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十景锻全 - 39,2

[db:作者] 2025-06-20 06:47 5hhhhh 1510 ℃

  向扬闻言,微微一笑,道:「过了约定的日子,是我有事耽搁了。不过前来祝贺,倒是不错。今个儿我赶了几时辰的路,特地来给龙师伯一个惊喜……」

  文渊等人听着两人对话均觉愕然不解,忽听一声女子呼叫传来:「向公子,不可以!」

  但见一名少女手持弹弓,衣衫披血,喘着大气冲进殿内,众人一看,却是巾帼庄四庄主杨小鹃赶至。她急急忙忙地奔到向扬身前,双瞳紧紧盯住了他,犹自不能平缓呼吸,徐徐喘着气。

  向扬微微一愕,道:「杨姑娘!」

  杨小鹃抛开弹弓,双臂张开,挡住向扬去路,叫道:「你要是……要是听了龙驭清的话,我、我……」一咬牙,叫道:「我绝不让你过去!」

  当日龙驭清夜见向扬,允诺传他皇陵派掌门之位,授以皇玺掌,藉以修练寰宇神通,所有言语都给杨小鹃听在耳里,杨小鹃也只告诉大姐石娘子,不曾多说与旁人知晓,是以文渊等人一无所知。但是眼前如此情势,众人不免都隐隐察觉了几分,只是无法断定。

  文渊突然叫道:「师兄!」

  向扬转过头,淡淡一笑,道:「用不着紧张。」弯腰捡起弹弓,往杨小鹃手里一塞,道:「身处险地,兵器别轻易离手。」杨小鹃自然而然地握住,呆了一呆,突然脸颊微红,悄悄让在一旁。

  龙驭清脸色一沉,笑意顿敛,摸了摸唇边胡须。向扬一步步向前走去,朗声道:「本门创立以来,既无门户之名,历代传人也都承袭师命,不得开宗立派,收的徒弟,亦是如此。为的就是不让门人恃名横行,远离江湖上的门户之争,这样才能自由任侠,插手天下不平事……」

  向扬说着眼光一转,直逼龙驭清,道:「龙师伯,你是本门尊长,我本来不该犯你。但你投入皇陵派,仗着自身武艺、皇陵派的势力,在武林中行径嚣张,如今又谋反窜国、扰乱百姓,现下瓦剌军队包围京城,京城百姓性命悬於一线。龙驭清,纵使你武功再强,也没有资格与我师父同列,你已称不上我的师伯!」

  龙驭清脸色铁青,缓缓前行,露出一丝阴狠的笑,道:「也就是说,你不当皇陵派的掌门,想放过这称霸武林的机会?」

  向扬脚步不停,道:「我不需要!」

  两人相距七步之遥,同时停步。龙驭清冷冷地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你这个师弟……」用手一指文渊,道:「他会毁了你身为师兄的一切,你自救之道,唯有一个!」

  向扬双目一闪,悠然笑道:「断断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龙驭清厉声道:「你身为师兄,甘愿样样及不上自己的师弟?」

  向扬朝文渊望去,道:「师弟,你说呢?」

  文渊静静地站着,沉默一阵,微笑道:「师兄,我比不上你的东西更多。」

  向扬笑道:「彼此彼此!」

  龙驭清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得到了师门至宝『文武七弦琴』,你得到什么?」

  向扬神色冷静,道:「我有师父教给我的一切。」

  龙驭清道:「他身边有这么些女人,还有你的师妹在内,你……」

  向扬道:「我有婉雁。」

  想到赵婉雁,向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龙驭清却已杀气腾腾,一掌虚抓,瞬即拍出,喝道:「他练成了师门密传的奇功,你又有什么?」

  这一掌暗劲汹涌,一掌既出,势如铺天盖地,威不可当,於隆隆闷声之中,尽封向扬四方退路,疾风冲得他衣带飞扬,处境凶险之极。杨小鹃心头大惊,正要叫出声来,忽见向扬抬起手掌,已然迎击掌法架势实无华,但是动作挥自如,毫无渣滓,每一个关节转折,全在理所当然似地,展现了浑然天成的掌势,却又蕴含了深沉无垠的力道。

  双掌一交无声无息,两股威力互相消融,烟消云散,龙驭清身子微微一抖,左脚根往后退了两寸,脸色剧变,双目瞪得血红。

  向扬缓缓地道:「我有『天雷无妄』!」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於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

  龙驭清脑中闪过这一段文字。他曾在先师修练「九通雷掌」时的居处,看过书写这些文字的字画,当时他不曾多问,后来才知道,这是易经之中「无妄卦」的彖传部分。

  乾上震下组成的「无妄」,也正是九通雷掌的至高境界,「天雷无妄」的象徵,也是龙驭清二十年前梦寐以求,却始终未窥奥秘的境界。

  「无妄」的清明心境,是练就「天雷无妄」的基础。向扬克服了「寰宇神通天字诀」和「九通雷掌」的次序颠倒之难,天下雷行,步入此一境界,单就这两项武功的体悟而言,龙驭清已然瞠乎其后。

  奉天殿中,龙驭清的绝世神功首度受制。他显然未曾受伤,脸上神情却怪异之极,由铁青转为惨白,时而茫然失措,时而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狂啸,声嘶力竭地大叫。阵阵嘶吼之声,震得众人耳膜刺痛,皇陵派门人均感惊惶,不知皇上掌门何以如此态若疯狂。

  忽见龙驭清身形一纵,直扑向扬,双掌连环拍击,「雷鼓动山川」出招。向扬沉着应战,缓缓推出一掌,赫然是「雷车奔轨」,以简制繁,一举震溃纷乱掌影,功力之精纯雄厚,简直与月馀前判若两人。

  华大声叫道:「向师兄,打得好!」

  龙驭清面无血色左掌疾拍疾放,「春雷百卉坼」猛招骤施。向扬握掌成拳,左拳猛挥一股迥异雷掌常理的奇劲随之打出,正是九通雷掌奇招「冬雷震震」,名出古诗「上邪」,以拳代掌,专破「春雷百卉坼」。拳掌相击,龙驭清竟被震得连退三四步。向扬乘胜追击,疾步抢上,追击一掌。

  蓦见龙驭清大喝一声,身形飞跃,「夔龙劲」自上而下扑落恍若暴风压顶,迫得向扬头发张散。向扬止步凝立,纵声长啸,右掌擎天一拍,众人一见,纷纷惊噫,这一掌竟然便是龙驭清刚刚施展过,一招间击败四名高手的雷掌杀着「雷惊天地龙蛇蛰」!

  这一掌,通天彻地,龙驭清「夔龙劲」功力虽强,竟也被向扬硬生生压了回去。龙驭清骇然失色,急撤掌力,意欲自保,但为时已晚,「雷惊天地龙蛇蛰」的莫大威力,已然袭身。龙驭清身形飞起,震上半空,却见他向后翻一个斗,双掌左右一分,稳稳落地,口吐浊气。

  向扬功力精进若此,竟能匹敌龙驭清,已足令人震惊,但龙驭清在此三下重招失利之馀,仍未遭大败,更显得深不可测。小慕容愕然道:「他没受伤?」

  慕容修眼光锐利得多,道:「卸力卸得快,向扬小子没出全力,只让他受轻伤。」

  文渊振袖挥臂,叫道:「师兄,小心,龙驭清的能耐并非仅止於此!」

  向扬点点头,凝望龙驭清,道:「龙驭清,怎么样?」

  龙驭清望着向扬,肩头颤动,喉头荷荷几声,缓缓地道:「好一个惊喜……嘿嘿,『天雷无妄』?你这小子练成了『天雷无妄』?这、这甚至连华玄清,连他都没能练成……」

  突然他双眼一翻,异光闪烁,神情大显狞恶,笑道:「天雷无妄……那又如何?九通雷掌,那又如何?朕不知你碰见了什么奇遇,但无论你有何本事,都敌不过我皇陵派的绝学……」

  只见龙驭清身上龙袍微鼓,似存劲风,脸上笑意渐狂,徐徐显出霸悍之色,掌心由红润转为焦黄,竟似闪动金光。向扬踏前一步,道:「这便是你用来逃避失败的皇玺掌?今日我就破尽你的招数,告诉你这二十年来,错在哪里!」

 

              (一百九十四)

  龙驭清狂喝一声,双臂一振,高挺胸膛,一股威猛无俦的真气循绕周身,迫得龙袍飘扬,已然催起「皇玺掌」之中的护体秘诀。

  「皇玺掌」虽称掌法,实则脱胎於皇陵派镇派秘笈「万世皇图」之中,融合内功、拳掌、兵器、轻功等等,包罗万有,为历代皇陵派掌门珍藏至宝,传闻一旦修练大成,功力堪称天下至尊。龙驭清钻研「万世皇图」二十年,自认尽得其中精奥,只是他纵横武林,光凭九通雷掌,已然未逢敌手,从未当真施展「皇玺掌」应敌。

  今日向扬以「天雷无妄」破尽龙驭清的九通雷掌,实是龙驭清从所未有的劣势,惊怒之下,终於全力以赴,将毕生功力尽数发挥,气势之威猛杀机之凛冽,已是平生之最。

  向扬也知道此战凶险,足以左右在场众人命运,心中绝无丝毫大意,相对於龙驭清的张狂霸气,向扬完全不动声色,舒缓内息,将全身血气保持在最清明的状态。

  文渊走上几步,凝神感受着奉天殿中的气氛。面对向扬的沉着,文渊不禁由衷赞佩,暗道:「师兄气息内敛,全无一点纷乱……这就是『天雷无妄』!心境如此,任凭龙驭清功力再强,又岂能奈何师兄?」

  龙驭清厉声狂啸,率先出招,双掌齐推向前,十指暴张,威势强横,犹如千万旌旗之动摇,正是皇玺掌起手式「问鼎天下」。这一招真力深厚,自不待言,向扬却全无惧色,正面出掌相抗。

  四掌一交,两人各自一震,旋即分开,龙驭清退了一步,向扬却一退再退,踏、踏、踏、踏,共退了四步之多。杨小鹃双掌紧握,急忙叫道:「向公子!」

  猛听龙驭清又是一啸,黄影急晃,一眨眼便抢至向扬身前,掌影重重叠叠,绵密无匹,招招都是重击,宛如万马践踏,是为皇玺掌第二招「中原板荡」。向扬全力招架,节节败退,虽然不曾中掌,却也无法还击。

  龙驭清连发六六三十六掌,猛然喝道:「向扬,这一掌为你送终!」双掌一拍,声如磐石撞击,沉郁凝重,右掌骤然切出,左掌於后追叠,双掌之力先后震出,真气震荡,威力遽增倍蓰,全然分不出哪一掌威力强些,这一招,「楚汉争霸」,已将皇玺掌发挥到了淋漓尽致,霸气尽现!

  向扬身子微斜,双掌也是先后击出,一快一慢,各逞奇劲,先拨「楚」,再拨「汉」,龙驭清双掌神力,悉数消弭,这一招威势慑人的「楚汉争霸」,竟给向扬应手而破。

  龙驭清神色大震,退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睁目咬牙,手臂微微发抖。他原拟这一招使足十成功力,一举攻破向扬守势,只要单掌印心,立刻送了向扬性命,哪知这手猛招,竟给向扬轻描淡写地破了。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后生晚辈练出了如此骇人的造诣,忍不住叫道:「你究竟是谁?」

  向扬微微一怔,道:「我是向扬,这还用说么?」

  龙驭清怒吼:「不,你绝不是向扬!这,这种功夫,练得到这种地步……你是华玄清!」

  文渊听他如此嘶吼,声音中隐蕴惧意,心中不禁暗叹:「当年龙驭清武功不及师父,对他竟有如此伤害,至今耿耿於怀。」

  向扬微微昂首,道:「师父的武功,我至今还追他不上。可是,师父已然辞世,我却还活着,长久修练下去,必有出师之日。龙驭清,你多年苦练,难道还无法胜过我师父当年的功力吗?」龙驭清神色大变,脸上筋肉微微抽动,狰狞无比。他奋然暴吼,再次扑上。

  向扬喝道:「容你出了第三招,第四招我来回敬!」右掌一收一拍,刹那之间,已然击中龙驭清左胸,犹如晴天霹雳,间不容发。龙驭清完全不及回禦,已吃重招,身子向后飞出,重重撞上丹墀,喷出大口鲜血。众嫔妃眼见连番恶斗,早就看得心惊胆战,这时龙驭清飞跌过来,纷纷惊呼逃开,生怕受到池鱼之殃。

  龙驭清身受重创,暴怒欲狂,连声咆哮,一跃而起,向扬已再次攻来,长声清啸,连连出掌,快得彷彿无影无踪,寂然无声,却又掌掌凝重,力道雄猛,每一掌都蕴含「夔龙劲」九重后劲,搭配「寰宇神通」,更加显得浩瀚玄妙,变化无穷。

  一掌又一掌的追击,恍若霄汉繁星运行,周而复始,既不能抗,复不能止,龙驭清感此压迫,更显狂悍姿态,突然身形急转乱掌迭出,龙袍犹如旋风乱舞,掌法虽乱,却是乱中有序,一一截下向扬掌力,无一遗漏,护尽全身,正是皇玺掌中坚守绝招「黄袍加身」。

  「黄袍加身」的奥妙,不仅在双掌守势,而在於施展者本身的护体真气。龙驭清看似无力反击,竭力守禦,实则他早将九成功力运遍经脉用以护身,以掌格挡,似乎是不得不然,其实在他坚厚的护体真气之下,即使再中向扬几掌,也不会身负内伤,反而可以趁机痛击向扬。这等深谋远虑的准备,才是「黄袍加身」的精妙所在。

  此时,向扬连连猛攻,龙驭清反而暗喜,心道:「骄兵必败,且让你得意片刻。」又挡了十余掌,龙驭清突然露出破绽,不及守住向扬拍向左肩的一掌,给他一掌命中,「黄袍加身」真气运转,顿时化解了八成威力。龙驭清眼中杀气隐现,掌上猛运真力拍出。

  向扬察觉龙驭清肩上内劲浑厚,已知有异,当即加催功力,「天雷无妄」运於掌心,一举震溃龙驭清「黄袍加身」内气,九通雷掌后劲层层发出,直震龙驭清体内。

  龙驭清惨叫一声,再次背撞坚石。他万万没想到向扬功力如斯神妙,竟能摧破「黄袍加身」,弄巧成拙,大受重创。龙驭清运劲挣扎,正要站起,向扬急冲俯身,右掌雷霆似地一闪,劈中龙驭清丹田气海。

  这一掌「天雷无妄」,结结实实地打散了龙驭清全身功力,「皇玺掌」的霸道气息,烟消云散,再也无从凝聚。龙驭清双目一瞪,颓然坐倒,一口鲜血洒上了龙袍。仅此一掌,胜负已分。

  向扬收掌凝立,道:「龙驭清,你虽然多行不义,但毕竟曾是本门尊长,我不杀你,你的命运,交给任师叔决定。」

  文渊一听,不禁大喜,叫道:「任师叔,您没事么?」

  只听,任剑清笑道:「傻小子,你当我就这么容易就死了?任某还没活够本呢!」他虽然受到「雷惊天地龙蛇蛰」、「春雷百卉坼」的重击,但毕竟功力深厚,又方当壮年,筋骨壮实,虽是重伤昏厥却未致死。当龙驭清初使皇玺掌时,任剑清已然转醒,向扬自也望见,文渊目不见物,全副心思又都放在殿中死斗之上,这才未曾察觉。

  此时任剑清缓缓站起,走到龙驭清身前。龙驭清大败之余,伤势沉重,已然无可抵御,淒然惨笑几声,叫道:「任剑清,你来得好,这就一脚踢死我罢。我逼得你二十年来不得安宁,你不杀我,谁还该杀?」

  任剑清垂目而望,看着这个素来霸气凌人的大师兄,长声一叹,说道:「大师兄,你逼我二十年,无非为了『十景缎』,可叹你一场苦功,始终不得成!任剑清是个蠢材兼懒鬼,一辈子比不过你,韩师兄天资纵好,不过剑法独得造诣。华师兄是天纵奇才,当年的『九通雷掌』,也不能使得比你更好,你不过输他一时,根本无需挂怀!」

  龙驭清听了哈哈乾笑,道:「天纵奇才,天纵奇才。」抬起头来,道:「嘿嘿,华……华师弟呀,你这两个徒弟,难道也是天纵奇才?『天雷无妄』,『广陵止息』呀!」

  文渊吃了一惊,道:「你……你知道『广陵止息』?」

  龙驭清道:「我是本门的大师兄,本门之秘,我岂不知?」又是几声乾笑,道:「『十景缎』的秘密,我也知道。这是我胜过华师弟唯一的机会,我怎能轻言放过?嘿嘿,嘿嘿……咳……咳……」龙驭清说着,咳出几口污血,气力已衰弱之极。

  向扬看了文渊一眼,又望向龙驭清,道:「『天雷无妄』的道理,你应该也知道,可惜你练不成,只好走上偏锋,用皇玺掌的霸道法门驱使九通雷掌。『霸道』和『无妄』,正是两个极端,你今日有此一败,应该无话可说罢?」

  龙驭清突然目光闪闪,看着这个险些步他后尘的小辈,微微点头,道:「你练成天雷无妄,足见心境之坚,远胜於我。我始终在意成就胜我的华师弟,你这一辈子,当是无此忧虑了。」

  忽听一个清逸的声音说道:「大师兄,从今以后,你也无需忧虑了。难道你直至此时,还欲苟活?」

  龙驭清脸色剧变,嘶哑着嗓子叫道:「韩虚清!你,你……」

  就在此时,文渊、向扬、任剑清俱感一阵微风拂身,一个身影飞掠而过,左手抓住龙驭清后颈,身形一纵,立於丹墀,但见来人长鬚飘动,面目清雅,腰佩太乙剑,果然是韩虚清亲自到了。

  任剑清喝道:「韩师兄,你做什么?」韩虚清睨视龙驭清,道:「龙驭清作乱谋反,罪大当诛,加上反叛师门的恶行,早已不容於人世。」说着手按剑柄,作势欲拔。

  龙驭清只是被他抓住后颈,却是神情痛苦,瞠目结舌,口中啊啊哑呼,竟似大受苦刑一般,片刻之间,已是声息全无。韩虚清淡淡一笑,拔出太乙剑来,一剑朝他颈中划去。

  这个曾叱吒武林,统领皇陵派兴风作浪,甚至一度穿上龙袍的不世高手龙驭清,就在这奉天殿中,死於师门传承的太乙剑之下,满心的皇图霸业,就此灰飞烟灭。太乙剑清光如水的剑刃,此时沾着一片殷红,血腥味竟浓烈得化不开。

 

              (一百九十五)

  龙驭清既死,皇陵派大势已去,社稷之乱有惊无险。明朝兵马在于谦领军之下,攻守有度,亦已击退也先大军,得保京城无虞,内外无忧。

  景泰皇帝得任剑清等人保护,藏匿於宫中秘处,此时叛乱已平,景泰重登龙椅,又闻城外捷报,喜不自胜,欲论功行赏,但韩虚清、任剑清、向扬、文渊等人早已悄离皇宫,不留踪迹。

  众人一路返回白府,云霄派诸女大多负伤,呼延凤、秦盼影两人身中龙驭清「雷惊天地龙蛇蛰」猛招,内伤不轻,和穆言鼎等人分别安歇养伤。任剑清、慕容修、文渊等人虽也伤得不轻,但是各负出奇修为,尚可行动,回到白府,先不修养,会同其余诸人来到大厅,白嵩吩咐下人,先将韩熙带了出来。

  韩虚清见到儿子韩熙,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韩熙在文渊手下负伤,此时双手反捆,看着父亲,紧闭嘴唇,眼光却朝华瑄望去。

  韩虚清喝道:「逆子!渊儿是你的师弟,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致使渊儿双目残废。枉我多年教导,想不到教出你这等歹毒之辈!」右手一拔,太乙剑出鞘,指向韩熙。

  任剑清伸手横拦,道:「且慢!韩师兄,你今日杀了大师兄,虽是清理门户名正言顺,但毕竟属同门相残。若又杀独子,恐怕为天下人所讥,今日你不该再杀人了。」

  韩虚清凝望着他,长声一叹,道:「华师弟的弟子,因我教子无方,终身伤残,我如何对得起华师弟?任师弟,你让开!无论如何,不能留此畜生苟活。」

  韩熙突然目绽异光,厉声大叫:「老贼,你好狠毒!你误我一生,如今还要杀我!」韩虚清脸色一变,喝道:「畜生,你胡说什么?」左手一扬,猛然震向任剑清。

  任剑清伤势本重,忽逢暗劲震撼不由自主地向旁退开几步。只见寒光一闪,太乙剑直刺韩熙胸膛。韩熙脊骨猛然一缩,心中满佈凉气,心知必死。却听铿然一响,一剑横来,格开韩虚清剑势。

  以太乙剑之利,居然有兵刃能当之一击,实属罕见。韩虚清一睨之下,已然看清,剑是骊龙剑,出手者文渊。

  文渊双目之盲,全因韩熙所致,此时韩虚清欲毙韩熙,文渊反而出手阻挠,众人无不愕然。却听文渊说道:「韩师伯,请三思!韩师兄是您独子,虽然一时糊涂,残我双目,但他素无大过,何须致死?」

  韩虚清沉吟未决。韩凤突然跨出一步,正要开口,任剑清抢先叫道:「韩师兄,依我看来,还是先留下这小子性命。这小子身上尚有疑团得先弄清楚了。」

  韩虚清道:「有何疑团?」

  任剑清笑道:「韩师兄,你两眼完好,难道不会看看,这小子穿的是什么衣服?」

  当韩熙闯进于府之时,是以颜铁的装扮出现,此时封穴受缚,面具已卸,衣物不换,仍是一身古怪服装,被文渊掌力所击之处衣衫破裂,露出乌黑的铁甲。

  韩虚清道:「这是我派他潜入靖威王府之时,交代他的变装,有何出奇?」

  此言一出,人人莫不面露异色。任剑清叫道:「韩师兄,这小子就是颜铁,乃是出自你的主意?」

  韩虚清道:「不错。为了对付本门叛徒龙驭清,我派他改名乔装吞食药物,控制声音沙哑,以颜铁之名混入王府,好掌握龙驭清和靖威王的种种图谋。哪知这畜生丧心病狂,竟藉此身分胡作非为,我实在始料未及……」一言至此,慨然长叹。

  文渊道:「话虽如此,然而是非曲直,片刻间难以定夺,或许韩师兄另有苦衷,若然就此杀了,恐怕有许多隐情无从知晓。」

  任剑清双手一拍,道:「正是!眼下这小子还杀不得。」

  韩虚清默然不语,目光转动,忽而扫至向扬身上一闪即逝,向扬却已察觉,心道:「这韩熙害得师弟瞎了双眼,韩师伯清理门户,师弟却回护於他,任师叔也不让韩师伯动手,必然有其用意。」当下道:「我想师弟、任师叔所言,也有道理。」

  韩虚清叹道:「好罢,姑且留下这逆子性命。」缓缓收剑入鞘,道:「谁想问什么,这就问罢。」

  任剑清道:「问是要问,却不是现在问。云霄派的呼延掌门,此次与我同行前来京城,曾提及有事要问这小子。现下呼延掌门正在养伤,待她精神稍好,再问不迟。反正这小子脱逃不得,留他几天性命又何妨?」韩虚清不再说话,只微微点头,侧首观望儿子,似怀无限悲悯。

  是夜,众人便宿於白府,小慕容、华瑄同几名云霄派女弟子,护送于谦的家眷回府,同时向于谦说明韩熙、骆金铃暗算文渊,而后京城大乱的经过。文渊顾及于谦外退瓦剌大军,内理叛乱残局,不愿他多增烦扰,吩咐两女别透漏他失明之事。

  文渊双目闲闭,端坐房中,文武七弦琴置於身前。紫缘陪在他身旁,手抚琵琶,悠然奏曲,音韵间灵性充盈,平和一片。

  忽听几声叩门,向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道:「师弟,方便进去么?」

  文渊应微微抬头,道:「师兄,请!」

  向扬悄然开门缓步入房,轻轻带上了门,正巧紫缘一曲告终。向扬道:「师弟,身子如何?伤势不碍事么?」

  文渊微笑道:「不要紧。」

  向扬在旁坐下,道:「韩熙干下的事,我听慕容姑娘说过了。这傢伙如此害你,你为什么阻止韩师伯杀他?」

  文渊略一沉默,道:「师兄,依你看来,今天韩师伯是否有些异样?」

  向扬奇道:「这怎么说?」

  文渊道:「我也说不上来。我眼睛瞎了,看不见了,但对周遭事物的感觉,却似乎另有增变。韩师伯杀龙驭清的时候,我感到一股极诡谲的气氛。」

  向扬稍加思索,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大对劲。我没想到,韩师伯会就这样杀了龙驭清。」

  文渊道:「韩熙是韩师伯的独子,便是有天大的过错,韩师伯也不该轻言杀之,这点着实令我不解。任师叔或许知道些什么,待他伤势大好,我们再问个清楚。」

  向扬脸色微变,心道:「要等任师叔伤愈,难道还有些什么事,会致使我们遇险?」

  过了两日,众人伤势稍癒,又听闻也先连遭大败,折兵损将,已挟持太上皇英宗西逃。京城之中,锦衣卫大肆搜捕皇陵派余众,武功精强者奔逃远逸,但仍有数千人纷纷下狱,以龙驭清乱党治罪。

  眼见京城危乱已过,向扬身上没伤,闲不下来,心里不禁想到了赵婉雁。心道:「我临时变卦,没能及时赶回婉雁身边,现下事情都解决了早该回去……」华瑄已将赵婉雁迁往巾帼庄之事告诉他,此时他左右无事,难熬思念之情,只想即刻奔至巾帼庄。可是他转念一想:「大夥儿都受了伤,若有变故,只有我和韩师伯能够动手,岂不凶险?」心中虽是万般难耐,权衡轻重,也只得留在白府。

  正在他莫可奈何之时,忽听身后脚步急响,却是杨小鹃奔了过来。她一见向扬,顿时满脸微笑,道:「向公子!」

  昔时山中雨夜,向扬练功失神,险些侵犯了杨小鹃,虽然及时清醒,不曾铸下大错,毕竟是极其难堪的事。加上巾帼庄地窖之中,两人曾状极亲热,前后情境交织,这时见了杨小鹃,向扬不免颇为尴尬,心道:「总是我糊涂,冒犯了杨姑娘。日前我挑战龙驭清,她只道我真会投靠皇陵派,出面力阻,足见关怀。当日若非她把我骂醒,我也无缘修成『天雷无妄』,我该向她道歉,也该向她道谢才是。」

  如此想着,向扬正要开口,杨小鹃却笑脸盈盈,抢先说道:「快,快,跟我过来!」拉住向扬手腕,便往大厅上跑。

  向扬愕然道:「杨姑娘,怎么了?」

  杨小鹃头也不回,道:「你辛苦这么久,终於胜过了龙驭清不该犒赏么?」

  向扬道:「犒赏?犒赏什么?」

  杨小鹃微微一笑,脚下不停,轻声道:「让你见你最想见的人啊。」

  向扬心头一震,道:「难道……婉雁她……」

  两人已冲至大厅前,杨小鹃笑道:「进去罢!」停下脚步,轻轻一推向扬。向扬只觉眼前一亮,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扑上脸来。

  向扬哈哈一笑,提住来物,道:「这小傢伙……」

  下一刻,一个柔软的身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她发鬓的香气,轻轻飘进向扬心里,勾起他满腔柔情。

  向扬紧搂着她,轻轻地道:「婉雁,是你!」赵婉雁在他肩上点着头,发出甜蜜又感伤的喉音。小白虎从向扬手上掉在地上,哇哇地叫了两声。

  当天晚上,两人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在房间里,向扬将他潜心修练的经历细述给赵婉雁听:

  「那一晚被杨姑娘骂了一顿,我倒是清醒了。以前我在意师弟的武功,想到将来被师弟赶过去的日子,总不能平心静气。后来我想通了,天赋归天赋,工夫归工夫,且不论师弟进境如何,单看我自己,应已不负师父所望,将来不过更求精进而已。」

  「想来龙驭清便是困在这里,一辈子在意着师父,也在意韩师伯、任师叔,修不成「天雷无妄」,只得求诸皇陵派的武功。本来我也没想到,能触及「天雷无妄」的境界,只是得失一看淡,『寰宇神通』的修练突然顺遂了,从前修练不得要领之处,一一迎刃而解。」

  「说来奇怪,常人内家功夫,绝无一蹴即至之理,体会『天雷无妄』之后,我却觉得修为进展奇速,似乎从小修练功夫时,每天浪费了一些心力,现下那些心力所该得的,尽数补了回来……」

  向扬说着,赵婉雁也就听着。向扬见她神情专注,突觉不妥,道:「这些修练功夫的琐事,你其实没必要听,不说也罢……」

  赵婉雁轻轻摇头,微笑道:「不,我喜欢听。」

  向扬摸了摸头,笑道:「我这一去,去了这么久,尽说些无聊事,实在是该打。」

  赵婉雁柔声道:「要不是杨姑娘带我过来,我还听不到你说话呢。说什么都好,哪有什么无聊事了?」

  大战一了,石娘子率领诸女回巾帼庄,并未停留京城。杨小鹃单骑赶路,当先回庄,将向扬来到京城的消息告诉赵婉雁,将她带来京城,以免向扬为众人伤势所累,不得动身,平添相思之苦。想到杨小鹃的心意,向扬心中既是感激,复觉歉然,但他既锺情於赵婉雁,便绝不再另动他念,唯有默祝杨小鹃心有所偿,另得良伴。

  赵婉雁似乎感知他心中所思,微笑道:「向大哥,杨姑娘帮你这么多忙,你怎么谢她?」

  向扬道:「我实在无从谢起。」

小说相关章节:十景锻全十景锻全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