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不是甚麼特別的事，就是從那個人渣父親手上苟活多一年而已……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手機鬧鐘吵得天塌下來的樣子，成功把Keith吵醒。他頂著惺忪的睡眼起床，看到新人的打招呼方式是給對方看大大個呵欠。

「混蛋導師！你還是這麼懶散啊？趁著生日徹底重生，做個正經人吧！」矮Keith一截的小個子新人Jr.，一上來就指著他的鼻尖說。

每天都賣醉的腦子不好運轉，Keith張大青苗色的眼睛，一臉茫然。得另一個新人Faith好心提示，才記起今天是11月10號，是他自己的生日。

啊啊，不經不覺又一年了啊。

不管幾多年都沒法習慣啊。

Keith不是喜歡生日鋪張的類型，不過隨著認識的好人漸多、年紀漸長，他也漸漸變得會配合別人的盛情，隨興地慶祝一下。

他興致勃勃地在亂七八糟的房裡拿出一支珍藏，說到慶祝就少不了酒吧？來來就趁大好之日一起放縱一下吧。雖說他基本上每天都喝至醉醺醺就是了。

新人毫不欣賞他的玩笑，紛紛與未成年不能碰的東西劃清界線。Jr也就算了，連經常出入夜場的Faith也是這樣，Keith有點納悶，不過也不強求。另一邊廂，他的手機已震動了不少次，都是他的酒友的祝賀和邀約，甚至還收到不算稔熟的Asch的運貨單，光從名字就知道是他不捨得買的貴價酒。

這麼一來他的生日似乎整個塔的人都知道了嗎？他不免得有點在意起來，怎麼就沒看見Brad呢？好歹他們也是同期的孽緣嘛。雖然見面總要拌嘴幾句，很麻煩，但不聯絡又覺得哪裡不順心，真麻煩。

Keith帶著這種毛燥的心情帶著新人到西區巡邏，與平日一樣漫不經心，與平日不一樣的緊張掌上的小螢幕。

「Keith，這麼快就想下班了嗎？」Faith注意到Keith重覆的動作，悄悄溜後幾步走到他旁邊，美其行動不想讓Jr聽到大爆炸，實是想窺探是甚麼能令那個Keith坐立不安。

再糟糕他也是比他大九年的大人，Keith光瞄一眼就知道Faith的目的。他麻利地把手機螢幕關上，把手機放進口袋，「嘿，那不只是今天啦…只是今天收到特別多電郵啊…各種公司發來的生日罐頭電郵啊優惠劵之類的，手機不斷地震，有夠麻煩的……」

「覺得麻煩的話乾脆調成靜音不就好了？」

「…說的也是啊……」Keith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語氣卻有難色，適逢Jr回頭就嚷起來，他們的話題才無疾而終。

巡邏完後Keith直接留在西區。他的酒友Jay和Lily討論過去哪家酒吧慶祝好，後來不知誰說既然要慶祝就要比平日更放縱。然而他們在酒鬼之前首先是英雄，再不在意也要顧及英雄的聲譽，去再相熟的店家也不比在家好，得出結論就在Keith西區的公寓集合。

Keith粗略地打掃了一下，收拾在通道的酒瓶，時間飛快過了半小時。他大字型攤在沙發上，點起一支煙，雙眼失焦似的抬頭看著呼出的一個個煙圈，直到它們碰到焦黃的天花板，煙消雲散。

門鈴沒氣力地叫著，提示Keith的酒友到來。Keith慢條斯理地捏熄煙頭，殊不知門鈴響個不停，跑調又不斷氣聽著叫人難受。他小跑去開門，還要被自己收拾不善的垃圾袋差點絆倒，以一副狼狽相迎接客人。

「喂——好歹我才是主角也不急你們兩個急——咦？怎麼Brad也來了？」

Keith下意識把腳邊的垃圾袋大力踢兩下，把笨重的垃圾袋移開一些。只要走進屋子一定能看到它的身影，他在認識多年的孽緣面前也沒有甚麼正派形象可言，但他就是想在當下把那點邋遢掩飾一下。

「Keith，今天好像是你生日啊。我帶了酒作賀禮，只要保證不會影響任務，我准許你喝酒。」Brad亮起手中的一瓶杜松子酒，語言不失傲氣，神色略帶柔和。

Keith覺得那句「好像」實在多餘，多虧一個過度活躍的傢伙從中撮合，他們自認識以來都有互相慶祝對方生辰，年年歲歲，就算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仍未改。

「還是一樣地專橫啊，Brad……」壽星展露出一個像喝過黑咖啡般的苦笑。

安頓好客人，接下來就是Keith前所未有的苦惱時刻了。

擺在他面前的是賓客各自帶來的酒：威士忌、龍舌蘭、杜松子酒（Genever）。按今天的心情是龍舌蘭吧，但威士忌也有好幾天沒喝過了，杜松子酒讓他塵封多時的小鬱金香杯派上用場。三雙期待的眼睛包圍著他，害他有種「選哪個都會收獲兩張失落的面貌」的罪疚感。

最後他選擇把能用上的杯子通通拿過來，把茶几塞個滿，連放在邊上的煙灰缸也得躲到桌下去。

Keith把桌上的酒瓶全開，豪邁地把酒倒遍所有杯子，不免洋灑在茶几上。Jay和Lily不以為然，畢竟濺酒可是平常不過的事，只有Brad反應有異。

「喂，Keith，你在做甚麼？」

「倒酒啊，你不是允許我了嗎？」

「我沒准許你混酒喝。」

「啊…你是怕我會喝醉影響工作嗎？放心吧，一定會的，而且也不是今天的事了……」Keith掃視那雙凌厲的紅寶石，沉實又隱隱具生氣，再看多一眼他可能就要被吸進去，於是他又繼續專注手上的工作，「不過…我有稍～為～減低影響哦，我不是跟你申請更改日程的嗎？你還批准了。」

重申一次，Keith一向不看重自己的生辰，每年都只是意思意思地喝下酒，為了應酬僅有的那幾個朋友的心意，亦因此不管第二天是早更晚更，管他喝到爛醉頭腦不清醒，他也是如常照著被安排好的日程走。

今年有點不同，他周圍的人——準確來說，是Brad．Beams——遲遲沒有行動，他有點在意起來。

一點，就一點，他對啤酒杯發誓，真的就只有一點在意而已。他「隨便」把日程調動申請提交上去，Brad扶了扶眼鏡看了又看，秉承公正，「暫時我看調動沒有影響工作效率，我批准了。過兩天你會收到正式通知。」

果不其然，兩天後Keith就收到日程調動成功確認通知書。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卻又有種自己耍的小心思沒被發現的惆悵，連酒精都變得索然無味，這兩天他都喝伏特加增味。

大概有一秒，空氣中只有倒酒的聲音，接著是一聲嘆氣。

不是預期中冗長的說教，只有一聲——至少Keith是這樣認為——無奈的嘆氣。

「…今晚就隨你喜歡吧。」

「我沒聽錯吧……」

Keith反射性地往Brad的方向看，傾注到玻璃杯的酒體滿溢，這次酒友不能坐視不見，慌忙在亂七八糟的公寓找抺布。

「我來倒吧。」

Brad說著手已經搶去Keith手上的酒瓶。他倒酒的手勢利落，驟眼看起來和Keith一樣是一杯接一杯地倒，但仔細看清楚，他每杯之間有稍稍提起瓶口，只是這一個小動作就使他的效率比Keith的要提高得多。不只是一味講速度，以最少的步驟準確完成任務才是效率。

「乾杯！」四個不同的款式的酒杯碰在一起，大人的宴會正式開始。

空腹進酒容易使人醉，管你就算每日與酒精打交道，超出自身承受範圍醉意還是會漸現。四人之中Brad尚算喝得克制，盡量不混酒喝，白晳的臉頰也都見紅暈，其他三人自不用說了。

「Keith…叫點外賣吧？」Lily往小食盤抓花生抓個空，半躺在沙發對懶洋洋地壽星說。

「啊？我？好歹我也是今天的主角吧…？」Keith的頭有點重，可以的話他絕對不想動。

「我叫吧。」不等幾個酒鬼反應，Brad已經打通電話，下完單後看著他的是三張酒醒的臉。

「…喂，Brad……」

「我說Brad啊，你剛才是…叫了披薩嗎？」截在Keith之先，最年表兼兩人的前導師Jay代表全體對Brad發出疑問。

「是的。最快送到的外賣就只有披薩了。」Brad的理由無懈可擊，「時間關係我只點了最受歡迎的兩款，應該沒問題吧。」

不是這個問題吧？Jay和Lily心想。

披薩代表甚麼，沒有人比同為10期畢業生的他更清楚吧。

「抱歉，不是『那傢伙』喜歡的那家。」

紅鑽撞上一片青蔥，打開被重重遮擋住的窗櫺，直擊靈魂深處。

「呃…怎樣也好……」

歡騰的日子怎少得「那傢伙」呢？Keith會像這樣過生日也是多虧了「那傢伙」的忙。

他勾著Keith和Brad的肩，開心地說，「Keith，『又賺到一年啦！』今年也快樂地渡過吧！我們三個一起！」

自從四年半前的「LOST ZERO」事件以來，身邊的人不是避而不談就是要他認清Dino已殉職的「事實」，心中總有塊疙瘩。現在由他的孽緣——也是最後一個看見Dino的人——先提起，即使只有剎那，他多少有幾分釋懷。

吃過披薩，再喝幾巡。這次有食物墊胃，他們傾向清談淺酌。不知不覺夜已深，Lily和Jay各自因為到了交人時間和明天的日程先後離開。公寓頓時變得空蕩蕩的，每一個動靜都彷彿聽到迴音。

「喂，Brad……我們繼續喝吧…陪我喝到天亮吧……」

「你醉了，Keith……」

Keith整個人攤在兩坐位的沙發上，雙腳擱在把手，一隻鞋掉在地上，另一隻鞋掛在腳尖搖搖欲墜。Brad給他拉扯一下，為了把他壓住的薄被拿出來。殊不知此舉觸發了Keith的哪個開關，被他過肩摔反壓在沙發上。

「混蛋…Keith…快放開我……！」

與酒鬼談判是世上十大枉費功夫的行為。Keith不單沒有照Brad的意思做，更反其道而行，把Brad的話語吞沒在兩唇相交之中。

Brad不是弱質纖纖的姑娘，只要他願意，一拳打過去就能讓酒鬼清醒，退一百步再不濟至少也可以拉開兩人的距離，把傾斜的天秤回歸平等。

然而他並沒有這麼做，他自己也做著與談判相反的事，順著對方的舌頭和他熱吻，呼吸都是濃烈的酒氣。

他除下他的馬甲，他扯下他的領帶，他脫下他的襯衫，他除下他的腰帶。他把他弄得杯盤狼藉，他把他弄得意亂情迷。

Brad隔著手套撫上Keith精壯的腰，每天都喝得爛醉居然沒一點贅肉。與其說是天賦，Brad把它歸類在Keith也有以他自己的方式留在組織，一種安心感油然而生。

Keith帶著緋紅的臉親上Brad微翹的嘴，舔弄他柔軟的耳朵，在他耳邊呢喃，撫弄他的酥胸，Brad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Brad的手不經意往下掃，雙方的根部挺拔不分上下。他隨手抓個靠墊，稍稍挪動下腰，給醉酒的旅人指引方向。有正確的指示，他很快便滑入他的體內。

Keith有一下沒一下的律動成功擾亂Brad的理智。Brad的身體被翻攪著，心跳亂了套。他期待更緊密的結合，在每個喘息間不斷呼喊著對方的名字。貼服的，性感的。對方也口齒不清地叫著他的名字，最後沒入不斷的吻裡。

情意正濃之時，海面的湧浪忽然平息，熟悉的發音逐漸換成如嬰孩的囈語。旅人最終還是迷失於酒精中，留下清醒的人獨惆悵……

※

「早安，Keith。你看起來面色不太好呢？昨天喝得太兇嗎？」Victor從2號實驗室走出來就與Keith打照面，雖然酒醉東歪西倒的Keith．Max是HELIOS聞名的風景，但走得像這樣踉蹌就算是冷靜的科學家也感到有些驚訝。

「啊……早啊Victor…你說甚麼……我現在頭很痛……」Keith氣若浮絲地回話，此時Victor才看清楚他倍感憔悴的臉。

「沒事。你要是回房間的話應該是左邊的路才對。」

「…謝謝……」

經歷了些小波折，Keith總算順利回到自己的房間，二話不說伏在床上。

他現在十分頭痛，一成是來自宿醉，剩下的九成是來自Brad的訓斥。一大早莫名其妙地就被Brad執起幾份報告說上一大堆。好像還被Brad那邊的紅髮新人看到了，也罷。現在他的腦子全是Brad的聲音，就算如雲朵般柔軟的床也沒法吸收多少。

那傢伙是哪來的勁啊？明明駕車回HELIOS前還是好好的啊…？該不會是自己做了甚麼惹他生氣吧？以他現在的腦袋真的運轉不過來。他對昨晚的記憶只到Jay和Lily離開的時候，睡醒已是天亮，硬要說哪裡奇怪就是車程安靜得出奇吧……

Keith想著想著，又糊里糊塗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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