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敦（♀）

細微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芥川龍之介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雪白色天花板。

刺鼻的消毒水味籠罩在空氣中，點滴袋裡的透明液體，透過手背上的軟針輸送置體內。從擺設推測出這裡是黑手黨旗下專屬的醫院，自己曾經在這裡出入多次，早已熟悉這裡的一景一物。

芥川坐起身張望，身旁卻不見任何人在。

被子彈打穿的傷口早已被醫護人員妥善處理完畢，但身體還是處於不能隨意下床的狀態。芥川拿起摺疊在床邊櫃上的風衣外套，試圖回憶自己在失血過多而倒下前的最後景象。

緊閉的房門緩緩開啟，芥川驀然朝門邊望去。

敦抱著一只提袋默默的佇立在門邊，與他四目相望。

「打擾了。」

「……！」

這裡可是非黑手黨成員不得踏入的地區，即使現在雙方有和平條約，也並不等於雙方直接能夠自由進出彼此的地盤。

像是看穿芥川心裡的疑問，敦張口拋了句「是在幫太宰先生跑腿」作為答案，隨後把手裡的提袋塞進芥川懷裡。

「這是太宰先生親自挑選的，收下吧。」

芥川打開懷裡的提袋，幾顆新鮮飽滿的橘子映入眼簾。

敏銳地捕捉到從芥川臉上閃過的複雜，敦稍稍湊上前去查看袋子內的物體，看了一眼後露出些許的困惑。

「你討厭橘子？」

「沒有，少胡說八道了。」

「真的？太宰先生要我盯著你把這些解決掉。」

「是太宰先生的話就沒辦法了。在下負責撥，妳負責吃掉。」

「不要，而且為什麼會變成我吃?」

「太宰先生並沒有要求要用什麼方法解決。」

「你討厭的話就直接說嘛。」

看見那一閃即逝的表情，敦的臉上不禁泛起淺淺的微笑，畢竟自己即使是在睡夢中，也無法忘記鏡花那天説的那些話。

自己到底傷害了那孩子多深呢？

每當想起這點時，敦就無法像往常那樣展露笑容，腦袋更是陷入一片混沌。

某個帶有些許溫度的物體貼上臉頰。

芥川的手貼上敦的臉頰，就像在對待易碎品那樣輕柔的撫摸著。

「在下現在終於看到妳笑了。」

這是敦第一次在他面前微笑，第一次因為他的事而露出笑容。芥川輕撫著敦的臉龐，心想真想讓這個笑容永遠屬於自己一個人。

「!!」

赫然意識到彼此距離太過接近的瞬間，敦立刻向後退，試圖與芥川保持距離，然而插著軟針的手卻快了一步，牢牢地抓住即將溜走的人。

「過來這邊。」

「……我不要。」

像是在否定敦的拒絕，捉住對方的手逐漸增加力道。

察覺到敦又再刻意迴避自己，芥川的內心不由得升起一股焦躁感。

敦面有難色的望著那隻手，深怕不小心的大動作會使軟針脫落、或使他身上的傷口裂開。

「能放開我嗎？」

「不逃走就放開妳。」

「我不會逃走的，所以請你放開我。」

敦的話還沒說完，由異能操縱的漆黑荊棘從風衣裡竄出，迅速地阻斷敦身後的退路。

「別以為在下不知道來妳在說謊，快過來。」

銳利的黑刃抵著雪白的脖子，芥川不悅地蹙起眉，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讓敦擁有其他選擇。

敦撇了眼身後的黑獸，考慮究竟要不要發動那產生異樣的異能逃離現場。

自從『月下獸』變成那副模樣起，敦即使是在工作場合，也不怎麽使用異能力。儘管力量沒有太大改變，最近的身體狀況讓敦不敢隨意發動異能。而且在這裡引發事端，會給偵探社添麻煩的。

輕嘆一口氣，敦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表示自己放棄了逃脫的念頭。

「過來坐這。」

芥川拍了拍床沿的空位，意識敦到這裡坐下。傳進敦耳裡的除了話語外，是還有芥川那刻意捂住嘴壓低的咳嗽聲。

敦坐在床沿望著自己的鞋尖，等到芥川的咳嗽聲稍微平息後才搶在他之前先一步主動拋出話題。

「芥川，你會討厭殺人嗎？」

「問這種事，對妳有什麼意義？」

「沒有，就當做我在胡思亂想吧。」

「…把話説清楚。」

「就真的只是我在胡思亂想而已。」

芥川望著那張若有所思的側臉。

自己第一次殺人，是為了從人販子手中奪回年幼的妹妹。

破壞、掠奪、欺騙，在那充滿牛鬼蛇神的貧民窟裡用盡各種手段掙扎著，只為了能夠獲得活下去的機會。

自己是否會厭惡殺人，芥川根本無暇去思考這個問題。

察覺到停留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敦抬起頭一臉啼笑皆非。

「呐、不打算像以前那樣嘲笑我嗎？」

如果是過去，芥川肯定會毫不遲疑的恥笑提出這個問題的人。

提出這個問題時，敦甚至在心裡偷偷期盼能夠聽見芥川的反駁與譏諷，起碼芥川的那些嘲笑，能夠暫時阻斷自己繼續思考這些事。

黑眸緊盯著那張表情，芥川伸手將敦整個人拉過來，讓人以半側躺的姿勢落在自己身上。

依偎在胸膛前的敦張大眼詫異仰望芥川的臉孔，比起兩人之間親暱的接觸，芥川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才讓敦感到相當驚訝。

「你這是在做什麼？傷口可是會裂開的!」

「確保妳不會跑走。」

「你就不怕被樋口小姐還是其他人看到?」

樋口一叶對自己的上司抱有情愫這點，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一看就能明白，這樣的場面要是被她還是其他人撞見，可就不好收拾了。

但芥川似乎完全不這麼想。

「要看就隨便他們看，又不是在做虧心事何必擔心那麼多。」

修長的手指拾起一束散落在被褥上的長髮在唇前親吻。芥川垂下眼，另一隻手緊扣住柔軟的手掌。上次也是像這樣十指相扣，才將敦留在床上陪伴自己到睡去為止。

害怕自己的重量會對傷口造成壓迫，敦嘗試掙脫芥川的手起身，然而芥川卻俯下身軀，手指更加牢牢地箍緊，不讓敦有機會從他手裡掙脫。

「有句話那天沒能來得及説。不管往後會變得如何，在下都願意負起責任承擔。」

「……?！」

仰望著那對深沉的黑眸，敦臉上顯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到底有什麼好驚訝的?」

芥川伸手用力地捏捏敦的臉頰，對於敦的反應有些不滿。

「別把在下跟那些會始終亂棄的人劃上等號。」

雖然是黑手黨內的成員，但他芥川龍之介可不會做出那種玩弄別人感情跟身體的惡劣行徑，而且他私底下還很期待某件事情能順利的降臨到他們之間。

「好痛好痛、不要我的捏臉！」

敦趕緊拍掉臉頰上的那隻手，揉揉發疼的臉頰。

「這是懷疑在下會對妳始終亂棄的懲罰，而且跟那次相比這種痛還輕多了。」

「唔……！」

沒有想到芥川會故意丟出性暗示的敦尷尬的移開視線，不提還好，被這樣一提腦袋立刻不受控地回憶起那時的情景。

望著那雙因為羞恥而變得濕潤的紫金色眼眸，芥川想起敦當時想要從他手中逃離説的某一句話語。

——如果能有個孩子的話，也許可以把她給留下來。

芥川瞇起眼，這個念頭要是讓敦知道，估計會把人給嚇傻，但問題是自己還能按捺住這個念頭不說出口多久呢？

想要讓敦留在自己身邊。

不想把敦拱手讓給任何人。

誰都不許靠近他看上的對象。

芥川承認會想要用這種手法把人綁在身邊的自己很自私，但是他也不明白究竟該怎麽做，才能讓敦完全屬於自己。

趁著芥川陷入沉思時，敦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在床沿重新坐定。

「你剛才説如果能有個什麼？」

芥川這時才回過神，沒料到自己居然把內心想的話給説出口。

「沒事，妳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不能說?」

「現在還不能。」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反正等時候到了，在下就會告訴妳。」

「你真是愛賣關子。」

敦故作賭氣的轉過頭，藉著這個動作巧妙的掩飾住臉上凝重的神情。

「賣關子就賣關子吧……」

芥川兩手環抱住敦的腰際再次把人拉過來，彎腰將額頭靠在那對柔軟的胸前，在嗅到熟悉的香氣時才放下戒備，緩緩地闔起眼瞼讓自己沉浸在溫暖的懷抱中。

「希望不會讓妳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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