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張口。」瑪莉亞興致勃勃地用叉子切了一塊蛋糕，送到翼的嘴邊。

「……我自己吃就可以了。」翼木無表情地看著對方，似乎是覺得不好意思。

「張口。」

瑪莉亞一聲令下，翼不敢不從。翼目光四下遊移，但還是老實張口，吞下那一塊。

「好吃嗎？」瑪莉亞滿懷憧憬地問道。

「……甜的。」

又是這種無趣的話，儘管瑪莉亞也早已預計到。

翼生日那天，兩人終於去了看海。儘管這是在太平洋中心，金屬制的潛水艇頂部，看的是一望無際的海和波濤。不過有了瑪莉亞用小盆栽果子特製的蛋糕，這種乏味也得到了調劑。

瑪莉亞多少花了些心思在蛋糕上，雪白的奶油下，是三層不同口味的海綿蛋糕，複雜之餘味道也見和諧。他還特意把果子雕出了小花紋，又把草莓切成玫瑰花狀，結果這些心血在這人跟前就是「甜的」。

「除了甜的，還覺得怎樣？」瑪莉亞這次沒有輕易放過翼。

「還有什麼……」翼苦思了一會。「……酸的？水果的酸味？」

「你不能說好不好吃嗎？」

「……就是甜的。」

瑪莉亞搖搖頭，他真是放棄了，大概這就是兩人的相處之道吧。

儘管擺脫了風鳴訃堂，兩人的生活也沒有多大改變，還是一如既往的潛水艇生活。身為國際通緝犯的他們，始終無法回到正常人的世界裡；惟一可幸的是，潛水艇的船員們都對瑪莉亞掌管指揮並無異議。

比起翼，還是瑪莉亞更適合擔當指揮的工作。

不久前，翼終於把風鳴訃堂悄悄地押解到日本。翼最後一次和斷臂老人對視的時候，訃堂仍是一臉死不心息的表情。儘管兩人沒有對話，可是翼從老人身上，感受到一貫的囂張。

終有一日，你也會走上鬼道。

翼覺得風鳴訃堂對自己這麼說。

老人之後要面對日本的法庭，結局很大可能就是死刑。

如果翼和瑪莉亞被抓到，大概也是同樣下場。

「翼，你又在想風鳴訃堂的事？」

看著突然發呆的翼，瑪莉亞疑問道。

即使已經與風鳴訃堂訣別，翼還無法完全擺脫老人的陰影。

「終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他那樣嗎……然後我們會被抓住，被處以死刑……」

翼沉思著，微微地低下頭，然後又是一口蛋糕送到嘴邊。翼再沒說什麼，只是應著瑪莉亞的意思，把那一口吃了下去。

「將來的事，隨它怎麼來，翼都會和我一起活下去。」瑪莉亞說道。

翼看看瑪莉亞，那自信的表情，莫名地讓他有點安心。

「……如果沒有瑪莉亞，我大概已經活不下去了吧。」

「不管如何，翼都會好好地遵守和我的諾言。你好好地活了下來，然後也拯救了我。不要再想風鳴訃堂的事了，你不會變成他那樣，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在風鳴訃堂的陰影下活了二十多年，即使這麼說有點諷刺，也許現在的翼才是真正的自由。儘管這也用許多犧牲來換取。

瑪莉亞露出一個笑容，又想把另一口蛋糕送到翼的嘴邊。只是這次翼沒有老實地聽話，反而從瑪莉亞手中搶過叉子，送到女性嘴邊。

「你也吃吧。」翼說道。

瑪莉亞撥開垂到臉側的長髮，迎了上去，輕輕的一口。甜甜的水果味道，豐厚的奶油質感，確是瑪莉亞喜歡的口味。這是當然的，畢竟蛋糕是瑪莉亞造的。

同時也是迎著翼從前喜歡的口感造的。

雖然行徑不像女性，但也會喜歡甜食。記得曾經有那麼一次和調三人一起去吃蛋糕，調餵他的時候還會感到不好意思。

這一點從以前就沒改變呢。

「好吃嗎？」翼木無表情地問道。

「那是當然。」瑪莉亞津津有味地說道。

翼輕吐了一口氣，從前覺得可靠的這名女性，在經歷了慘劇後，倒像是回到了少女時代。相反地，翼卻像是老了幾十年，變得不知道什麼是快樂。

從前兩人都喜歡唱歌，從前兩人曾經一起戰鬥，從前兩人曾經對戰過，從前……不久前還那麼討厭的名詞，不可思議地，如今翼再也不感到反感。

儘管也不覺得憧憬。

「那天……和司令戰鬥的時候，我想起了從前的事。」

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對話，起初瑪莉亞還有點擔心，不久前無論怎麼和翼說起從前的事，翼都只會感到生氣，或是絕口不提。可是這次翼的表情很平靜，瑪莉亞也就放心和對方聊這件事。

「從前的事？」瑪莉亞疑問。

「S.O.N.G.的事，天羽奏的事，風鳴八紘的事……」

瑪莉亞不明白翼這刻的心情，既不像是抗拒，卻也不像是接受。

就好像是平行時空，還是夢境般，有點不真實。

仿佛事不關己般……

「……會難受嗎？」瑪莉亞擔心地問道。

「沒感覺。」翼回答，沉思了一會後，又續道：「……回想起天羽奏和風鳴八紘，還有立花響時，是有一點討厭。」

「……討厭嗎？」瑪莉亞輕皺著眉。

「他們像是在嘲笑我般……畢竟我背叛了過去的自己，只是為了活下去，不惜殺人……」

「翼……」瑪莉亞正待說什麼，可是翼打住了他。

「之後回想起和瑪莉亞的事時，就冷靜下來了。」

翼喃喃說道，一如既往的木無表情底下，是難解的神色。那雙看著一望無際的海的眼眸，仿佛是捨棄了過去的一切。

對翼來說，那些過去的事，除了和瑪莉亞一起的那些回憶，都已經無關緊要。

瑪莉亞沉默了，不知道是否該高興。對於過去的事，他無法像翼那樣孑然一身。每一段回憶對瑪莉亞來說，都是珍貴的寶物。翼能夠珍視和自己的回憶那當然是好事，只是拒絕其他的部分，也讓瑪莉亞更深地明白到，翼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這個風鳴翼雖然是風鳴翼，但也不是風鳴翼。

這讓瑪莉亞更想給現在的翼，製造快樂的回憶。

瑪莉亞突然從翼身上解下破舊的，褪色的粉紅色圍巾。他仔細檢視著，上面除了破孔，還有些老舊的血斑，這些都是翼努力的痕跡，同時也是從不離身的證明。看著這條的時候，女性重又回想起許久以前給翼挑的那一條，附著小鳥圍巾夾的粉紅色。

那就好像昨天的事情般。

雖然都是一去不復反的事情了。

「我有東西送給你。」

瑪莉亞從身後拿出新織好的圍巾，溫柔地給翼戴上，圍了一圈又一圈，再把兩尾齊整地垂到胸口前，用一只小鳥木夾在一起。他拉拉圍巾，滿意地看著新織的成果，女性的手藝又比之前進步了不少，粉紅色的主調，有著粉藍色的條紋。

「喜歡嗎？我很喜歡這種配色……」

「像是你和我那般嗎？」

瑪莉亞有點意外，翼竟然把他的話搶過去了，他不記得現在的翼有這麼善解人意應該說。只是翼接著的話，讓瑪莉亞更感意外。

「這圍巾夾，像是從前那個銀色的小鳥。」

翼對著驚訝的瑪莉亞輕輕一笑，那是在經歷了許多事情後，瑪莉亞又一次看到的，最自然的笑。發自內心的喜悅化成了淚珠凝結在女性的眼角，他只想上前抱住翼，好好感受一下這真實感。只是一口蛋糕送到瑪莉亞嘴邊，阻止了女性的衝動。

「把蛋糕吃完吧。」翼說著，又收起了笑容。

瑪莉亞眉角一吊，不滿地吃下蛋糕。翼看著女性這不高興的表情，卻是一臉不解。

兩人對視了一陣，瑪莉亞終於明白了。

「你知不知道這蛋糕是為你而造的。」

「是嗎？為什麼？」

「今天是五月二十五日，你的生日啊。」

聞言的翼呆了一呆，望望蛋糕，又望望頸上的圍巾，目光重又回到瑪莉亞臉上時，一時沒反應過來。在一陣沉默後，終於吐出了回復：「啊。」

「唉……不然你以為怎會想和你看海？」瑪莉亞就知道這人肯定沒注意到。

翼摸摸自己的後腦勺，活像個孩子般一臉懞懞的。再度思索一會後，木頭給出的答案又是另一次無趣。

「謝謝。」

瑪莉亞彈著翼的前額，算是小小的教訓。

不過這彈指對現在的翼來說，構成的傷害大概是零。

「你把蛋糕吃完吧。」瑪莉亞沒好氣地說道。

「嗯。」

翼正欲這麼做，突然收到來自潛水艇內的通訊。

「瑪莉亞小姐，翼大人，雷達偵測到近海處有不明艦艇。」

「知道了，我們立即回去。」瑪莉亞收起了輕鬆，換成了嚴肅的表情說。這樣的她，就很有司令的感覺「讓隊員做好準備，十分鐘後進行潛航。」

「明白。」

通訊剛畢，翼很自然地把蛋糕交到瑪莉亞手上，自己抱起了女性。

這種狀況倒是反應得很快。

「雖然可惜，但看海只能到此為止了呢。」瑪莉亞說著，有點婉惜。

「……沒關係，回房間繼續吧。」翼木無表情地說。

「咦？你有什麼主意嗎？」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這話……是不是有點羞恥？」

「如果瑪莉亞想的話。」

翼輕親著瑪莉亞的額頭，在語言和吻的攻勢下，瑪莉亞兩臉徹底紅了。

風鳴翼二十四歲生日那天，兩人的逃亡生活仍在繼續。

吶，翼。

唔？

生日快樂。

……啊。

來許個願望？

……

…

想和瑪莉亞一起活下去。

小说相关章节：戰姬絕唱：染血的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