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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花 - 16.〈Suite No. 2, Op. 17 - 3. Romance. Andantino(solo)〉

[db:作者] 2025-07-22 18:34 5hhhhh 3530 ℃

  葉向森安撫性地拍他肩膀,如同過去十多年來,自然的環住夏於鏑的肩。

  「別緊張,沒事的,我還知道阿林也是,你們居然都沒有跟我說。」

  夏於鏑搖頭,抬起頭開口就想否認,但沒字才剛脫出口,剩下的全堵在喉頭。沒什麼呢?

  他的視線恰好落在葉向森上唇,葉家兩兄弟都跟姨丈一樣高挑,小時候他特別喜歡追在葉向森後頭,感覺葉向森大大的步伐和長長的影子宛如夸父,籃球打得好,鋼琴也彈得好,課業更是名列前茅。舉凡葉向森接觸過,夏於鏑都當榜樣去嘗試,就是想在葉向森面前索取愛和關注。

  情感不知不覺越走越歪,夏於鏑做不到否定,滿腔愛意始終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他心酸得直想落淚。正想把話全吞進去,葉向森擔憂的發出一聲困惑的鼻音,一舉把他的情緒推向最高處,準備嚥下的話開口便全吐了出來。

  「如、如果我說,是因為很喜歡你才發現呢?」出口瞬間夏於鏑怕得不得了,視線中的葉向森整個人都在顫抖。

  「謝謝你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你。」聽見毫無猶豫的回應,葉向森僅一瞬彷彿泡進水裡,又頓然恢復正常。夏於鏑咧嘴一笑,情緒立刻回歸低潮,原本就知道是這樣子,為什麼還會害怕跟期待?

  恍惚間他似乎明白那一天何春信為什麼揚起的嘴角在金光下微微地抽動,整個人看上去格外侷促不安,好像視線一但飄忽地挪開,哪怕是半毫秒的遲疑都能瓦解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勇氣。

  七月初放榜那日,夏於鏑分外開心,他知道自己學習能力不錯,成績也保持得很好,但過去的學習他有太多的時間分配在練琴上,一切的安排都很緊湊。

  預習、複習、練習、撒嬌,努力待在看得見葉向森的地方,每一天每一周,乃至每一個月,夏於鏑都盡力的讓自己待在看得見,也能被看見的地方。

  所以當他如願以償地成為葉向森的高中學弟時,他腦子裡面充斥的全是不可能達成的粉紅泡泡,除了自己和何春信,沒人會殘忍的戳破。

  對,何春信沒有。

  七月中旬出差歸來的葉向森帶著他前往西門町,訂製新生該有的一切服裝時,渴望告白的念頭達到第一次的高峰。

  強烈颱風的嚎嘯徹底瓦解了這齣塗滿粉紅色的白日夢。葉向森一面和他挑選面料,一面從高中的第一個暑假計畫聊到出差時靈機一動的念頭。

  不知情的葉向森就這樣給了他當頭棒喝,而早知該醒卻不願意的自己趁機躲進何春信的懷抱,這不應該是尋常該有的關係吧?見到路邊的情侶相處的模式,見到姨母姨丈相處的狀況,何春信會不知道嗎?知道的話為什麼還願意?

  他抬眼偷覷對面,心裡慌得悶,手賤的頻按琴鍵,「阿森哥哥,你當初為什麼會和大嫂交往?」

  葉向森沉吟了會,突然自顧自的笑起來,還趁機偷瞄一眼二樓大門,「你還記不記得我跟阿林以前常常吵架?」

  夏於鏑點頭。

  「你每次都會在我們旁邊轉,哭著勸架,邊哭邊拖著我們說吵架不好,吵架要牽手抱抱和好,要跟對方說對不起。我就想,阿鏑真可愛,要是這麼可愛又是我親弟弟多好……」被葉向森看出想插嘴,俏皮的豎起食指,輕噓一聲,「我那時以為你聽不懂,就忍不住跟你抱怨,第一次被你摸頭安慰的時候我還嚇到。」

  時隔多年的夏於鏑才知道葉向森當年掉淚的原因,可那也是唯一一次,「當時你才幾歲,卻比我們都懂事,知道不要吵架,要傾聽、要安慰人。阿林也說過,看你這樣很令人難受,但他這個人就是彆扭,老愛欺負你當關心。」

  夏於鏑垂下腦袋,他知道那些都是關心,在這段感情的末路上葉向森確實幫了他不少,他也是最早知道葉向林對性向的掙扎,只能訥訥地說:「我知道。」

  葉向森拍拍他腦袋,「如濡跟你有一樣的特質,在我正懊惱的時候拉了一把,像水一樣溫柔又強韌。每天在一起工作,就算她上班時脾氣很硬,有時也難溝通,但還是因為了解慢慢喜歡她,想讓自己可以更名正言順的沉浸在這片溫柔裡,就厚著臉皮追求她。」

  另一隻手加入夏於鏑的行列,卻是緩緩奏出拉赫曼尼諾夫的雙鋼琴組曲第三首〈浪漫曲〉單手主旋律,夏於鏑側過臉見到的是葉向森閒逸而充滿糖的笑容,一如空氣中未曾消散的雞蛋糕氣味。

  懷念的感受如浪拍襲而來,過去他曾在幼時耍賴看過類似的笑容,裡頭含著拿他沒辦法的溺愛,夏於鏑總在此刻感覺自己是獨特的、無可取代的。然而對比此時的神情,再獨特都不過是阿森哥哥最愛的弟弟,真正屬於他的反倒是從何春信臉上看見,卻遠不如此刻的笑容甜膩。

  這一瞬,夏於鏑格外心虛,同時也不由困惑起來。

  葉向森口中所說的愛情是為了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但溯及自己這些年間的情感,和何春信帶給他的感受,都不是這個模樣。何春信希望他好、希望他快樂,夏於鏑也同樣希望阿森哥哥獲得幸福與快樂,縱使他從小到大都竭盡所能的放大自己的存在。

  被形式困住的少年,敲出一個不和諧音,「為什麼?我不懂。如果想獨佔的感覺是愛,那對方沒有這種念頭也算是嗎?如果我沒有也算是嗎?」

  這兩種都是愛情嗎?

  希望你喜歡我,怕你不要我所以很乖,可是我對阿信很任性又很壞,這兩種都能是愛情嗎?為什麼差距這麼大——剩下的話夏於鏑沒敢說出口。

  葉向森停下手,「阿鏑,感情是很主觀的,只要你認為是,那它就是。它不侷限某種形式,有人表現的是獨占,有人表現的若即若離,更有人只希望對方好,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拱手俸上。但無論哪種,愛的本質是不變的,就是你希望對方好,自己也快樂。」

  「是……這樣的嗎?」那他曾經在這段關係裡希望何春信好過嗎?只要有一點點,他或許就可以不那麼有罪——

  「阿鏑,」葉向森出聲中斷他的思考,「談戀愛不可能都是美好的,一定會有傷害、有爭執,因為你們兩個是獨立的個體,所以要花很多時間去磨合、調整。雖然我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但作為一個旁觀者,我知道你是在乎他的。

  「只要在乎就可以了嗎?」

  葉向森搖頭,「在乎後面還有別的,但它是所有感情的開始。藏在後頭的是什麼要靠你自己去一層層的剝開區別,就像是為什麼小調聽起來哀傷,大調卻是歡樂,每一首曲子都有它的調性,靠的全是裡頭每一個音符的組合。為了理解這些,我們學習樂理,練習時拆成好幾個小節,還會把左右手分開練習,反覆地去調整。」

  「阿森哥哥?」夏於鏑雙眼追隨著突然起身拉他往中間坐好的葉向森,甚至還拿了一顆雞蛋糕往他嘴裡塞。

  「一邊彈一邊想吧,你送給我的禮物我很喜歡,但你也該好好想想可以送什麼給自己了,誠實面對自己才會找到答案。」

  葉向森坐到沙發上,翻起放在桌上的書,把安靜留給夏於鏑。

  他呆愣地凝望葉向森好一會,才轉過身與鋼琴鏡面中的自己對望。

  他連該送出的禮物都臨時退卻,真的能送禮物給自己嗎?

  12月25日,聖誕節,他原先預計送給何春信的禮物沒能送出,還放在床頭邊。那份禮物像順帶想起的贈品,在錄完送給葉向森的曲目後,靈機一動的又多錄了一首。

  他抬起手,流暢的彈奏起隱隱帶著憂鬱的〈浪漫曲〉,那原先預計送給何春信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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