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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t you,1

[db:作者] 2025-07-20 23:26 5hhhhh 5900 ℃

【一匹野獸】

  

  勇者阿魯巴的功績又一件。

  沒有人知道阿魯巴是如何獨自一人討伐遍布山谷的魔物,世人只知道,勇者帶著倦容笑著說「之後就不用擔心了」,而後世人又是永無止盡的讚頌:啊!真是偉大的勇者!

  

  

  那天,阿魯巴說他要出一趟遠門,時間不會很久,明天傍晚就回來,實驗就拜託大家了。

  

  實驗室裡頭有三個人,成員包括西昂、阿魯夫以及艾魯夫。

  大概是對阿魯巴的工作感到興趣吧,艾魯夫將工作推給了阿魯夫,就算揹負偷懶的罪名也無所謂,他只是想看看阿魯巴會用什麼樣的方法去執行工作。

  順便一提西昂雖然常常待在實驗室裡頭,卻沒有付出任何勞力,對他而言那只是一個用來玩耍與打發時間的場所,興致一來他也會提供不錯的方法和點子,但多數時間都只是吃喝玩樂。

  

  為了不讓阿魯巴發現自己正在跟蹤他,艾魯夫特地還等了半天才出門。他知道阿魯巴的目的地,他也知道阿魯巴這次的工作是討伐南邊山谷的魔物,他更是知道阿魯巴接下來要面對的魔物數量不是一個普通的勇者可以面對的。

  

  不過,阿魯巴很強,而且這個任務是阿魯巴自己要求接下的。

  當時國王用著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說:「那真是太好了,其實有很多勇者都對這個任務感到相當棘手。」

  誰讓阿魯巴是世人敬佩的偉大勇者呢?笑得一臉傻氣,阿魯巴說他雖然沒有把握,但是會盡力。

  

  一路上阿魯巴順手做了許多好事,卡在樹上的氣球、貓咪、書包,偶爾阿魯巴也會露出無奈的笑容,怎麼所有東西好像都非得跑到樹上去一樣。

  歷時半天的路程,阿魯巴終於來到南邊山谷,山頂上烏雲遍布,一看就不是太好的開場啊。想著要不要休息一下呢?不過還是算了吧,已經跟大家說不會出門太久了,光是路程就要半天,能別耽擱就別耽擱。

  舉起手轉了幾個圈兒,脖子轉一轉就當作是體育課前的暖身活動。

  那——來討伐魔物吧。

  

  轟隆!地平線彼端落下了一個極其響亮的雷聲。

  耳膜被震得有些疼痛,揉了揉耳朵後艾魯夫繼續趕路。

  原本打算等個半天再出門,但聽說下午過後天氣會變得很差,都已經進入秋季了怎麼還是這種鬼天氣呢,話說回來前天也是突然下了一整個晚上的雨。

  

  嘆了口氣,艾魯夫披上了不容易被魔法偵測到的披風,這可是他嘔心瀝血的研究,拿來跟蹤別人的時候最方便了,而且還可以憑自己的喜好染成各式各樣的顏色。雖然不保證不會被阿魯巴發現,畢竟披風的實用度是取決於跟蹤對象的魔力多寡,自己現在已經沒有魔力了,在以往、他沒有遇過魔力比自己多的人,他或許……會被阿魯巴逮個正著吧……啊啊!理由到時候再想就好了!現在想那麼多也沒用嘛!

  不過艾魯夫還是小心翼翼,特地選了和阿魯巴不一樣的路線,反正最後都會到達同樣的目的地,條條大路通羅馬這句話現在正是最佳使用時機,只要能知道阿魯巴是用什麼方法獨自一人面對整個山谷的魔物就夠了。

  

  最後,艾魯夫達到了他的目的。

  他看見了一匹野獸。

  

  阿魯巴臉上沒有笑容,他在嘶吼,不比以往戰鬥時冷靜的心情。

  手上握著的不是西昂贈與的小刀,是被西昂評估為不適合阿魯巴的短劍。即使如此,阿魯巴還是握著它,然後在大大小小的獸型魔物之間穿梭,每一個動作都不乏致命攻擊,他吼叫著刺穿魔物、然後用腳去踹開魔物尚未消失的軀體。

  沒有鮮血會濺在臉上,阿魯巴揮灑的僅有自身的汗水,阿魯巴喜歡將短劍刺入魔物的雙眼,效率極高的方式同時也殘忍至極,抑或是用魔法先行粉碎魔物的四肢限制牠的活動。

  

  這樣的勇者,簡直不堪入目。

  不如說,那根本不是勇者。

  而是為了生存、為了發洩、為了放縱而舞動的一頭野獸。

  

  仗著高人一等的智慧與治癒魔法,受了傷後也無畏地繼續攻擊。

  流血、治癒、受傷、恢復,像是加工生產線一樣重複著同樣的動作,直到阿魯巴把短劍刺入最後一頭魔物的腦門;拙劣的攻擊技巧、粗暴的殺戮模式。

  

  很累,很疲倦。

  但是阿魯巴卻乾笑了幾聲後躺在被淨空的山谷中,午後雷陣雨來得真是及時,汗水被洗滌的身軀感受到一陣清爽,而艾魯夫的心,也被淋得冰冷。

  

  他,發現了阿魯巴的秘密。

  

※  ※  ※  ※  ※  ※  ※  ※  ※  ※

【一瞬的契機】

  

  他開始對阿魯巴著迷,是在好幾千年之前。

  

  當時他仍是年幼無知的孩童,在教科書上屢見阿魯巴三個字。當時僅是好奇地想知道這個名字為什麼這麼常出現,為什麼好多孩子的名字都這麼相似,他的摯友阿魯夫與阿魯巴也只差了一個字,更別說父母也曾經驕傲地說過:「你的名字是從『阿魯巴』構想而來」。

  

  他是誰,為什麼這麼偉大?

  這個問題始終沒有得到正面解答,他只知道大魔導師阿魯巴是這個世界上開創魔法的第二個人;順便一提第一個人是大惡人露基梅德斯,歷史記載中,露基梅德斯為了向世界復仇而將魔法作為武器,並且毀了大半個世界後死在勇者西昂與克萊爾的手中。

  而後經過一千年,大魔導師阿魯巴將魔法化為正面的力量,使他們的世界煥然一新。良性的發展讓魔力搖身一變成為簡單的動力,汽車、電視、冷氣甚至是大眾運輸,魔力與生活息息相關。

  他為何偉大?哈,這問題,真是蠢到不能再蠢。

  

  飽讀了大魔導師傳記的小孩,十個有八個都會心生崇拜,八個有六個會當作目標,而最後成功的人在當代也僅能有一個,艾魯夫‧諾片巴,以惡童作為外觀印象的這個人頑強地奪走第四十二代大魔導師的寶座。當然,天才走過的道路未必都是順暢,他也碰壁好幾次、走了好幾次曲折的冤枉路,然而他始終謹記阿魯巴的精神——永不放棄。

  他的成就,是來自對阿魯巴的崇拜與憧憬,對他而言,說阿魯巴是神明也不為過。

  

  這樣的他,在最無助、山窮水盡的時候再一次感受到了阿魯巴的偉大。

  並且,他是正面體會到那股力量。

  他扮演一個邪惡的角色只求世界和平,最後唯一的期待也只有摯友的安危與世界大同。擅自認為惡人不會得到好下場,在他戴起壞蛋面具的同時,他也做好不得好死的心理準備,又對未知與強大的力量感到興奮和好奇,艾魯夫‧諾片巴以幕後黑手之名,做了許多能夠滿足慾望的事。

  反正都會死,不如就快樂一點,他是這樣想的;然而,打算將秘密帶入墳墓的惡人卻被勇者拯救。

  

  阿魯巴始終不明白,為什麼艾魯夫如此看重自己,因為無論是哪個世界,他終究是一名偉大的人。

  他的靈魂是如此美麗。

  而這樣的人,被塑造成像神一樣的人——

  

  但人終究,還是人啊。

  

  就在阿魯巴屢次被西昂扔下的時候,約定好的時間卻不見西昂蹤影的時候,好幾次阿魯巴總掛著笑臉,可臉皮底下的情緒卻不是這樣。艾魯夫想,西昂可能忘了,忘了阿魯巴也是一個會生氣的人;只是阿魯巴可能會想:西昂會忘,有一半也算是自己的責任。

  沒辦法,因為他是西昂的勇者。

  是勇者啊。

  所以,阿魯巴的情緒無法在西昂面前暴露。

  更甚至,就連不屬於阿魯巴應該保護的人都開始囂張了起來,阿魯巴並不是他們的勇者,沒道理承受那些人的過分玩笑,阿魯巴的光芒強烈卻卑微,直到最後好像逼得他要對世界負起責任一樣。

  

  日月累積的埋怨無法得到釋放,以致於艾魯夫才會在西昂又一次掉頭就走的瞬間,看見阿魯巴那紅得叫囂的雙眸。

  

  那是,艾魯夫捕捉到的,一瞬間的契機。

  是他第二次對阿魯巴感到著迷的契機。

  

  啊——這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有點興奮,就像是準備要去探險一樣,抑或是要研究未知的魔法。

  只要想到阿魯巴那充滿憎惡的眼神就感到無比開心。

  

  他與阿魯巴相處不比西昂久,但他追逐阿魯巴背影的時間肯定不會有人比他長。

  去模擬成為一個偉人,去思考勇者的舉止,他曾經以為他的信仰只能是傳說,雙手交握,湊於那憔悴的面容前,鼻息吐入了指縫,在萎靡不振的時候想像自己能夠碰觸那個人,抱著神像的大腿泣訴委屈。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人終究是人,阿魯巴也是;擁有情感的人,再怎麼強大都不會變成神!

  他不應該盲目崇拜,而是去理解!想要理解阿魯巴更多,更多更多,連西昂也不會知道的事實,就像是被埋葬在很久以前的故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知曉的文字。

  

  他想要揭下世界替阿魯巴戴上的面具,想要舔舐阿魯巴的傷疤。

  

  他好想要成為那樣的唯一。

  因為,他已經追逐了好幾千年。

※  ※  ※  ※  ※  ※  ※  ※  ※  ※

  

【探究燒瓶的人】

  

  一個好的研究成果需要付出許多過程,材料、推論、實驗,反覆進行好幾次後得到肯定的答案。當然不是每一個研究都有成果的,研究與走路不一樣,並不是條條大路通羅馬。

  艾魯夫也不是職場菜鳥了,對於研究這種事早已習慣,在幾千年以前他還是大魔導師的時候,對魔法研究仍是樂在其中。現在,他轉換了一個跑道,手上進行的返鄉工程依然持續著,畢竟那是義務,只是他同時又進行了另外一項配合自己喜好的研究。

  

  他在實驗,他在尋找,阿魯巴這個人隱沒的情感。

  

  人類的情緒被簡單歸類成喜怒哀樂四種,當然這只是大概,人類的情感是多麼細微的東西,區區四個詞彙哪能解釋。然而,阿魯巴這個人表現而出的情緒少之又少,直至最近,他發現阿魯巴擅長用笑容去掩飾一切。

  可是啊,阿魯巴,你每一抹微笑的弧度都不一樣,你知道嗎?

  我可是知道的。艾魯夫相當自傲。

  

  從那個時候起,在艾魯夫目睹了那次的契機之後,他開始觀察入微,對於阿魯巴這個人。從他微笑的弧度、吐槽的口氣、揍人的力道以及西昂離開後隨即不笑的嘴角,他知道,他可以分辨出阿魯巴現在的情緒。

  這個人,屈抑不伸,什麼都憋在心裡。

  阿魯巴的內心正吹著氣球,愈吹愈大,到最後倘若誰不小心用針刺了肯定會爆炸、就連阿魯巴自己也會倍受震撼——艾魯夫自以為看得很精準,事實上也是如此。

  

  艾魯夫用盡各種方式去釋放阿魯巴的壓力,說著不入流的低俗笑話讓阿魯巴罵他愚蠢,弄翻阿魯巴的燒瓶或酒精燈讓阿魯巴罵他無能,甚至、他也將阿魯巴的筆記畫得一蹋糊塗,讓阿魯巴忍不住把那疊冊子甩在他臉上,就像打巴掌一樣那道聲音清脆萬分。

  旁邊的阿魯夫看了都忍不住問,就不能不惡作劇嗎?

  

  「不行。」

  「只有這個肯定不行。」

  是嗎?阿魯夫僅是敷衍地回應了一句話後不再說話,沒有訓斥、沒有追問。

  艾魯夫想,這個人大概知道自己想做些什麼與眾不同的事吧,這傢伙從以前開始就相當了解自己。所以艾魯夫也不多做解釋,持續探究阿魯巴的底線。

  艾魯夫的研究很快就碰壁了,他發現阿魯巴這個人像極了黑洞。

  無論是什麼不公都會吞入,或許在艾魯夫面前會稍微發作一下,但只要西昂在的場合阿魯巴就像安分的崽兔、像羔羊、像牲畜,被宰殺也無從抵抗的物種。

  

  這是如此的不平衡啊。

  再這樣下去,阿魯巴肯定不會幸福的。

  只要阿魯巴還被西昂牽制著,這個人永遠就不會是自己。

  

  艾魯夫坐在阿魯巴前面,趴在桌上看著酒精燈逐漸熄滅,阿魯巴側臉上的橘橙色漸漸消散,最後剩下實驗室裡頭的人造日光。叨擾了工作的人一直盯著自己看,真虧阿魯巴能夠忍著不問艾魯夫究竟有何貴幹,話說回來阿魯巴不問,大概也是因為沒有興趣,倘若今天站在前面一直盯著自己看的人是西昂,阿魯巴大概撐不過五秒就會開口發問了。

  「阿魯巴——」沒有被理會也只是預料中的事,反正盯著阿魯巴的臉也不算壞事。

  「怎麼?」

  「我們去做任務好不好?」

  「任務?」

  「之前王宮不是有張貼新的公告嗎?討伐南邊山谷的魔物。之前的地震好像是魔界那邊傳過來的,南邊的山谷突然有了裂縫,雖然裂縫已經消失了,可是跑出來的魔物還在。」

  

  魔界,是以魔力製造的世界,其中充斥著魔力。

  魔界面積甚廣,但不是沒有極限,一但魔力超越一個限度、魔界無法再容納的時候,這些魔力就會經由各種物理現象得到釋放,而這些物理現象恰似自然現象,例如雨季、地震、雷電等等,與人間界甚是相同,唯一的差異僅有這些現象通常具有魔力。

  反正這些現象不會影響到人間界,所以現任魔王也不太在乎此事,畢竟從魔界建立以來,此現象對魔族而言就像是日常中會發生的種種,不會有魔族想到原來他們所面對的梅雨季竟然會對人間界產生影響。

  

  至於影響,也是近期才開始的現象。

  地震太過強烈的時候空間會產生一道縫隙,少量的魔族會從裡頭掉落滾出,就像是將櫃子打開後原本塞在裡面的物品統統掉下一樣。而一週前的大地震似乎也產生了裂縫,南邊山谷突然出現大量獸型魔物盤據,山谷是村民捕捉河魚必經的地點,倘若不先經過山谷、則無法到達更深處的溪流。

  

  「魔物嗎?最近魔力釋放而影響人間界的例子好像有點多……」

  「對吧!雖然山谷那邊的縫隙已經消失了,不過留下來的魔物還在。」

  「我們最親愛的勇者大人當然要為民除害一下嘛。」

  「說的好聽,根本就是想看好戲吧?」哼了一聲,阿魯巴沒有答應艾魯夫的邀約,反正這個人說出口的事情有一半都不是真,但剩下的一半嘛——還是放在心上。

  

  阿魯巴婉拒了艾魯夫,卻私底下詢問了小公主關於南邊山谷的事情,最得阿魯巴得到肯定的答案,居民們確實為了此事而困擾著,王宮這邊也頒布了討伐狀。又小公主還特別跟阿魯巴說了魔物的情報,這些魔物絕非善類,生性兇猛、攻擊力極為強大且數量眾多,倘若要前往討伐請務必組成討伐小隊,一般的勇者隊伍絕對無法解決。

  

  這種難題,簡直是為了阿魯巴而生,衝著阿魯巴而來。

  既然人家都那麼說了,或許沒有那個意思,但阿魯巴想想,好像也只剩下自己可以幫忙。

  阿魯巴找了一個時間來到王宮向國王報備此事——關於他要前往討伐南邊山谷的魔物這件事。當然國王面對阿魯巴的自薦,肯定是驚喜萬分,最強的勇者阿魯巴能夠親自出馬解決當然是最好!同時國王也表態,並不是他主動請求阿魯巴幫助,這次頒布討伐狀的目的是想要尋找強大的勇者,但阿魯巴若是願意出手相助,對人民來說必定是最好的結果。

  

  輕笑了幾聲,阿魯巴回應道:「能夠幫上忙我也感到相當榮幸。」客氣有禮到浮誇的程度,而這種不像阿魯巴的反應,也只有國王這種人不會發現。有時候,阿魯巴反而覺得這種不了解他的人反而更好相處,正因為不了解、不熟識,他才能夠遮掩更多的自己而不被識破,輕鬆自在,多好。

  

  

  就這樣,阿魯巴妥善解決了實驗室的工作,並且將今明兩天的事情平均委託給艾魯夫與阿魯夫。

  阿魯巴沒有明說自己的行程,僅是簡單地說了要外出兩天,明天傍晚就會回來。

  

  「這樣也好,阿魯巴大人好久都沒有得到適當的休息了。」聽聞阿魯巴要休息兩天,最感到開心的人是阿魯夫。前陣子他才向艾魯夫與西昂抱怨,阿魯巴這個人根本就是工作狂,明日事今日畢,且專注力又高得嚇人,有時候和阿魯巴一起工作的時候都要萬分注意自己不能出了差錯。

  「出差錯又不會怎樣,再重做一次實驗就好啦。阿魯夫你才是真正的工作狂吧?」

  「氣氛嘛氣氛!看到別人那麼認真,自己當然也要繃緊神經。」

  

  「老是窩在實驗室都要發霉了,偶爾外出踏青一下也不錯。工作就交給我,阿魯巴大人儘管外出吧!」舉起手臂試圖展現自己的可靠之處,阿魯夫笑得一派輕鬆,而阿魯巴也予以笑容和依賴。

  「真是可靠呢,那麼就拜託你啦。」

  

  被託付的感覺真好。在阿魯巴離去後,如此說的阿魯夫被艾魯夫推了好幾份工作。

  

※  ※  ※  ※  ※  ※  ※  ※  ※  ※

  

【捕獸籠】

  

  傷痕累累的勇者,他攻下一片山谷。

  人民對勇者剷除魔物的過程不會在意,他們只想知道,成果究竟如何。

  

  況且阿魯巴在沒有觀眾的地方戰鬥著,不會有人知道他竟然是用這種找死般的方式在戰鬥。仗著自己擁有龐大魔力,受了傷就馬上治療從來不往後退一步,這般胡來的作戰方法就像沒有經過訓練的愚蠢士兵。但這樣的阿魯巴終究是獲勝了,對於這個結果他感到滿意,他想,這樣發洩般的方式也能替人民解決憂患,真不愧是勇者。

  被期待著的壓力也可以從回饋給人民的期待中得到釋放,簡直是一舉兩得。

  

  忍不住笑了出來,躺在地上的阿魯巴伸出手向天空想要抓些什麼,然而掌中唯一捕捉的卻只有空氣。

  

  我,是勇者啊。

  我又勝利了哦。

  但是不會有人來誇獎我的,因為這是我的義務;就在我的四十五號成為了傳說的瞬間。

  深深地嘆了口氣,阿魯巴起身打算離開這個現場。返回城鎮之前先到前面村莊的旅館度過一夜吧,總不能這樣狼狽的回去,多難看。況且阿魯夫也自告奮勇地要分擔工作,就讓自己再放一天假,以回報阿魯夫的用心良苦。

  另外一方面,比起吃苦耐勞又負責的阿魯夫,他的同事艾魯夫‧諾片巴將工作推往他頭上後就不見人影。就連西昂也是一問三不知——「大概是趁勇者不在的時候偷懶吧」西昂的回答很合理,雖然沒有任何考據,但阿魯夫被說服了,所以他選擇相信。

  

  只是阿魯夫不曉得,他的同事正在進行一樁偉大的實驗。

  實驗者尾隨著阿魯巴,他一直在找機會。

  

  阿魯巴走入了旅館,櫃檯人員一看見勇者阿魯巴便熱情地招呼著。就算阿魯巴一身狼藉也不影響櫃檯人員的態度與崇拜,又南邊山谷遍布魔物此事眾所周知,勇者阿魯巴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肯定不是巧合!

  

  「勇者大人是來討伐魔物的嗎?」那是抱持著期望的問題。阿魯巴明白,每個人都在他身上尋找希望與信仰,這無關他的人品、外貌與性格,說難聽點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是其貌不揚的人;但是呢,他擁有一個值得人民去下跪和祈求的頭銜——他是這國家最強的當代勇者,他不是故事書中的角色,他不是克萊爾西昂那種傳說,他是確實存在,能夠言語、尚在呼吸的勇者。

  「嗯。」

  「總不能一直放著不管。」

  聞言,櫃檯人員笑得更開心了。

  

  瞧,這就是他的子民。

  雙眼閃閃發光,倘若阿魯巴是烏鴉,那他肯定會叼去那兩顆眼珠。

  「剛剛結束了討伐,有點累,可以給我一間房嗎?」

  「勇者的助手也一起!」艾魯夫等候的時刻終於來臨,在櫃檯人員開口前、艾魯夫從門口走了進來並且厚顏無恥地開口,明明他沒有任何功績卻自稱為助手,就連阿魯巴臉上也不乏驚訝。

  「好的,那就幫您安排在旅館三樓、右轉後到底的雙人房。」

  「雖然有些距離、但那邊比較安靜,勇者大人可以享受到比較好的休息品質。」二樓的房間客滿之後才會開放三樓,今日是平常日,最近也沒有慶典,所以已經有一陣子沒有開放三樓房間了(沒有開放的日子也有人會整理)。顧及到勇者的住宿品質,櫃檯人員特別將阿魯巴的房間安排至三樓,至於這種安排的方式與細節,櫃檯人員倒是沒有告知的必要——只要勇者大人能夠好好休息就夠了——他是這樣想的。

  

  「晚餐時間需要幫您將餐點送到房間嗎?」

  「不用了,謝謝。」艾魯夫伸手抓走櫃檯人員遞來的鑰匙,阿魯巴瞪了艾魯夫一眼,但在外頭不好發作,回到房間後阿魯巴才嘆了一大口氣。

  無視艾魯夫的存在,阿魯巴逕自褪下衣物,扔在床上後來到浴室簡單地沖洗了身體。阿魯巴沒有洗得太過仔細,沖掉泥巴與汗水即可,反正來到旅館的目的不過是睡個好覺,醒來後再享受一頓好吃的也算是休息過了。

  從浴室出來後一邊擦著微濕的頭髮,見艾魯夫還待在這個空間裡,難免覺得礙眼但仔細想想也是理所當然。這個人把跟屁蟲這三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要將之驅趕簡直是天方夜譚。

  

  「話說你都把工作都推給阿魯夫了嗎?」由於住宿不在預料中而沒有帶上換洗衣物,阿魯巴邊穿上旅館提供的浴袍邊問道。

  「他說被託付的感覺真好。」

  「那可不代表你可以隨便把工作推給別人。」

  「誒嘿嘿,因為想來幫忙討伐魔物嘛!我就知道阿魯巴不是要休息,是要來討伐魔物對吧?」

  「是沒錯,但你來晚了一步。」阿魯巴笑得有些得意。嘴角的弧度證明了阿魯巴現在心情還不錯,估計是方才向魔物發洩了壓力吧。

  

  艾魯夫知道,這個人偶爾會露出得意的表情,那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優越感,而阿魯巴現在的優越感則是來自「艾魯夫的失誤」;但很可惜的是,艾魯夫沒有讓阿魯巴得意太久。

  「我知道。」

  「我都看到了哦,剛剛在山谷那邊。」

  言語,也是魔力的一種。它能夠使情緒輕易地轉換,它能夠讓一個人的怒氣從零至一百;有權有勢的人,其言語能夠呼風喚雨;有身分地位的人,其言語更能掌握生命。

  而艾魯夫的言語,就像是刀子狠狠割了阿魯巴一刀。

  

  撲通!心跳聲驟變,音量突然大得嚇人,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一樣。

  「我都看到了哦!很拙劣的戰鬥技巧呢,明明之前和我對決的時候還很厲害啊。」

  「如果西昂知道你用這種方式戰鬥的話肯定會生氣吧?」

  「話說回來明明就能夠好好的對付魔物,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戰鬥呢?」

  「就像是……」艾魯夫拖曳了言詞的接續,他的嘴角上揚了一些,雙眸不懷好意。他在等,等阿魯巴的辯解。

  

  「艾魯夫。」

  「嗯?」

  「我累了,可以讓我休息嗎?」

  「嗯。」

  「好哦,因為阿魯巴是勇者大人嘛!我會乖乖的——安安靜靜的、嗚呃!」喉嚨在瞬間被掐得緊緊的,阿魯巴達到了他的目的——讓艾魯夫說不出話。被掐著脖子的人臉色有些難看,呼吸困難不說、就連脖子都好似會被掐斷一樣。

  可是艾魯夫不抵抗,他僅是淺淺地笑著,用盡生命也要擠出一句話。

  

  「阿魯……巴……弗、流林……戈……」

  

  耳聞自己的姓名,阿魯巴鬆開了手,面對艾魯夫急遽呼吸到新鮮空氣而嗆到的模樣沒有任何同情。

  「咳、咳咳……」

  「一出手就……那麼用力……咳!」

  「如果被其他人看見了,肯定會說……」

  

  

  這樣子,很不像你。

  

  

  嘴裡吐出的言語是銳利的針,扎著阿魯巴的瞳孔直至赤色渲染了雙眼。那瞬間,阿魯巴舉起了手遮住耳朵,他不聽,不去聽;這個人為什麼知道他最不想聽見的話?這個人為什麼知道該如何激怒自己?在艾魯夫面前無所遁形地連同肌膚底下的血管都能被看穿。

  艾魯夫沒有阻止阿魯巴的逃避,因為他知道,這個人的內心沒有強大到足以封閉自我,就算阿魯巴築起了一道牆,對他而言肯定也只是矮牆。

  

  「阿魯巴,你的氧氣來自於別人,透過他人彰顯自己的存在。」

  「你不是太陽,你的光芒無法燃燒至永遠。你的生存模式已經變成一種依附,事到如今不是西昂沒有你就不能活下去的關係,而是你離不開西昂。」

  「阿魯巴,只要你還是西昂的勇者,你這一輩子都只能是勇者。」

  「但是你卻不知道,西昂現在沒有你,也活的很好。」

  

  艾魯夫說了殘忍無比的話,這些話穿過阿魯巴的指縫、鑽入耳道震痛了耳膜。

  

  阿魯巴不發一語坐往床沿,那不是忍氣吞聲,只是無言以對。

  放空了的神情好像撒手如同休棄,靜靜地看著艾魯夫的臉十分想哭,瞇起的雙眸倒映著捕獸者的面容——其實比起阿魯巴,艾魯夫更想哭;但現在不能,還輪不到他哭。

  如果他哭了,誰來替阿魯巴擦拭眼淚。

  站在阿魯巴面前屈膝而跪,艾魯夫雙手捧起阿魯巴的腳。

  俯身,幾乎貼近地面的距離看上去多麼虔誠。

  他吻了阿魯巴的腳背,雙唇貼覆在腳背上,那股溫度炙熱的相當真實。

  

  「可以是千萬子民的英雄,你又何苦守在寄居蟹的殼。」

  「可以是大魔導師的人,你又何苦當個勇者。」

  

  ……我又何苦?複誦艾魯夫的言詞,阿魯巴舉起了雙手。

  

  有部分的人,徬徨的時候總會看著自己的手。

  看著手是因為他們想要知曉自己能夠做些什麼,對於是否能夠完成一件事感到疑惑,而手,正是用來執行與動作的部位。透過放空般的凝視來評估自己的實力,最後他們會得到解答——縱使這個答案有好有壞,這些徬徨的人也會將之妥協。

  

  「如果我不是勇者,我還能是什麼?」

  「如果我不是勇者,現在坐在這裡的又是誰?」兩隻手就像是要抓爛臉似的指尖幾乎要嵌入其中,阿魯巴沒哭,但聲音卻在顫抖。他的卑微和苦惱在這一刻自首,而眼前的少年卻像個獄卒監視自己的徒刑。

  「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勇者,但有誰知道……又有誰知道!」

  「知道我的名字……叫阿魯巴‧弗流林戈啊……」

  阿魯巴的言詞很抽象。

  正確來說,知曉「勇者阿魯巴」的人肯定都知道阿魯巴的名,但阿魯巴所言之意並非字面上的解釋。他要的是,真正理解「阿魯巴‧弗流林戈」的人,而不是「勇者阿魯巴」。身陷這種矛盾邏輯的阿魯巴,他唯一的救贖僅有一人,那就是他的戰士‧羅斯。

  

  「全世界都認為我是勇者,只有羅斯不一樣。」

  「他喊我勇者只是因為我們曾經的關係,事實上我也是他的勇者。」

  「拯救了羅斯對我而言是一輩子都值得炫耀誇讚的事,對我來說,羅斯的幸福就是我的一切。」

  

  「阿魯巴。」

  「你只是自圓其說。」

  「正因為你拯救了西昂,所以比起一般人,你在西昂心中更是屹立不搖的『勇者』,這點你不可能不明白。」

  「不是那樣的……你沒看到羅斯對我的態度嗎?那是對阿魯巴的態度,而不是對勇者的態度。」

  「那個人喜歡捉弄我,視我如糞土,壓榨一個好欺負的人或是用高傲的口氣命令我。」

  「西昂的性格你比誰都清楚,在你還喊著『羅斯』這兩個字的時候,你是他的勇者這點就無法改變。」

  「如果你不是勇者,你還能是什麼?」

  「閉嘴。」

  「如果你不是西昂的勇者,你還能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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