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既然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应该逐渐步入正轨了。

第二天，在大叔的陪同下，我重新回到了校园，继续开始我的高三生活。

“晚上要我来接你吗？”

在分别的岔路口，虽然有些犹豫，但大叔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过你还没有自己回家过，晚上走夜路没有问题吗？”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担忧，我知道那其中蕴含的意味不是作假，但怎么总觉得有点被瞧不起的感觉……

“好啦好啦，猫科的夜视能力可是很强的哦，这点就不要担心啦。而家的位置我在昨天就已经记牢了，保证万无一失！”

我在校门口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并且刻意地露出了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好让大叔看见我的决心。

这么大了还要爸爸来接的话也太丢虎了，同学们看到也不知道会对我怎么想……虽然我也是个小透明罢了。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再三确认了我不需要他的接送，大叔微微皱着眉头，远去的背影伴随着渐渐淡去的声音而变得模糊。只是那三步一回头的动作，里面又暗含着多少牵挂。

其实我也何尝不是这样，在这短短的两天的接触里，我已经开始对他有些依赖了。这是我这几天来第一次离开他，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会一直伫立在校门口，看着那个魁梧伟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爸爸……”

我喃喃着这两个字，幻想着，要是他从一开始就是我的爸爸就好了。

这样，我就能最大限度地感受到他的爱了，可以永远徜徉在那遍布柔软的温柔乡里……

“唔，我到底在想什么啦……高考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再不努力一点，也要像大叔一样去搬砖了……而我又没有那种体格……”

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脸，我将自己的心态放到现实中来。我可是学生诶，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哪里还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于是，时隔多日，我再次踏入了这座校门，朝着未来更好的自己飞奔而去。

只希望课程没有落下太多吧……

————————

缺课多天所遗留下来的卷子差点没有把我的爪子都给刷废了。昏暗的路灯下，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借着那若有若无的月光，在冷清的街上慢吞吞地挪移着。

而伴随着微微发亮的星辰一颗颗熄灭，那即将笼罩整个世界的乌云也在悄然逼近。

“作业也太多了吧……呜，明天多半也是差不多……”

困得几乎都快要睁不开眼睛，感受着周遭寒冷的我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叫大叔来接我一下。

真的想快点扑到那个软乎乎的又温暖的怀抱里啊……大叔的爪子肉嘟嘟的摸在脑袋上也很舒服……

不行不行，大叔工作了一整天也应该和我一样累才对，我才不能再麻烦他了……

小天使和小恶魔在我的脑海里滴溜滴溜地打着转，但我的脚步却没有因为变得混乱的思绪而减缓。相反，在更加寒冷与漆黑的环境降临之前，我得赶紧回到小窝里，去睡一个而之前一样暖和的觉。

可这也并不意味着现在的我是安全的。

就在我七拐八拐拐进了一个阴暗的小巷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呦，这不是张凡嘛～听闻张大公子又来上学了，兄弟们都很想念呢，不如张大公子借点钱给我们吃顿好点的？”

着急回家的我根本没有留意到我被跟踪的事实，当我的道路被一群兽人给阻挡的时候，我知道，大事不妙了。

月黑风高的夜，真的就这么适合这种事情嘛。

“你们想干什么？”

我后退了几步，警惕着看着为首的那个兽人，而此刻的他正狰狞地发出可怖的笑声，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邪恶的光芒。

我认得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混，名字好像叫什么——郝六？

“当然就是字面意思啊。听闻张大公子刚死了爹妈，遗产一定继承了不少吧？来，交出来一些，我们也好放张大公子回家守丧啊。”

郝六看出了我眼里的恐惧，他步步紧逼，豺狼邦硬的脚爪摩擦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的本能让我感觉到了危险，在那不知名的角落里，有着开锋的刀刃暗含着杀机。

“你们还带了武器吗？”

锋锐的刀芒让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獠牙，虽然我还是一只没有成年的幼虎，但我也是一只血气方刚的雄兽。自卫的勇气，我还是拿的出来的。

“那种危险的东西我们哪里敢用啊，顶多只是用来吓吓你而已。好了，我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了，既然你不愿意交出钱，那么我们也只能硬抢了。”

我拖延时间的意图很轻易地就被看破了，郝六眼神一冷，那密密麻麻的随从就前仆后继地从阴影之中涌了出来，朝着我的方向飞奔着。

糟糕，这也太多了些……

我的前脚才刚踏出一步，那我来时的去路也被悄无声息地占领了，现在的我简直就是腹背受敌。双拳且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如此之多的敌兽。

看来这一顿苦头是免不了挨了……只希望他们不会下死手吧。

料想到今夜注定不好过，我只得撕下自己最后的伪装，殊死的一博，终于要展开较量了。

十三

“小凡！”

正当我准备迎击源源不断的敌兽的时候，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打碎了夜晚的沉寂。

我讶然地望着那拐角之中突然出现的身影，一时间一股不知道是怎样的情感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

“嗯？是谁！”

郝六被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声音给震慑住了，毕竟干的是违法的勾当，能关注到这边的动静的兽自然是越少越好。

小弟们的攻击也戛然而止。

看见敌兽们纷纷停下了动作，大叔的第一个动作不是赶紧逃开去报警，而居然是直直地朝着处于包围圈中的我冲了过来。

“喂，你干什么，快跑啊！”

这一幕气的我当场就大喊了起来，但是我毫不礼貌的话语只会加速大叔的速度，不一会儿，在无数兽人的见证之下，他来到了我的身边。

山岳一般的身躯阻挡在我的身前，将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悉数奉还回去。

明明这应该是一个十分感兽的场面，但为什么，现在的我只想骂他啊！

“我可不能丢下你自己跑，放心吧，会没事的。”

大叔朝着我挤出了一个很僵硬的笑容，很明显，他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贫穷的建筑工兽，既没有超能力也没有钞能力，在混混的威胁之下，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有献出这副身躯而已。

“那好歹也要出去叫路过的兽人来帮忙啊，你这样莽撞的冲进来不是送头吗？”

站在大叔的身边依旧是那么充满着安全感，只不过这一次可不是简单的事件，如果没有妥善的解决办法吧，纵使有再多的安全感也不如一对尖锐的爪牙有用。

“那也比放你一个在这里担惊受怕强。”

这一次，我总算是真正见识到大叔的固执了。

“哼，我认得你，张铭，你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嘛，怎么今天想着英雄救美了？”

认出了大叔的身份，郝六紧张的神情又放松了下来。他不屑地笑着，还伸出一只小爪指扣了扣耳朵，一副根本没有把大叔放在眼里的意思，

“你信不信你今天在这里斗殴的事情明天就会传出去，然后丢了工作的你就只能当丧家之犬，到处流浪？好啦，我们的目标不是你，只要你乖乖地让开，我保证不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郝六不愧是郝六，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一手威逼利诱的本事早已练的如火纯青了。只是，今天的事情，就像之前所说，早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张凡是我的儿子，我得保护他。”

大叔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狭窄的小巷里，短短的几个字，震的我有些心神不宁。

“张凡不是那什么集团的少爷吗，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儿子？算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连你一起收拾好了。”

似乎是想到了时间已经被拖延了太久了，郝六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了。洪水般的猛兽铺面而来，可就当我正想亮出爪子给予还击时，一个有力的臂膀却将我罩进了他的怀里。

然后伴随着重力的指引，我和大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是有一只厚实的爪子在我的脑袋下垫着，让我没有受到较大的伤害。

“你到底在干什么？快让我出去和他们打上一架！”

愤怒的我开始奋力的挣扎，可那昔日温柔的怀抱此刻却变成了冰冷的枷锁，将我牢牢地锁在由大叔所营造起的空间里。

“小凡，你不能和他们打……如果你因为打架斗殴的事情进了局子，你这辈子就毁了……”

大叔的声音也不好受，他似乎是纠结了很久才决定这样做的。屈辱地挨打是每一只雄兽所不愿意承当的罪恶，但为了我，大叔只能抛弃自己的尊严。

“打啊，打啊！”

外面的恶兽叫嚣着，冲到了大叔的身边，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了起来。

透过大叔那结实的肌肉，我能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力量作用在大叔的身上，那剧烈的震动打击让即使是身处大叔保护之中的我都有些不好受。可大叔只是咬着牙，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并且，打在他身上的攻击每加重一分，他抱着我的力量就更强一点。

我能感受到那种痛苦，可大叔只是用一声又一声的喘息来发泄着郁结在胸中的苦闷，那几近窒息的氛围让我喘不过气来，但我还是要问出那个问题。

“为，为什么要这样……”

我颤抖而绝望的声音触及到了大叔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露出了一个苦笑，用愧疚而蕴含着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着。

“因为，我是你的爸爸啊，小凡……”

“我是你的爸爸啊……”

“我是你的爸爸……”

大叔每说一句话，他的声音就会减弱一分，似乎他的力量已经来到极限了。而伴随着抵抗力量的消失，那些真真实实打在大叔身上的爪子，开始撕扯起大叔的皮肉起来。

“咕，呃啊……”

时间度秒如年般地推移，大叔终于支撑不住了。他用自责和疼爱的眼神最后看了我一眼，随后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倒在了我的身上。

只是，连最后倒下的重量也是那么的轻柔，限制在我周围的力量消失了，可我已经失去了对抗外界的勇气。

之前的我，只是一直在装作勇敢罢了，没了他，我还有什么去迎接挑战呢？

“你们不要再打了……”

大叔的昏迷是压倒我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虚脱地向着外面的世界哀求着，而郝六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撤！今天的钱可能要不到了！”

他有些慌张地大吼着，在混杂着雨声的杂乱的脚步声里，我感觉到了一股液体混合在了我的脸上，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下雨了啊……

在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警笛声里，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也失去了意识。我印象里的最后时刻，停留在了大叔一刻也未曾与我分离的怀抱。

如果我死了，那么也与你一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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