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夢。

五條很常做高專學生時期的夢，他也很清楚是夢，每次夢境都會帶他回到過去，回顧那個不可一世又衝動的自己。但這次他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28歲，已是個老師的現實。

還有摯友已經被他手刃的事實。

所以眼前這個穿著T恤配外套，坐在他眼前攪動冰咖啡的夏油傑，也一定是他的夢。

「——悟，你發什麼呆啊。」夏油苦笑，他狹長的眼瞇起。「鬆餅不好吃嗎？是你吵著說要來吃的。」

在鬧哄哄的甜點店內，除了陪女友來的男性以外清一色都是女性的交談聲。

夢中的他在室內也戴著墨鏡，但他「看」得很清楚。這個夢的真實強烈地碰撞他的五感，連一些小小的詛咒都入侵了他的美夢。

這讓夏油傑的存在清晰得不能再明朗，有如舞台的聚光燈打在他身上。

五條低頭看著盤子裡切了一半的鬆餅塔和大量的鮮奶油，切了一塊不由分說塞入夏油口中。

「傑覺得呢？」

夏油微微瞪大雙眼，緩慢地咀嚼過後，吞嚥。「比咒靈好吃。」

「嗚哇——好煞風景的評語。」五條吃了一大口鮮奶油和鬆餅，鮮明的甜味在他口中蔓延。他永遠不會理解咒靈的味道。

夏油輕笑兩聲：「重要的是你覺得好吃。」

「嗯——傑，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或想吃的東西？」

「……你早上不是說有很多想去玩的地方嗎？」

「我忘了。」五條點的是放了兩顆糖漿的皇家奶茶，他面不改色一口氣喝完。

「難得的約會，我們去傑想去的地方。」

夏油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五條不太確定這是哪個時間點的夢，至少不是三年級的時候。他們那時已經沒有餘裕像這樣單獨出遊。

可能是那次「任務」之前，也可能是那次失敗之後。無論如何，那都是十七歲的五條悟不會察覺的變化。

他在試探。

「你怪怪的，悟。」冰塊和玻璃杯的底部發出碰撞。

「這你從第一次見到我就知道了吧？」

夏油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這不是回憶，而是清醒夢。五條笑了出來，他竟然能回到過去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夏油也給了他不同的回應。

他們走到靠近海邊的步道，那裡人潮少一點，零碎的詛咒少一些。但中間橫跨大橋海灣的兩側都是高樓，到處都是人，這就是東京。

身為咒術師無處可躲。

他們坐在一張長椅上，夏油買了一個車攤的熱狗堡，沈默地吃。純粹是補充能量的食物。

「在我面前吃條狀物，好色喔。」

夏油嘆氣：「……我勸你別在女生面前說這些。」

「現在只有傑啊。」他也覺得自己很無賴。

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是什麼時候？

一年級的冬天？那天他洗完澡，抱怨自己房間暖氣不暖，夏油放他進房間，兩人擠在狹窄的單人床上，夏油背對他睡，五條看著黑色長髮和睡衣領口露出的肌膚。一切都失控了。

16歲，沒有人會跟自己的朋友上床。

夏油沒有拒絕，只是震驚。他們以為非常了解彼此，他們都太自大，認為青春無敵，用友情便能稱霸世界。

根本不是這樣。

但28歲的五條坐在17歲的夏油身邊，還是只能像17歲的自己一樣說些垃圾話。

五條伸出手，握住夏油隨意擺放的左手。空氣有淡淡的鹹味，海風吹過他們的髮梢。

「傑，我喜歡你。」五條緊握那隻手，粗糙的、指節明確、不比他小太多的男性的手。

夏油並沒甩開他：「……我懷疑你不是五條悟了。」

「真過分啊，傑也喜歡我吧？」

只通過身體的碰觸，只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根本無法理解彼此的想法。

「我喜歡你啊。」

回應手指交纏而上，夏油的語調有些輕快，像是說笑。他轉過頭伸手拿下五條的墨鏡。

「但你不是『我知道的悟』吧。」溫柔的右手撫上五條的臉頰，他側著頭端詳那雙碧藍的雙眼，看得很深。「悟只在做愛時說喜歡我。」

五條沒眨眼，等待對方的呼吸靠近：「我還真過份啊。」

「你知道就好。」夏油的聲音很低。

啪！地一聲清脆的響聲，五條感覺額頭傳來劇痛。

「——！！」最強咒術師不可置信地捂著頭，發出不成聲的哀嚎。他被指尖彈了額頭。

夏油忍不住笑歪了腰，倒在抱頭的五條肩上。「但悟也只會在我面前解開無下限，太沒防備了。」

「我以為你要親我！」五條眼角帶著淚，可憐兮兮的。

「好啊，你轉過來。」

他們都閉上眼，但五條閉著眼也看得清楚，夏油傾身吻他嘴唇的神情。他已經快忘記這柔軟的觸覺是否真實，他不禁擁抱夏油的肩膀，加深了這個吻。舌尖在齒齦上勾勒，唾液碰觸黏膜和呼吸。

「有番茄醬和黃芥末的味道……」

夏油又笑了出聲。他被牢牢扣在寬大的懷裡，笑聲顫動在五條的衣領。

「是悟自己要求的，不能怪我。」

「你在外面吻我了呢。」依照他17歲時正直的性格，原本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行為的。

「因為，這可能只是夢。」夏油淡淡地說。

他們在黃昏前回到學校宿舍。秋風有些涼意，他們牽著的手一直沒分開過。

途中遇到了他們的兩個學弟。

「學長們感情真好呢。」灰原笑著說。

「「是啊。」」

七海沈默不語。

五條悟原本就那麼旁若無人，而夏油傑則是顧慮太多太多。正因他們的靈魂在兩極，相觸時的火花才無可取代。

夏油的房間整理得一絲不苟。五條則從一踏入其中便破壞了秩序，墨鏡、外套、皮帶和外褲，一路散落到床邊。不必開燈，他看得再清楚不過。

幾乎被半架著放到床鋪上，夏油披散著長髮在吻的空隙嘆息：「你就不能冷靜一點嗎？」

「沒辦法。」五條啃了他的脖子一口。

夏油放棄抵抗：「……好吧。」

「你就這樣放任我擺佈？」五條裸著上身苦笑，「我可能不是真的五條悟。」

「你是啊。咒力比我知道的悟更強，但本質是一樣的。我沒有六眼也曉得。」夏油將他拉近自己，在額頭上輕吻。「剛剛你無意間說了『僕』（註：日文男性自稱），我嚇了一跳。但如果悟長大成人，變得成熟一點，或許就是這樣吧。」

五條的情感都因為這個吻沈重下來。

他生來便是君臨天下的咒術師資質，因而從不需踩在人間。是夏油讓他落了地，終成為人。

「……傑。」

五條在黑暗中低頭，嗓音略帶哽咽，夏油輕輕笑了。「如果我不是真的夏油傑，那麼現在五條悟已經死了。」

「不可能。」

夏油溫柔地撫摸一頭銀白色的短髮。「又要吹噓自己了？」

「我不可能錯認你。」

他太熟悉夏油外在的一切，眼瞼瞇起的紋路，耳朵的形狀，髮絲的觸感，胸腹的線條，軀幹上的痣——他的親吻，他的喘息，他的欲拒還迎。

「啊……」

五條抽弄夏油腿間濕潤的性器，同時三隻修長的手指不斷擴張柔軟後穴。綿密悠長親吻舔舐他的肌膚，撩撥起一陣陣顫抖。

「悟、太久了……」夏油揪著胸前的白髮，壓抑喘息抗議。

將手指抽離濕熱的窄道，五條低語：「以前你老是抱怨我急躁的。」

「『以前』啊。」夏油深深吐氣，「不曉得悟要過幾年才能體貼一點呢。」

「人改變只需要一晚的。」

五條起身，朝著床頭旁的櫃子摸索。

夏油疑惑：「怎麼了？」

「套子，你不是都放在這裡嗎？」

在夜色中五條看見夏油瞪大了眼，兩人間的沉默不過五秒，夏油不看氣氛地大笑出聲。

「是哪一晚改變了你不喜歡戴套的習慣？」

「囉嗦！我也會成長的！」五條露出了些許窘態，掏出幾個保險套。「別笑了，真破壞氣氛。」

「我幫你戴吧。」夏油撐起身吻他的鼻子，接過保險套撕開包裝，捏著前端，扶著五條興奮的勃起，順利地套上。

「傑還真是熟練。」

「也不想想是誰的錯。」夏油緩緩張開雙腿，他挺立的性器滲出淫靡的黏液，手指分開已擴張完的後穴，夜色擋不住他臉泛潮紅。「可以了。」

五條沈默地讓夏油躺下，極盡溫柔地入侵為自己敞開的身體，慾望被溫熱的內裡包容，直到深處，兩人之間黏膩薄薄的汗珠。「……我現在，有一點犯罪的感覺。」

「是嗎？」夏油微微一笑，身體的密合處使他顫動地發出呻吟：「原來、悟也有這樣的道德觀念……」

「畢竟我已經是個教師了。」五條抱著身下人的肩膀，安撫地親吻他的臉龐。

「那還真是……令人意外。」手臂環繞上寬闊的背部，夏油有些玩味地拉長尾音：「該好好關愛學生了，五條老師。」

五條完全想不起來，回憶中的夏油傑有沒有這麼誘惑過他。

「傑……！」

「啊、悟……！」

他像個高中生一樣失控，把性器拔出再撞入，原先想展現多年來沈澱的成人的遊刃有餘，輕易地被17歲的少年擊碎。

「嗯、嗯、啊、哈、啊……！」

原本還能調笑的夏油只能任由五條發洩，他的雙膝被按上雙肩，身材高大的五條跨坐在他臀上，囚禁的姿態像野獸一樣把陰莖一次一次深入甬道深處。

「悟、哈啊……好、激烈……」

他的身體早已習慣五條的求歡，在那之前他從未覺得自己性慾強烈，但被渴求著交合，久而久之便沈浸在性快感和被需索的滿足感。

五條可以輕易「看」到他身體的敏感帶，儘管有時粗暴又自我中心，和五條做愛依然是快樂的。

「抱歉，傑，我本來想溫柔一點的……」他硬得不行的肉棒深壓在糾纏的腸壁之中，搖晃著在深處攪動。

「嗚、……啊……」夏油無法克制地甜蜜呻吟，他無助地攀著五條汗濕的短髮，央求他的吻。

日復一日地降伏咒靈，他唯一可以嚐到甜美的滋味，可能只有五條的親吻了。

「傑。」五條連吻都深入他的口腔，彷彿要吞噬他。強勢的舌霸佔黏膜的每一寸，氧氣和話語全收復其中，和身下一起被侵犯得徹底。

夏油攀著浮木般緊抓五條的後頸，身體的緊縮預告高潮的來臨，他一句話都說不了，嗚咽著射精在兩人身體間。

「啊……呼……悟……」他大口大口喘氣，五條總算暫時放開他，抽衛生紙擦乾淨兩人身上的精液。

但五條的陰莖還插在他體內，很硬。

「抱歉，我還沒射。」五條抽出性器，把夏油翻過身，又再度順利地進入，高潮後的敏感使他不停發顫：「啊、悟、等一下……！」

「嗯，好。」五條似乎冷靜了一些，從後方扣住他的雙手，親吻他髮絲下的後頸，靜靜地安撫，真的沒強硬地繼續。

「呼……呵呵……」

「夏油同學，在偷笑什麼？」五條裝作有些惱怒。

「悟竟然忍得住……呼哈哈……」邊笑邊夾緊的內部讓兩人都無法按捺，夏油被完全壓制著，只能縮起腳趾發顫，笑意帶著高潮的餘波。

「真是的……」五條輕咬他的耳廓，語氣再沒如此溫柔。「好了嗎？」

「好了……嗯啊……」言語又隨著性器的進出逐漸化為甜膩的喘息，夏油主動地緊扣五條交疊在他之上的手，親吻他的手背。

「傑。」

夏油在臨終前說過，他沒打從心裡笑過。

五條不相信那是他的真心話。否則他回憶中的夏油傑，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悟……」身下的人甜蜜地呼喚，用自己的身體取悅、迎合五條的慾望直到射精。

眼前的夢境也太過美好，讓他能夠再度擁抱回憶中的笑容。

「對不起。」

為了什麼？

他們之間的鴻溝，是年輕時無法跨越的遙遠。這是不可逆的詛咒，隨著時間推移，五條悟才能稍微理解。

他把自己半軟的陰莖抽出，將保險套取下丟入垃圾桶裡，趴在床邊轉過頭，夏油也正筆直地看向他。

如果是夢，此刻也該醒了。

夏油皺著眉疑惑：「我不知道悟為什麼道歉。」

「很多事情呢，我都是靠傑才了解的。」五條閉上了眼，像17歲時的他一樣湊過去吻夏油的臉。「包括後悔，包括愛。」

「那你該說的是另一句話吧。」

夏油的話語在夜裡明亮了一切。

他們在黑暗中接吻。

fin.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