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还是第一次见到45这样发火，她似乎总是不紧不慢，带着狡黠的笑容做着最残忍的事情，对什么都不在意，大概就是现在要她去杀掉大洋国老大哥她都会面带微笑地去完成的类型。

那么她是生气了吗？

头晕，目眩，额头流了血，阿良晃了晃脑袋，他的一部分沾血的脸皮都陷进了碎裂的混凝土墙壁里。45娇小的身体似乎蕴含着比车辆撞击还大的威力，如果她刚才想杀掉自己的话，自己的脑袋大概已经像西瓜一样技术性调整了。

“我很怕死，别说怕死了，我甚至怕痛，怕被人打，如果我不怕死，我现在就不会到这种地方。这种死地，正适合我这种怕死的人啊。”阿良扶着墙，颤巍巍地坐起来，捂着流血的脸，艰难地对45问，“现在只是到了怕死也没用的时候……45，你早就知道吧，我们造的东西里有源石这件事。”

45的嘴角微微抽搐，胸脯含着怒意在起伏。她只负责监视与管辖，这里生产什么她才没心情去管，但看到他这副如此凄惨还要站起来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去捉弄一下啊。

她嘲笑地俯视，不屑地看着阿良：“知道啊，这种东西长期接触大概是会得什么绝症吧，我又没有告诉你的义务。”

“你早说啊，不然我打死也不会来林家的……”阿良怪抱怨地说着，艰难地靠在墙壁上喘息。

“怎么，不开心？”

“是……有点，要是早知道就好了。”他苦笑，剧烈咳嗽一声，咳出了血，他真的被45一拳打得够呛。

45听着皱起眉，那兴许是埋怨吧，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憎恶，诅咒，或者绝望地懊悔不堪，以头抢地，大声哀嚎恳求。

“可归根到底，是我的懦弱把我害至如此，如果我在被克扣工资，克扣口粮的时候就站出来，都绝不会如此。别人进一步，我就退一步，一直软弱，直到无路可退，今天没有源石，明天也会有其他该死的东西……咳咳，把我逼到不死不行呢，呵呵，对了，45，问你一下，得源石病真的会死吗？其实我还有点侥幸，说不定得源石病不会死，还有救，这样我就又有路退下去了。”

45冷哼一声，转过去，摇摇头，她真的是服了他了：“你要问这个，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把关于这个的事情都告诉你吧。首先，目前我没见过得了病能好好活多久的，第二，罗德岛你听说过吧？他们已经有抑制的医学手段了，可以买他们的药来延缓病情。”

阿良听了笑着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去罗德岛开的药店买药了。”

“就是这样，这种药很贵，除了有钱人和他们罗德岛自家与那些合作伙伴的员工就别想了，你就打消这种念头吧。对了我们格里芬也算是罗德岛的半个合伙人吧，你要是肯加入说不定能节节高升，甚至取代我们的指挥官，这样你就能得到罗德岛的药有救了。”45玩笑地说，阿良也被她的话逗笑了，咳嗽了一声。

“算了吧，我只会造东西，不会杀人。”

“还有第三点呢，阿良先生，既然您身为林氏集团的员工，还接触了源石这种可怕的东西，那么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你呢，就要死啦。”45笑着对阿良说，“你，要，死，啦。”

阿良愣了一下，困惑地看着45：“我知道我要死了。”

“你就要死啦~这三点就是我关于源石病要说的全部内容，如果你现在不死，你将来会死得很痛苦，很凄惨，所以我劝你最好还是现在解脱就好，这是我的忠告。”

“明白了。”阿良嘴角一扬，笑笑，摇头，请问你有纸和笔吗？

45的笑容渐敛，变得冰冷：“你真的不告诉我答案？”

“你不说了，我在这儿待着肯定会死，既然都快死了，那我还是不要作践自己比较好。”

“如果我说我养你呢？”

“？”

“咳咳。”45脸色微赧，就当无事发生，“我是说，把你从林家捞出来，换到另一个城市，没有林家，也没有源石，这样你就能生活得很好。”

“饶了我吧，不要再捉弄我了。”阿良笑了笑，抬起流血的头，对45说，“他们会做这些害你被痛骂一顿的事情，大概也有我的一份缘故，我有很大责任，既要把他们卷进来弄成现在这样，我反过来又要出卖他们，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混账的东西。况且……他们在做正确的事啊。”

45沉默着，抿紧唇，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记事本，和一支笔，放到阿良身前。

“你之前的要求，是我要‘因为冒犯林家心生愧疚所以决定自我了结’来着吧？稍等我构思一下。”阿良拿着笔的手在颤抖，不过这似乎并不是因为害怕之类的情绪，“不好意思我太久没握笔写字了，能不能帮写一下？我最后自己签个名就好了。”

看着阿良的笑容，45默默地从他手上接回纸笔。

“心生愧疚什么的你随便帮我写点吧，反正大家也不会信的。我现在只有两件事情要写。”阿良靠在墙上，仰望那闪耀的黯星，他此时的内心无比平静，过往的一切，喜悦的，不喜的，满足的，遗憾的，都清晰了起来。

首先第一件事，阿良从怀里掏出一本赤红之书，45的目光被这本书的颜色吸引了。

“塔露拉，这本书是一本很宝贵的书，它不属于我，属于一个称自己叫‘真理’的，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你还记得你们宿舍里的那个‘冰箱’吗？如果有一天里面的雪都化了，你就能从那里去一个叫‘切尔诺伯格’的城市，这本书对那个孩子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你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过去把书还给她。”

45没动笔，握笔的手在颤动。

“塔露拉，我不在了，你就不能继续在宿舍住了，所以我拜托这位小姐继续抚养你，虽然她是来自格里芬的，但不要怕，起码肯定比在幸福岛生活要舒服很多……”

“喂，你什么意思？”45连忙打断了她。

“45，是这样叫你吧，能麻烦您照顾我家的塔露拉吗？”

“啧，你这家伙！我是月光族啊，突然要我养小孩什么的，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好过？”

“哦，不好意思，唐突了，当我没说过，换一下……塔露拉，你就跟着李师傅，你记得吧，他是个很可靠的人……”

“我有说过不行么。”

“哦，那差不多没事情了。”想了想，阿良又抬起头，略有期待地看向45，还有点不好意思，“那个，45，最后一件事，那个，我能摸摸你吗？”

“哦？”45饶有兴趣，看着阿良。

“自从我学校倒闭，来幸福岛工作以来，我已经很久好好看过像样的女孩子了，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不怎么关心这方面，到头来发现我居然还从来没有过……塔露拉太小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

阿良略有期盼地看着45，却发现45那如狐狸般狡黠的目光正在逐渐变冷。

就仿佛看垃圾一般。

这样她大概结束我的时候心情会好过一点吧。

可就在45眼神变冷后，居然很快又展现出了笑容——是一种很可怕的笑容。

咔擦，笔被折断了。

45婉婉一笑，把折断的笔和一个字没写的本子摔在阿良脸上，回答阿良的是一记直拳。

“wryyyy！”他感觉自己鼻梁骨已经碎了。

“你妈的，为什么！”

“你就这么想死么！叫你写遗书你真写啊！”

“还养你女儿，养你女儿，我养你*格里芬粗口*的——”

“还想死？我死了你都不许死啊！”

他又被格里芬暴揍了一顿。

为什么要说又？

因为他真的经常被格里芬暴揍。

暴揍一通，她大概是心情好点了，眼神狡黠，玩味起来。

“不过，倘若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咯咯……”

嘶啦——嘶啦——

“我，我只是说想摸一下……唔。”

“……”

“……”

事后。

“看着我干什么？哦，忘记跟你说了，我不会痛，没感觉，既然你这个可怜的家伙连我们不拥有的心灵都如此污秽，我可怜你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问我为什么？咯咯，我虽然自己没有感觉，但是……只要看见你痛苦，我就很快乐啊~”

“觉得不般配？我也不过是个被用过东西，你姑且还拥有自己，而我们呢，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啊~好了，完事快滚吧，你那些遗言留回家自己念去，哼哼~再过段时间，你会恨得想杀了我也说不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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