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阶梯

微风暖洋洋的，四周静谧无声。

藤丸立香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未知世界，站在高耸的螺旋阶梯最顶端。

由粗糙石料制成的螺旋阶梯深不见底，犹如盘踞的巨蛇，孤零零矗立在荒原之上。阶梯没有扶手，大小不一的朴素木质画框零零散散飘浮于两侧，好像简陋版陈列着画像的博物馆长廊，只是没有墙壁。

头顶上方，青空清澈通透，一望无际。耀眼阳光一束束灌注下来，灼烤着荒原，穿过画框与画框的间隙，洒在台阶上，把一切照得闪闪发亮。

他不禁怔怔张开口。

“这里是……哪里……？”

“迦尔纳桑的心中哦。”

背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他猛然回头，看到头戴粉色象头帽的肥满女性——神明伽内什的疑似从者，笑着向他摆了摆四只手，又出声订正：“嗯……准确来说，是由迦尔纳桑的心拟态而成的梦。”

即，与以前出入从者梦境是一回事。他立刻接受了解释，但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是他认识的来自迦勒底的伽内什吗？

“伽内什桑？”

“是哦，御主，是被BB差遣到这里等你的伽内什桑哦。”

说着，眼前女性鼓起脸，两眼含泪，“真是的那个小恶魔，也太会随便使唤人了吧！突然在我面前开始BBChannel，抛下一句‘领路拜托了～♡’就把我送来这里……不就情人节让她准备了一点蛋糕卷嘛，伽内什桑的劳动量绝对超过对价了！”

……是真正的伽内什桑。

藤丸心中有了确信，悄悄放下心来。

伽内什也停下抱怨，假咳了几声：“咳咳，总之，既然被拜托了，我就会护送你到最后。御主，我们沿着螺旋阶梯走下去吧，走到最底端就能离开梦境，这里是这种构造。”

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她向前走下一格台阶。

他跟在她身后，有些疑惑：“难道伽内什桑来过这里吗？还被BB酱拜托领路……”

“……姑且算是吧？哈哈哈？”

她笑着蒙混过去，又走下一格台阶。

两人一边眺望螺旋阶梯两侧的画框，一边绕圈下行。

画框里一幅幅画像，被阳光染上温暖的色调，大多模糊褪色，少数清晰鲜明，记录了迦尔纳波澜壮阔的各个瞬间，带着时有时无的孤独气息。藤丸走过画像，不断有声音自动播放起来，大多是听不真切的嗡嗡声，少数是身临其境的鸟鸣流水击打碰撞呼吸说话欢呼恸哭……直接侵入他脑海，混在一起。

“这声音是……？”

“画像记录的那个瞬间所发生的声音吧？播放原理就像走到博物馆画像前，可以从耳机里听到讲解一样。尽管在这里，接收声音的不是鼓膜，而是精神意识。”

伽内什走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看向新的画像。

顿时，他脑中传来女人虔诚的祈祷声。

“那么……现在在祈祷是这个女人吗？”

他好奇打量着画像上跪倒在地、双手合十、被光芒笼罩的小巧女人。

身边沉默了几秒。

“……对不起，其实伽内什桑什么也听不到啦。这些声音似乎只有御主能感受到，是属于御主的特权呢。”

不知为何，她声音里闪过一丝寂寞，下一秒，又带上自满的笑意，“不过，嘿嘿，伽内什桑好歹是《摩诃婆罗多》的笔者，大体上都能明白！这是贡蒂桑，正在祈求苏利耶桑把黄金之铠赐予迦尔纳桑吧。”

“哦，哦……”

他回想起迦尔纳覆盖皮肤的黄金护具、肩侧浮游的环状带刺铠甲、背后燃烧的粉色火焰，那些都是黄金之铠的显现。而在迦勒底，迦尔纳从未使用过它们，因为机能被封印了。

曾经他与伽内什讨论过机能封印的原因，那时伽内什无奈摇着头：“对不起，御主，伽内什桑只是《摩诃婆罗多》的笔者，不会知道这种事的啦！”

于是，疑惑挥之不去。

理应听不到声音的伽内什，为什么会知道那是画像记录的那个瞬间所发生的声音？自称只是《摩诃婆罗多》笔者的伽内什，为什么会知道由迦尔纳的心拟态而成的梦的构造和原理？

……除非……

默默转过头，他望向重新迈开脚步的伽内什的背影。阳光下，她背后环状带刺金属背光一闪一闪，反射着光亮。

之后，两人继续向下行走。

孤独气息依然时有时无，画框愈发零散稀疏，阳光更加没有遮蔽，他们甚至还经过了一段空无一物的区域。藤丸抬起头，螺旋阶梯已看不到顶，太阳还是炫目炎热，他汗流浃背，衣服黏在身上，抬手擦去额头上汗水，深深吸气，摇着头想甩掉刚才的冲击。

一片模糊褪色中，清晰鲜明的画像如同鹤立鸡群一般，声音也一样，特别是难敌的高亢笑声与马嘶的大嗓门——就是它们，好几次，包括刚才，差点炸出他脑浆。但即便如此，孤独气息也淡淡萦绕着。

“唔……说起来，迦勒底时期的画像分散在不同地方，所以这里不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画像的吧？那些看不清听不清的又是什么？总感觉好像看到过齐格弗里德的轮廓……”

“我猜，是迦尔纳桑在其他地方被召唤的记忆吧？虽然从者不会保留之前被召唤的记忆，但迦尔纳桑这样的犯规从者，应该可以保留一点模糊印象吧？”

伽内什往口中塞了个团子，低下头，又含含糊糊说起什么，“但……没想到……一点也没有……”

“嗯？伽内什桑？”

“没什么～”

她吞下团子，挥舞着四只手臂，又拿起好几个团子放入口中。

就这样，一边说话赏画，一边吃着团子，不知不觉，他们走完了几乎所有台阶，离最底端只剩一步之遥。

停在最后一幅画像——落在尘土里弯起嘴角的白发头颅前，藤丸微微屏住呼吸，按住太阳穴。

脑海中回响着阿周那不知在哭在笑的嘶吼。那就是阿周那苦恼的源头之一吧。度过了不幸人生，被自己以近乎谋杀的形式杀害，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能露出那么满足的微笑。

“像笨蛋一样。”

伽内什似乎有一点生气，把视线从画像上移开，然后突然僵住了。

不知何时，在大约30格台阶上方的位置，缠绕着黑烟的白衣男人现出身形，拉开大弓，向他们射出箭矢。

“当心！！”

她叫喊着冲上前，头上象头帽喷出火焰，燃尽箭矢。而男人跟随她移动大弓方向，随即射出第二第三箭，击中她的胸口又被弹开。

“伽内什桑？！”

“没关系！我用了无敌技能！一点也不痛！这可能是迦尔纳桑心中的防御机制，因为只有无关人士的我在被追击！御主，我来引开他，你快走到最底端离开梦境！”

说着，她连续向男人投掷团子，更加逼近上去。男人不紧不慢架起大弓，连射数箭，一瞬间就将团子全部击落。

同时，藤丸迅速跑下剩余台阶，来到螺旋阶梯最底端的空地——什么也没发生。

“伽内什桑！我要做什么？”

“咦？之前明明只要走完螺旋阶梯，就可以离开梦……境……”

左躲右闪着男人的攻击，伽内什后退几步，不慎半只脚踏在阶梯边缘之外，身体向后倾倒。她拼命晃动四只手臂想维持平衡，却还是重心不稳，撞歪了飘浮的画框，从阶梯上跌落出去。

“啊啊啊啊——御主让开——是‘肉弹啊，明天认真起来’后背版——！”

与来自上空的箭矢一起，藤丸头上影子越来越大，渐渐覆盖住他，沉重打击迫在眉睫——

——这时，脚下空地突然泛起荧荧绿光，浮现出复杂回路。漆黑由下至上，好像墨汁一样晕染开来，侵蚀四周景色，也把他们一并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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