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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格奈尔试着扯了扯手上的锁链，但骑士显然并没有因为她不过是个女性而懈怠，她甚至觉得，这咒文与物理双重的枷锁，正是他对她沉重的情绪的证明。

她该感谢他并没有完全违背她的意愿，而只是在诱惑她吗？

“你依然会忠于亚瑟王吗？”

高文骑士低下头给她一个早安吻，她在睁眼的瞬间如此说道：“还是说，你自始至终，不过是在听从给了你们预言与诅咒的母亲？”

他的母亲有多种说法，但在最终传说成形之时，他是摩根的儿子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你还是收下了绿腰带吧？”

拉格奈尔突然对他笑了起来：“……啊，你该出门了，高文骑士。”

她不得不承认这情欲被挑起又暂时只满足了半分的身体感觉十分煎熬。

女巫的尖叫如同耳鸣的背景音，她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而不再能变成乌鸦虽然让人遗憾，但慵懒的身体上无法合拢的红色树枝，又让她觉得快慰。

还有抬手时，锁链叮叮当当的响声令她不怎么愉快。

“……反正什么也没发生。”

拉格奈尔咬着手指甲自言自语：“他甚至……都没进去吧！”

他连手指也没有侵入她分毫。

男人通常并不会喜欢女巫，他们看不起她们，或者憎恨她们，可是拉格奈尔在高文的眼睛里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他正是女巫之子，也许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看上去那么正义的太阳骑士。

高文回来时他的女巫妻子正在抄写着锁链上的咒文，只是角度太诡异，她的脖子几乎扭到快要吓到别人的地步。

看起来就像猫头鹰一样。

“女巫原来可以做到这种事啊……”

他不由赞叹。

“……我脖子扭伤了。”

他的妻子尴尬万分。

他带着无法抑止的笑意帮她揉了揉脖子，她用鹅毛笔写下的咒文并不怎么整齐，他能看得出来，这位拉格奈尔小姐显然没有那个拉格奈尔受到的贵族教育。

她的字体甚至可以称得上稚拙。

“这是梅林的魔法？”

她带着些惊叹：“果然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啊……”

毕竟身为王身边的人，和她们这些把魔法用在歪路上的女巫们，完全不是一种类型的存在。

“他们还没有回来。”

他一边揉着她的脖子，看着她因为他的触碰而渐渐急促的呼吸而轻轻笑了：“而且，还没有到晚上。”

他的妻子因为他的触碰而兴奋，但这触碰并不止局限于他……

有时他想着，假如那之前亚瑟王答应了她的要求把兰斯洛特或者贝狄威尔给了她，她也会因为他们的抚摸而呼吸急促吗？

“……话说回来，格罗默真的没事吗？”

她终于想起确认这个便宜哥哥的状况，太阳骑士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他已经回国了。”

拉格奈尔在心中轻叹，毕竟这位兄长对她算是不错，诅咒亚瑟王让她获得拯救也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回头凝望已经卸下了银甲的高文骑士，她不得不承认，假如自己不是讨厌着这个世界，想必是会很热情地接受他的追求的……

至少不会像现在，怀疑着他的目的，觉得他是为了什么别的理由而如此对待自己。

“你并不喜欢拉格奈尔吧？”

她突然道：“甚至见到甘格兰的时候，他明明长得更像母亲，你也没有认出他究竟是谁的儿子。”

那个被称赞的美少年骑士似乎长得并不像他，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了那是他和拉格奈尔的儿子的事实。

“所以？”

金发的骑士笑着道：“因为我不喜欢拉格奈尔，所以也不会喜欢你吗？”

女巫拉格奈尔小姐对此十分有自知之明。

她从前对高文骑士所说的话，近乎于侮辱。

不会有哪个男人能忍受他的女人一直在想着其他的男人吧，即使她的意图是为了解开他的主君的诅咒，甚至也表达过并没有想真的和他们发生什么的意思。

“……我倒觉得那也不能算喜欢。”

她还记得被他的手指触碰的感觉——优雅，克制，诱惑却又再未向前一步……并不曾有片刻的失控。

假如他喜欢她，是不会这样的吧？

“更像是……”

拉格奈尔在下沉的夕阳下对着桌上的烛光幽幽地笑道：“更像是，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被抢走了，所以一定要抢回来的……感觉。”

“拉格奈尔从一开始就是我的。”

他轻松地握住她的锁链，带着她起身：“所以，从来没有‘被抢走’这回事。”

月亮渐渐升起了，拉格奈尔在银色的半月边，看见了火星。

红色的星辰如同红宝石，其亮度比起月亮也不逊色。

被带离房间的拉格奈尔第一次看见了窗外的景色，并不宽广的花园里，已经变黄的落叶覆盖着地面，而他所居住的家可以称得上温馨——并不算太大的房子里，有一间向阳的窗口，亮着暖黄的灯光，令拉格奈尔心头一软。

就像是，她在这个世界有了个家一样。

但手上的锁链提示了一切不过是幻觉，因为她正被束缚着，困在这座花园之中，而囚禁她的是本该拯救公主的骑士。

这么说来，因为她不是公主只是个女巫，所以骑士才会如此对她吗？

“要跳舞吗，拉格奈尔？”

他对她绅士地伸出了手，拉格奈尔并不曾受过舞蹈的教育，但她相信眼前的骑士一定会带着她慢慢在花园中摇曳，画出完美的舞步。

如她所想的，在她把手放入他的手之后，他便温柔地带起她，在她不知如何移动自己的脚步时，用自己的脚勾起她的小腿，带着她向应该去的方向迈去。

拉格奈尔数次将要跌倒，他只是在这样的时刻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正巧接住失去了平衡的女巫。

“你在想什么？”

他将她的红发拢至耳后，轻声道：“想着女巫之家？女巫的村子？还是说……想着我？”

他能感觉到女巫因为他的触碰而渐渐升高的体温，即使他们的皮肤并未相贴，但这隔着衣物的抚触反而令她的感官更加敏锐，皮肤下正在燃烧着温热的火苗。

“……我在想……”

她的声音低了许多：“这时候，还是《花之圆舞曲》最适合了吧？”

“嗯？”他微微一怔，又低声在她耳边笑起来：“可惜，这里没有乐队啊……”

“即使有，也不会演奏它的吧？”

她轻叹道：“就算是原作的故事作者，到现在也还没出生呢……”

所以她才会悲叹……所有她曾见过的东西都没有出现，而她也同样不被这个世界喜爱……

又有谁会喜欢自愿成为女巫的女人们呢？

即使是眼前的骑士……

注视着她的碧色双眸里，映出的不过是他原本的命运，而非她本人。

“高文。”

她叫他的名字，带着淡淡的忧愁：“班西预见了我的死亡，我很快就会死去。”

她，或者说，拉格奈尔的命运已经与从前不同了，他所注视的一切都将消失，他所习惯的命运亦将不复存在……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呼吸稍稍急促地抬头：“你有机会保护你的弟弟们，甚至改写圆桌的命运……爱情与死亡永恒不变，但时间的早晚却可以商量……”

他的手放松了，她明白，他已经因为她的话而动了心念……

而她所要的就是这一瞬。

女巫从不计划太多，因为她们是以本能行动的生物，而她所能有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拜他的心血来潮所赐的花园的舞会——

“但是骑士啊……”

她抬起手，趁他不注意将刚才被他带离时照着锁链上的咒语反写揉成团塞进裙子里的纸送进口中，于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女巫才不在乎生命这种东西。”

她借着他的惊讶撬开他的唇齿，咬破了他柔软的下唇，铁锈味的血液渗入她的口中，但她只顾着伸出舌头，撩拨着因为分神而没看见她含下咒文的动作，因而缓缓闭上眼的骑士……

女巫的唇舌冰凉而柔软，带着她喝下的果汁的香甜，甫一回家就来找她的骑士只觉得满口都是馨香，还想着晚上也许可以和她一起喝杯酒……

可他的女巫并没有闭上眼睛，只是缓缓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忘记你的。”

她抱住已经睡着的骑士，缓缓地将他放回铺满了落叶的地面，从他的手中抽出手，才道：“不过，你大概很快就不记得我了吧？”

她从口中吐出被他的血晕开的纸条，原本是黑色的字迹一片模糊，却闪着金色的光，她将字条放在他的唇上，道：“您借用了卡美洛的力量锁住我……我也只能暂时将您的力量送给卡美洛了。”

反写的咒文将抽走他的力量送给这座城市，虽然时间并不会很久，但也足够令他晕厥了。

拎起裙摆的女巫走入花园后的丛林中——

就算是单翼的乌鸦，只要攀上枝头，也能暂时滑行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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