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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是滿山的杜鵑(三)

[db:作者] 2025-07-21 21:31 5hhhhh 6410 ℃

  維克托的研究室接受拜訪的時間自從他擔任教授以來都開在星期四的下午,這個時段接近週末但又還有一天的緩衝,心境上已經比較放鬆了,適合跟各式各樣的人交談。就算他週末有時也會進研究室,似乎沒有平日跟週末的差別,但因為不用講課、基本上也不會有學生來找他,所以還是會比較輕鬆愉快的。

  不同的想法互相激盪,往往彼此都能獲得很多——最理想的狀況是這樣,可惜最近沒有這樣的機會,偶爾還是會出現一兩個來拜訪的大學生,他們不是來參觀研究室就是問問題,都不會多做停留。或許是教授與學生之間的隔閡太難深吧,維克托這麼想著,不過自己跟雅科夫好像不會相處得這麼不自在啊?維克托自己沒有意識到是他不管身處何方都太過自由自在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

  發表會結束後的第一個星期四,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照進圓拱形的窗戶,鋪著格紋磁磚的地板像一條河,從建築物的一頭流向另一頭,波光粼粼的反射著仲夏的暖陽。

  維克托在茶水間泡好一壺紅茶,拎了一個茶杯回到研究室,遠遠的就看見勝生勇利站在他的研究室門前躊躇著。

  「他今天把頭髮放下來了呢。」維克托想著,「一定是因為我不在所以才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看樣子連推門看一下都不敢吧?可以坐在走廊上的長凳等啊……這個人怎麼這麼可愛。」

  「歡迎,進來坐坐吧?」

  「啊,是的,尼基佛羅夫先生……」

  「哇喔,勇利記得我的姓氏!我聽說亞洲人覺得我們的姓氏很難記憶呢。啊對了,不介意我叫你勇利吧」

  「沒想到尼基佛羅夫先生記得我的名字呢……」勇利撓了撓後腦杓,「不過還是請叫我勝生吧!」剛認識沒多久就叫名字果然還是太害羞了!

  「那你叫我維克托就好,然後我叫你勇利?」維克托讓勇利坐在他的對面。

  「這樣不好吧尼基……」

  「維克托。」勇利還沒說完就打斷他叫到一半的姓氏。

  「維克托先生……」

  「歡迎來到我的研究室,勇利,要來一杯紅茶嗎?」維克托這才露出他招牌的愛心嘴笑容。

  「……好的,麻煩您了。」他想他差不多該放棄糾正稱呼的方式了。

  「勇利讀起來很順口很好聽啊。」說著又推門出去。「等我一下喔,我去拿個杯子。」

  「我去拿就好了!請告訴我在哪裡……」勇利已經起身要跟出去。

  「沒關係沒關係,讓我好好招待一下嘛。先隨意看看吧。」維克托從門縫只露出一張臉對勇利說完話就關上門。

  勇利也沒有硬是跟過去,從門前慢慢走回那張給客人的木凳。

  維克托的研究室大致分成兩個區塊,一進門就是辦公以及會客的地方,往右的隔間才是實驗室。辦公室這邊除了各式書籍,還有許多維克托的繪圖筆記,不管是一張張的紙,或是整本的筆記簿。光這些圖畫勇利就可以看很久,畢竟這是促使他來拜訪維克托先生的最大原因。他覺得他也沒看多久,維克托就回來了。

  「謝謝您。」

  「別客氣嘛~如何,有什麼想先了解的嗎?」維克托邊說邊將兩人的茶杯倒滿。

  整個房間都充滿伯爵紅茶的香氣,佛手柑混合茶葉的味道十分清爽。

  「這本筆記本……」勇利指著桌上的一本筆記本,當中都是精美的素描,有的是整個植物的外觀,有的是細部特徵的描繪,旁邊寫著一些俄文筆記,他看不懂,不過大致可以猜出是觀察紀錄。封面封底看起來有點破舊,可能使用很久了,勇利覺得有些奇怪,如果高頻率的使用筆記本應該很快就記滿才對,但這並不是一本頁數很多的筆記。

  「喔,這是我出野外專用的筆記本,小小的很方便帶。」

  「原來這是在野外畫的!實在太棒了!能借我翻閱嗎?」難怪封面封底會有點皺皺破破的,在野外沒有桌子的情況下本來就不容易畫圖,帶著筆記上山下海難免會折到,如果突然下雨更是麻煩,要保護紙張免於淋濕。

  「當然。」他曾經看過的,勇利閃閃發亮的眼神又再次出現了。維克托微笑著遞出筆記。

  勇利一邊翻閱一邊向維克托請教他感興趣的部分,維克托除了解釋他的筆記內容,還會補充一些當時發生的趣事。兩人的午後時光在交談中渡過,勇利覺得他還有好多東西可以跟維克托談,可是他也不好意思打擾太久,晚餐時間來臨前他就準備告辭。

  「請問……我之後還能再來參觀嗎?例如下個星期四?」

  「可以喔!勇利其他天也可以來喔!」

  「……!好,謝謝您!」勇利漾起喜悅的笑容。

  「明天就可以來啦~」維克托發現他有點期待可以常常看到這個笑容。

  「唉?!不會耽誤您的公事吧……」

  「我隨時歡迎你,只要這個房間外頭的鎖沒有鎖上就歡迎你過來。我還想聽勇利說說自己的故事呢!」

  「我可以帶我的筆記過來……嗚,雖然只有一本。」

  「那就明天見啦~我很期待喔。」兩人杵在門口也好一會兒了,維克托也不打算留勇利下來繼續談,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隔天下午,勇利依約定來到維克托的研究室,這次維克托已經幫他準備好紅茶,為他們悠閒的午後做足準備。勇利的筆記本成了話題的主角,這下子輪到維克托看不懂內容,畢竟都是日文,勇利一一替維克托說明他感興趣的地方。

  勇利很會說故事,看似普通的特徵在他的說明與比較之下也變得引人入勝,讓人想跟著他一起解開分類的大謎團。維克托突然很希望聽聽看勇利教課,一定能激發學生思考。

  啊,如果能去日本看看是最好不過了,不管是勇利講課,或是這些被素描下來的植物們。

  又是個平靜的午後,一隻普通樓燕輕巧的飛過。

#######

  星期二,勇利再次去拜訪維克托,這次他們並沒有事先約定時間,但從門上的那個半圓形玻璃窗可以看見頂燈是亮的,就說明維克托在。輕輕敲三下門,馬上得到「請進——」的回應。

  「嗯?是勇利啊。」維克托一邊收拾著他的側背包一邊回頭看向門邊。

  「維克托先生打擾了……看來今天似乎不適合來這邊參觀呢。您星期二下午是否都不在學校……」

  「喔,這是個誤會,我今天剛好要去採集,不然平時都在。」維克托笑著回答。「勇利想一起來嗎?植物園不遠,今天也沒有要採很多。」

  「呃……」

  在維克托看來,勇利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擔憂全寫在臉上了。

  「啊!你應該還沒去過吧?聖彼得堡植物園。我可以充當導覽員喔!」

  剛才還略微慌張的勇利露出笑容,想讓尼基弗洛夫教授「充當」導覽員的機會恐怕還真不多,他求之不得。

  「終於笑了。如何,要來嗎?」此時維克托已經收拾好走向仍在門邊的永利。

  「還要麻煩您帶路了。」

  「噢,別鞠躬別鞠躬,真的不用這麼客氣啊。走吧,我們散步過去。」

  聖彼得堡植物園距離大學大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不過對兩個經常翻山越嶺的人而言不會造成什麼負擔,平地好走的很。維克托偶爾會跟勇利介紹附近比較有特色的建築物,勇利大多時候只是聽著,除此之外也沒有說太多話,並肩走向目的地。

  兩隻白秋沙鴨從涅瓦河上展翅飛翔。

  「這座植物園是1714年建成的,已經將近兩百歲了。」快要到的時候維克托開始介紹起來。

  「哇……一開始規模就這麼大嗎?」

  「其實一開始是藥用植物園,後來才增加周圍的花園……我這次也是來採集標本的。」維克托轉頭打聲招呼後繼續說著。「噢,勇利很幸運,現在全部的區域都是開放的。」他們輕易地走過像是售票亭的入口,看來維克托的臉就是他們的門票,勇利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先工作!我們先去亞熱帶主題溫室,最近有引進一些新的植物我很感興趣,說不定勇利看過當中不少種類呢。目標在閉園以前完成!」

  維克托一定非常喜歡他的工作,瞧他笑成了愛心嘴,還加快步伐前進,就算他逆著午後斜射的陽光,勇利覺得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依然透出光亮。些許銀灰色的頭髮輕快的飄盪,平常被瀏海遮擋的左眼忽隱忽現。那份不好意思的感覺不再佔據心頭,勇利也跟著嘴角上揚。

  眼鏡的反光讓維克托看不清勇利的雙眼,但是他知道他一定已經笑得瞇起眼來。維克托突然有點想摘掉那副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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