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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花 - 17.〈這就是戀愛呢(guitar solo)〉

[db:作者] 2025-07-22 21:30 5hhhhh 9060 ℃

  夏於鏑懷裡抱著一隻豬公,一面掀開窗簾一角向我介紹對面二樓裡的年輕女性。

  「她叫梁如濡,今年25歲,跟阿森哥哥一塊工作,是別組助理。」少年躲得小心,貼在窗框邊露出單隻眼睛。

  約莫十分鐘前他也在那,那時我恰好開窗澆花,欣賞到全程。

  外出接梁小姐的葉家長子偕同女友歸來,原本正在跟長輩聊天,啃著雞蛋糕配茶的夏於鏑安靜一瞬後,重新掛上笑容,就像想找人聊天發現自己闖錯房間一樣,迅速離開葉家。

  我低頭與他對望,他擠出表情,比自己又比他家,再比了比我,不一會就帶著他第二隻橘豬公和背包躲到我這。

  我跟著他離開窗邊,見他順手從我筆筒裡取出美工刀,俐落的在豬肚上一劃,銅板嘩啦啦的從桌上滾到桌下。

  七月的時候紅豬公也是在這張桌上被剖開,那次他把錢全給我,說是要充當整個暑假的伙食費,而這次我很好奇他剖豬公要做什麼,前次的錢還沒用完呢。

  「我剛剛跟我爸說了,我要出去玩兩天一夜。我們去烏來。」

  交往近兩個月以來,我漸漸發現少年的堅強只是層紙窗,沾點水施點力就破了。窗一破,藏起的任性一一顯現,一點也沒有初認識時的克己復禮,毫不客氣的向我索取了很多,牽手、擁抱、親吻、做愛和承諾,好像沒有饜足的一刻。

  他還是常常笑,喜歡音樂、喜歡雞蛋糕、喜歡小說,不自覺地就往快樂的地方靠近,但我不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歡我。

  我有些困惑自己做的對不對,卻始終說不上來。

  臺北的交通真的很方便,夏於鏑說自己第一次去烏來,卻是熟門熟路的帶領我,從臺北車站坐捷運到新店,在路邊搭上1601,我們擠在人群裡搖搖擺擺的上山。

  活像是私奔。

  天色漸漸轉暗,一切就像預謀好的,好似這裡是他早早挑選好的世外桃源,只帶領需要的人來。

  前往烏來的山路崎嶇漫長,往西的山跟往南的山意義完全被切割開。每一個彎道都把我們甩過來撞過去,生生經歷一場洗滌才終於站在烏來的土地上。

  我們隨著人群走入點亮燈火的老街,絢爛美麗的燈光讓夏於鏑跟千尋一樣迷惘。

  看樣子少年的預謀只做了交通的部分。

  他雙手插在口袋,故作鎮定在各家旅館前徘徊,我憋住笑,故意站到一旁看板房型上有較多選擇,公共設施也豐富的旅館前,少年果不其然的靠過來端詳。

  這是一間蓋在溪谷旁,地下一樓到地下三樓反而景色不錯的奇妙旅館,少年愉快的選擇了和式房型。從未住過的房型讓我倆都有點興奮,拿了鑰匙進房就開始探險,玻璃門、紙門、榻榻米,整齊收成一疊的床被,和一間有著石製浴池的浴室。

  夏於鏑摸完每處角落,打開窗讓山林降過溫的空氣吹進房裡,包隨意往角落一扔,就宣布要外出覓食。

  周末夜晚的老街人聲稀落,僅有少數情侶、朋友結伴,我們望著快炒店琳瑯滿目的炒山羌、炒山蘇、炸溪蝦、炸溪魚的菜單,一時間難以斷決。

  最後反倒是店家看我們猶豫太久,主動提出小份量多菜色的套餐,滿足了我們只有兩個人卻什麼都想吃的慾望。離開前店家還向我們推薦白天的老街更豐富,記得住一晚別睡醒就走。

  根本就不想回家的夏於鏑連聲應好,手裡拎著加買的炸溪蝦、溪魚,邊吃邊漫步在老街上。

  越往尾端人煙越少,橫越南勢溪的小橋隱沒在路燈盡頭,下方的溪谷卻有細細小小的嬉鬧聲跟火光,與我年紀相仿的學生在下頭聊天。

  我們站在橋上盯著朱紅微光,手裡的食物不知不覺見底,當男學生拿出吉他,撥出第一顆音時,夏於鏑恰好開口:「對不起。」

  這三個字配上下頭吉他被撥響的聲音,迫使我轉頭望向夏於鏑,然而他站在光線盡頭,低頭俯視的模糊輪廓隱沒在黑暗裡。

  「我太任性了,問都沒問就把你拖來——」

  「我說過會陪你。」我迅速接話,但心裡莫名的害怕起下一句,我怕他說「對不起,拖累你」「對不起我還是不喜歡你」「對不起我還是很喜歡阿森哥哥」。

  少年似乎愣一下,但沒有更多動作,樂音聲在吉他的共鳴箱裡擴大,我鼓起握住他靠在扶手上的手,明顯的顫抖不知道是誰的。

  自那天過後,夏於鏑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過。

  也是從那時起我能看見的變得有限,過去敞開的窗與簾讓我能知對面兩家發生的任何事,但從夏於鏑正式失戀到如今天這樣需要避風港的日子頻頻發生,所知的只剩他偶爾聽聞向我轉述的婚事籌辦進度。他笑著說,我卻心裡掉淚的付出安靜陪伴與擁抱,慢慢地在身體深處積蓄出一座湖。

  「我還以為他們吵架就不會過來了,結果今天我第一個念頭是他們為什麼不分手,從沒覺得自己這麼壞過,我對你也很壞,都拉著你跑來跑去……」他轉頭看我,「你有沒有想去哪?」

  橋下的吉他傳來戀愛的小小不安。我湊近他的臉,發覺少年眼裡閃爍著光,我搖頭,失了餘裕去親吻他,「不要說對不起,你想去哪我就跟你去,你可以再對我任性一點。」

  夏家少年困惑的直眨眼,「你這樣好奇怪,雖然我一直講阿森哥哥的事也很奇怪,但你沒有想要對我做什麼,或是說你之前的事嗎?」

  夏於鏑的問話一出,我先是失笑,後是害怕的張臂抱住他,藉以掩飾自己不想面對的情緒,所以我把江滿荷拖出來,告訴少年自己也有長達十年的暗戀經驗。

  我們站在那吹了好久的風,彷彿全身都沾滿了河水的溼氣,下頭的火光也在水聲的掩護中熄滅,但夏於鏑的手悄悄地與我十指緊扣,緊到手指都有些發脹。

  少年挨著我,偶爾吸個鼻子,沒有插話、沒有追問,亦沒有咒罵。

  我們手牽手穿過寂靜的老街回到房間,在濕滑的浴池邊交纏,數度差點跌倒。令我格外訝異的是,夏於鏑在水氣裡凝望我的眼神,跟那句:「真希望我們可以早點認識。」那要多早?

  我不知道如果我們早一點認識會什麼模樣,沒有經歷這些事件的我們肯定跟現在不一樣,可我還是困惑的在氤氳霧氣問了句:「那要多早?」

  夏於鏑回答不出來,我亦如此。

  夜裡,不適應榻榻米硬度的我們,把床被鋪疊在一塊,少年背對我的脊骨暴露了他的不安,我張臂收納他,把少年牢牢鑲在我的心裡,意識便漸漸模糊。

  遠方模糊的波光裡,少年盤腿坐在床上,哼歌的背影輕鬆寫意,他晃動腦袋,舞動手指,答答答地敲在譜面上,渾身散發出彷彿等待人的期待感。

  我早點了,我趕上了。我疑似聽見自己如此說。

  夏於鏑停下所有動作,像電影放慢速度緩緩側過臉,他的臉上沒有笑容,寫滿冷漠。

  不行,你還是沒趕上,你為什麼來得這麼晚?

  我愛的是阿森哥哥。

  琴譜被啪地一聲闔上,視線猛地晃動轉移,江滿荷無奈且帶笑的臉出現在我面前,她溫柔的撫著我的臉,阿信,不要只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對方啊。

  可是不這樣,你們都我離開我。我不甘心的抓住她的手腕,然而江滿荷變作煙霧倏然消散。

  我嚇得睜開眼,發覺自己蜷縮在他睡相極差的懷裡,害怕得往更身處躲去。

  未關上的窗已經能聽見外頭的繁忙,氣溫又一連攀高好幾度,我感到與他相貼之處正滲出汗,前方窗簾和陽光在榻榻米上的模樣,睜眼消散的夢又浮現眼前。

  但實際上的那天,少年極其愉快的為我哼完了整首曲子——

  「答啦答答、答答啦答答、答啦答答、答答啦答阿~」他右手指在大腿上輕輕敲擊,輕鬆愉悅的姿態彷彿那首曲子如同兒歌〈小星星〉般簡單。

  夏於鏑一察覺我進來便停下動作和聲音,我感到可惜,早知道就再放輕點步伐,他倒是一臉開心地轉頭問我:「你怎麼有這個譜?我超喜歡這首曲子的。」

  剎那間我猶豫的一頓,夏於鏑敏銳地察覺了什麼,笑容收斂了些,「我家沒有琴,但可以哼給你聽。」

  說完,他又重新哼起旋律,帶點微啞的嗓音溫柔的在這密閉空間裡迴盪,正如他自己所說喜歡的情緒全透過聲音傳遞出來。

  我沉浸在許久未聞的快樂氛圍裡,偶爾也跟著一塊哼聲,招來夏於鏑笑瞇了眼的臉。他牽起我的手,帶領我在房間的空地上一圈一圈的轉著,毫不介意我踩了他好幾腳,那額上沁著薄汗的笑容閃亮的像太陽,把我的悲情熔掉一角。

  耳畔的呼吸平穩、深沉,室外的聲音顯示平凡與不凡,我伸展肢體,抑制不住焦躁地將夏於鏑給吻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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