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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1

[db:作者] 2025-07-21 06:31 5hhhhh 6090 ℃

●夏夜的虛假故事‧拾遺

暗濛的天色自地平線開始被溫火吞噬。

從蔚藍色漸層為昏黃的穹頂,其上只有寥寥幾片因背光而烏黑的細雲停駐,星月早已收束玩心,哪裡都看不到了。這是即將迎接日出的時刻,此時他才終於抵達了加爾古‧瑪庫大修道院。

確實不是一個太好的時機,因為路上的風雪耽擱了太多進度。但他等會兒的道歉不會以此做為理由,因為實際上他是該再早一點到,至少在昨天晚上──星辰節二十五日抵達,那麼他們還能一起舉杯慶祝這個大修道院落成的又一年。

向門衛匆匆打過招呼後他直奔廳堂,一邊拍著他披肩上的落雪一邊小跑,目的地是穿過中央大廳後左轉上樓再上樓的大司教寢室。但真正到了那個十字路口時,他又不經意地發現右側通道深處的門扉留了一道隙縫,那並不是這個時間點會有的狀況。在他的料想中她此時應該還熟睡在三樓的房間,不過,也許今天她不會這麼做。儘管星辰節二十六日是個對世人來說不怎麼特別的日子,他知道對於她還是會有著無法安然入眠的理由。

所以他改變了主意,將那扇沒有關緊的門推得更開,走進被灌木叢包圍起來的戶外步道,短短幾步便足以看見她靜靜站在石梯下的背影。依著山崖建立的這塊邊唾區域向來沒什麼人會到訪,或許當初選中這裡作為墓園,便是看準了它被清冷的雲霧以及山風包圍,最是適合沉殿人心與回憶。

「老師。」

「...你來了啊,帝彌托利。」

貝雷絲因他的呼喚聲稍微轉過身看他,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

「抱歉,我來晚了。」

「我聽說今年的風雪規模前所未見,情況還好嗎?」

「那是南部人又誇大其辭了,這在法嘉斯的冬天是家常便飯。」他無意花太多時間在近況的寒暄上,直接開口問了他最在意的核心問題:「妳睡不著嗎?」然後又脫下自己的絨毛披肩蓋在只套了件輕便外衣的她身上。

「我沒有失眠,只是突然醒了......所以就想著乾脆過來看看,這才沒多久的事而已。」

「......惡夢?」

「不是......但我確實夢到了他。」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握著她的手,兩個人一起看向那面平坦墓碑上的石刻字:

希特莉‧艾斯納 1139~1159

傑拉爾特‧艾斯納 ~1180 與珍愛的回憶一起長眠

六年前的這一天讓艾斯納夫妻在地下重會,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眼前這個人的眼淚。約莫是從那時起,她不再如空白的紙張漠然,她缺失的種種情感得以被補足,因她的父親用生命將她完成了。從今以後她都將記住這偉大的失去,擁抱與常人無異的悲傷。

「......我總覺得他還是沒有離開我。」

「很正常。對妳而言,這是第一次經歷的忌日。」

她對他這種雲淡風輕的口吻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問他:

「如果這段時間我沒有陷入沉睡,這種感受會有所不同嗎?」

「這很難說...要接受一個人的死亡,必須等到完全習慣沒有他的生活,但是對每個人來說,要花費多少時間都不同。」

她沒有說話,另一手伸了過去,摸著被戴在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指,指腹小心地順過被排列如火焰形狀般的紫水晶。於是他輕聲提醒:「...不用勉強自己去遺忘。」但她只是笑了笑:「那也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似有什麼溫暖的力量從指間末端流入他周身的血,讓他也笑了:「嗯,我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我想知道,像這種時候應該要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

「只要放上一束簡單的花就夠了。至於要說什麼......或許說說妳希望他保佑實現的事情?」

她舒心地吐了一口長氣:「那我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因為已經實現了。」這讓他很好奇:「什麼樣的事?」

「你願意牽著我的手一起站在這裡的事。」

昏暗的天色中她的翡翠瞳明亮地像唯一一盞光,讓他牢牢抓緊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那也是我想實現的事。」

溫婉的微笑自她的嘴角悄悄勾起,靜謐而迅速地佔據了整張臉的情緒。

「那我們一起謝謝他,這樣好嗎?」

「當然好。」

在她抽回雙手做出禱告的手勢時,他眼角的餘光撇過墓碑上兩排磨損程度不一的石刻字,這提醒了他。

「只對義父大人說話不太公平呢,也對義母大人說些什麼吧?」

「......那就更不知道該講什麼了,」她維持著禱告的手勢閉上眼回想,「畢竟是我未曾謀面的人。」

「我們還是可以謝謝她......」他想起自己那無緣看著他長大的親生母親,過去每年的忌日時他的父王也都會說著類似這樣的話:「謝謝她生下妳,將妳帶到我身邊。」

她突然睜開眼睛看向他,彷彿他說了一個有趣的話題。

「...可不一定是她帶來的呢?」

「既然都說是未曾謀面了,妳也不能說一定不可能吧。」

「雖說是未曾謀面,但我知道很多她的事情呢。」

「呵,是嗎?」

這下她的禱告中斷了,但他不介意聽她多分享一些故事。可惜的是這裡不是一個適合開茶會的地點,自入夜累積到凌晨的大地涼意也還不到被驅散的時刻,他只能替她將那件絨毛披肩上的繫繩綁緊一些。

「她是在這裡長大的修道女。」

「這我也知道啊,否則他們怎麼會同葬在一起。」

「她的身體不好、體弱多病,很嚮往修道院以外的世界,所以常常待在圖書室看各處的史地紀錄,是位飽讀書籍的聰明女性。」

「喔。」他在腦海中勾勒起一個穿著深色修道服的她,髮色或許是她以前的那種綠松色,表情跟她一樣差不多淡然,但多帶著幾分聰慧的柔和感,行走的步伐或許不那麼有力但行為舉止更加的溫柔沉著。

「我父親年輕時有很多四處遊歷的經驗談,她對這些很有興趣,常常要我父親說給她聽,我父親也因為這樣,說故事的能力越來越好......他們是因為這樣才相戀的。」

「嗯。」這麼說起來他以前好像聽說過類似的話題,那時他還以為傑拉爾特之所以擅長講故事是為了獨自帶大孩子......對了,是在這裡就學時談到的,那時有個奇怪的課題需要大家講鬼故事,真是折了他不少心思去準備。

「每一天我父親都會帶著不同的花去見她,她會把收到的花珍藏起來,再做成花冠送回給我父親。」

「......嗯?」這句話他聽起來也是有股熟悉感,但似乎不是從她口中得知......

「怎麼了?」他臉上過於撲朔迷離的神情引起她的注意,不得不中斷了她的分享。

實話是,他隱約發現自己好像接觸到當年未曾發覺的真相,可是心情有些複雜,實在不太想承認──又不知道為什麼人就是會這樣:明知不去試探會更好,又偏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

「義母大人......跟蕾雅大人的關係如何?」

「......應該是不錯的吧?生下我的時候,蕾雅也是一起在產房幫忙的。」她先是回憶了一下日記中的描述,接著又想起了後來蕾雅親自告訴她的當年經過:「蕾雅說那時難產,我母親拜託她優先讓我活下去,所以我的性命是由母親保下來的呢。」

「怎麼了?」她發現他笑得很勉強,眼神飄忽不定地在墓碑上打轉。

「......沒、沒什麼。我想義母大人後來一定也都在庇佑著妳呢。」

他的態度沒像一開始這麼游刃有餘了,可她很在意這種奇妙的變化,越是在意就越想盯著他瞧。越是盯著他瞧,他看起來就笑得越心虛。

「......老師?呃,這樣盯著我是...?」

以前這是常有的狀況。在她還不那麼愛說話的時候,很習慣這樣一言不發地盯著人,最可怕的是配上那張看不出來在想什麼的面無表情,年輕時他也常對此感到不知所措。好一陣子她才收起這無聲息的尖銳攻擊,雙手收在腹前交疊,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真不該把這孩子交給你的。」

──雖然下意識覺得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他的心還是涼了半截。一時的腳軟讓他身體晃了一下,趕緊站好面對接下來必然降臨的責難。

「竟然對她說『給我滾』說了好幾次......」

「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好幾節的時間,都不把她當一回事......」

「我、我知道我的確給所有人添了很大的麻煩!真的很抱歉!!」

「就連今天也是,明明說好要在二十日之前抵達大修道院一起慶祝,結果實際上卻是一延再延......」

他慌了起來:能知道的這麼詳細,她這不是擺明了從那個夏夜之後一直在看著嗎?或許他剛剛不該選擇立正站好的,這個身高差無疑加深了他看起來居高臨下的誤會與他們之間的鴻溝。他想也沒想就直接跪了下去,讓石地板敲出一道響亮的聲響,她有些嚇到似地想後退,馬上被他握住了雙手,那張平靜且漠然的表情開始染上些許的驚慌。

「義母大人!!」理論上他是不該將視為義母的對象這樣隨便扯過手,然而他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對不起,我辜負了妳的信任,我還是傷害到她了,可是...請妳再給我一次機會,請不要帶走她!求求妳,我現在不能失去她......」他的膝蓋又向前進逼了一兩步,讓她退無可退只好繃緊了上半身,「我可以向您起誓,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愛她,會使她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幸福!」

雖然沒有被她斬釘截鐵的拒絕,但是她臉上那種不知所措的神情,理所當然被他解讀成猶豫與不信任。他不自覺地又握緊了她的手:「義母大人,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此時她的雙頰已經染上明顯的珊瑚紅,但還是勉強維持著鎮定的語氣:「咳!你、你的心意我很明瞭了,可以不用再說了。」

「真的嗎?!謝謝您......」

「既、既然如此,你現在就去準備弔祭用的花束,趕緊帶來吧。」

「是,我馬上就回來!」

他此時的笑容比朝陽色的金髮還燦爛,心滿意足地鬆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往溫室的方向跑過去了。一時之間讓人產生了錯覺,像是一隻去追回拋投玩具的獵犬。

至於狗主人、那位被他不斷喚為「義母大人」的女人,直到確定他消失在遠方視野中才終於卸下了她的臉部武裝,摀著自己熟透的通紅臉蛋不敢置信地對著墓園發出無聲的尖叫──他怎麼會當真了啊為什麼這種話可以說得這麼直接啊還說什麼辜負信任的到底是什麼時候做了那種約定啊還講得像親自跟本人談過一樣──

叫得差不多後她又想到了一些事,估計他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在那之前她得決定一下是要把這場彆腳的即興演出繼續維持下去?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情的無辜失憶孩童?或著要躲回三樓房間說剛剛的一切都是夢遊呢?

心越慌則行越亂,在已然明亮起來的天色下她抓著他的毛披肩焦躁地走來走去、遲遲拿不定主意。明明墓碑的陵線都已閃著銀光,連不知不覺升起的太陽將暖意撒在臉上了她都無從注意。但願這日升時刻的寂靜墓園裡,除了那些沉眠在地下裡的人,可別再有更多人看到芙朵拉新任大司教這羞澀如少女般、難堪不已的樣子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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