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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穩穩踏在滿是雜亂鞋印的樓道上，蘇卡琪樂吉扣下手槍板機，面前那個薄薄鋼片保護的保險電箱鎖頭被一槍連著櫃門同時碎裂，蘇卡琪樂吉再對電閘補槍三連，把整個十二樓打進緊急燈號的暗綠照明。

得知的可能位置剩下最後幾個，濃重的劇毒蒸氣與消防灑水都打在防護服上，任何水氣都無法滲透進P2等級防護，但侵入者全身已經濕透，體溫把降溫的冰棒融化，強塑料衣裡悶得像日正蒸籠。

擁腫的影子在轉角出現，

蘇卡琪樂吉舉槍開火，兩發子彈完美打在對方大腿與小腹。可是著上半套防護服的保鑣只是搖晃了一下，連槍都沒拿的男子並未失去戰力倒地。瞬間吸食到未稀釋高濃度毒品偶爾會帶來痛覺減緩與不懼死亡的低智蠢人。

槍口上移，一發把那個藥物中毒者腦袋打穿。

時間過了三十分鐘，散布猛毒的喪神到達十二樓，清潔車裡所有攜帶的濃縮蒸氣筒都用完了。

雖然一半了，半路起頭難，在對的時間認賠殺出更難，樓上依照情報大機率都會是幹部住所或研究區域，命令系統再怎麼混亂他們也該組織起可用人員，或是中控室判斷風險過大直接背叛...

老婦人果斷地確認裝備不足以繼續。

她不帶一絲悔恨的站到十五樓安全門旁，放下漆有紅線的金屬筒，旋轉機械式引信設定一百八十秒，然後下樓，依序在十三到七樓安全門旁每隔兩層放下燃燒彈。

少許黏性燃料油將漫過門縫，騰起的真正火焰能給中控室再次發動毒雨掩護撤離的藉口，契約達成後八成尾款卻沒有匯進主任帳戶。

撤退的蘇卡琪樂吉進入街邊低溫冷凍車後車廂，靜待外側液態汙染物凝結後撕除防水膠帶、拉開拉鍊，將隔離衣自頸部與肩膀位置緩緩脫除，污染的外側面捲包在內，之後是外層手套，感染性廢棄物塞進保冷箱內上鎖。

脫下內層拋棄式隔離衣與內手套預備如法炮製，瞬間的低溫寒氣差點害滿身熱汗的蘇卡琪樂吉心臟病發作，但她靠著意志挺了過去。

「可惜啊，沒能找到。」回到車內的老婦人毫不猶豫的說出實情，原來不用努力就能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我知道，辛苦妳了，謝謝奶奶。」當事者靜悄悄地點頭，他們果然涼了，「現在呢。」

「離開這裡，還有一些東西，舉手幫忙點燃祭唁香片之勞還是做得到的。」

原以為會是大人物演講似的激昂語氣，事實卻是不當一回事的隨口許諾。

「不對吧！」

聆聽故事的少女突然從床上抬起身子，又坐了回去，像個準備挨罵的孩子。

剛剛是她第三次無預警打斷故事，禮貌又被疑問拋諸腦後。

「這...這算什麼攻堅救援阿？」

卡諾受過的電子空間課件雖然比不上全面的"葉夫斯塔教程"，但她對於幾乎不可能參與的人質救援依然有專業以下的普通了解 :

若要救援被敵方捕獲的人質，首要必須得知人質位置，一旦交涉失敗進入攻堅程序，必須調度更多部隊，穩住敵人，研討突入點與撤離路線，奪去對方反應時間的閃電突襲，優先使用非殺害武器以免誤傷人質...

放火、劇毒蒸氣，沒有疏散，未知實際位置就胡亂突擊，只有進入和撤出堪稱完美。

意味不明，無法理解的救援行動，更甚軸承文化宮劇院脅持事件的慘絕人寰結果，不僅沒半個人質獲救，還有更多無知的民眾一視同仁的染上猛毒。

就結果看待，救援者根本不打算拯救只是掀起混亂，根本是以救人為藉口揮金如土的愉快犯。

「這算什麼攻堅救援？救援？」男子惡意歪頭，擺出討人厭的角度，面不改色地重覆少女的問句。

「因為這不是攻堅救援阿，是拿死人當藉口的贖罪行動。」

「計畫的傷亡有那些老弱婦孺和無關人員嗎？贖罪？無差別毒殺吧。」知道自己說的是事實，少女卻嘴角扭曲。

要是知道更多自己所作所為不知道她會是什麼表情...

「態度一變再變表示信念不足哦。」帕維爾伸出雙手，彷彿空中出現無形鐐銬。

「卡諾厭惡販毒，蘇卡琪樂吉也是，不過她是垂垂老矣的平民，不是執法者也不是審判者，在沒有公正機關評斷下毒品共犯或將成為共犯者當然一併處理，畢竟人無一物可報天。」

「什麼？」

「極權司法統治主義的內容。」

追加有跟沒有一樣的解釋，

「殺人者死，強盜者死，販毒者死，惡意傷人者死，預謀犯罪者死，需供養無生產者死，排除罕見疾病血統也死，他們都為更加美好和諧的菁英社會犧牲。」

「我猜蘇卡琪樂吉信奉這派主張，還想聽下去嗎？」

少女猶豫幾秒後輕輕點頭，眼神中卻沒帶任何期望。

「確定？現在還可以當沒事的蓋上棉被，決定權在你。」

「...想至少聽到故事結局。」

「很好。」

帕維爾咧開嘴角。

滿溢、滿溢、滿溢、揮灑所能，以天賦混亂城市。

有少數人生來缺乏愧疚之心，多數這種人會普通，無趣的待在正常牆頭過完一生，除非首次違反公認的巨大道德戒律導致摔落，譬如完整奪去同類生命就是微小的蛻變契機，發覺不會打從心底噁心，不會落淚歉疚，不會壓抑直到成為揮之不去的夢靨，踏出關鍵一步，讓自己踏入異常的理由。

這並非殺人狂的殺戮衝動，僅僅當成遊戲般算計，在生悲前找尋更多樂子。

赫魯泰辦公大樓藥物洩漏事件只是開始。

老實說，關於這堆案子的新聞紀錄東缺西漏，人類的記憶靠不住，那堆報導管制更讓蘇卡琪樂吉具體幹了什麼不清不楚。但就我所知與協助的部分推斷，那是一場從下到上針對所有非法興奮劑流竄網點的屠殺。

展現堅定決心，沒有信念的拔除罪惡。

毒品濃縮塊在總部入侵行動用到所剩無幾，手邊只剩下八輩子用不完的大量資金與武器。

首先是幾名送貨員，都是偷襲式的一槍斃命。之後幫會找到了因為小利聊出機密的毒販子，遺體曾經過自白劑與跑步機銬問，四肢殘缺不全，不想殺人和神靈諱名相同，都是隨口說說的廢話，中層的收繳買賣規費下級成員與協力執法單位默默消失。

全身而退才有下次，所以當時的蘇卡琪樂吉弄到了可以帶在身上的微型電子干擾器，配合投擲貼在暗巷角落的磁吸型組合，用小口徑亞音速彈最大限度壓抑槍聲先發制人，將目標趕盡殺絕。

配上誤導標誌的無差別屠殺讓幾個中型幫會誤解成對方擴張勢力的威脅，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披甲舉槍，將凶戾的子彈填入彈匣，市內非法勢力陷入火併，以血還血的仇殺混亂暗巷；

而蘇卡琪樂吉若無其事地走在路上，將破舊皮革塗裝的手提袋型衝鋒槍拿在手裡，平凡無奇的老婦人。

創造力十足的手段被應用在她的暗殺上，有些類似娛樂電影想過的多米諾詭計手法竟在她手中實現，擒縱、壓力感應、帶毒銳片、通電金屬、AB快乾膠，延遲點火與爆炸裝置，操弄恐懼，接連製造死亡，除了愧疚與同理心外理解情感的人設計路線，理智被恐慌或憤怒佔據的受害者盲目立下決策，獵巫心態甚至讓幫會成員對不熟悉的途人發動槍擊。

好不容易撬開管理階級嘴巴得到"桑葚"實際製作的機密隱匿廠房後，蘇卡琪樂吉弄來填充在導彈裡的高性能膠狀炸藥，鋼釘與白磷罐包覆其外，炸藥的量足以拆毀街區，在兩兩協助下把配好壓力雷管與定時開關的炸藥裝上無人機，啟動最為絢麗的復仇之火。

第一波無人機從程式極限的高度向下俯衝，四五枚炸彈幾乎是同時在離地三公尺高度爆炸，氣浪摧毁了窗戶，車輛與掩蔽物料都被爆炸吹飛，灑下的白磷造出包圍火牆，將大多數製毒師與保鑣卡在廠房，第二波攻擊機隨即抵達，以雷射制導穿過炸出的建築缺口將死亡送入。

爆破聲轟然響起，連續的爆炸與燃燒瞬間抽光氧氣，帶著火焰的預鑄釘毀了半座廠房，活人一個不剩。

不久，位於豪宅地底的備用作坊被灌入大量印表機碳粉，知道配方的核心份子被缺氧與可能的塵爆逼迫，狡兔似地從緊急撤離路線逃出，卻將生命送給架好的對人地雷。

城市混亂了整個月，不法之徒在法治真空區趁亂殺人和掠奪，軍隊首次頒布了夜憩令。全副武裝警隊在大街來回巡邏，隨機盤查車輛檢查有無違禁物品，捕捉任何可疑份子，金錢與裝備慢慢減少，在一次差點失敗的侵入後，蘇卡琪樂吉發覺自己是真的累了，自己其實早能死了。

甚麼都是藉口，她在找的是自己的結局，為自己而生為他人而死的適切結局。

蘇卡琪樂吉在閃爍紅燈與人工雨幕裡默默盯著出口，屍骸累累，大雨傾盆，線狀的水似乎模糊了時間，

多年前也是這樣，手掌從後面顧忌的搭上蘇卡琪樂吉肩膀，他輻射熱量的溫暖身體若即若離地靠著單相思對象。那種懦弱的束縛隨時都能甩開，但難以應對善意的蘇卡琪樂吉呆站著，覺得心跳像剛往復生死關頭般狂亂，男子沒有更多動作，在屋簷邊緣他們沉默著，聽著巨大的雨點從天頂呼嘯落下。

你先停一下，就今天，拜託，求你了。

那是尤格.特里亞金，一直以來的跟蹤者，她的摯友，她的錨鍊，她的丈夫。現在尤格已經不在了，他死了，沒人能阻止蘇卡琪樂吉的偏差傾向。

「快快快！時間不多了！」

市警總局門口蘇卡琪樂吉忽然高叫起來，嘴噴白沫，手裡揮舞著兩把填滿鉛彈的手槍，她剛剛一槍打壞總局牆上閃著與民同在的跑馬燈。

「天啟的災禍即將降下，必須與虛偽的神對抗，毀滅不會因懺悔而停步！」

又是個嗑毒燒壞腦殼的神經病。

雙槍的老婦人架著槍四顧周圍，另一手揮舞的槍口如失控刀弧，群眾驚惶退避遠離，只有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被槍頂住腦門沒能移動，肩膀被當成槍架的人質視線沒有絲毫陰影，僅僅無神盯著碎裂的損壞跑馬燈。

清場完成，裝備精良的特殊警隊隔著盾牌以弧形包圍了槍手。包圍網後方是規章上手持擴音器的談判官，在職業心輔者引開注意力時他們會完成任務。

『我們是來幫你的...』

瞎說甚麼大話。

9mm魯格彈在第二句話前穿越漫長的四十一公尺，從防彈板與鋼化玻璃的方正隙縫呼嘯而過，輕而易舉地打穿談判官的肩膀，他因劇痛跌出防壁，要不是及時展開的伸縮護盾，第二發子彈就會讓談判官當場殉職，特警隊看著面色不善的指揮，他們在等待新一道命令。

__緊急命令期間意圖謀殺警員依法可就地格殺。

埋伏在樓頂的狙擊手猶豫著全數都有機率波及人質的方案，可老資格的管制員一把拉過步槍，抓穩角度隨即開火。

依法行政，心理創傷謝謝指教。

命中，著彈同時動能在目標內肆虐，承受極大壓力的細瘦手臂當場從著彈點斷裂，握住的左輪手槍和前臂在空中前進了極少的距離，撞上人質腦袋後落地。

老婦人翻滾倒地，面容歪曲，眼角皺紋猙獰，她剩餘的單手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臥姿開槍，快到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聚碳酸酯面罩在連續四次衝擊後裂出蛛網細痕，但手臂的出血實在太大了，蘇卡琪樂吉只感到失去力量，她鬆開了槍柄。

施瓦諾夫幾乎在同時彎下腰抓住那隻尚有餘溫的斷肢，舉起殘臂，用右手抽出裡面填有五發子彈的左輪手槍，鮮血灑到他清秀的臉上。

他拿到了只屬於孩子的特權，這種時候對誰開槍都不會被追究甚至責備。

還有子彈，瞄準，

用手背擦去頰邊血漬，和先前學到的相同，施瓦諾夫以雙手握住對孩子來說太過沉重的轉輪手槍，保持著穩定射擊姿勢。

以拇指後扳擊鎚，蓮藕狀彈倉自動旋轉，轉入新一發子彈。幾乎不動的目標非常好瞄準。

複合裝甲板上爆出電線短路般的火花。

巨響讓開槍者陣陣耳鳴，同時手臂沒忘記向下壓制後座力，拉回位置，隨即再次後扳擊鎚，裝填下一發子彈。

弔唁的迷你禮花再次綻放。

然後是下一發，

這並不是蘇卡琪樂吉拜託的事情。

下下一發，

.32鉛彈與金屬相碰，撞出洪鐘般的巨大聲響。

他背離約定，真好，不過我還是要強迫你們做出選擇。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失去一臂的老婦人沒有任何徵象地再次挺直腰桿，手指抓回手槍，照門準心與幾周的小小旅伴齊平。

無須在惡徒身上浪費什麼仁慈了，瞄準很久的第二支槍口噴出火焰，

蘇卡琪樂吉無聲地向前倒下。

全身護甲的鎮暴警隊迎著子彈持盾衝刺，以盾擊將看似混亂的施瓦諾夫撞倒壓制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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