不住吗。

　跟小鬼僵持下去，忍不住了袭击小鬼。

　还是选择试着喝一点，看能否回复？

　是会忍不住吸光了所有血，还是满足之后就能停止？

　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僵持下去绝无结果。

　……僵持下去也毫无益处。

　“……手。”

　“诶？”

　“怎么？你真想被吸光血吗？”

　只是，接受小鬼的恩赐？

　他看着小鬼凑到面前的手。

　许是在那时躲避的时候杵在地上蹭伤了。

　血的气息，从这些微的伤口中透了出来，屏住了呼吸，却也仿佛盈满了鼻腔。

　他张嘴，狠狠地在小鬼手上咬了一口。

　“哇啊，好疼！！”

　“哼……”

　39

　……不忿的想法在咬下去的一瞬间就遗忘了。

　小孩子呼疼的抱怨也在耳边远去。

　血液的气息盈满了口腔。

　他僵住了。

　……一不小心，大概就会将小孩子全身的血液都吸走。

　他没敢吸，用尽了全力才把尖牙从浅浅的伤口中拔了出来。

　鲜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

　顺着小孩子细幼的手腕流下去。

　屏住了呼吸，那鲜红的色泽却依然占据了自己的视线。

　他缓慢的，小心翼翼地再次凑上去。

　吮吸着尖牙留下的伤口。

　小孩子看不见他是如何动作，只能模糊地看见他低着头的侧脸，皱着眉，克制着又全神贯注的样子。

　伤口也不是那么疼了。

　被吮吸的时候，也只有些微的疼痛。

　抓着的手指凉凉的，贴着的嘴唇也凉凉的。

　不过，是软的啊。

　小孩子怔怔地想着。

　莫名有些不敢盯着看，移开了视线。

　不经意地，又偷偷瞄了回去。

　不会被发现吧。

　天还挺黑的。

　后来伤口流不出血了，他也没有再咬开来。垂着眼眸，缓缓舔去小孩子手上的鲜血，舔到手腕上。

　手腕上的脉搏突突的跳着。

　他顿了下，抬眼正跟小孩子的眼睛对上。

　士郎一下子醒了过来。

　那家伙钢灰色的眼睛仿佛还残留在视线里。

　他捂住了脸。

　有记得那么清楚吗。

　那个时候。

　夜里凛没有回家，电话的留言说在教堂。

　第二天，被姐姐从教室里揪了出来。

　“我说你诶，不是说好了不去找那家伙的吗？跑那么快，生怕我追上了是吧？”

　“不是啦，我就是看到Emiya了而已。”

　“这样吗，昨天那个果然是Emiya吗？”

　那个魔力也是够可怕的。

　不过。

　“知道是Emiya做的你还敢接近他？？”

　“……额，道个谢？”

　“你诶，是不是连那些吸血鬼的书也没仔细看？他那样濒临界限的状态，还用出那种魔术来，如果不及时补充血液的话，十之八九会失控的吧？”

　“这个……”

　再见到Emiya之前，其实也多少猜到了。

　毕竟是一路沿着动物的尸体找过去的。

　“就算只有十之八九，那种状态要是见到你，也会变成十成十的吧？真是好运啊，得亏他不在家。”

　“啊……幸好？”

　小孩子心虚地笑着。

　顺着姐姐的话说的，但却引来了姐姐狐疑的目光。

　被盯着看了一会。

　脑后都哗啦啦地冒着冷汗。

　女孩子收起了表情，笃定道：“不对，你撞见他了。”

　……果然嘛。

　不可能瞒住的。

　“嘛……就在路上看见了。”

　“然后呢？你就追了上去？”

　全中。

　“你知道他要失控了，你还追了上去？？”

　“那个，也没有办法……”

　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什么没有办法！你可以打电话叫绮礼啊，他是神父，对吸血鬼什么的比较擅长……大概吧。”这样说到最后小姑娘自己也不大确定。

　那个神父只是个假神父吧。

　而且。

　那种魔力，那个神父真的能有办法吗。

　“但是Emiya碰见了人，也没有袭击。明明说要杀死我，也还忍着让我离开去找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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