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风雨里的罂粟花】(8.3),3

[db:作者] 2025-07-22 21:30 5hhhhh 9010 ℃

  「清高个屁啊!」

  「我说,副局座,您也消消气……」

  沈量才立刻测过头,把半边脸藏在肩膀后面眯着眼看了看我,接着又转过头闭上眼睛,气呼呼地调节着情绪,接着却跟我说了句令我觉得不可思议、但紧接着下一秒又让我发觉意料之中的的话:「你先别着急准备审讯,等你去之前,去局对面南岛人开的那家茶餐厅,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带着去见上官公子;而且你去之前,你先去后勤让号儿里把暖气开大点,尤其是上官果果那间儿……」

  「啊?拘留室跟审讯室的温度,好像够吧?25度了这都……」

  「不是,你没明白!」沈量才转过身,拍了拍我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是之前就听说了:咱这上官公子啊,他从小到大最怕冷了!25度肯定还不够——你让他们后勤的人,把空调给调到28度!对了,然后你再去找邵剑英,让他的人送上来一床被褥,要厚点、软乎点的——实际上我那边已经跟家具城联系席梦思床垫了,看现在的点儿,估计再一两个小时左右就能送来。诶对,还有啊:门口那个南岛人的奶茶店,你招呼好了;待会儿你先弄点吃的,记着再订一杯哈密瓜红豆奶禄,我记着他们店里有这饮料,听说这也是上官公子喜欢的口味。除了这个以外,他想吃啥喝啥……算了,总务后勤的事情,我直接去安排吧!你就帮着弄点饮料和点心,挑贵的点啊,回来直接找我,我个人给你报销;其他再有吃喝方面的需求,我直接让看管拘留室那帮人跟我打电话说;但是,在审讯的时候,他要是有啥要求的话,你直接发消息告诉我啊!咱们得好好照顾着!」

  看着此刻沈量才的模样,真像个旧社会时期的老管家、老总管太监一样。而再想想平时他在局里人面前那副外强中干、颐指气使的模样,我都替他觉得累得慌。

  「我说,量才副局长,这上官果果是被咱们从天翔路分局转送的啊,还是跑咱们这来度假的啊?您这么想要照应着他,那为啥不干脆直接给他在后面那家龙庭宾馆,去给他开个高档间呢?那里又吃又饿,他住着还舒服,咱们也省事。」

  「不是……你没明白,他父亲是谁你还是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啊,不是上官立雄么?」

  「嘿哟,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轻巧!——这可是红党中央党委委员会主任、国务副总理的儿子,你知道这内容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吗?小何啊小何,你可别跟你妈妈雪平一样,谁都得罪、永远不会变通!案子咱们办肯定是照办不误,但咱们也可得把这个上官公子照顾好了,知道吗?这叫情理双管,两不跌份儿!等下你去审讯的时候,记着,机灵着点!可千万别想着难为人家!」

  ——哦,我还得不为难他?

  我心里顿觉既惑,又火,还憋屈:我得三天之内就把这个看着跟无头案一样的破案子给办好了,身为一介小警察的我,还得不惜动用各种手段把这个副总理的儿子的嘴巴撬开;但同时我还得把上官果果照顾得舒舒服服、不能让他收到半点委屈,然后,我一个刑警还得不为难一个嫌疑人?

  我怎么感觉,我比那上官果果还更应该待在拘留室里面呢。

  而且起初我以为,来跟我求情让我照顾着上官公子点的,应该是跟红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张霁隆;

  结果我万没想到,从昨晚上官果果被逮捕后,到转送到市局,再到现在,张霁隆竟然跟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连一个短信都没给我发过,闹得我都有点沉不住气想给他打电话问他想不想让我怎么办;而另一边,对我说出不要为难上官果果这种话的,却是身为市警察局副局长的沈量才。

  我之前从没见过,世上竟有如此讽刺之事。

  在老早以前的一个网络综艺节目,《脱口秀大会》第三季里,脱口秀演员王建国在某一期的台上,讲过这么一个段子:说他曾经准备去接触一下当时年轻人流行的蹦迪文化,于是,他去请教公司里的小辈,去了迪厅怎么玩、去一次消费贵不贵之类的事情;后辈便跟他讲道:如果开卡座的话消费就贵;王建国一听,继续问道:那开了卡座的意思,是你们就是坐在那里只是干喝酒吗?后辈便进一步解释道:不啊,蹦迪、蹦迪,主要就是去「蹦」的呀;

  王建国当时顿时困惑:「那你去蹦,那为啥需要个座儿啊?」

  后辈说:那要是蹦累了,不就可以坐在那儿歇一会么。

  一听后辈这么说,王建国顿时感到崩溃:「不是,那你怕累,那你为什么又要去蹦啊?」

  ——这段子让小时候的我笑了一整年,可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蹦迪- 卡座悖论」,竟然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不是……我说,量才副局长,我再跟您确认一下哈?徐局长,点我点得死死的,就让我办这个案子、审讯上官果果;那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对啊。」

  「那你看啊,你让我把他照顾好,然后我又不能为难他……我还得机灵点儿?那你到底让不让我审他啊?」就正常来讲,审问一个嫌疑犯,还是谋杀案的嫌疑犯,怎么可能做到沈量才给我提出的这三点要求?别说我根本没经历过,我这在警校都压根就没学过。

  「我当然要让你审他啊,而且你还得好好审呢!你没听刚才徐远说的么?这个案子中央警察部都被惊动了,省厅胡厅长,还有那个聂仕铭,也都很重视的。」

  「不……那你既然要我好好审,那为啥还要我别为难他、照顾他,还得机灵点啊?」

  「不是,这你都不明白?」沈量才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心里肯定在想:这小子也太不上道了!

  「我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真不明白,还是再装不明白,但我知道自己依旧困惑、又愤怒,同时还憋屈,还有点崩溃。

  沈量才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他貌似读出了什么东西来,于是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对我说道:「这我还要我怎么跟你说呢……反正我就这么说吧:人家上官公子家里是那么大的官,从小到大家庭涵养都不错,从小学毕业就在美国贵族学校留学的,他怎么可能干出来跑到别人家里去杀了别人的老公这种事?这要是那时候再放出来,咱们市局,尤其是我,你,和他徐远,咱们可就都在上官立雄、在红党中央党委、在上官家族和『白银会』那头挂了号的,以后能有咱们好日子过?而且我还就这么说了:我就是不同意徐远的观点和意见!我的意见是——三天之后,你们重案一组得挖清案件真相,并且重中之重,是要还上官公子一个清白,知道吗?」

  「这可真有意思了……徐远要求我三天之后,确定上官果果的犯罪事实;所以您的意思是,咱们必然三天之后是要放人的?」

  「对,而且不是我觉得,是他肯定是无辜的!我看天翔路分局归纳的时间线我就觉得有问题!如果兰信飞真的是上官公子杀的,万美杉出来找警察这段时间,他为什么不跑?何秋岩,你要是也不信,那就走着瞧……」沈量才信誓旦旦地说着。

  我不是不信,我是愁——我怎么就摊上个这样个事情呢;再看看人家天翔路分局那帮人多会做人:最开始认识他们抓的,但马上人家就把雷丢到市局来了,就算以后有天上官立雄真要是追讨报复,也算不到人家天翔路分局的头上。

  「那既然他『肯定无辜』,那最开始咱们为啥要把他从分局转过来啊,干脆放了不就行么?」

  「这又叫我怎么跟你解释……我这不刚跟你说了吗?情理双管,两不跌份儿。可能在你眼里,上官公子这是一颗烫手的山芋,而这颗山芋正好又是天翔路分局丢给我们的;我可不这么看。这事情处理得不好,捅了天了,那自然而然,咱们局里不止你我,所有人都得倒大霉;但是呢,如果这事情,你就按照我说的办,把这件事办的美了、尖了,那这可就算是你我一件大功!你岁数虽然小,但这种事情你也应该懂吧?反正,何秋岩,你再不理解,我也没办法解释得更清楚了。反正事情已经交给你解决了。我知道你这孩子有时候,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我告诉你的可都是好话!你就按照我说的这么办吧,错不了!」

  其实沈量才说得对,这件事并不是他解释不清楚,我也不是一点都不明白。正逢地方大选时期,红党领袖之一的儿子在Y 省地界出了事情,搞不好就会是一颗雷。从刚才在局长办公室,到我被沈量才拽到这犄角旮旯的功夫,我已经把现在的形势琢磨透了:聂仕铭跟徐远支持蓝党,他们看到蓝党的支持率现在远低于红党,心里面必然会着急,于是他们二位说不定巴不得红党出了这么一件事情,正好还是出在Y 省地界;但对于拥护红党的胡敬鲂跟沈量才而言,这种事情他们这两位,又都不希望发酵。所以,两边的人,到最后都想抢着处理上官果果。

  按照沈量才设想的,若是最后,这件事情能够妥善处理,也就是虽然上官果果进了局子,但到最后被证明是清白的,被无罪释放了,那红党就会对社会宣扬上官家族是经得起考验的,上官立雄的声望、上观集团的股价还有其他生意指标,也会跟着上升;水涨船高,红党高层,至少「白银会」的各位,到时候也会给胡敬鲂记一功,而胡敬鲂也会给沈量才记一功,到时候市局对上官公子做的就不是羁押拘留,那就是保护。

  ——呵呵,想想最初我决定考警校、到市警察局来当刑警是为了跟夏雪平面前证明自己的。当然,目前看来我这一part的人设肯定是崩塌了,刑警办案的本事没得到任何提升,反而到头来,却学会了一大堆混迹官场的权谋之术。

  「可我连卷宗都没看,话问都没问,您就先让我认定这个人是无辜清白的,这样真的好吗?」我咬了咬牙,低着头说道,「而且您这话里话外,可有想要包庇上官果果的意思。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和徐局长今天的表现,都有点不注意自己的身份了,而且还是两个极端。如果上官果果就是个普通人的话,您还会为他有安排褥子又安排吃喝的吗?那个万美杉,一介女流,你们俩怎么连管都不管?」

  「不是,你这小子怎么跟那鉴定课的野丫头一样、说话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看卷宗、不让你问话了?你该查查你的、该问问你的呗!再者,你后面那句话啥意思啊?什么叫『如果上官果果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你是觉得我在趋炎附势,而他徐远就清高是吧?」沈量才越说越急,但同时我第一次在这个人见人厌的胖子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做委屈的东西。

  「我可没这意思。我不做任何假设,政治上我也不倾向于任何党派、任何主义。我只是觉得,最近您二位只要是讨论涉及到执政党、在野党的事情的时候,你们二位都会失控。」我挺直了腰板说道,「量才副局长,我一直就想找个机会,斗胆跟您和徐局说这么一句,您二位像今天这样的对话,还是别再在局里发生了,对局里的人来说,这样影响很不好。」

  沈量才点点头,苦笑了一声,紧接着却又摇了摇头。

  「其实我最近一直很迷惑,您以前跟徐远关系那么好,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呵呵,怎么了……人家远哥,越来越『清高』了呗!」

  「『清高』?」

  「哼哼……」沈量才冷笑一声,又对我问道,「我刚听说的:你之前和夏雪平去所谓的休假,是帮着远哥给Y 省周围这几个临近省份的蓝党地方幕僚送了什么东西吧?」

  「呃,这事儿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听人说的。咱们Y 省这边密不透风,不代表别的地方不会走漏消息。」沈量才继续问道,「那你和夏雪平,都知不知道徐远为啥这么支持蓝党么?」

  「为啥呢?」

  「就是他骨子里有一股子清高劲儿,他看着咱们Y 省省里的、还有首都圈、沪港圈的红党某些人的作为,他看不惯!他简简单单地认为,想咱们Y 省,比如今年刚刚摆出来到台面上的天文数字的赤字,再比如其他地方的一些其他事,都是因为红党整个党派出了问题所造成的,哼,用他的话说,这叫『德不配位、蛀溃城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唉,可能就是之前,前任行政议会委员长陆老三搞得那次政变吧,让远哥开始一味地认为,在这个国家发生的所有问题都是红党还在执政党的位置上所造成的,而且这个想法越来越顽固!哼……」

  「那您呢?您为什么支持红党?」我也直言不讳地说道,同时,在我的眼前满是米铭阳、魏喆、虞孟覃那帮人目中无人、趾高气昂的样子,以及趁在杨君实背后对杨昭兰的言辞侮辱,「在我看来,红党有些人,确实有点不对劲。」

  「呵呵,因为我不像徐远那样清高呗。」徐远确实越来越顽固,但看来沈量才也是魔怔了,非跟「清高」二字杠上。他紧接着说道:「我是没资格清高的……所以,我知道有些东西,没那么简单,不是一蹴而就的。呵呵,在你们所有人眼里,可能都觉得我是个小人,对吧?但我自己知道,我长了多大的脚,能穿多大的鞋;穿什么鞋,过什么河。可远哥,他心气越来越高,思维却也越来越顽固,所以他只能看到红党身上的黑,看不到蓝党自己的脏。别的不说,远的不提,你承不承认,咱们Y 省的警察系统,是有很多问题的?而且有的还很严重?」

  我点了点头,因为确实是有很多:H 县和以下级别的警察单位,在现在这个互联网数字化时代竟然还在维持纸质办公;好多分局以及交警队还出现组织女警卖淫的现象;还有送到缉毒大队的「生死果」的调查到现在还没出来任何结果、到现在他们的实验进度都不如邱康健一个人做的有效率……

  不过反过头来,我却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是他来问我,而是我来问他——一直以来不都是他给胡敬鲂当狗腿子的吗?

  结果沈量才下一段话的开场,就把我马上脱口而出的话给噎回去了:

  「也不想想,胡钧座在省厅为什么能得到那么多的信任和支持?虽然我不敢说杨省长的态度哈,但在红党Y 省党委,又有那么多的能人愿意跟胡钧座交往?之前聂仕铭可是也故意跟红党去硬贴过的,被人在饭局聚会上数落过,才转向投靠蓝党的!胡钧座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啊,可是好些事,他跟别人没说过、他可跟我说过——还不就是以为那个聂正厅长处处都要故意压胡钧座一头吗?结果先倒是好,在你们面前,聂仕铭尽做好人,坏人的事情可全是胡钧座干的!你说到底谁坦荡、谁小人?」

  好家伙,在沈量才的嘴里,胡敬鲂简直快成了超过孔孟的巨圣了。他把胡敬鲂说得那么好,那胡敬鲂想用各种龌龊手段对付夏雪平的事情,我怎么会从佟德达那儿听过、在丁精武那儿听过、在夏雪平自己那儿又听过的呢?但沈量才现在毕竟在气头上,所以我有些话只能继续憋着不说,继续听着沈量才为胡敬鲂吹着彩虹逼。

  「可远哥却一直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因为红党在两党和解之后依旧独大造成的。以他的角度来说,他身为局长,有些事情他也无力改变,因此,他脑海中一直有个想法:只要把现在红党在Y 省执政的局面推翻了,让蓝党建立新的政治生态,一切就会不一样。但你觉得可能么?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我支持红党,其实要我本人来说我是说不来的。但是,有一个人,他其实骨子里很支持红党的,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给我讲述过一些历史,给我开了蒙,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蓝党在旧时代执政的时候,做出来的这些事情要比现在恶心多了!」

  「那人,不会是我外公吧?」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相信外公骨子里是支持红党的,尤其是在我看了那本《沉重的促织》原稿之后;但同时,我也怀疑外公真的给沈量才讲过自己的心里话么?毕竟徐远跟外公关系好,我是早就清楚的,但是沈量才跟外公的关系,有没有那么亲近,我一直持保留态度。

  沈量才也不点头,也不多解释,只是继续说道:「你再看看蓝党现在那帮烂骨头——在岛上混不下去了,陆忠华、劭千远一个劲地来内地,名为寻根、实则求援,当初国家领导人廖京民耳根子软,看他们可怜,就找机会会见了叶九昇,又准许他们蓝党可以在内地开设非政治性质的所谓『文化交流团体』、并允许他们进行一些盈利活动,倒总算是给了他们一口饭吃,否则他们那帮遗老,全都得在南岛被『南岛地方党』的人给饿死!从富翁到乞丐再到富翁,蓝党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路子也越来越阴,从那时候他们蓝党就已经为颠覆红党新政府买下不少种子了——直到现在,蓝党早已枝繁叶茂、就差开花结果了。远哥他清高,但他怎么就看不到:好多事情,都是因为蓝党在使绊子,所以才做不成的呢?而且,有些事情,在于个人而不在政治环境,明明他自己都已经在这个位子上了,他是自己没决心去干,反倒……反倒去往更上层去埋怨,这合理吗?就比如说,如果一个人中了子弹,于是肚子上肌肤烂掉了、化了脓,结果他不去把子弹给拔了、不去把那些溃烂的皮肤和肌肉切掉,反倒是想去摘了这个人的大脑、再换个新的大脑,难道说,这个人身上的那块腐肉就会自己长成新的吗?难道说改朝换代了之后,警察系统的好多事情就能自己解决了?这个社会上的问题自己就能解决吗?」

  「这个……我是不知道了,可能……我也不够『清高』吧。」这句话是调侃,也是心里话。我真没想那么多。我只是知道,Y 省很多的事情是不对劲的,可如果问我,这些问题的根源是什么,又该如何解决,我是根本答不上来。我一直认为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比如写小说的事情就应该交给小说家,抓贼办案的事情就应该交给警察,救死扶伤的事情就应该交给医生护士,而政治方面的问题就应该交给政治家;要不然,怎么到现在有了选票和大选制度,也不是随便从大街上拉来一个人就让他当元首的呢。

  沈量才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这套动作的意思,却只听他平静又鄙夷地说道:「清高……哼,谁他妈能清高一辈子?我年轻时候在警校成绩不好,人人眼里我沈量才啥也不行,于是我自己索性也自暴自弃。那阵子我也激进过,而且那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读诗——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诗人是谁么?不是海子,也不是顾城,而是刑天——我估计这个人,你和你同龄的小年轻们,可能都不一定听过。那家伙脑门上长着反骨,但是真有思想,写的东西也是真精彩!但他的思想,我感受得出来,有很多东西是跟恩师夏涛公教会我的东西冲突的地方,所以我也被搞得一直都很纠结……然后,我十多年前在F 市跟着胡钧座见过他一次,他当时也在F 市工作。你知道见了他本人之后,我是啥感觉的么?」

  「什么感觉?」

  沈量才顿了顿,低声吼道:「我他妈的,感觉恶心!恶心你知道吗?从你少不经事的时候,你知道在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在你面前的形象完全是出淤泥而不染,狂风骤雨之中百折而不挠,你觉得在精神世界里,这个人就是你的榜样了……如果要不是十多年前,我跟着胡钧座一起吃的那顿饭,怕是今天,我也会跟远哥一起支持蓝党去。可结果呢?」正说着,沈量才又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般地背诵起了一句诗歌:「『最后一个暴君,将在雨声中停止它冗长的重要讲话/ 最后一个黎明,将在黎明的雨声中缓缓升起』」接着,他又彷徨地看了看我,「——你能想象出,一个曾经写出来这样清高诗句的人,现在居然是一个被K 线图牵着鼻子走、满脑子全是跟着支持在野党那帮财阀们研究怎么坑散户、然后再反过来把锅扣到红党经济政策的头上的人吗?在那个饭局上,他那满口的自私自利的言论,竟然能是从我曾经最喜欢的诗人嘴里说出来的……他说的话,竟然跟喜欢看看百家号的糟老头子、满嘴跑火车又觉得自己聪颖过国家智库的出租车司机、还有常看QQ空间的小* 学* 生一样,浅薄、无知、不知羞耻!哼,一个人,浅薄到自己早已经人云亦云、却还在自认自己思想高洁傲岸、独树一帜、超凡脱俗!操……我现在想起来我都……我都他妈的脸红害臊!我那时候开始,就明白了,在这世界上,总共就有两种人:一种是,别人说他是谁他就是谁,而另一种,是他自己说他是谁但他偏偏不是谁。」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诗人刑天,倒隐约知道他是那个海子的朋友,可这个人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影响力了。什么「万园之园流派」、「河殇派」,怕不是早该进入博物馆供人卖票展览的老古董了。

  沈量才嗑着后牙、努着鼻子,深吸一口气,接着像个无赖似得咧嘴一笑,摇摇头,捏着手里的钢笔朝前指着自己面前空气道:「从那以后,我就也不再崇拜什么『君子』、『骨气』了,其实每个人都一样。追求和标榜那种破玩意,还不如老老实实做点实事。Y 省全都是俗人,就蔡励晟一个君子吗?太扯淡了!」到了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呵呵,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我跟你妈夏雪平不对付的原因之一,她跟蔡励晟、跟蓝党那些人一样,都太装了。」

  换成是几个月前,我还会立刻回怼他一句「夏雪平才跟别人不一样呢,你不许说她」;

  可是现在,我却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夏雪平贞烈亦或淫荡,真的性情高冷还是假装正经。于是此时,我就只有低着头沉默的份儿。

  沈量才一见我低头不悦,却又很和气地笑了笑,走到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后背:「可你不一样,秋岩,好好干,你能成好样的?」

  「呵呵,我行吗?」

  「你当然行!你是我老师夏涛公的外孙,你是夏家的爷们儿,你身上有骨子劲像极了老师!你小子能成事!」

  我也不知道沈量才这么评价我,到底是在夸我还是骂我,我只好回问了一句:「哈,您说我我哪点像我外公?」

  「你拎得清。」沈量才满目信任地看着我,狠狠地拍着我的肩膀:「你看着吧,等过了大选,别的我不敢说,咱们F 市市局肯定会有大变化。但只要你表现得好,你放心,你肯定还是咱们『F 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处级干部』!」

  「哎呦我求你们了!我现在知道自己还不利事,饶了我成吗?就一句没边没沿的醉话,怎么谁都那这句话来骂我呢?」

  「哈哈哈,怕什么!年少哪有不轻狂?功名皆从骂名来!行啦,我也不跟你扯闲嗑,我这还的马上再去找一趟胡钧座去。你小子快去干正事吧!很多事情,有所为、亦有所不为。总之,还是那句话:上官公子那边,要是在你跟胡佳期审讯时候提出了啥需要的话,你不用管,直接发消息跟我说。」

  唉,废了半天口舌,闹到最后尽是我安慰这个我平时都不怎么欣赏的长官来着,而上官果果这案子我算是甩不掉了不说,还被人扣了一大堆高帽,最开始想去帮着讨个说法的那些老人家们的退休金的事情,也没落听。

  行吧,路得一步一步走,事情的一步一步来。趁着楼下正热闹着,我先闪身去了总务处,总务处里俩人值班,一男一女,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正干嘛呢,那女的本来正打着哈欠,一见我进了门,把她的哈欠都吓没了:「哎呦……这不是重案一组的小何么?有何贵干啊?」

  这俩人之前我还真不认识,于是我马上看了一眼值班表,看到了两个人的名字,「秦大姐、舒大哥是吧?诶,麻烦您二位跟那个后勤管暖风的打个电话,把咱们楼上3 号和9 号拘留室的暖风稍微开大点,沈副局长让的。然后咱们这还有多余被服吗?」

  「有,我刚看过的,库里正好有五套。」男人看了我一眼,故作不耐烦地说道,然而我一时半会也没明白,这个叫什么舒平昇的男人在面对我的时候究竟哪来的这么大的不安,「要送哪去啊?」

  「您二位帮个忙,还是送到3 号和9 号。」

  「是送给上官衙内吧?这会儿都上新闻了。」女人终于打完了那个哈欠,饶有意味地对我问道。

  「是。一起送进来的那个女的那儿也得送去一套。」

  「放心吧,你要是有啥事你先去忙,我这边一会儿就找两个制服员警送过去。」男人里落地回答着,但他的眼睛似乎在有意地躲闪着我的目光,这让我很不舒服。

  可我也没多想,又多打了两招呼,便重新绕道三楼和体育馆,然后绕出食堂侧边门,去了街对面的茶餐厅买了一大堆饮料和点心,并请那个叫做小宝的老板娘帮着我把东西分别送去到上官果果和万美杉的单间门口,验过了毒之后,值班的警员才把东西端了进去,又给各位值班的各留下一份菠萝包夹黄油猕猴桃酱和一份咖啡——自从发生了魏蜀吴师兄的悲剧,局里对于送给证人、犯人和参与审讯的警员的饮食安全注重多了。

  这南岛夫妻二人大早上刚起床,就一下子要准备十几个人的食物,差不多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此刻徐远在市局门口已经接受采访结束,记者们也都散了,胡佳期和白浩远也都一脸睡意地在审讯室布置好了。

  「唉,本来以为今天能多睡一会儿的,没想到天还没亮就被叫醒了。」胡佳期没精打采、全身发软地说着,而坐在她身边的白浩远,眼睛基本上还没睁开。

  「这个上官公子的精神状态,现在怎么样?」递上两杯咖啡之后,我看着胡佳期和白浩远这一对儿也算是苦命鸳鸯般的淫荡男女,脸上的黑眼圈那叫一个深,外加胡佳期脸颊上还带着点桃红,而白浩远则是满脸疲惫的苍白,我在一旁直掐胳膊忍着笑;恐怕这一晚上,他们这一对儿根本是没怎么睡觉。

  「我刚看过监控录像。他状态还凑合,有点焦虑,跟其他被逮捕后关进来嫌疑人差不了多少。从录像上看不出来什么;貌似咱们的值班员警过去找他,他都不是特别爱说话,而且还有事没事就一直盯着监控镜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那么那个万美杉呢?」

  「她一直吵着想见你。她说她认识你,是你曾经的同学。」白浩远睡眼惺忪地抻了个懒腰,「啊呀,这小娘们儿真是不能再吵了!简直狂躁!那兰信飞是娶了个精神病怎的?审美水平也不高啊……她只要一见有人路过她那个单间门口,她就马上对人连叫唤带骂的,跟一只疯母狗一样,疯狂大呼大叫自己冤枉、警察局乱抓人——而且她的表现完全是在作妖演戏的感觉,根本不像一个被冤枉的……真让人受不了!」

  「我也是觉得,这女人不对劲。秋岩,你是这认识她么?」

  「嗯……我国中时候的同学。」我都不好意思再往下说,我还曾经暗恋过这女人。

  胡佳期点了点头,又对我疑惑地问道:「好吧,不过我也是奇了怪,为什么天翔路把她也带来了,她不是报案的么?难道真是因为对方是上官果果,咱们在天翔路的同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也抓了?」

  胡佳期来得赶,被安排任务安排得也急,很多事情她自然也是不了解。所以我只好把材料拿给她看了看,并跟她转述了一遍天翔路那头总结的案情经过,之后我和她又对这个案情进行了简单的讨论——因为目前手头除了这几页纸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也确实没什么可以过多讨论的;当然,这也算是确定了,我俩必须得去趟这两个案发现场看一看。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