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泰拉」世界上，所有人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有了差距。這可不只是出生有錢與否，而是有些種族生而強大，生而高貴。在這個天災肆虐的世界裹，這代表著活下去的權力。

而源石---這個神秘的礦物，它能帶來力量，但也會帶來詛咒。任何長期接觸它的人都有機會染病，那是一種不治之症，會使感染者慢慢源石化，並最後為化一個人肉炸彈。但即使如此，各國也為了這鼓強大的力量，而不惜讓貧弱者去開採源石，繼續著那無止盡的吐血馬拉松。

這個世界是不公的，是不義的。但對於源石病人來說，這些話在他們親身經歷的事情面前，都太過於蒼白無力了。被歧視、被壓榨、甚至被整個世界所加害，彷彿你的存在就是一個罪孽。只要感染了源石病，就代表你的一生完了，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接受你的存在⋯⋯除了龍門。

龍門，在很多人的眼裹，這是一個人間天堂。只要你願意拼搏，你就有機會出頭。只要你有本事，你就能做人上人，這是一個充滿可能性的地方。

看看那些整天花天酒地的傢伙，他們就像大肥豬一樣，吸引著外面那群近乎瘋狂的人們。天知道有多少人爭破了頭，只為了爬進這個遍地都是黃金的理想鄉，但他們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拼了命想要逃出去。

因為這個鬼地方，是吃人不吐骨的。支撐這黃金表皮的，是那一層又一層的白骨。任何被金權蒙蔽雙眼的人，都會被那些白骨拉進絕望的深淵之中。但大部分人都沒有看到，又或者說，他們根本不理會。

相信運氣，相信自己就是那個被命運選中的人。結果了？他們大部分人都橫著抬出去了，或者成了下水道的一部分。畢竟這可跟「泰拉」世界的其他地方不同，不管你是甚麼種族，有沒有感染源石病也好，你都能參與這場遊戲。大家不會理你曾經怎麼樣，只會在意你還能做甚麼。

我阿，我從有記憶以來，就在這該死的貧民窟打滾了，所以我很熟這邊的遊戲規則。怎麼在「維多利亞」的傳統富商，以及「炎國」新興的家族間遊走，那些地下各個幫派之間的愛恨情仇、每條街道的死角位置，都是一定要學的東西。不過那些都只能算是加分的項目，真正要學的，還是怎麼活下去。這可是我花了半隻耳朵才學會的東西。

在這裡，甚麼尊嚴、義氣都是不可靠的，那些兄弟背叛、家人相殘在這裡都是日常，我也看過那些「維多利亞」的商人怎麼把不人當人，也看過不少真男人、仁義漢子死在了曾經的兄弟手中，連那個曾經的銅鑼灣話事人也一樣。唉，反正只要活下去，甚麼都不重要。

我就這樣活到了十八歲。想當然的，像我這種貧民窟出生的傢夥，除了當混混，好像也沒別的出路了。平常就幫人看看檔口，打架的時候當當人力甚麼的。不過怎麼見風轉舵，也是種本事，我才不像那些憨憨一樣，為他人而拼命。

不過那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我還記得那天，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冬天。我滿身是血的從包圍中跑了出來，倚倒在一個大型垃圾桶背後的暗角。我就這樣躲在暗角處，直到外面的追殺聲漸漸離去，我才敢從暗角慢慢站起來。我努力的從躲藏處走出來，卻腳下一滑，重重的撞在那大型垃圾桶上。

我知道那些聲音恐怕會把人引回來，我必須要馬上動起來。但那漸漸變冷的手腳開始不聽我使喚。我想要站起來，但⋯⋯但還能去哪？現在的我又有哪裹可幾去？這些問題就像利刃一直切入我的腦中。

我認命般的長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靜靜的死在一個不知名的角度，的確挺適合野狗的死法。」我看著雨中變得模糊的路燈，腦袋向後一倚，幹脆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本來照著我的燈光被甚麼東西擋住了。

「喂你，你就這麼想死嗎？」

我聽到了一個女性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我勉強張開了沈重的眼睛，看到了一個高大的女子，她正拿著一個巨大的三角型盾牌，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我本來想要回答，但我感覺好渴阿，渴到根本說不出話。我本來不想理她的，但身體卻自然的伸出了手，想要向她求救。「真是難看阿，我內心這樣想著。」我本來以為接下來的，會是甚麼嘲笑、痛打或者更糟的，畢竟痛打一條死狗是多麼正常的一件事。但出於我意料的是，我感覺到了一鼓有力的回應。她的手有力的把我拉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了她的樣子。首先她真的很高，比當時的我高了整整一個頭，她有著一頭綠色的長髮，一根非常顯眼的獨角，長在大約額頭的位置上。

「鬼族嗎？」我聲音有點沙啞的說道。

「阿，我叫星熊，或者你想叫我鬼姐甚麼的也隨便你。」她一隻手把我位起來，並問道：「還能走嗎？」

我點了點頭，「好了，看你混得這麼慘，以後你就跟我混吧。」她一邊扶著我一邊說道。

「對了，你叫甚麼來著。」

「加爾姆⋯⋯我叫加爾姆。」

「加爾姆啊，那你的外號是甚麼？」

「外號阿⋯⋯我想想。」

「要不就獵犬好了，你怎麼看。」

「可是大姐頭，我是鲁珀，不是佩洛阿⋯⋯算了，大姐頭，我們社團的情況怎麼樣。」

「我覺得還行吧。」

「還行阿⋯⋯說起來，我們社團叫甚麼？」

「這個阿，我還在想了。」

「等等⋯⋯我們社團有多少人。」

「哦，現在加上你的話，已經有兩個了。」

聽到了回答，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喂！你在笑甚麼？」

「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些好笑的東西⋯⋯」

雨漸漸停了，我的人生也是自那天開始，被這位突然遇到的女子，完完全全的改變了。

在被星熊撿回去之後我就認命了，畢竟這條命也算是她給的。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又出乎我的想像。

星熊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與其說她是混黑幫的，倒不如說她是一名只存在於故事中的英雄俠客。她一不欺壓弱小，二不為非作歹，我原本以為這樣根本沒辦法在龍門混下去，但沒想到，我們社團卻如此受歡迎。

由於星熊那過人的魅力，她的身邊慢慢聚集了不少伙伴。像是阿發、土雞，肥仔強、光頭三。我們與其就是黑幫，更像是一個自衛團。我們保護街道，而街頭上的人也自願支持我們。慢慢的，我們也成了龍門其中一個小勢力。

原本這是一件好事，我們終於可以作為一個小棋手去參與這場遊戲了。但星熊她挺⋯⋯有性格的，就像她手中的「般若」一樣鋒芒畢露，不管是對「維多利亞」富商還是「炎門」家族，只要行為低劣的事就不會接受。

有這樣的老大是好事，我跟其他人都知道她永遠不會放棄我們任何一個兄弟，但這也讓我感到憂心，星熊她太光明磊落了，就像童話中的英雄一樣，離地面太遠了。

我知道這樣的好人在龍門是活不長的。那些自以為是的富人，和那些沒有下限的黑幫會用盡所有方法，試圖撲滅她的光芒。我知道星熊很強，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但我很清楚，雙拳難敵四手，她那堅硬的盾牌雖然為我們擋下來自正面的傷害，卻沒辦法擋住自己背後的暗流。可我怎麼也說不出勸她放棄的話，畢竟這麼高潔的她，值得我為之付出一切。

英雄守護著我們，那就由我來守護英雄的背後吧。抱著這樣的覺悟，我在背後作了許多準備，也為大姐頭的各種神操作操盡了心。畢竟她就這樣一個超於我想像的人。

那些日子，可算是又苦又快樂。苦的是整個社團都是些妖魔鬼怪，一個比一個能整活，而大姐頭又總是一堆神操作，總讓需要收拾殘局的我特別頭痛。不過那段日子，是真的很快樂。我還記得每個月最後的一天，我們一團人都會聚在一起開派對⋯⋯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以為這就是我的人生，但意外又來了。原本龍門那混亂而有序的局面，因為一個男人的出現而永遠的改變了。

一個來自炎國的男人，魏彥吾。帶著他的團隊突然來到了這個罪惡之地，讓這個原本像一潭死水的龍門整個都亂了起來。我原本勸星熊不要參與這件事，不過很明顯的，她有自己的理想和堅持。

我也是的，居然被過去的成功迷住了雙眼，以為那些所謂的黑幫、商人也就那點本事。結果我錯了，我錯的一塌糊塗⋯⋯算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的龍門已經跟過去現全不同了。我也⋯⋯完全不同了。

現在的龍門早就不是以前那個鬼樣子了，隨著「龍門近衛局」的建立，以及「鼠王」確立了地下世界的規則，龍門迎來了她的重生。

要是問龍門有沒有變好，那是一定的，魏彥吾的確是個了不起的傢夥，他打敗了過去稱霸龍門的各方勢力，在那段混亂時期結束之後，他重新建立了經濟，穩定了局勢，讓「龍門幣」成為了世界通用的貨幣，讓這個曾經的爛地方，成為了現在的「東方明珠」，一朵盛開於「炎國」門口的金紫荊。

但再美麗的鮮花，也離不開那骯髒的泥土。龍門的黑暗面，本質上可沒有變過。幸好的是，「鼠王」作為現在龍門地下的幕後主人，一直作為魏彥吾的影子，守護這個地方。畢竟沒有人在黑暗中默默的守護，怎麼能看到那些人在光明下的笑容。

我也是龍門的影子，為了那些活在陽光之下的人而存在的影子。

我輕輕推開了一間糖果店的門，看到了一個等候多時的人。

「你來了，加爾姆。快坐吧，茶都要涼了。」一隻銀髮的老老鼠坐在一張老人椅上，正慢慢喝著茶。

「真是的林舸瑞，你真的不打算給我休息的時間，我上次的傷口還在痛著了。說吧，又有甚麼東西能難得住我們的鼠王。」我邊說邊坐到了他的對面。

「抱歉阿，我年紀大了，開始不管用囉，還得要你這個年輕人多多幫忙才行啊。」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怎麼可能，你可是「灰色的林」，龍門的影子。要是你這麼快退休的話，可沒有人能撐得住龍門阿。」

「好啦，開玩笑的時間結束了，這次的問題很麻煩。」鼠王只是笑了笑，然後把最後一小口茶喝完之後，正式開始了話題。

「得了吧，老林。能讓你也得找幫手的，哪一次不是麻煩事。」

「不，這次的確不一樣，除了你以外，沒有人能夠拯救龍門。」

我沈默著喝了口茶，我替鼠王打工的時間也不短了，我很清楚他有甚麼事是不會開玩笑的，而龍門絕對是其中一個。而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代表這次的事恐怕真的很麻煩。

鼠王從大衣裹抽出了一份文件夾，「這次的事情比以往的事都要嚴重。我懷疑有奇怪的組織一直潛伏在龍門，至少潛伏了四五年的時間了。」

我挑了挑眉並接過了文件夾，「居然有人可以在你面前藏匿了這麼久。這可不常見。」

「是阿，要不是你上次調查毒販的時的出色表現，恐怕連我都不能找到他們的馬腳。」

我打開了文件並看了起來，「死亡案件、離奇失蹤、奇怪符號⋯⋯嘖，難怪需要我出手了。」

「是的，當時發現線索的線人突然之間全都死了，他們死狀都非常淒慘，就像是一個警告一樣。」鼠王冷冰冰的說著，這讓我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這麼大的壓力了，看來他的確很生氣。

「我明白了，在這種線索都斷了的情況，也只有我的源石技藝能解決問題了。」

「是的，雖然很對不起你的身體，但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能做到嗎？加爾姆。」鼠王嚴肅的看著我。

我輕笑了一下，「放心吧老林，為了那些活在光明的人，我可不能停下來。我會為你們創造好機會的，可不要錯過了。」

鼠王再次的露出了微笑，「你真的不打算考慮一下嗎？下任龍門之影的位置。」

「別開玩笑了老林，我能不能活的比你長都是個問題。」我從口袋掏出了兩根煙。

鼠王拒絕了，並嘆了一口氣，「可惜了，要不是那源石病的話，我還想要你替我照顧女兒的。」

「別這樣說，你女兒早就能獨當一面了。」

「呵呵，和你比還差得遠了。」

我只是搖了搖頭，把文件夾收起來之後，慢慢走向門口。

在我快要走出去之前，我後背後聽到了一句話。

「龍門的獵犬阿，這次就拜託了。」

我只是揮了揮手就離開了。我走到門外點起了煙，看了看已經黃昏的天氣，嘆了口氣，看來又是個無眠夜阿

一陣由遠而近的聲音慢慢從耳邊傳來，那是一種華麗而空靈的旋律，給我一種古老又遙遠的感覺，仿佛從太古時代就存在一樣。而我就像是受到聲音招喚一樣，慢慢張開了眼睛。

但映入眼帘的不是那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空無一人的街道。奇怪的是，這裡的店舖都是開著的，上面掛滿了不同的奢侈品，那些牌子上還閃耀著耀眼的燈光。而在這看似繁華街道的盡頭處，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大樓，上面用醒目的牌子寫著：「龍門歌劇院」。

我還未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就再聽到了那迷人的旋律，那是從歌劇院的方向傳來的音樂。而慢慢的，音樂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像我越來越接近會場一樣。漸漸的，我開始能夠聽到音樂的內容了，我不知不覺就閉上眼睛，來享受這醉人的音樂。

我的靈魂已無法歌唱

我的歌像淚不再流淌

只有乾涸和沈默在那

失落的卡爾克薩

但很快的，我發現了一點不對勁，不單是歌曲的內容不太對勁，而是那音樂也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大聲。我張開眼睛一看，本來在道路盡頭的歌劇院，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到了離我十米以內的距離。

我本能的想要退後，但我的腳好像被甚麼纏著了，我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條長長的黃色布條纏著了我，我想要用力扯斷它，但它只是纏得越來越緊。而從腳部傳來的感覺，那布條就像是有生命的觸手一樣，正在不停的收窄著。

突然，我感覺四周都傳來了那種音樂，它包圍了我，就像是蜘蛛網一樣，把我重重圍住。而當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眼中的街道就出現了變化。整片街道就像老式的電視機一樣，突然出現了一陣陣的雪花。整個街道一閃一閃，但在那一閃而過的場景中，我還是看到了一些東西。

那些黃色而細長的布條散落在整條街道，並一直向上伸延。我順著布條的方向往上看，在城市的正上方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那個人影身上伸出了無數黃色的布料，並慢慢降到城市的各處，就像是要把整個龍門都包住一樣。

而那個身影就像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一樣，慢慢轉了過來。就在我們視線接觸的那一剎那，我感覺到了胸口被刺透的感覺。

我感覺到身體正在快速的流失溫度，手腳慢慢變得冰冷，我很清楚這種感覺代表甚麼。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的看向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影，而我最後的畫面，是那蒼白的面具。

「阿！哈⋯⋯哈⋯⋯哈。」我像是溺水的一樣，大口大口的呼吸每一口空氣，我的手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胸口。剛才那一瞬間，我感覺像是經歷了死亡一樣，整個背後都被冷汗所沾濕。啪啦！突然從我的身邊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我驚慌的看了過去。

只是一瓶碎了一半的酒瓶，應該是剛剛醒來的動作，打翻了放在桌子旁邊的酒瓶。那些碎玻璃變得滿地都是。我晃了晃一片混亂的腦袋，希望能讓自己清醒一點。我又深呼吸了幾下，感覺身體好點之後，看了一看周圍。

剛剛睡著的地方，是我的書桌。上面混亂的放滿了各種文件和空掉的酒瓶、煙頭。而書桌上面的牆壁，掛著一張大大的龍門地圖，上面插著幾張照片和標籤。客廳的其他地方也沒甚麼問題，還是那間不大不小的公寓。

我嘆了一口氣，果然我還是不太能控制源石技藝阿，這下又夢到了那些死者的記憶了。算了算了，我晃了晃有點麻木的腦袋，然後看了看時間，十一月三十日，晚上九點正。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可不想遲到。」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廁所的方向，然後快速的洗澡、並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

用手抹去了鏡子上面的水氣，在鏡子上浮現了一名疲憊的男子的樣子，他大概一米七五的身高，中等的身型，赤裸的上身滿是不同的傷痕。他有著一頭黑色的短碎髮，而頭上左邊的狼耳只留下了半截。

他的臉型挺消瘦的，但還是隱約能看出過去的硬朗。在鼻子上有一條刀疤，大約是左右眼的距離，而刀疤之上是一雙灰藍色的眼睛，眼神依舊銳利，但架不住那大大的黑眼圈，即使洗了個澡，還是掩蓋不住那種疲累感。我不禁自嘲，「好傢夥，二十多歲卻一副三十多歲的死樣，你可真厲害阿。」

我換上了慣用的衣裝，一套風衣外套、淺灰色的襯衫和一件有點破洞的牛仔褲。一打開了房門便被冷風呼了一面，「啊，這該死的鬼天氣。」我抱怨了一句，然後向榕樹頭的方向走去。

從貧民窟走過去榕樹頭其實挺快的，十幾分鐘的時間就到了。這邊曾經是黑幫爭鬥的重要場所，在鼠王定好規則之前，在龍門近衛局真正做事之前，這邊就是我們下等人眼中，真正的核心區。

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這邊基本上沒有幾個人會來，畢竟這個鳥不生蛋的破地方，只留下了過去的影子。這篇地的廢墟，連最菜的混混也不會來這邊。不過這對我而言，還是有幾分價值的。

我熟練的走進了一個大樓廢墟的角落，推開了一塊掩蓋的很好的石板。那邊有一條通往地下室的門，路雖然很暗，但我對這邊非常熟悉。在道路的盡頭是一個木門，裹面就是約定之地了。

每次推開這門都會讓人有點緊張。我輕輕敲了敲門，然後裹面傳來了二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我才放心地推開了門。地下室的燈光雖然有點昏暗，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了等待的人。「好久不見，星熊姐。」

「來！干杯。」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我和星熊倚坐在一旁的牆壁邊喝著啤酒，就像過去一樣。

「星熊姐，最近過得怎麼樣。」我邊喝邊問道。

「還行吧，龍門現在的治安挺好的，平時要干的活也不多。唯一比較煩的就是兩位長官了，你也知道的，就是老陳和詩懷雅還是經常吵起來⋯⋯⋯⋯」

老陳和詩懷雅阿，我的腦中浮現了兩位警司的身影，一個藍頭髮的龍族少女、一位金髮的菲林。

說到陳暉洁，她是一位如同刀刃般銳利的女人，強大而不聽勤。我原本以為她只是靠著和魏彥吾有關係而當上了高級警司，但沒想到又是個強大的像怪物的傢夥。當初見面的時候，她的死板和強大總讓我想起某個人，唉，反正我不想見到她，她可煩死了。

而詩懷雅⋯⋯說真的，我不信任那些維多利亞的富商，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些混蛋欠了我們多少血債。雖然她的確和那些人渣有點不同，不過在利益和情義面前，她到底會選擇甚麼了⋯⋯我可不敢再賭了，而且我們第一次見面，可不怎麼愉快。

我就這樣默默聽，這個時候心中總會有種淡淡的悲傷，是阿，走在你身邊的，早就不是我了。在近衛局擔任督察的她，和還在貧民窟生活的我，早就是兩條路上的人。

「話說回來，加爾姆⋯你過得怎樣。」她好像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出來了。

我停頓了一下，「還好吧，還是老樣子，整天流連在煙花場所，挺爽的。」

「是嗎⋯⋯你還是老樣子阿⋯⋯真不考慮來近衛局上班嗎？明明以你的能力，早就能跟我一樣，當個督察。」

「怎麼又說回這個話題了，在你當初轉行的時候不就說過了嗎，我這個人習慣了放盪，做不來的。」

我又開了一瓶新的啤酒，然後隨口喝了下。但星熊卻意外的沈默了一陣子。

「怎麼突然安靜了，難不成你酒量變差了嗎。」我轉過頭去，看到的，是星熊有點慍怒的神情。她用右手抓著我的衣領，將我整個人拉了起來。聲音有點沙啞的問：「為甚麼還要繼續說謊⋯⋯」

「好啦好啦！我是因為錢太⋯⋯」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的行動打斷了。她把我用力的推到牆上，語氣有點激動的吼道：「為甚麼到現在你還打算隱瞞！你是想帶著這個秘密到墓地嗎！」

「夠了星熊，你到底在講甚麼！快把我放下來！」我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而這種驚恐的感覺很快就變成了憤怒，一種因恐懼而生的憤怒。

星熊舉著我，深呼吸了幾下。「不要裝了，加爾姆。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病、你的情況，我都知道了。」

「你⋯⋯你在說甚麼阿，我身體不知道多好。」我嘗試掙脫星熊的控制，但酒精和疲倦還是影響了我的行動，在她堅定的行動面前，我的反抗是多麼的無力和無謂。

「還是不願意坦白嗎！關於你感染了源石病的事，阿 已經把一切把跟我說了！」星熊的幾乎是咆哮著向我說

聽到這，我塞在口腔好的千言萬語瞬間化為了灰燼，我⋯⋯我已經沒辦法反駁了。我整個人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卻有了一種解脫的爽快感。「至少，至少不用暪著她了。」

星熊沈默的看著我，然後緩緩的握緊了左手。看著她握緊的拳頭，我想，這一拳應該是逃不了的。隨著那破空聲的傳來，我認命般的閉上了眼睛。

然而，想像力的痛楚並沒有傳來，反而是左邊傳來了一陣勁風。我立刻轉頭看向左邊，只見星熊一拳打在了牆壁上，以致於牆壁上也出現了裂痕。

「星熊，你⋯⋯」我帶著不解的轉過去，但在看到她的臉的時候，我⋯⋯我實在說不出任何話，只有對自己的厭惡。「明明說好，不會再讓你流淚的，為甚麼⋯⋯」

星熊無聲的流著淚，她輕輕的把我放了下來。聲音有點震抖的問：「是當年那次爆炸嗎⋯⋯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如果沒有你，我早就像野狗一樣死在龍門某一條下水道了。」我忍住內心的不適，從腳邊拿起兩瓶啤酒，分了一個給她。

「干杯。」

我們重新倚著牆壁，沈默的喝著酒。

「所以，當初你很早就知道了吧，你患病的這件事。」

「算是吧，自從那天開始，我才覺醒了源石技藝。你也知道的，看到死者靈魂甚麼的，也有可能是大腦被感染的原因吧。」我不敢轉頭去看她。

「為甚麼不早點跟我說⋯⋯」

「我⋯我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那件事之後，你的狀度一直不太好。但，但拖著拖著，就不知怎麼說起了。」

空氣中維持一種死寂，只有兩人喝酒的聲音沒有停過。

「還記得他們嗎，土雞，肥仔強、光頭陳他們。」星熊輕輕的說道

「阿，當時我還看到他們，明明⋯明明死了還這麼討人厭，整天⋯⋯整天傻站在總壇那邊。」雖然我極力忍耐，但說話還是一抽一抽的。

「他們⋯⋯他們有說甚麼嗎？」

「不知道，死者是無法說話的。不論是再強的執念，再逞強也只能重複生前最後想做的事。」

「是嗎⋯⋯他們在做甚⋯」星熊的話到一半就停住了，我想，她也知道會是怎樣的情況了。即使已經死了，那麼傢夥，還是保持著最後為大姐頭當人牆的姿勢。真是⋯⋯真是讓人討厭的傢伙。我再喝了一口啤酒，只是，好咸阿。

「能說嗎？我想要聽你親口說，那件事之後，你是怎麼過的。」星熊的聲音從左邊小聲的傳來。

我又小喝了一口「自從我覺醒了技藝以來，我就一直不會控制這鬼東西。當時我時不時會撞到那些死者的靈魂碎片，然後親身感受著他人死前的一切，那種感覺，是真的不好受。那時候開始，我就經常睡不著，每次在夢中，不是過著他人的生活，就是感受他們的死亡方式。

不過還好啦，路走著走著就有了，現在的我已經可以稍微控制了。而且那些記憶中往往帶著各種的知慧，像是各種戰鬥技巧、知識，甚至是奇怪的咒語。現在我覺得這鬼東西還是能勉強用用的。

至於現在的生活，其實也過得不錯。鼠王那傢夥還是很夠意思的，他送了我一間小公寓，我也偶爾為他工作，處理一些小事情。」

「加爾姆⋯⋯你知道的，我也做督察有一段時間了，我想我還是養得起多一張嘴的。」

「抱歉阿星熊姐，我可以走，但貧民屆的那些孩子可走不了阿。難得這幾年，他們的生活勉強過得下去，如果你要養的話，可遠遠不只一張嘴阿。」

「加爾姆，你知道我在說甚麼的。」

「我懂的，只是相比待在床上看著自己慢慢腐爛，我更想要死在狩獵的路上。」

當然最重要的是，鼠王像我保證了，只要他還活著，只要我繼續幫他在黑暗中保護這個城市，他就不會讓那些自以爲是的富人傷害到你的。這也算是，我們一眾兄弟一直以來的願望了。

「說算死也不怕嗎？」

「你懂我的，星熊姐。我最怕死了，我很怕有一天醒來，發現你們都不見了。但你知道嗎，我更怕有一天，會忘了你們，更怕有朝一日，發現你們都不是真的，這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空氣再次陷入了凝固。只是星熊靜靜的握住我的手，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度，讓我感覺好多了，只是我還是沒有轉頭去看她。

「加爾姆阿，你知道的，現在還能跟我喝酒的人不多了。」

「我想，我想還是有的。陳sir她們酒量不挺好的嗎，你們能成為更好的酒友的。」

「不，怎麼說了，她們還是差點味。」

「人的口味總會變的，你總有一天會愛上她們的。」

「也許吧，不過在那之前，還得拜託你繼續當我每個月的專用陪酒了。」

「是大姐頭的命令嗎。」

「你就當是吧。」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干杯！」

跟往常一樣，我拼酒還是拼不過星熊，我最後的印像，我想想，好像是靠在星熊的肩膀，然後不知在說甚麼鬼話⋯⋯感覺就像回到了以前一樣。

我努力張開那沈重的眼皮，看著那一片灰白色的東西，花了點時間才分辯出來那是我家的天花板。

我晃了晃還不怎麼清醒的腦袋，想要思考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這時，我隱隱約約聽到廚房的方向傳來甚麼聲音，我本來有甚麼想說，卻發現喉嚨就像干涸的水塘一樣，根本說不出聲。我有點吃力的爬下床，在站起來的時候，雙腿一時發軟，讓我一頭撞在房門上，發出了咣的一聲巨響。

「龍門粗口，這也太衰了」我半蹲在地上，摸了摸剛剛被撞的地方，不由得罵了出來。而由於剛剛的動靜，廚房那邊的動靜也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腳步聲向這邊睡房走來。

「阿，我們的大偵探先生終於醒啦。」一陣懶散的少女音從門外傳來。

我微微抬頭一看，剛好對上了一雙淡紫色的大眼睛，以及那對紫色的兔耳。她小心的遞給我一杯溫水，我輕輕接過，然後一飲而盡，這才感覺喉嚨好點。

「前幾天去哪了，暗索。」我用另一隻手抓著門把的位置，借力把自己拉了起來，然後看著低自己幾個頭的暗索問道。

「哎，別說了，前天真的是有夠倒楣的。我那時候才剛把別人車上的電瓶搞出來，就迎面撞上了剛抓著犯人的陳sir。」

「所以你就順便去近衛局吃豬扮飯了？」

暗索沒有回答我，只是傻笑了一下。我也沒有在意，隨手揉了揉她的頭，「那個⋯⋯」

我話還沒有說出來，她就像知道了我想問甚麼一樣，搶先告訴我了。

「星熊她早就走了，還是她順便把我送出來的。我也剛回來不久，都快餓死了。」

我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

「說起來，你應該也餓了吧，畢竟都睡了快一天了。」暗索拉著我的手慢慢走向客廳。現在的客廳整潔了不少，完全想像不了昨天還是那副垃圾堆的模樣。我不禁小嘆了一口氣。

「有時候阿，我還真羨慕你有這麼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喂大偵探，在你眼中星熊到底是甚麼人。」暗索小聲的說道。

「朋友、家人或者甚麼更重要的人吧。」我聲音有點沙啞的回答。

「那你怎麼一直不搬過去，明明你們一起生活不是更好嗎？」

「唉，情況很複雜的。」

「⋯⋯也是，畢竟像我們這種源石病人，又有甚麼資格去追求幸福了⋯⋯說不定下一秒，我們就會因為源石病發作而死去⋯⋯沒有人應該在意，也沒有人會在意。」暗索好像想到甚麼不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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