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悠然閒步，一前一後彎下腰鑽過門前的暖簾。

　　「歡迎光……臨……」

　　站在門後招待客人的朴智絹，目睹馬鈺春身後跟着一位烏髮如漆長及大腿的小女孩時，倏地整個人訝然。

　　她自問活了卅多年，自從應聘為櫻桃莊管理澡堂後，見過那麼多女孩子，卻從未有人能夠像她那樣標緻可愛。

　　不取媚於俗，尊爵而不妖。立時儀靜體閒，行時柔情綽約，動時溫雅婉轉。於嬌憨之中，又見幾許陽剛氣概，陰陽和濟相映得宜。無論是頭髮、面貌、肌膚、手腳……等等，都無可挑剔。好比是匠心獨運的美術品，最完美的人偶娃娃。只要與她對上一眼，便不由自主心悸蕩漾。直是撼動心靈，讓人體味到「天真無邪」的姿色。若非理智扯住神智，告誡她要好好接客，恐怕忍不住上前推倒她。

　　一邊對自己這番悸動的心情惶恐不安，一邊憑老練的經驗維持臉上微笑的表情問馬鈺春道：「這位是……」

　　「絹姐，這位就是最近的話題風雲人物，意外變成可愛女孩子的張衡。」

　　「『可愛』是多餘的吧。」

　　「哎呀，怕羞嗎？」

　　「才……才沒有！只是我不覺得自己哪兒可愛啊。」

　　面對張衡百般抵觸，馬鈺春卻無意退讓。

　　「小衡在說甚麼呢，明明全身從頭到腳都是如此千嬌百媚。這不是美少女，那麼世界上就沒有美少女了。」

　　張衡的眉毛一挑，越是誇讚她像女孩子，越是誓死不從。身為男性，「他」決心捍衛自己最後僅存的一分尊嚴。

　　「呃，絹姐，我們兩個人！」

　　「啊……啊！是！」朴智絹慢慢回過神，點頭道：「澡場還有空位，請將妳們的私人物品都交給我保管。」

　　「咦，麻煩了。」「謝……謝謝。」

　　馬鈺春解下束着馬尾的白布帶，甩一甩頭，長及腰際的黑髮宛如夜幕下的瀑布，撩發陣陣芬香。張衡站在她後面，幾乎都吸進鼻孔內。

　　「好香……」

　　「甚麼？」

　　「呃，不，沒事。」

　　張衡身上隨零錢袋外別無長物，直接解下來交給朴智絹。看見二人步入更衣室後，朴智絹心兒卜通卜通狂跳起來。她一方面十分害羞，另一方面又感到尷尬。前一刻才笑那些洶湧趕來澡場，企圖與張衡同場共浴的女子心術不正品行不端，萬萬料不到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五十步笑百步。

　　「難道凡是看見張衡，都會中邪嗎？不對不對，那麼可愛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做出如此卑鄙的事呢？我這不是叫中邪，只不過是因為她的氣質太好……對！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風韻……我究竟在想甚麼啊！」

　　霎時間思緒混亂，安定不下來，朴智絹整個人都好像渾渾噩噩的，甚至忘記在簿上記數，處理馬鈺聲及張衡交付的物品。

　　「不好！專心工作！不能搞亂客人的物品。」

　　朴智絹嘗試收斂心神，集中意志認真工作，雙眼卻總是不聽話，偷偷瞄往更衣室處。因為只有女性光顧，所以沒有再設置屏障，從服務臺這邊，可以斜斜窺見一高一矮兩位少女依偎親暱，恩愛十足的舉動。

　　「來吧，讓我來幫小衡脫衣服，好不好？」

　　「不要。」

　　「別客氣啦。」

　　「都說不用啦，我自己會脫啊。」

　　「可是我都脫光了，小衡還未脫下半件呢，這不是表示有困難嗎？」

　　「不……我……對，我只是不習慣！」

　　「既然不習慣脫女生的衣物，遇上麻煩，那麼我更加要仗義相助。」

　　「咿咿呀呀呀呀呀——」

　　張衡好不容易才忍住性子，為免驚擾他人，惹來無謂的注意，只是以輕聲呼叫出來。貼近在眼前的馬鈺春聽到後，更加心動不已，雙手伸過來，試圖解開張衡胸前半脫的鈕扣。

　　原本溫溫吞吞的張衡，動作突然變快，雙手合起來從中間往前伸出，再左右格開馬鈺春的手肘，阻止她接觸上半身水藍色的上衣：「都說不需要啦，勿多手。」

　　礙於馬鈺春是幫主的女兒，兼且是任務保護的目標，故此張衡這一招徒有其形，並未敢施加任何力量。馬鈺春的武功雖差，卻不是一無所知。看見對方沒有動真格，立時色由心生，大着膽子一記反撥，竟然意外架開張衡的雙臂，改為竄往她的腰間。

　　「嗚呀！」

　　慌張間張衡發出像女孩子般的聲音，原本她可以選擇用揉手反架開馬鈺春的葇荑，偏生因為這一道意外的呼聲，頓時羞愧難當。加之眼前兩團小巧玲瓏，吻合手掌弧度的球形物體晃動，點綴在上面的粉紅色適時一左一右映入雙眸。大驚之間，下意識以雙手掩住自己的臉，不敢再望多半眼。

　　馬鈺春趁機進佔張衡的身體，十指往腰部侵略，探至裙子的索帶處。身為女人，自然熟悉女人的衣物。輕輕一扯，帶子鬆開，靚青色的裙子就此滑落。張衡下體一涼，感覺到裙子退去，自然萬分尷尬，雙腿擰成麻花。馬鈺春完全掌握主導權，手指沿小腹下往上摩挲，往她的上胸伸去。

　　「嗚……等等……感覺好奇怪……快停手……」

　　平時舉止總是帶着男性特有的大大咧咧，說話時細中帶粗很男子漢，自天而降勇敢反抗白駿聲替馬鈺春解圍的英雄，於退去那層逞強的外表後，竟然是閃爍着楚楚動人的嬌怯女孩。對方連反抗都辦不到，有氣無力的話語，更加激發起內心憐惜的情意。

　　張衡緊抿着香唇間，上衣的鈕扣盡數解除。萬不得已，只好雙手往後擺，讓馬鈺春替她脫去這片布料。曾經最為不情願不甘心的內衣，儼然變成最終防線，阻擋外敵進犯潔白無暇的領土。

　　馬鈺春才不會止步於此，她整個人貼上來，一對玉峰撞上張衡的臉。無論如何拚死反抗，連最後兩塊布料都守不住。看見自己與對方回歸原始姿態，宣告澈底敗陣。對現在的張衡而言，毫無男性的霸氣可言。

　　「好啦，乖乖，不要哭，我們進去洗澡啦。」

　　「我才沒有哭啊……」

　　張衡覺得在剛才那短短的一剎那間，自己好像丟失很多東西。任憑自己如何竭力尋找，都無法再撿回來。也罷，說不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自己的東西，丟了都會返回手上；若否，也就隨遇而安吧。再繼續在更衣室中扭扭擰擰，難保惹來大小姐不高興，說不定弄巧反拙呢。

　　拉開木製的杏色趟門，無數水蒸氣湧現，往外面扯去。眼前一片白茫茫下，僅能聽到女孩子甜蜜的輕言細語，如山谷中之黃鶯攏聲相應。慶幸因為大量騰雲鎖緊視線，看不見澡堂內其他人的身姿，稍微讓張衡放下心頭大石，同時又有幾分失望。

　　人生頭一回踏進視為夢幻國度的女子澡堂，居然是啥也看不見。若然被木村哀哉知道，肯定指着她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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