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换骨]

这是来到莱特摩尔外城的第……记不清了。

她清楚地记得，有人能花几天时间走完内城光墙的一圈但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沿着外城的最外围走回那个入城的哨卡。莱特摩尔外城不知道比内城大多少倍。

这里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景象，贫穷，违法，割据，吞并……像极了她在学校里学到的古代战争。

那瑞休在这场战争中又是什么呢？

“总觉得今天是个多愁善感的日子啊……”瑞休从小屋里钻出来，吊着梯子爬到贫民窟上层，踹了一脚安乐椅上的老头，“瓦尔夫，我出去转转，有事呼我。”

“你检查一下你的信号，瑞休。”老头自在地晃荡着，“我可是刚给你做完手术。”

“唠叨的老头，你什么时候去死啊。”瑞休佯装不耐地骂了一句，跨上一旁脏兮兮的光轮摩托径直驶向哨卡。

“老大？”哨卡士兵远远地看见摩托，挺胸叠肚摆起架势，“老大路上慢点！”

“呵……这片贫民窟也开始重新熟悉生活了啊。”瑞休·德哈卡飞驰在茫茫尘灰中，她听见身体里汩汩流淌的血液，奇妙的预知感告诉她，今天应该去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长年累月笼罩阴云的天空微微泛着金涩的晕染，就仿佛一种灵魂的悸动。

在这苍凉的大地上，她闭上眼睛，任由光轮摩托将她带到何处去。反正导航路线已经设置好，再跑又能跑到哪去？

[某日]

翻涌的气浪席卷了整条巷子，一个健美的人形从烟雾中飞出来，灰色一套的运动胸衣和短裤破破烂烂的，配上她倒地昏迷的状态竟有些惊人的吸引力。

“这个量能毁掉七八米内城墙了吧？”一个爆炸头扛着击发装置走出沙尘，他身后的一队人都覆盖着精良的机械殖装，领头的男子更是半边身子全部用机械元件替换，“我说奥根，要不我们从她嘴里挖点东西出来？她的肉体抗性已经超越一般的改装人了，一定很有价值的吧。”

“少生事，最近两个月这个女人已经吃掉了多少帮派？就算我们的家伙都是内城的，也不要小看了她。”半机械人奥根扛着一套金属链甲往瑞休身上一丢，链甲上每个对应她高大身材的触点立刻向钻头一样高速旋转，试图扎入她的皮下。精萃后的高浓度麻醉药物在链甲后背处存储，只要触点成功进入她的真皮层，便会高效地向其中注入。

“诱捕网，震荡弹，DF-7型麻醉剂……”奥根盘算着，“这些东西哪怕放在莱特摩尔内城，也是一笔高危的财富，现在却只为了控制住这个目标就消耗殆尽。”

“你们还没控制住呢。”就算被震荡弹正面击中，瑞休依然没有昏迷太久，此时的她浑身充满爆炸性的肌肉，紧身衣的包裹下能明显的看到腰腹部坚实的肌肉纤维。发一声吼，她带着扣在身体上的链甲高高跃起，单手扯过方形垃圾桶向改造人砸去。

奥根一众纷纷散开，除了奥根本人，其他改造人不约而同快速退场，而这个半机械人只是微退半步，一个反身拳击碎垃圾桶，随后硬碰硬对上了瑞休。

“哦——啊！”瑞休大臂肌肉绷紧，粗如树干的强韧手臂格住奥根的机械手，回旋踢踹开他，“给我死！”

“阿喀琉斯——”奥根发出沉雄的战吼，隐藏在皮肤下的电子条纹与暴露在表面的机械躯体同时激活，他的改造程度竟然比瑞休想象中更加深入。奥根背部亮起喷射口，在强大的动力帮助下飞身跃起，左手并作手刀，重重砍在瑞休格挡的小臂上，两人身体一震，各自稳固身形，再次缠打在一起。

“你也有阿喀琉斯殖装？”瑞休蛮横地冲上去，蒲扇般的大手罩着奥根扇过去，“上一个在我面前用阿喀琉斯的已经被捏碎了脑袋。”

“谁会怕你？”奥根阴险地错开她的攻击，喷射装置瞬间达到最大负载，带着他的身体直冲到瑞休面前，机械手严丝合缝变形成表面附光的战刃，一刀划向那对坚挺硕大的乳球，“看刀！”

“铛——！”

“你是想不开吗？”瑞休借势双手搂住他，把他覆盖铁皮的脑壳对准自己的乳沟撞去，竟是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声音，奥根闷哼一声，双手对准瑞休的腰部连续击打，却发现哪怕是她的侧腹部都仍有石块般坚硬的肌肉，自己的双手甚至无法绕到她的背部进行肾击。

“你知道的，像你们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铁皮罐头，我都不知道捏碎多少个了。”瑞休双手交叉，与巨硕的胸脯交叠在一起碾压他，“不过你也许是犯了病，才会想到近身与我作战，像你们一开始那样多耗一会，说不定我就耗干了体力呢？”

“咯嘣”一声巨响，奥根正挣扎着的身体骤然僵住，火花和电浆无法承受住来自前后两段的巨力，从他体内爆涌而出，他连悲惨的哭喊都未能发出就化作一团爆鸣的烟火消失。

“奥，奥根？！！”局势逆转得太快，奥根的手下这时才重又靠近战场，目睹了他们头领的死亡，“奥根死了，该死！”爆炸头碰碰身边的妖娆女子，“我说，要不咱们开溜吧？”

“你还有剩下的震荡弹吗？”

“只剩一颗了。”

“那就赌一把，从内城偷渡军火已经让我们的经济开支出现赤字了，不把这笔生意做下来，咱们几个以后怎么在外城混下去。”妖娆女子说着，双手已转变成漆黑的炮口，“震荡弹你自己挑时候用，其他人注意保持距离，我们离她远点，再强的肉体只要不近身就没有危险！”

在女子的命令和钱包的压力下，这几个亡命之徒从各个角落冒出头，开始将最大的火力倾泻向瑞休，而她只是不慌不忙地抬起双手护住脸，她的肉体以绝对的强度吸收了子弹的动能，步伐稳定地迈向他们，每个脚印都延伸出几道狰狞的裂纹。

“你们可以因为自己的原因，独自或者一起来找我的麻烦……”瑞休猛跨一步，一手护脸，一手砸向一个混混。他立刻停火转身逃跑，却被瑞休直接砸碎了脚踝，下一拳击中他的腰间，大团带血的内脏和肠子伴着一声闷响离开身体，而瑞休看也不看，还在走过他的尸体时一脚踩碎了他的头颅。

“但是，没有认清实力上的悬殊会轻松葬送你们的小命，就像……这样！”她一脚踹出，大块夹杂混凝土的建筑板轰然飞向在巷楼二层端着把步枪的爆炸头，爆炸头抄起身边的火箭筒炸开建筑板，那个仿佛坚不可摧的女体紧随而上，她起跳的地面上尚留着一块呈波纹状扩散的圆形大坑。爆炸头心一横牙一咬，仅剩的震荡弹毫不犹豫地发射出去，自己躲进一旁的民居，试图从另一侧窗口逃离。

“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怎么着来着？”瑞休灵活地在空中扭转身体，一直吸附在背后的链甲朝向震荡弹首当其冲，被炸得从身上脱落下去，她宛如一颗肉体流星，直接撞开了二楼墙板。半个身子已经跨出窗外的爆炸头惊恐地看着脸上带着残忍的女人撞入房间，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她压在身下，强烈的动能压垮了楼板，两人消失轰然倒塌的楼栋里。

当然，这个被激怒的强化者是不可能就这么结束她的战斗的。

这是一场压倒式的屠杀——只是开局有些落了面子，但毫无影响。

“本来还在期待你们稍微耐打一点，怎么说呢……”瑞休从烟雾中提着一条机械断臂走出来，轻蔑地扔出去，“还有别的把戏吗？”

女人伸手，像是要去接住那只断臂，微不可闻的齿轮声精确地将五指扭转，一股液流冷不丁从中直射而出，瑞休猝不及防被打中，一股强烈的乏力感瞬间涌了上来。

“喀！”瑞休咬紧牙关，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神经末梢指令肌肉凶猛地榨取氧气，她高高跳起，顶着剩余几人零星的火力向女人砸了下去，每个关节都被这种堪称非人类的发力方式折磨着发出呻吟，她的拳下甚至形成了极低的风压，一个咆哮的气流旋涡被她生生造了出来。

那妖娆女人没能逃离瑞休的攻击范围，她体内埋藏的金属结构扭曲着纷纷折断，她无神地瞪大了眼睛，脑浆和血块在下一秒取代了她的头颅，混杂蓝色有机液体的血液溅射在瑞休赤裸的手臂上，顺着明显的肌肉条纹流淌而下。她强忍着越来越强的虚弱感，杀意十足地向剩余的喽啰看去。

“快，快走，我们快走！”被她盯住的喽啰再也无法扛住这种随时会丧命的气氛，吓得转身就跑，“她不是人，她是个魔鬼啊！”

“魔鬼？”瑞休捏捏拳头，把最后哪个站在原地，徒劳地扣下扳机的喽啰一拳埋进了地上，“我们都一样。”

毫无征兆地，瑞休感到世界暗了下去，她的呼吸频率不知从何时开始越来越快，但与之相对的窒息感也越发明显，她摔倒在废墟中，一次次试图重新站起来，但身体中的力量似乎在与自己的内脏对抗，整个人仿佛被关在拘束衣中，越绷越紧。

她四肢并用，顶着昏沉的思绪爬出废墟，想要找到什么人能看到她。一般的武器根本无法挫伤她的皮肤，只要有人能看到她，就一定会有人为了某种原因想要利用她……

每根骨头都在吱呀作响，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表面仿佛在向外挣扎，可皮肤下的肌肉群却在拼命向内收缩，正当她几乎失去意识，放弃抵抗暴动的力量对身体的摧残时，面前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个空洞，一头油糟糟乱发的老头从中冒出头，见四下无人，便单手抓过瑞休，举重若轻地消失在空洞中。

瑞休再次清醒时，看到眼前是一束强烈但不怎么刺眼的白光，头部以下没有任何感知，宛如一片虚空。

“醒了？”油发老头端着白色平底托盘看着她，“我给你打了抑制剂，用以对你身体里的药剂进行拮抗。”

“你……算了，我在哪？”瑞休转过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平床上，“这是什么？”

“做手术，抑制剂的效果并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你身体的问题。”老头摆好托盘，一柄手术刀亮锃锃的闪了闪，“但在开始之前，我要同你做一笔交易。”

“如果我……”

“如果你不同意就会死，喷在你身上的药剂改变了你原本被强化过的骨骼，你所感到的压迫感也是因为骨骼无法承受高密度肉体所以濒临折断。”老头一边说着，摆好了电刀，持针钳和缝合线，“此外，能让你从那伙人的手中逃出生天，甚至能在外城生存如此之久，都是因为我的一管药剂被你沾到了。不管怎么说，你欠着我一大笔人情没还呢。”

“……”瑞休惊疑不定地摇摇头，“你要做什么手术？还有，要干什么？”

“呵……”老头扯下扎进瑞休手臂的合金针，一刀划开了瑞休的身体，在他看似老朽枯槁的手臂中，竟然井喷般暴涨出紧实宽厚的肌肉条纹，垂垂老矣的老头子瞬间宛如返老还童，手里那柄朴素的手术刀也在宏伟精巧的巨力下切开了瑞休堪比精钢的皮肤。

“呃——”瑞休闷哼出声，“不是说有抑制剂……”

“做好心理准备吧，瑞休·德哈卡。”持刀的年轻医生自信地笑了笑，“你排斥机械植入吗？”

“不是很排斥……该死，轻点！”瑞休强忍着挣扎的冲动，“所以呢？”

“是吧，我也不排斥，人类的进化为什么一定要分流派呢？”他满意地继续手上的动作，电刀一层层破开脂肪，植入在背后的机械引针分开肌肉脉络，他的手摸索着血腥的腔内，不顾瑞休一直在倒吸冷气，“你想看到新的人类吗？”

话音未落，暴力拆解的声音响彻整间手术室，已经布满裂痕的人骨被他以绝对不符合规范的手法拆除，幽蓝色的合金在电流的刺激下游进空腔，迅速扭动组合起来。

“喀啊啊啊啊！！！！！！！！”

[几天后]

[莱特摩尔内城城墙]

“吒啊——”瑞休一记直拳砸在泛蓝的墙壁上，回身左肘大力架碎了城墙，她从破开的空洞中钻进内城，忽然发觉这里的空气竟然都那么清新。

“不许动，按照偷渡进城的执法令的内容，我有权将你就地击毙。”一队巡警在墙内保持着对外城的监守，见到有人真的敢在他们眼皮下破坏城墙，立刻端起了精良的武器，“现在就地蹲下，双手举高！如发现你有任何异常举动，别怪子弹不客气。”队长说着，厚底长靴一脚蹬在假意听从的瑞休头上，他用枪托对准她的脑袋重重地砸下去，瑞休没有反应，只是平静地承受着。

“想进城？你们外城这帮罪行累累的歹徒天天向往着进来，怎么不老老实实工作积累劳动点？”队长见到瑞休抬起脸，立马补上一脚，“看什么看！”

“内城几个月之前丢了个孩子，名字叫瑞休·德哈卡，接入莱特摩尔警方系统的军官都能查到。”瑞休痞气地啐了一口，站起身来，她高达两米的健壮身材给在场的巡警造成了极大压力，胸前那对豪乳充满活力地摇了摇，更是差点掀翻最前面的队长，“你去翻翻名单，看看我和她长得像不像？”

“算了，别找了。”瑞休微微扭头，右手按住队长的头，轻松地把它埋进了腹腔，“再过一会找也找不到了。”她微微一笑，向剩下的巡警转过身，展开了双手。血浆、肉块和断骨充斥在她的胸怀中，于是她伸了个懒腰，抖抖身体，让那些刚才还鲜活的生命自由地消逝。

“莱特摩尔……”她看着内城冲天而起的楼群，转了转头，听着身体里轻微的震鸣，她知道作为骨骼的代生合金正在醒来，它将激活身体里的每一股力量，它将让她成为一个神话，它将夺得人类进化的大局。

重新夺回……人类变革的舵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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