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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他的遗产10

[db:作者] 2025-07-21 21:31 5hhhhh 5270 ℃

10.Youth

今天,伊桑和送葬人带来了一些新消息,有好有坏:好的一部分是,他们已经拟好了一份身份档案,很快就可以递交过来;而坏的一部分是,他们没能调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送葬人说他去了车行,据车行老板说,那张提货单属于一个叫做德米特里的年轻人,他买下了一辆摩托车,但是一直没有来取。送葬人给他看了博士的照片,问他是否见过照片上的人,但车行老板说他记不清了。而伊桑那一边的情况似乎更为糟糕。把钥匙换成提货单的那个人再没有出现过。他就像是一阵风:风吹起了一点沙子,等到尘埃落定,竟然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伊桑在临走的时候冲他笑了一下,让他保重身体。这几天以来,破冰者一直在反复琢磨这句话的含义。这究竟是暗示还是单纯的关心?他有点搞不清楚。毕竟,这还要取决于他们对他的态度——鸟尽弓藏的事常有,更何况他说得已经足够多了,他们不一定还需要他。

到了晚上收拾厨房的时候,破冰者还在想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应该抢在罗德岛有所动作之前就大张旗鼓地装病,以争取到监外医学检查的机会。他可以假装自己腹痛或是精神错乱,又或者让自己染上重感冒,这都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这里还有刀……最好的就是捅自己一刀。碍于他的源石病,监狱一方可能不得不送他出去看急诊。送葬人和伊桑才在档案中说他是罗德岛的线人,自然也就没法把他丢到一边了。

但是,不,所有的厨具都归普拉东管,他人很好,不应该给他惹麻烦。

破冰者蹲在地上,把一块小肥皂头涂在刷子上。稍早些时候,黑猫打翻了放黄油的碗,黄油洒了一地。普拉东说地上的油渍得用肥皂水洗掉,然后用布擦干净,不然就会黏上灰尘,变成难以清理的油泥。破冰者用刷子沾了些水在地板上擦洗。泡沫混杂着油污和泥水从刷毛之间溢出来,满满当当地挤在他的手指之间。

“你总是这么会给别人找麻烦,现在还好意思去睡觉!”破冰者站起来抻了抻后背,对着窗台上的黑猫抱怨道。猫咪不满地叫了一声。

空气里有谁笑了一声,听上去像是一个女人。破冰者一下愣住了。他直起身子,抓着刷子和肥皂四下张望,想找出声音的来源。泡沫和污水从他的手指间坠落,打湿了他的裤子,但他浑然不觉。女人愉快地说:“别说别人了,傻小子,你也一样。”

她是谁?她在哪儿?破冰者满心疑惑。这不寻常的声音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可他一时想不起来。

这个看不见的女人又发出了一连串响亮的笑声:“我的天哪,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她的声音就像是一株奇异的植物,挥舞着细长的藤蔓,在他的脑袋里由内而外地生长。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有所感,可他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猜测这是某种和声音或幻觉有关的源石技艺,精神一下子紧张起来。破冰者将工具放在身后的操作台上,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操作台的边缘,身体轻微地打着哆嗦。

“你是这里的人吗?”他谨慎地问,“你从哪儿来?”

“这里。那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路上来!我们总在路上不是吗?从这儿到那儿。”

“是罗德岛的人叫你来的吗?” 破冰者警惕地绷紧了身体,“你最好老实点,别想戏弄我。”

他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伸手在操作台上摸索,想找个防身用的武器。黑猫从窗台上跳到案板旁边,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过来蹭了蹭他的手。

“你还是这么招猫咪喜欢!”那声音咯咯地笑着。“我真高兴!”她说,“亲爱的,你还是这么笨,笨得可爱。你看不到我,但我就在你的……”

破冰者抓到了一把厨勺,便用双手握持着挡在胸前,好像那东西真能保护他似的。他缓缓退至操作台边,后腰抵住桌沿,含胸弓背,呈防御姿态。她说的是对面还是背面?他有些不能确定。他的对面只有空无一人的房间,那么也许是背面。背面总是隐藏着黑暗和秘密。他想象有一双手从背后伸来。它们会猛地扼住他的喉咙,叫他不能挣脱,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猫贴着破冰者的腰部游走,在他的手边卧了下来,慵懒地叫了一声。破冰者没有理会,他心潮澎湃地想:如此紧张、危险、神秘的事情!多令人兴奋啊!他目前拥有的千篇一律的日子与令人提心吊胆的过去相比,实在是太平淡、太安定了。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正叫喊着,要他投入到一种更为剧烈的生活中去。

“怎么?你还是不知道我是谁吗?”那声音笑嘻嘻地说,“可我却知道你是谁!你是女巫的孩子,是女巫的子孙。我把一切都教给了你,你绝不能忘记我!”

就在破冰者警惕地与她周旋的同时,地板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片漆黑的水域正在他的脚下涌动着波浪。他的身影孤零零地倒映在水面上,被波浪挤压扭曲,逐渐破碎、变形。空气里弥漫起发霉的气味,还有消毒水的气味,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破冰者惊讶地蹲下身去端详自己的影子。两只瘦削而有力的手突然从水下伸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却没发出任何响动。破冰者立刻弓起身子,用尽全力地向后仰倒,想要摆脱这两只爪子般的手。可它们的力气如此之大,根本不容他反抗,即刻将他拖入了水面之下。

破冰者屏住呼吸,紧闭双目,一头栽进积水中。他在水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倒悬着,原本在水面另一侧的明亮的房间现在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亮光。那亮光自他的脚下沉落,或者说是上升,它越飘越远,最后收缩成星星般大小的一点,仅仅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了。他的周围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那双手和手的主人在什么地方?破冰者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头绪,仅仅是如做梦一般地漂浮着,分不清上下左右。他看见一些污浊的泡沫从他的手上脱离,在空中聚成了硬币大小的一团,又不断地上升而去,终于停在了空中的某个位置。他的双脚踩在一片坚实的地面上。巷子里一片昏暗,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见石板路上满是泥泞。但光亮从何而来?破冰者抬头望向天空,泡沫聚成的月亮正在薄云之后散发着乌蒙的柔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他的身后不断接近,破冰者应声回望,一个披着斗篷的女人扑了上来,将他搂在怀里,热烈地吻着他的额头。

天!臭小子,我真不敢相信还能再见到你!她责怪道。你把妈妈的事全忘干净了。

我没忘!我只是……我根本没想过我还能——外婆也来了吗?你们都还好吗?你到底是怎么——

嘘——嘘——冷静点儿。她捂住了破冰者的嘴。外婆没来,只有我。我们过得很好,可比你好得多!外婆的牙齿都没掉几颗。她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一下抓住他的手腕,一下又拎起他的尾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嘴里啧啧有声。

好了……好了!别拽我的尾巴!破冰者后跳一步,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他清清嗓子,略带尴尬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关于这一点嘛……她笑了笑,抱起了站在梯子上的黑猫。我真该夸夸你。谢天谢地,至少你还记得养着它。

猫?它怎么了?

它找到我,说你需要我,让我到这里来找你。她咧嘴一笑。母亲当然会赶去帮助她受难的儿子!更何况你总是冒冒失失,给我惹一大堆麻烦。

这倒是真的。破冰者心想。他总是给妈妈和外婆惹麻烦,把坏运气全带进家里了。他打架,伤人,妈妈和外婆不得不替他支付赔偿金和医药费。他一次又一次地让她们失望,在感染后就更是如此:她们把他送进了医院里,花了大把的钱来为他治病,他却一声不吭地从医院里溜走了。他悲观地认为自己就是噩运的化身,并且想起了一件妈妈曾告诉过他的事,说某些石头和树枝有不寻常的功效,可以将噩运导向别处。他想:也许她说的是真的。他所经历的种种波折其实是那些石头和树枝在起作用:它们把他拦在这个家的外面,拦在好运气的外面,让他流浪、过颠沛流离的生活,都只是为了将他导向别处,保护其他人不受他的伤害。

破冰者沉默不语,然后,他又想到了博士和迦里,想到了那个在旷野上漫步的梦,还有开花的野樱桃树。如此美丽的地方,一个能容留他的地方,它究竟在哪儿?

想必不是在这个世界。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石头和树枝。

黑猫在他妈妈的怀里打了个哈欠,喵喵叫了两声。他们在漆黑的小巷中散步,在墙与墙的迷宫之中漫无目的地穿行。妈妈走得很慢,用好奇的目光四下张望,入迷地打量着周围的砖墙、爬梯和金属管道,想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是哪一段记忆的重现。而破冰者则牵着她的斗篷,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积水和死老鼠,在小巷中缓步前行。

脏泡沫凝聚而成的月亮挂在天上,光芒把他们周遭的一切都浸湿了。

这里是医院附近的暗巷,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事情急转直下的地方。破冰者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那是他十五岁的时候,那一年他染上了源石病。破冰者记得自己撬开窗户的活页,翻出了病房。趁着保安换班的时候,他藉由遮雨棚锈蚀的支撑架爬上围墙,而后纵身跃进了小巷子里。当时的天也是这么的黑,夜风自他身边冷漠地路过,投来许许多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将他的耳朵刺得通红。他一面发抖,一面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巷子里空无一人。远处传来环卫工清扫街道的声音。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儿子,跟我说说你自己吧。妈妈悄声细语地问他。这十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就是那么过的。凑合过。破冰者轻描淡写地回答道,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加入了整合运动,去了很多地方,像是切尔诺伯格啦,还有龙门啦,都没什么好说的……后来整合运动失败了,我逃了一阵,最后还是被抓进来了。

所以你过得并不好吧?她的脸上显露出悲伤的神情,语带伤感。应该有个人来陪陪你,哪怕一个也好。

应该说是有好有坏。破冰者说。我有几个朋友,他们对我都很不错。像是利兹,当然还有迦里——你记得他吧?那个和我打架的男孩?

当然记得!她说。破冰者看见她的嘴角向上扯了一下,虽然笑得勉强,但似乎是得到了些许安慰。你们和好了?真不错,朋友总会相互扶持的,我真高兴那段时间能有人陪着你——他们都还好吧?她问道。他们也在这座监狱里吗?

他们都死了。破冰者回答道。他不再往下说了。

妈妈叹了一口气,把猫咪放进破冰者的怀里。

儿子,你抱抱它吧。她说。

破冰者把黑猫揽入怀中,右手在它的毛皮上慢慢滑过,像是在抚摸一块陈旧的绒布。绒布下面有他的回忆。破冰者忽然发现自己忘却了很多事情,像是第一天加入整合运动的事、某天和迦里一起守夜的事,诸如此类,都如被绒布遮盖一般模糊了全貌,只显露出一些形状分明的棱角,提醒着他:时光已然飞逝而过了。破冰者不禁感慨起来。他头颅低垂,双手微微发抖。

他应该想想别的事情,快乐的事情,那样他才会活得更好。有一次他们在废墟里捡到了一只糖罐,里面全是融化了的巧克力球。他们轮流把手伸进罐子里,把巧克力挖出来分食。点点教他把手伸到最里面去挖,这样罐口的巧克力就会蹭到袖子上,吃完了手上的巧克力还可以舔袖子。那袖子呢?破冰者问。那很好办,你可以抓把雪搓搓。点点说。反正衣服总会脏的,最后用什么都洗不干净。

除了时间。破冰者想。时间会把一切都洗刷干净。无论是记忆还是活生生的人,又或者是整个世界,时间都从不轻饶。他现在能记起的最遥远的回忆是儿时坐着大篷车赶路的事情。他记得车里有个木头架子,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在颠簸摇晃,世界也在颠簸摇晃。妈妈在赶车。猫咪躺着不动。外婆哼着歌哄他睡觉。像这样悠闲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月光从房檐上流下来,淋在他和妈妈的身上。

妈妈,我真想他们。破冰者哭了起来。我想迦里,还有利兹,还有点点和大个儿。可他们都在哪儿啊?他的眼泪落在猫咪黑色的皮毛上,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猫咪站了起来,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他的下巴。破冰者在它的头顶上亲了一下。

你一定会见到他们的,但不是现在。妈妈用手抹掉了他脸上的眼泪。她注视着破冰者疲惫的双眼,温柔地说:别哭了,你应该还有事情要做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破冰者惊讶得停止了哭泣,然后又解释道。有个人在遗嘱里提到了我。我可能得替他去哥伦比亚办些事,也许是取一件东西。

猫咪告诉我的——办完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要——

你是说趁机逃走?我不知道,我现在连出去都难。况且逃走以后干什么呢?一辈子躲躲藏藏?从一个地方流浪去另一个地方,提心吊胆地活着?可能办完这一件事之后,也就没什么事儿等着我去做了,我自己没什么计划。破冰者吸了吸鼻子。有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去一趟汐斯塔,或者随便什么有海的地方,但现在都还为时尚早。

你可以回家。妈妈牵着他的手说。等春天到了,天气暖和一些,我和外婆就启程去阿尔及尔。外婆年轻的时候去过,那儿有蓝色的大海,有灰暗的沙滩和褪色的房子。我们驾车去——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又买了架大篷车?我和你外婆会在那里停留三个月,也许更久,然后再去下一个城市、下一处目的地。“从一个地方流浪去另一个地方”,这就是属于我们的生活。

希望我也能像你们一样,亲爱的妈妈。破冰者郁闷地说,然后问。你能把我从这儿弄出去吗?

从哪儿?

监狱里。

一般来说恐怕不行,亲爱的。我没有那个能力。妈妈用又低沉又柔和的嗓音解释道。你看,我只是一个灵魂,一段意识的投影,我把你的意识拉到了这个只存在于意识里的空间,但是我没法真正地触碰到你。我们所有的感受都来自于回忆。我只能回答你的问题,和你说话,仅此而已。

好吧。破冰者低声说道。理应这样……毕竟你也只是一个人,你要怎么带我走呢?他的内心由于失望和无奈而酸楚不已。他所亲近的人们又一次拒绝了他,这下他还能指望谁呢?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他要去哥伦比亚完成他对博士的承诺。对他来说,世上的万事万物都失去了吸引力,承诺是唯一能将他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了。

破冰者想到了迦里和博士,他想:是爱情把你们害死的。爱情也是一种承诺吗?爱会游移,承诺却不会,它永远矗立在原地,等待着被实现。

我很想帮你。妈妈充满歉意地说。但有些事只能靠你自己。

不要紧。他安慰道。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他们踩着污泥在金属楼梯下穿行。有些关于未来的影像从破冰者的眼前一闪而过:监狱的大门在他的身后轰然关闭,可他的眼前却只有一片耀眼的空白。这让他的心里惴惴不安。在岔路口前,妈妈问他该向哪一边走。向左还是向右?这永远都是个问题。十五岁的某一天他弓着身子躲在墙与墙之间的缝隙里,把外面的风吹草动都想象成是来追捕他的警察。有两条小巷在他的面前铺展开来,它们通向完全不同的命运,他选中的会是正确的那一条吗?

我想是右边吧。他说。

一个亡魂该是什么样子?破冰者给妈妈讲了他和迦里的事情,还有迦里和博士的事情,以及他在监狱里做过的梦。他问她,死去的人会不会因为未完成的遗愿和未实现的承诺而回到世上。但她没有直接回答。

灵魂和梦境是不一样的,你能分辨出来。妈妈说。灵魂要遵守自己的一套规矩,但梦境没有任何限制。活人当然有灵魂,就像你我。我们的一部分灵魂暂时地离开了身体,在这里相见,另一部分还留存在身体里,保有着应有的知觉。我说不准灵魂会不会重返人世,因为它们从未离开,只是成了为其他的东西。别不信,灵魂是不会拘泥于某一个事物的某一种形态的。一些灵魂选择成为一只动物,或是一首歌,又或者是一阵风,而动物、歌和风的灵魂又会前往别处,变成其他的东西。有时你会觉得某地某物如此亲切和熟悉,就是这个缘故。

我不明白。

想想看,外婆和我为什么要流浪?

我想是因为外婆的妈妈把她从摇篮里偷走了,而流浪的外婆收养了你——可能吧,也许外婆也做了一样的事。破冰者回答说。

好吧,这也是原因之一。妈妈笑了一下。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和外婆,还有你,我们肯定都有个灵魂在路上漂泊。它的呼唤让我和外婆穿越整片大陆去到阿尔及尔,也让你滞留在乌萨斯的冻原。

这么说,人有很多个灵魂了?

当然不!灵魂只有一个。只是你既在这儿,又在那儿。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只能认出这一个你,除了你自己。

你把我绕糊涂了。破冰者沮丧地说。仿佛想起了些什么一般,他又含着希望问道:那么所有相同的灵魂都会爱上同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这也无从确认——你爱上了谁吗?

也许。

你没有告诉他?

没有。他应该是不知道,但是……他、他或许猜得出?我和他除了上床外做什么事都不合拍,但我不会忘记他。

听起来还真是情伤累累啊!妈妈吹了声口哨。她把破冰者的脑袋拉到自己面前,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对他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我和你外婆都没结婚,但只要你自己愿意,你可以去成个家的。

那你爱爸爸吗?破冰者问道。

我或许爱过他。她眯着眼睛笑。不过我早就忘了他是哪一个了。

破冰者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可那个人并不会爱我。

我并不是在祝福你得到什么人的爱呀。妈妈捧着破冰者的脸颊,将自己的额头和他的额头抵在一起。傻小子,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我希望你能尽情地活着。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永远都不要为往事而懊恼。

破冰者停下脚步。透过楼宇之间的缝隙,他看见远处的天空正一点点地亮起来。泡沫变成的月亮已经沉落。夜幕逐渐向着西方褪去,而白昼就要降临。妈妈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双眼。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对不对?他问。我选对了吗?这是不是正确的那条路?

而妈妈只是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长路漫漫。她说。你总会步入正轨的。

你那时一定很害怕吧?她用力地拥抱着破冰者,把他的脑袋抱在自己的怀里。猫咪挤在他们之间,不安地拱来拱去。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忘记你离开我的那一天呢?从前我没能及时地找到你,但这一次……这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妈妈说。我来想办法把你送回去。如果你还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

她让他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和意识,把自己完全地交给她。破冰者照做了。她的话语听起来就像一场风暴,裹挟着意识自脑海中奔流而出,可是所有的词句都像云雾一样飘渺,似乎马上就要被大风吹散了。

我该怎么做?破冰者大声地询问道。我能成功吗?

你要照顾好猫咪!妈妈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会带给你好运气!

那种被声音席卷的感觉又回来了,破冰者觉得自己又一次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他的耳畔大风呼啸。他想象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地风化剥落。妈妈的形象已经完全消失,只有她的声音和她紧紧抓着自己双肩的感觉残留了下来。破冰者听见了一些破碎而不成调的词句,像是咒语一类的。渐渐地,风声变弱了,可以分辨出一些类似人语的声响,好像是许许多多的话语混杂在一处。他听见有什么人在低声交谈,说他们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有一些人说他把他们都吓坏了;这时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是普拉东,他正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什么,说那完全是一个意外,之前从没有任何征兆。

……他倒在地上。破冰者听见普拉东这么说。他睁着眼睛,浑身发抖。我叫他,但他没有反应。

……可能是源石病导致的。其他人说。可能是扩散生长的源石影响了神经系统……需要进一步检查……但我们……

万一急速恶化……另一个男人说。我们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我认为有必要……

有必要什么?种种声音像洪水一般涌进了破冰者的脑袋里,把他的意识搅成了混乱的漩涡。他昏昏沉沉地想: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不能把他留在这里。男人斩钉截铁地说。去通知罗德岛的人。这地方我说了算。

破冰者的眼前突然爆发了一次短暂而红亮的闪烁,像是朝阳在离他极近的地方骤然升起,将他的躯壳之内照得无比透彻。他感到自己一部分意识正缓缓落回到身体中,紧紧闭合的眼皮也不再重似千钧。仿佛是刚从窒息中解脱出来那样,破冰者用尽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膛高高涨起,灌满了清晨独有的新鲜空气。下一秒,他将这一口气全部呼了出去,身体随之放松,完全陷回到柔软的床垫里。

然后,躺在病床上的破冰者终于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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