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命中注定

幹員史爾特爾，在羅德島演習訓練場的制高點——觀戰亭輕酌著飲品，桌上還有幾杯從這個觀戰亭設施拿的冰淇淋。

所謂演習，是透過模仿能刺激大腦神經，促成學習的行為。而作戰演習便是運用模擬情境，加強大腦的反應速度，因此每一次的演習，都要認真以對。

只要跟生命有關的事都是嚴肅的事，因為大自然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按照常理，這個地方應該是個非常嚴肅的，並不是適合開下午茶的地方。

主要原因是因為羅德島都會為每次的演習作戰錄影，不論好與壞都會紀錄並製成作戰紀錄書，取得方式也容易。（必須親自去博士辦公室一旁的作戰紀錄收納室領取。）

所以大部分的幹員都不會特別來這個觀戰亭來觀看演習。

​​也因此這一間觀戰亭，基本可以算是史爾特爾自顧自劃定下來的私人領域了。

她來這邊觀看就只為了一個原因，觀察每個幹員的戰鬥姿態或者環境情境，畢竟錄像帶來的感受始終不會比現場來的震撼。

就只為了尋找自己的記憶。

史爾特爾知道自己的腦中有大量記憶同時存在，因為數量過多導致自己無法分辨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假。

她就只能這樣一個一個的尋找記憶中的場所與情境，而無疑，能模擬各式環境場地的演習場是非常適合自己探索記憶的場所。

所以只要不是出任務時，她大半的時間都在這裡渡過。

今天模擬場代號LS-5殲滅戰演習出現了奇特的場景。讓史爾特爾挑了一下眉頭。​​

​​

​​史爾特爾是常駐作戰隊伍精英幹員之一，所以她對演習的流程與模式十分熟悉。

​​如果是平常，左右兩側戰線都會擺三位以上的幹員以維持戰線穩定以及保護彼此的安全。

而這次左邊的戰線卻只放置兩位幹員。

當然這倒也不是太奇怪的事，只要負責防守的幹員實力足夠，搭配醫療幹員輔助要一人單守其實也沒問題。

蹊蹺的點是這次防守的兩位幹員都是擅長攻擊的幹員。

觀戰亭有安裝一台閉路電視，在開始前甚至自動開啟還無法關閉。

史爾特爾強迫聽完舉辦這場演習的前因後果。

「不打不相識」理論一詞進入史爾特爾腦海，

透過正當的對決，就能冰釋前嫌達到相互認同、理解的目的。

不知為何，史爾特爾居然覺得很有道理。

當然羅德島是嚴謹幹員私鬥的，但為了分出勝負，旁邊的高台安裝了兩片不同顏色的計分板計分，簡直就像是團康活動。

在直播上看到指揮官·博士對參賽的兩人下達了賽前的指令。博士的語調與用詞都在面對不同人時會有完全不同的說話方式。

尤其是下達給斯卡蒂指令時他們​​互相凝望的眼神帶著滿滿的信賴，不帶一絲功利和間隙。​​

史爾特爾覺得有些刺眼。​​

但奇怪的是類似的場景、類似的話語在史爾特爾記憶空洞裡不同的時間線上架起了橋樑。

大氣中的味道確實與記憶並無二致，

閉上眼，彷彿自己就身處在那個戰場一樣。

腳步聲，彷彿也是回憶裡戰場奔馳的聲音

回頭望著自己誓言保護的人，露出自信的笑顏。哪怕眼前是必死無疑的戰場。

可是睜開眼，眼前景色卻又是陌生的樣子。

​​史爾特爾在觀戰亭皺眉。​​​​

自己以前是否也是擁有這樣畫面的主角，但是之後呢？

從現在自己已孤身一人的狀態來看。

就算哪些經歷是真實存在，卻也已經是泡沫般的美夢。

​​

​​她嫉妒，她嘲諷，她居然期盼兩人最終的結果如同自己所經歷的一樣，這樣她就能感到心理平衡吧？但同時，她又在心中某一角有了悄悄的期待。​​

​​期待他們能一直帶著這種乾淨柔軟的表情，將這份羈絆繼續下去。​​

​​期待他們能完成自己達不到的夙願，能彌補自己心中的遺憾和空缺。

​​博士和那個自己記憶中的人，到底不是同一個人？

這麼想的同時，桌上又空了兩杯能讓她冷靜下來的冰淇淋。

最後那場演習在斯卡蒂拆毀了地面設施與設備後也迎來了結束。

而勝負似乎也不是這麼重要了，倒是看到博士與可露西爾在演習場上被凱爾希與杜賓要求舉手罰跪。

這時博士的視線似乎與史爾特爾對上了眼，他像是打招呼般招了招手，但馬上被斥喝重新伸直手臂。

大概是因為模樣實在太蠢了，史爾特爾​​心情突然變好了，她拋下了笑容後轉身離開。​​

這一次的記憶感受比以往都還要激烈與熟悉。

是因為博士與斯卡蒂的互動還是演習使然，又或者只是因為博士的關係呢？

僅有一次的體驗還不夠。

​​如果下一次還能感受到這麼熾熱的記憶感受。

或許​​──或許、什麼？​​

​​史爾特爾一愣，然後嘲諷地笑著搖搖頭。​​

​​在想什么呢？

她冷笑著在內心提醒自己。​​

​​罷了，博士與羅德島也不過是她生命中一個特殊的過客而已，她這樣的薩卡茲終究還是只適合獨行的愜意日子，還是回歸到自己該有的生活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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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在平時的身體檢查等候期間，史爾特爾用放置在等候區的閱覽器開始隨意瀏覽羅德島內部軟體的公共頁面。

發現公共頁面裡有一個名為創作版的版面，裡頭有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創作。

她偶然點開一位名叫Hughes的筆者發的一篇名叫「歸所」的故事創作。

大綱是一個擁有強大源石技藝的女性感染者「萊萬汀」，是以她的第一視角來講述劇情。

她因感染疾病失去了記憶又被世人墮棄。她無時無刻憎恨著這個力量與感染者的身份。她已經放棄了希望，只是放任自己等死。

但就在這時一個男子近乎以強勢的方式闖入了她的生活，在他的堅持下。讓她放下了成見甚至對其產生了愛情。

但這時，天災降臨。她為了保護自己好不容易願意得到的瑰寶，以自己的性命為籌碼與大自然一戰。

結局沒有明確寫出兩人最後的生死，

說白了就是個非常灑狗血的開放式結局。

但這些都已經無關緊要了，博士這時剛好出現在她面前。

又一次腦海中浮現的畫面與剛剛讀的故事結合，又是這麼深刻的記憶空洞的填補。

寫手的神秘加上其莫名的第六感，真是不能小覷。

文章上頭傳遞了一個資訊，那是公開資訊並沒有的東西。而在羅德島首次曝光時只有幾個人知道。

所以直接質問博士是最快的途徑，腦袋還在想著如何交涉好套出情報。但雙手早已經拽著博士的衣領搖晃了起來。

文章的人物其實根本就是以史爾特爾當原型。

也就是說篩寫這篇故事的人說不定知道些什麼。

想到這，史爾特爾跩著博士衣領搖晃的速度就更快了。

​​再一次，史爾特爾自己的衝動勝過了理智，想像著裡頭的女主角說綿綿情話的樣子，再把自己代入其中什麼的，實在有夠羞恥！！

直到凱爾希與斯卡蒂的阻止才結束了這場拉扯。

史爾特爾離開前看著明明是被害擔當卻還在與凱爾希低頭認錯的場面。

她不由得有些擔心──這樣溫和且稚嫩的性格，到底能不能承受將來可能發生的壯闊波瀾，明明同樣都是失去記憶的人。他卻背負著指揮的重責大任，畢竟到底博士還是天真了點，嫩了點。​​

​​

不過也不要緊，撐不下去的話，

就來求助我吧，​​只要你──願意來找我的話

不知是基於同病相鄰的心理抑或是其他理由。

史爾特爾在心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心疼，如此暗暗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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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第三次，史爾特爾被博士叫到了辦公室。

難得的，平常總是與博士相伴的斯卡蒂並不在助理席的位置上。

是特別支開了嗎？

「抱歉，史爾特爾。這麼晚了還把妳找來，但明天我們就要啟程前往敘拉古執行危機合約。所以我想在離開前把東西交給妳。」

說完，博士從抽屜中拿出了一個方盒子在她面前。

史爾特爾失笑，這是什麼意思？雖然博士沙場縱痕，片地留情的事實早就不是秘密。但是當事人是自己時，也還是讓人感覺有夠奇怪的。

明明早有心理預防，但博士說的話又全完全偏離史爾特爾的預想。

「生日快樂，史爾特爾。」

「我都不知道自己生日是什麼時候，你又是⋯⋯」

「抱歉我有些自作主張了，這是妳正式加入羅德島的那一天。」

史爾特爾只是嘆息。

「生日，其實就只是一個紀念日，紀念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的日子。也沒什麼意義。」

「妳錯了。」

博士的話讓史爾特爾整個愣住了。

「無論棲息於何方，每個人的誕生都一定有其意義，那都是無可取代的「軌跡」

就算妳忘了，但至少今年⋯⋯」

「請讓我慶祝妳來到這個世界的日子吧。生日快樂，史爾特爾。謝謝妳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火焰隨著木材的燃燒聲不停變換形體，跟著夜風的舞步搖曳不定。

又一次，這樣的支言片段又深刻的映入史爾特爾腦中的記憶之海。

​​史爾特爾低著頭突然覺得自己心裡有哪裡一部分，就這麼慢慢被軟化下去了。​​

良久，史爾特爾抬頭，從隨身的腰包裡拿出了一瓶酒精飲料，直接就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博士，想聽個故事嗎？」

「願聞其詳。」

博士起身把沙發上的燈光點亮，同時坐在了史爾特爾身旁。

柔和的燈光彷彿給原本冰冷沈重的氣氛增添了溫度，。

「雖然只是我自己的推測。」

從史爾特爾口中流溢出的話語，卻令人無法輕忽。

「自己會有多重記憶缺口的原因。就是我的武器，萊萬汀。」

這柄雙手大劍，更正確來說應該是一柄法杖，名為「萊萬汀」

它是一柄具有強大力量的兵器，它的鋒利劍刃，除了能夠輕易砍殺敵人之外。同時能召喚炎之巨兵釋放高溫岩漿的源石技藝，基本大半的物質都抵擋不住它的幾秒摧殘。

但強大力量的使用，也必須支付相對應的代價。

萊萬汀不僅吞噬敵人的靈魂，也控制使用者的靈魂。

萊萬汀收取的報酬就是「記憶」。

自己的名字、親友、戀人。

自己的快樂與痛苦。

一切都會被萊萬汀吞噬，每使用一次就會奪去持劍者部分的記憶。

所謂的人生，其實就是由「過去」所累積下來的東西。

喪失了記憶，就等於將一個人存在於這世上的基礎給奪走。

無法藉由過去而確認自身存在的人，到了最後，連自我都會被遺忘掉。

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存在。

不認識任何人，也無法相信任何人。

不想思考，也不願去思考。

這樣的人，就跟傀儡沒兩樣。

所以史爾特爾推測，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空洞，其實是歷代持有者們的記憶。

歷代持有者們，一律都會跟著法杖的意志跳起不詳的舞步，最後在精神與體力枯竭殆盡的情況下默默死去，而法杖則是靜靜地在原地發出呼喚，等待下一個拔起他的人。

這種令人戰慄的循環不斷重複，由血與恐懼編織而成的奏鳴曲演奏了不知多長時間。

直到博士眼前的這位薩卡茲拿到了法杖加入羅德島後，齒輪才終於放緩了轉動的速度。

「就只是這樣的故事而已。如何？我的故事好聽嗎？」

史爾特爾淡然的語氣，為自己的猜測異聞劃下了句點。

史爾特爾飲下了酒瓶裡最後一滴酒。

由於微醺之故，史爾特爾不但半睜著眼睛，連聲音都像貓一樣慵懶。

頭甚至都直接枕在博士的腿上了，在燈光下浮現出紅暈的美麗雙頰。

「大膽的推測，卻又非常符合邏輯。那妳憎恨萊萬汀嗎？」

「我不知道。我該憎恨嗎？如果是我自己想要這柄法杖呢？是與不是的背後，我又該憎恨誰？」

將痛苦與不幸推卸他人是最為輕鬆的作法，因為這樣自己就不用負擔任何責任，但史爾特爾承受了下來，直到來到了羅德島。

史爾特爾的提問，博士並沒有回答只是用莫名熟練的手法替史爾特爾梳著她的頭髮並且說道：

「史爾特爾，我看重的並不是妳的能力與這柄法杖，而是妳自己本身喔。我會一併承擔妳即將沾染的殺伐的代價。」

「在找到妳的記憶之前，妳都不會是一個人。」

所以———選擇相信我的妳，將不再孤獨。

期間史爾特爾又陷入了記憶空洞。

火焰燃燒著樹枝，在寂靜中發出劈啪聲。

四周飄浮著與夜晚同樣冰冷的寂靜，沈重的讓人窒息，但此刻史爾特爾卻不覺得冷。這並不是幻覺也不是記憶殘片而是真實存在的現實。

博士作為戰場的指揮官，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近距離了解武器的份量。

只有明白每個人扮演的不同的角色，才會更加清楚前進的方向與道路。

他與羅德島追求的不是力量，而是可以被理解的、始終如一的真誠信念。

他們從未想打贏一場戰爭，更想要的是消除這片孕育仇恨的土地上的疾病。

這樣的話⋯⋯

「⋯⋯在羅德島的記憶跟以前的那些完全不同，充滿了真實感。也讓我覺得自己就是自己。這一切都是多虧了你⋯⋯和羅德島的大家。」

史爾特爾將博士贈與的盒子打開取出裡頭的十字項鍊載上，雖然鍊繩被頭上的角卡住了，但她也不慌張而是用嘴輕輕叼著，她輕輕捧著博士的面罩左側。

「都被這樣說了。那我也只能拿出相應的努力來回報你了，不是嗎？」

「在幫你燒掉這泰拉大地所有不幸與悲傷之前，我不會死。」

所以——願意接納自己的博士，也絕對不會死。

「榮幸之至。」

史爾特爾的眼中閃爍著比火焰更加熾熱的光芒，那是無可動搖的決心所凝結而成的意志。博士回握著史爾特爾的手感受著她熾熱的溫度。

「果然跟大家說的一樣。」

「什麼？」

「博士果然是個喜歡自找麻煩的人。」

博士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史爾特爾更是肆無忌憚的大笑了起來。

​​博士，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巧遇，第三次就是命運了。​​

​​既然我們如此有緣，那就看看未來究竟給我們準備什麼樣的大禮如何？​​

只有一個人看著未知前方尋找什麼的時候或許會有所遺漏。

但變成兩個人一起時開闊的視野將更加寬闊。

當我們偶爾回頭望相彼此時就能夠看見不同的景色。

說不定，我們一直尋找的那一個「歸所」其實就在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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