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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xma作品集 - 75

[db:作者] 2025-06-20 06:51 5hhhhh 3310 ℃

              (一百一十三)

  老姨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一连数十个小时,都处在昏迷状态,表妹哭哭咧咧地将我唤到病房,望着垂死的老姨,望着她那灰土般的,严重塌陷的面庞,我束手无策地扑到老姨干枯如柴的身体上,双手痛楚地抚摸着她干巴巴的双腮:「老姨,老姨,你醒醒,老姨,我来了!」

  「痛,痛,」老姨双目紧闭,干瘪的嘴唇模模糊糊地咕噜着,无力的干手漫无目标地摆动着,我抓住老姨的干手,面庞轻轻地贴拢在老姨枯萎的腮颊上:「老姨,你,哪痛!」

  「痛,痛,」老姨的另一只手,拼命地拽扯着身上的被单,吃力地往前拉扯着,范晶神色冷漠地走到老姨的病床边,不容分说地将我拽到一边:「离她远点,不要对着她的嘴说话,过去,站一边去!」

  说完,范晶掀起被单,握着针头的手掌对准老姨干巴巴的屁股,凶狠地顶撞一下:「痛么,我来帮帮你!」

  「这,是什么,」我盯着老姨的瘦屁股,问范晶道:「这是什么药啊?」

  「杜冷丁,」范晶收起针头:「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喽!给她止止痛!」

  「她,」我指着老姨道:「真的不行了?」

  「你,还不死心么!」

  范晶拿过电筒,一只手翻开老姨的上眼皮,一手按下电钮,强劲的光束直射老姨混浊的眼球,而老姨的眼球却没有任何反应,范晶撇了撇嘴:「呶,瞧瞧吧,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完喽!」

  放下电筒,范晶又掏出一根竹签,狠狠地刮划着老姨的枯手掌:「咂咂,彻底麻木了,怎么刮,也不知道喽!」

  啪——扔掉竹签,范晶双手一扬:「准备后事吧,老同学!」

  「妈妈,」听到范晶死刑宣判般的话语,表妹痛哭流涕地翻弄着自己缝制的寿装:「妈妈,妈妈,呜呜呜……」

  「这,是啥啊,」表妹一边整理着寿装,一边呜咽着,突然,老姨死闭的双眼,奇迹般地睁开,原本一动不动的眼球,死死地凝视着表妹手中的寿装,垂死的面庞,呈着可怕的阴光,干手掌尽一切可能地往前抓挠着:「这,是啥,这,是啥啊?」

  「啊——」表妹惊呼一声,慌忙将寿装,胡乱塞藏到身后:「妈妈,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

  「不,」老姨的干手掌继续向前抓挠着:「那,是什么,那是什么,给我,给我!」

  我急忙将表妹的寿装,抢夺过去,塞到病床下,表妹展开双手:「妈妈,你看,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

  「唉,」老姨绝望地叹息一声,重又闭上双眼,再次语无伦次地咕噜起来:「痛,痛,」老姨一边不停地咕噜着,双手一边无力地往身上抓拽着被单,范晶俯着我的耳边:「呶,老同学,这是临死之前的典型表现!」

  「痛,痛……」

  「哦,」听到老姨痛苦的咕噜声,范晶再次抽出针头:「还痛啊,那,就再来一点吧!」

  「老姨,」望着垂死的老姨,我再也不能自己,双膝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病床前,双手搂住老姨干柴般的身体:「老姨,老姨,呜呜呜……」

  「老同学,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正在给老姨注射麻醉剂的范晶,冷冷地拽扯着我:「别冲着她的嘴说话,听到没!」

  「大,外,甥,小,瑞,」在我的哭泣声中,老姨似乎清醒一些,她一手抓挠着我的肩膀,一边抓着表妹:「小,瑞,大,外,甥……」

  老姨拽着哭哭泣泣的表妹,眼皮拼命地眨动着,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绝望之下,她将表妹的小手,按在我的大手掌上,干嘴唇尽力地扭动着,非常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你,你,照顾,她,好好,对待,她,她小,不能,不能!」

  「老姨,」我握着老姨的干手,完全明白老姨的心态:「老姨,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表妹,呜呜呜……」

  「妈妈,咦咦咦……」

  「得了,」身后的范晶,很是不满地拍打着我的肩膀:「别哭了,没用了,她,死了!」

  「啊!——」听到范晶的话,我顿然止住了哭泣,定晴一看,老姨果然断了气,紧闭着的双眼,漫溢着滚滚泪珠。

  「呵呵,」望着被缓缓推进停尸间的老姨,范晶神色冷淡地瞥视着我:「看得出来,你跟老姨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啊!」

  「怎么,」我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不知如何回答范晶的提问:「怎么,这,你,是什么意思?」

  「哼哼,」范晶冷冷一笑:「还有你表妹,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没,」我嘴不对心地吱唔道:「没,什么啊!」

  「哼,」范晶阴沉着脸,没好气地冲我摆摆手:「去吧,给你老姨,料理后事去吧!」在范晶的逼视之下,我心神不定地转过身去,迈起如铅的脚步,感觉身后的范晶,正恶狠狠地瞪视着我:「喂,」范晶冲着我的背影,继续话里有话地嚷嚷着:「老同学,记住你老姨的话,一定要照顾好你表妹哦,哼哼!」

  我怀着悲恸的心情,火化了老姨,而表妹,抱着老姨的骨灰盒,说死也不肯撒手:「不,不,不要把妈妈扔在这里,我要把妈妈抱回家去!」

  「那,好吧,」我将表妹搀扶到汽车上,表妹的小手,紧紧地抱着老姨的骨灰盒,默默无语地坐在我的身旁:「到家了!」我将汽车停在楼下,表妹瞅了瞅骨灰盒,又瞧了瞧我:「大表哥,你,不下车么?」

  「我,」我称谎道:「表妹,你先上楼吧,我,还得送院长回家呐,我现在给人家开车了,端人家的饭碗,就得服人家管哟!」

  「喔喔,」表妹抹了抹泪珠,无奈地叹了口气:「表哥,你,去吧!」

  当我重新返回医院,院长办公室早已是人去室空,望着幽暗的走廊,望着阴森森的房门,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机警的范晶,似乎已经明察我与老姨以及表妹不伦的关系。

  「范晶,」我掏出电话:「范晶,你在哪,回家了,我什么,什么,你?」

  放下电话,我垂头丧气地走出医院大楼,六神无主地钻进汽车,漫无目标地行进在笔直的大街上:「喂,」突然,一颗无比熟悉的脑袋瓜,从我的眼前一闪而过:哦,操,那不是奶奶屄吗?这小子,还开出租车呐!

  「哈,」奶奶屄将出租车停靠在路边,欢天喜地钻出汽车,径直向我跑来,脏乎乎的手掌搬着车窗:「啊哈,哥们,多日不见,你他妈的又换一台新车,操,真是服你了,这车,比先前那一辆,还要好啊!」

  「你好哟,哥们!」我毫无耐心地瞅了瞅奶奶屄,奶奶屄则顽皮地伸过被烟蒂熏烤得又黄又焦的手指,啪啪地敲打着车窗:「哥们,操,这辆车,准备卖多少钱啊?」

  「滚鸡巴蛋,卖,卖什么卖,卖你妈个屄卖啊,哥们,实话告诉你吧,这辆车是我自己的!」

  「哟,」奶奶屄那刁钻的面庞上立刻呈现出无尽的慕色:「真的,哥们,还是你行啊,越混越厉害啊,来,」奶奶屄拉开车门,生硬地将我推到一边:「去去,让我玩一会,让我过过瘾啊!」

  「操,」我一把拧住奶奶屄的大耳朵:「你的车,不要了!」

  「没——事,没——事,」奶奶屄晃了晃脑袋,挣脱开我的手掌:「没事,哥们,那辆破车,谁稀得要哇,哥们,让我开一会吧,等我玩够了,我,请你,下馆子,喝酒……」

  说完,奶奶屄不顾我的唠叨,驾起汽车,嗖的一声,直奔郊外:「哈,上高速公路,玩玩高速度!」

  汽车风驰电掣般地行进在高速公路上,奶奶屄的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指着前方:「哥们,你看,前面,是什么?」

  「哦,道班,汽车修理和司机进餐的地方!」

  「对,」奶奶屄摇头晃脑地念叨着:「啊,有搬子,钳子,还有勺子,可是好像还缺少点什么!」

  「缺少什么啊,修车、吃饭,应有尽有了!还缺什么啊!」

  「这个,」奶奶屄的手指尖,啪地点划一下汽车前风挡:「还缺这个,哥们,依我看啊,应该在大牌子上,在搬子、钳子、勺子旁边,再他妈的划上一个小圆圈——屄,哈哈,」奶奶屄冲我淫邪地笑笑:「高速公路上,缺少的,正是屄啊,嘿嘿!」

  「去你妈的,」我拍打一下奶奶屄的脑袋瓜:「操,亏你想得出来!」

  「啊,屄,屄,屄,」奶奶屄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念叨着淫词秽语:「屄,屄,屄,让屄蒙,让屄骗,最后死在屄身上,哼哼。」说着,说着,奶奶屄突然将混混噩噩的面庞转向我:「最后,没屄还不行,哈哈哈。」

  「他妈的,你都是从哪学来的哟!」

  「哥们,」奶奶屄一脸诡秘地对我嘀咕道:「今天,哥们请你,操————屄——」

  「去,去,去!」

  「真的。」

  奶奶屄说到做到,汽车溜出高速公路,三拐两绕便停靠在一家热闹非凡的洗浴中心门前,奶奶屄爬出车门,拉着我的手,趾高气扬地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厅,慷慨大方地要了包间:「走,哥们,」一挨走进温馨浪漫的小包房,奶奶屄便乐此不疲地张罗起来:「小姐,小姐,小姐呐,都他妈的死了,不做生意啦!」

  「大哥,」听到奶奶屄的嚷嚷声,服务生诚慌诚恐地推搡来两位花季女子,奶奶屄盛气凌人地瞅了瞅:「嗯,还行,哥们,」奶奶屄转向我:「哥们,怎么样,相中没?咋的,不吱声,哦,不吱声,就是没相中,滚吧,你们滚吧,我兄弟没相中你们!」

  老姨刚刚病故,表妹尚沉浸在无限的悲恸之中,范晶又嗅闻出异样的气味,我,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志,寻花问柳啊!我表情木讷地坐在沙发上,一根紧接一根地狠吸着香烟,无论奶奶屄将何等漂亮、风骚的女子推到我的面前,我连瞅都懒得瞅一眼,只是机械地摇晃着脑袋。

  「唉,」奶奶屄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操,你这人啊,平日里大大咧咧,马马虎虎,哼哼哈哈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还真他妈的挺难伺候啊!」

  奶奶屄拽了拽我的手臂:「哥们,把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想操什么样的小姐啊?嗯?说啊,快说啊,你哑巴了?操,别怕花钱,今天,我请客,我买单!操,不吱声,还是不吱声,得。」奶奶屄松开我的手臂:「你就光顾抽烟吧,我再给你掏弄掏弄去!」

  「啊——啊——啊——啊——」

  「哦——哦——哦——哦——」

  「椰——椰——椰——椰——」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

  奶奶屄走后,包房里立刻沉寂下来,从薄薄的隔断那边,传过一阵紧似一阵的淫叫声以及床板的吱呀声,直听得我心烦意乱。

  「哥们,」奶奶屄喜滋滋地溜了回来:「哥们,哈,我可给你掏弄来个尖端玩意!」

  「啥尖端玩意?」我漫不经心地问道,奶奶屄凑到我的面前:「鲜族的?怎么样?」

  「操,鲜族的,有什么稀奇!」

  「哥们,我知道,你媳妇也是鲜族人,不过,这个鲜族屄,可不同一般,特会玩,下面的活,特好!」

  「去你妈的吧,不都是那套玩意,有什么稀奇的,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真的,哥们……我不止一次地玩过她,这个鲜族小骚屄,特会伺候人,哥们,是好是坏,你一操,就知道喽,喂……」奶奶屄兴奋不已地转向房门:「小姐,快点进来啊!」

  吱——呀,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一个年轻的,但却甚是妖冶的风尘女子,脸上泛着轻薄的浪笑,花枝招展地向我走来,我冷漠地抬起眼皮:啊——突然我的屁股犹如被毒蝎狠咬了一口,啊呀一声,呲牙咧嘴地从沙发跳将起来:「啊!是你……」

  ……

 

              (一百一十四)

  「你,你,你,好一个贱货啊!」还没容惊恐万状的蓝花说出一句话来,我的大手掌早已无情地抽刮在她那抹着厚厚香脂的粉腮上:「好一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个不值钱的贱屄,你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骚货!」

  「咦——咦——咦——」蓝花咕咚一声,瘫坐在凉冰冰的地板上,手捂着被抽红的粉腮,痛苦的脸颊上,却没有丝毫的羞耻感,更看不出任何的懊悔之意,反倒无比委屈地抽泣起来:「咦——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是你,让我上了毒瘾,没有钱,弄不到白面,我,我,我怎么办!咦,你凭什么打我,我贱,我骚,你又比我强多少?」

  「他妈的,」我抬起脚掌,正欲狠狠地踢向蓝花,奶奶屄一把抱住我的大脚掌:「哥们,算了,算了……」

  「去你妈个屄的,你更不是好东西,操我的媳妇,啊你爽了呗!操你妈!」我顺势将脚掌踢向奶奶屄,同时穷凶极恶地谩骂着。

  在我发疯般的踢踹之下,奶奶屄也与蓝花一样,瘫坐在地板上,嘴里可怜巴巴地嘟哝着:「操,哥们,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以前,从来没看见过你媳妇啊,哥们,这,真的不能怨我啊!」

  「操你妈的,」我一把揪住蓝花的衣襟:「怨,都得怨你,没钱,你就他妈的出来卖屁股啊,嗯,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嗯!」

  啪——我又狠狠地抽了蓝花一巴掌,娇小的蓝花,我在的大手掌前可怕地颤栗着:「咦——咦——你凭什么打我,你一拍屁股就走了,这么长时间,连个面都不肯着,连个电话也没有,爸爸被停职了,妈妈又犯病了,我不出来卖,靠什么活啊?」

  「啊——」我再次举起的大手掌,突然停滞在半空中,无比惊讶地问蓝花道:「老师,妈妈,病了?什么病?」

  「病了,」蓝花揉了揉红肿的腮帮,抹了抹委屈的泪水:「病了,妈妈病了好长时间了!什么病,我也说不清楚,连大夫都看不明白,就是昏睡,总也不醒!」

  「走,」我拽起蓝花:「带我回家,看妈妈去!」

  「哥们,」奶奶屄一脸愧疚地向我道别:「哥们,我,先走了,哥们,我对不起你,哥们,改天我一定好好地预备一桌,正式向你陪罪!哥们,我,我。」

  「去,去……」我一把推开奶奶屄,生硬地拽扯着蓝花:「回家,快带我回家!」

  「老——公,」我将蓝花塞进汽车里,蓝花先是一怔,继而,脸上泛起浓浓的羡慕之色,方才的哭丧之相,顿然消逝得无影无踪,小手拉着我的肘腕,亲切地、老公、老公地呼唤着,我没好气地摇了摇手臂:「去,滚开,谁是你老公!咱俩的婚姻,早就终结了!」

  「不,」蓝花噘着小嘴:「不,离婚手续还没办呐,就不能算离婚,所以,你还是我的老公,」说着蓝花重又拉住我的手臂:「老公,这车,是你的么?」

  「是,是我的,咋的?」

  「啊——」蓝花松开我的手臂,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汽车:「哇,真漂亮啊,老公,你是从哪弄来的啊,」说着,蓝花将身子尽力贴到我的身旁,双手搂住我的脖颈,同时,张开小嘴,正欲亲吻我,我一把将其推回到原处:「滚开,贱货!」

  「哟,」蓝花撒娇道:「老公,你,这是干么呐,人家喜欢你啊!」

  「去你妈的吧,」我恶狠狠地骂道:「我——嫌——你——脏!」蓝花惭愧地低下头去,摆弄着小手指:「老公啊,你是在哪发了大财啊?」

  「你管不着,没你的事!」我怒气冲冲地转动着方向盘,蓝花突然怯生生地抓挠我一把:「呶,不对,老公,咱家,不在那住了,往那,往那啊!」

  「嗯,」我瞪了蓝花一眼:「怎么,搬家喽,什么时候搬的,没事,搬家干么?」

  「唉,」蓝花无比伤感地叹了口气:「唉——老公啊,你不知道啊,爸爸出事后,原来的房子,让单位,收回去了,爸爸只好又搬回老地方啦,又住进以前的旧房子啦,唉——」

  「老师,」在蓝花的指引之下,七绕八拐,终于来到都木老师昔日的住宅,我将汽车停在破败不堪的宿舍楼前,蹬蹬蹬地跑到楼上,推开油漆斑驳的旧房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充溢着刺鼻的药水味,绕过狭窄的走廊,撩起惨白的门帘,我一眼便看到都木老师盖着棉被,直挺挺地仰躺在木板床上,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抓住都木老师冰凉的白手:「老师,妈妈,你怎么了?」

  「她,」蓝花站在我的身后,喃喃地讲述道:「妈妈以前就有这个毛病,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一到了立冬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了,整天昏睡,不吃也不喝,不拉也不尿,怎么叫也叫不醒,直到来年立春,不用医生看,就自然而然地醒来了!醒来之后,跟正常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上班,上班。不过,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妈妈这个老毛病,再也没犯过,可是今年,妈妈,又旧病复发了!」

  「呵呵,」我瞅了蓝花一眼:「这是什么病啊,立冬就昏倒,立春再醒来,冬眠啊?」

  「哼哼,」蓝花笑吟吟地踱到我的面前,伸出小手殷勤地整理着我的衣领:「可能是吧,老公!动物冬眠,人,也得冬眠啊!嘻嘻!」

  「老师,妈妈……」我推开蓝花,俯下身去,仔细地端祥着昏迷中的都木老师:唉,这一分别,虽只有短短的数月,却犹如三秋不见,我可爱的都木老师,陡然苍老起来,原本乌黑闪亮的缕缕秀发,泛着极为显眼的条条银丝,宽阔的额头,沉积着数条刀割般地深纹,饱满的珠唇,不可思议地干瘪下来,淤塞着道道令我无限伤心的皱褶。

  「妈妈,」我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满含深情地亲吻着都木老师苍老的面颊,而身后的蓝花,则用异样的目光,瞥视着我,我根本没有理睬她,依然旁若无人地亲吻着敬爱的都木老师:「老师,妈妈,你醒醒,你醒醒!」

  「哦,」在我不停的呼唤声中,我在反复的亲吻之下,沉睡中的都木老师微微抖动一下身体,继而,发出蚊蝇般的呻吟声:「哦——哦——哦——」

  「老师,」我抬起头来,手抚着都木老师的额头:「老师,妈妈,醒醒,醒醒!」

  咣——当——我正热切地呼唤着都木老师,房门突然被人撞开,身材臃肿的大酱块嘟嘟哝哝地闯进屋来,我不禁激泠起来,手掌缓缓离开都木老师的面颊,双目充满惊惧地望着大酱块。

  数月不见,大酱块已然变成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是面目全非,首先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大酱块的乱发,好像中了什么魔法,呈着一片耀眼的花白,而他那硕大的酱块脑袋,则好似被强劲的西北风无情地抽刮过,又仿佛被可怕的霜雪袭击过,一挨进得室内,经热气稍试浸染,活脱脱一只冻透的绿茄子,极为可笑地干瘪下来,鼓突突的双腮立刻形成一条条松松塌塌的蔫纹。

  因遭受停职检查的巨大打击而提前衰老的大酱块,手中拎着脏乎乎、皱巴巴的公文包,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蓝花,谁他妈的把汽车停在咱家门口啦,嗯,装什么装啊,有什么好牛屄的啊。哼,想当年,老子的汽车,比它可高级多了,哦!」

  大酱块终于发现了我,混浊的双眼顿时放射出仇恨的、绿莹莹的阴光:「小子,是你,你,你他妈的还敢回来?你,他妈的还有脸来见我?他妈的,混——蛋——」

  「舅舅……」面对穷凶极恶的大酱块,我坦然道:「舅舅,听说老师病了,我,是来看老师的!」

  「去你妈的吧,说得比唱得都好听,看你老师,你操你老师去吧!」大酱块越说越气忿,风刮霜打的瘪茄子好似充气般地鼓胀起来,肥厚的嘴角泛着滚滚白沫,说得激愤之时,突然挥舞起黑熊掌,无情地向我袭来。

  蓝花见状,娇小的身子勇敢地往前一横,极为自豪地挡住大酱块那身赘肉以及伸过来,欲击打我的黑熊掌:「傻爸,别,别生气了,都是过去的事了,算了吧,傻爸,听女儿的话,你们,还是讲和吧!」

  「讲和,跟他讲和?」大酱块很是不满地收回黑熊掌,依然气愤难当地谩骂着:「跟他讲和,没门,小子,你们汉族不是有这样一句话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我,我跟你没完,你,」大酱块手指着我的鼻子尖:「你不把你妈妈找来,我,我跟你没完!」

  「傻爸,」蓝花没好气地推搡着大酱块,小手按下大酱块的手指尖:「傻爸得了吧,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你,也夺了他的妻子啊,嘻嘻!」蓝花顽皮地冲着大酱块笑了笑:「傻爸,依我看啊,你们,已经扯平了,什么不共戴天,不共戴天的,算了吧,大家都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的啦!」

  蓝花鼓起小嘴,神秘地笑道:「傻爸,你知道吗?楼下那辆车,那辆车,是我老公的!傻爸,我老公,发了大财啦!」

  「豁——」听到蓝花的话,大酱块依然怒火横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憎恶之色:「豁——豁,发财了,小子,几个月没见,你,你他妈的出息了,你,在哪发财了,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能量的啊,你,他妈的倒是挺能混的啊!」

  「舅舅,」我站直了身子,高昂着头,整理一下衣襟:「舅舅,多日不见,你挺好的呗!」

  「哼,」大酱块闻言,脸上立刻呈着哭笑不得之相,黑熊掌一扬,将公文包扔到方桌上:「小子,你他妈的是故意气我啊,你说,我还能好么?唉,他妈的。」

  在蓝花反复的推搡和解劝之下,大酱块好似泄了气的皮球,咕咚一声,无力地瘫坐在方桌边,顺手打开公文包,黑熊掌笨拙地掏出一卷乱纷纷的稿纸来。

  「小子,我可他妈的让人给害苦喽,有班不能上,天天写检查,隔三差五就得到单位,交代问题,唉,」大酱块摇晃着稿纸卷:「不,不,我不服,除了吃吃喝喝,我,我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不,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蹲在家里,我,我,要讨回清白,我,我要弄个说法,小子!」

  大酱块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仿佛当真与我和解了:「小子,这,是我写的揭发材料,我要告,我要告,凭什么停我的职,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查出什么玩意来,更没有什么结果,我,我,要告!凭什么停我的职,凭什么不让我上班,要完,大家一起完,要死,大家一起死!」

  望着大酱块气咻咻的丑态,望着他那严重扭曲的瘪茄子,望着他那哆哆乱颤的黑熊掌,我心中暗暗好笑:活该!

  「嘤——嘤——嘤!」大酱块放下稿纸卷,蒜头般的大鼻子可笑地一抖,嘤地一声,像个孩子似地抽泣起来:「嘤——嘤——嘤!完了,完了,我他妈的是彻彻底底地完了,辛辛苦苦、摸爬滚打地干了一辈子,眼瞅着就要退休了,却,却,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困在家里,什么提干啊、晋级啊、长工资啊,一切、一切的福利待遇,都他妈的没,没,没我的事喽,嘤——嘤—嘤!」

  「舅舅!」我可没有闲心看大酱块那潦草无比,前言不搭后语的、遣词混乱的、语病百出的、所谓的陈述材料,更没有兴致听他哭哭咧咧地唠唠叨叨,看到大酱块孩子般地哭泣着,我突然可怜起他来:是啊,他是挺冤的!与那些个大硕鼠相比,大酱块这个根本不入流的小蚂蚁,的的确确是个倒霉的替罪羊啊。

  我轻轻地拍了拍了大酱块的肥肩膀:「舅舅,别伤心,别难过,人生么,那有一番风顺的,谁不都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的,这么坎坎坷坷混过来的,走,舅舅,我请你,喝一杯,就算给你陪罪了!」

  「嘻嘻,」蓝花一听,立刻喜上眉梢:「老公,我也去!」

  「行啊!」我掏出车钥匙,一边炫耀般地在蓝花的眼前摇晃着,一边傲气十足地问道:「去哪吃啊?」

  「嘻嘻,」蓝花的眼睛热切地盯着车钥匙,不假思索地答道:「嘻嘻,高丽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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