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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烈亞春

[db:作者] 2025-07-23 02:22 5hhhhh 4060 ℃

「雖然來得晚了些,你願意嗎?」

*萌芽*

國中他跟小春不同班,那日經過導師辦公室,看見小春在裡面,手腳、臉上都是傷。他靠在門口,聽裡面談話。

老師:「謝亞春,為什麼要跟同學打架呢?這裡只有你跟老師,沒有別人,跟老師說實話。」

小春:「阿發他們說⋯⋯他們說我是阿本仔的孩子。我不想讓人嘲笑我母親。」

老師:「⋯⋯」

老師:「我會要他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答應老師,遇到事情可以來找我,不要隨意被挑起情緒,跟人打架。萬一因此被退學怎麼辦?你遠在日本的母親如果知道了,也會難過的。」

小春低下頭,沈默不語,最後艱難地點了點頭。

時代下有各式各樣的故事,日本投降後,在台日人被遣返回日本,小春的母親就是其中一個。

小春從辦公室出來,左右看門口沒人,抓起衣角抹了抹臉,不想讓人看到他眼角泛紅的樣子。回教室的路上,那群欺負小春的孩子們一臉惶恐的跑來,在他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了。

小春:「⋯⋯!!!」

怎麼回事?老師還沒走出門呢!老師是會千里傳音?隔山打牛?還是什麼奇門遁甲?

帶頭的那個先說話了:「小春對不起,我們以後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

說完轉頭對其他一齊跪著的孩子說:「喂!你們,通通跟小春道歉,以後誰敢欺負小春,我阿發就把你們打到叫不敢!」

小春:「別這樣,你們這樣我會被注意的。」

阿發聽完趕緊起來拍拍膝上的土,喊其他孩子也起來。向小春走來:「剛剛隔壁班的阿烈跟我說了,你父親是謝醫生吧,我阿嬤的命是謝醫生救的,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原來是阿烈啊,阿烈是小春的鄰居,他們從小一起玩泥巴長大的。

放學鐘聲響,阿烈來找小春,一把拉著小春的手趕緊回家去。一進屋就拿起醫藥箱,細心地為小春擦藥。

從小每次被欺負,都是阿烈幫他。還不會講道理的時候,阿烈用拳頭幫他;上學讀了書之後,阿烈用更聰明的方式為小春解圍。

小春的母親回日本後,父親沒有再娶,家裡就他一個孩子。阿烈與他同年,他們倆總玩在一塊兒。阿烈對小春來說,不只是像兄長那樣值得崇拜、依賴,小春更喜歡待在阿烈身邊,母親不在後,阿烈就是他的溫暖。

「傷著臉了,傷在這麼明顯的地方,痛嗎?待會叔叔要是問起來,就說我抓著你跑跌的。」阿烈知道小春怕他父親聽了傷心,肯定不願意說實話,連藉口都幫他想好了。

「膝蓋也痛嗎?用水幫你消毒下,會痛的話手臂借你抓。」

「借了要還嗎?」小春調皮的回。看著阿烈擔心的臉,他心裡暖暖的。

阿烈皺著的眉頭笑開了:「還,要還的,這筆給我記在你腦袋裡啊!」一面說著,一面摸摸小春的腦袋,把小春的頭髮都揉亂了。

阿烈的笑容是那樣陽光,像冬日的太陽,綻放在他那端正俊俏的臉上,笑著笑著,把小春的心也揉亂了。

阿烈:「手肘傷哪兒了?也幫你看看。」說完抓著小春的手臂細細查看。

小春突然覺得阿烈抓著自己的手好熱好熱,被阿烈手指觸碰的地方彷彿要被燙傷似的,小春不知道該怎麼定義現在莫名洶湧的心潮。

*初遇*

5歲那年,他在自家門口玩,家裡只有他一個孩子,父親是日新公學校的教師。

那日早上父親早早去學校了,懷著弟弟或妹妹的母親開始忙家務,他像往常一樣自己拿著兩顆黑彈珠坐在泥土地上,當成人偶在演著他的小小劇本。

他期待弟弟或妹妹出生後,就有人可以陪自己玩了,到時候他的劇本就可以擴大成4個角色。

「嗯⋯⋯那個彈珠,彈珠好玩嗎?」一個穿和服的小男生來他旁邊怯生生地問,聲音軟軟柔柔的很好聽。

聽爸爸說隔壁的醫生叔叔家,有一個小男孩跟自己一樣大,他的媽媽跟自己的媽媽不一樣。

「你阿母是內地人(日本人)?」他早就想問了,但是之前不曾在附近看過跟他一樣年齡的孩子。

其實內地是個什麼概念他並不清楚,只是大人說起「內地人」這個詞的時候,語氣會有微妙的不同。

「是啊,你看,卡桑說這是內地的外公送我的生日禮物,今天是我生日喔。」小男孩很開心有人可以分享這個喜悅,他的新衣服。

「嗯⋯⋯我沒有東西可以送你,只有這個黑彈珠。生日快樂!」他把手上兩顆黑彈珠遞一顆給和服小男孩。

小男孩接過彈珠的表情又感動又開心,他不懂小男孩已經有和服了,怎麼還看得上一顆烏漆麻黑的彈珠?

爸媽都嫌彈珠髒,不准他帶進屋子。但是這兩顆黑彈珠是他的重要夥伴,只有他們陪自己玩,有人願意像自己一樣重視他們,他也很開心。

嗡~~~嗡~~~嗡~~~

刺耳的鳴笛聲四面八方響起,背後墊著沈重的引擎巨響。

「空~襲~警~報!空~襲~警~報!」

「阿烈!阿烈!快來大溝這邊,阿烈,快來阿母這裏,阿烈~~」

懷孕的母親衝出來大喊,驚惶地找尋自己身影。

小阿烈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獃獃的蹲在地上。看著和服小男孩在他眼前被一個單眼皮的婦人攔腰抱起,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小春!還好你沒跑遠!」一面邁步往大溝奔去。

同時母親已來到身邊,母親不知哪來的力氣,半拖半拉將阿烈拎進大溝裡躲轟炸。

這是阿烈遇見小春的第一面。

1945年5月31日上午十點到下午一點,美軍轟炸日治下的台北,這是現今課本上沒出現的歷史『台北大空襲』。

5/31是小春的生日,也是阿烈失去父親的那一日。大稻埕地區蓬萊、日新兩校及天主堂都遭到轟炸,死傷四千餘人,阿烈的父親在那場空襲中罹難了。

同年8月,美國在日本投下兩顆原子彈,日本戰敗投降。10月,蔣中正政權接管台灣,並開始著手遣返在台日本人。

228事件後,日本外公傳來病重的消息,小春的母親秋子跟著1947年最後一批遣返的日人離開台灣,沒想到這麼一別,再見面已過十四年。

*青春期*

阿烈跟小春雖然沒同班,但兩人總是一起上下學,一直到高中也是這樣,同學老師都知道他們兩家是感情好的鄰居。

「家烈,亞春在體育課的時候昏倒了,在保健室,你去看看什麼情況,再回去跟他爸爸說一下。」班導轉述小春情況給阿烈聽。

那個年代公用電話還很少,生活在當時的人們,除了寫信,大多數的事都得見面才能說。

阿烈來到保健室,校護不在,屏風後的病床只有一名學生躺著,似乎在睡覺。

「小春,小春,你還好嗎?」

阿烈來到病床邊,小春沒有反應。他伸手摸了摸小春的額頭,額上淌著一層薄汗,額頭有點涼,應該是正在退燒,阿烈坐下來,望著熟睡的小春。

午後和煦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閃耀的金光在小春的長睫毛上跳舞。

小春五官長得像他母親那樣清秀,遺傳了他卡桑迷人的單眼皮,退燒讓小春的雙頰染上淺淺的紅暈。

『好美。』凝視著眼前的小春,阿烈在心裡讚嘆著。

阿烈被自己閃過的念頭嚇了一跳,但他很快的又回頭沈浸在眼前的美。

雖然小春沒有說,但他或多或少也感覺到小春對他的不一樣。只是在那個保守的年代,他不敢想太多,也不願想太多。

阿烈對自己沒有那個心思,小春也知道,小春小心翼翼地在維持兩個好朋友、好兄弟的平衡,不會多越一步。未來有一天,阿烈交女朋友了、結婚了,他也會由衷祝福。

但在這一刻,阿烈內心的某種情緒被喚醒了。除了他們兩個,屏風後空無一人的保健室讓他漲了膽子,他彎下腰在小春唇上烙下輕淺卻停留許久的一個吻。

小春被吻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朦朧中看見的,是他每個夜裡夢寐以求的情景。小春輕柔回應著阿烈的吻,面對小春的主動,阿烈難以自持地吻得更烈,青春期男孩的那把火,很容易被點燃。

阿烈更大膽地撩起小春的校服,雙手在纖細的腰背上來回摩挲。

汗濕了白上衣,小春半透的校服下膚色若隱若現,皮膚溼滑微涼的觸感刺激著阿烈指尖敏感的神經,視覺、觸覺沸騰了體溫讓他們忘情啃咬彼此的唇。

阿烈外套上的學號和沈家烈三個字被攢在小春手裡,皺到看都看不清。緊緊相貼的身軀沒有縫隙,兩人胸貼著胸,興奮的下身互相推抵。

這時,門外傳來漸近的腳步聲,少年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小春拉起棉被躺回床上,側過頭裝睡。阿烈拉起寬大外套的拉鍊,把初嚐到的甜,都藏在裡邊。

腳步聲從門口進來了,阿烈從屏風後走出來。

進來的是校護:「是家烈啊,亞春發燒了,初春溫差大容易感冒,剛給他服了退燒藥,讓他在這睡會兒,汗逼出來燒就退了。你今天回家後再跟謝醫師轉達一下。」

阿烈:「好的,我會轉告他父親的,謝謝您。」

校護:「那沒事了,這裡有我看著呢,先回去上課吧。」

那一日的阿烈和小春以為他們就會這樣一起走過往後的每一日,十六七歲的孩子怎麼能預知人生的複雜。

回家後,小春從床邊抽屜裡拿出他藏著的黑彈珠,心裡甜滋滋地抱在床上翻滾。隔天阿烈則是感冒了,請一天假待在家裡。小春來探病的時候,阿烈很開心,他們在阿烈房間待了一下午。

*分離*

弟弟家華是父親留下的遺腹子,沈母一人撫養兩個孩子長大不容易。起初都是謝醫師在接濟他們一家人,等弟弟上學後,與父親同任教職的母親又重新回到工作崗位,家裡的經濟負擔才減小了,沈家三口都很感激謝醫師的恩情。

那是個夏天的傍晚,阿烈和小春考完試想去吃剉冰,他們今天決定走小路穿過去。這個決定讓他們撞見自己的父母在巷子裏牽手幽會。

小春不能諒解父親拋下日本獨身未再嫁的母親跟沈阿姨在一起。這是一種背叛,而且動搖了小春存在的意義。

這年兩人滿18,小春抽到空軍,阿烈是海陸金馬獎。當年在馬祖能回來一次就不錯了,退伍後,再見已是三年。

退伍沒多久,小春家接到日本來信,信中提到他卡桑病了,小春想要見母親,也考慮要照顧母親,他決定出國去日本留學。

小春並沒有因為沈母跟自己的父親搭上了,而對阿烈不滿,他知道這跟阿烈無關。

那是戒嚴的時代,台灣出入境管制嚴格,小春赴日後,他們聚少離多,大部分是靠書信往來。

「今日又是風雨微微,異鄉的都市~」小春獨處的時候,會聽『港都夜雨』這首台灣歌謠,撫慰他思念阿烈的心情。小春希望能早一些跟阿烈再見面,也希望母親的病可以盡快好起來。

但天不從人願,母親的病好好壞壞撐了10年,最後還是走了。

*結婚*

收拾完母親的後事,早就完成學業的小春,揮別日本這個他待了10年的異鄉,返回台灣。

剛回國的小春迫不及待想去吃碗魯肉飯,等不了阿烈跟他話家常,逕直拉著阿烈往小吃店奔去。一路上阿烈一直想跟小春說什麼,但小春終於見到他心心念念的阿烈,情緒高昂正在興頭上,他沒給阿烈說話的機會。

「阿姨,來兩碗魯肉飯。」

「賀,馬上來嘿。」

店裡的阿姨衝著小春開懷的笑,眼睛笑成兩道彎彎的新月,讓小春一秒感受到台灣獨有的人情味。

「少年仔,金緣投捏,阿姨嘎哩介紹水姑娘仔賀毋?」

小春開玩笑的碰了碰阿烈的肩膀:「毋免啦,姊姊,哩先介紹乎伊啦。」

阿烈臉色倏地刷白:「阿姨不⋯⋯」阿烈來不及阻止,阿姨已經繼續講下去。

阿姨:「毋湯喔,伊有水某啊,阿烈仔伊某糾有氣質耶。哩母災,阿梅出嫁欸時陣,全庒仔頭少年仔歸禮拜呷不下飯喔~」

小春:「姊姊,妳說他有什麼?沒認錯人嗎?庒仔裡有其他人也叫阿烈嗎?」

阿姨:「水某啊,伊某是阿梅啊!上個月剛辦桌啊。阿烈仔溫全庒最緣投的,我哪欸認錯。」

小春不可置信地看著阿烈,阿烈卻沒有立刻反駁,小春轉頭就走了。

阿烈:「阿姨,魯肉飯先幫我包起來,謝謝啊。」阿烈也跑出去,留下一臉疑問的阿姨。

阿姨:「啊挖有講嗯丟啥嗎?」

『唉,阿姨我謝謝妳喔,怎麼變這樣。』在心裡OS的阿烈,各種想法快速在他腦中閃過,就是找不到可以讓小春接受的解釋。

阿烈追出去:「小春,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小春:「是哪樣?你說說看呀。」

這什麼狗血劇情,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阿烈:「阿梅喜歡女生,我們不是真的結婚,不,我們是真的結婚但⋯⋯。」

小春:「都辦桌了,紅包也收了吧,喜歡女生這種話你也編得出來,信裡你怎麼沒告訴過我呢?還想矇騙我,這麼久沒見,給我好大一個驚喜啊。」

小春太痛了。

「你跟我父親一樣。」小春丟下這句話就走了,他這輩子不想再見到阿烈。

阿烈信是寫了也寄了,很明顯,小春來不及收到。事情發生的突然,母親以死相逼要阿烈娶老婆,阿梅是阿烈同事,知道阿烈跟她有一樣的困擾便找上阿烈,硬要他幫忙,阿烈那時想反正對他和小春也是個解套的方法,於是寫信想要跟小春商量。阿梅的大伯父混黑道,他威脅阿梅和阿烈快把婚結了,不然他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阿梅再不快把自己嫁出去,要鬧出人命了,於是婚禮就這麼先辦了。誰知,小春根本沒收到信就回台了,後來小春看到這封信已經是很多年後了。

當時在小春心中阿烈跟他那沒良心的父親重疊了,事實擺在眼前,他不接受解釋。小春離開台北這個傷心地,去南部定居,鐵了心不跟阿烈聯絡,當年沒有FB、沒有LINE也沒有IG,1994年才有卜學亮那個很紅的尋人單元「超級任務」,這一別就是十六年。

信件過了很久才從日本友人那輾轉交到小春手中。但晚了,時機已過,聽說阿烈婚後生活幸福,不管結婚是真是假,就像保健室事件發生前自己打定的主意一樣,他會衷心祝福阿烈,不再打擾他。

*不見*

1982年,阿烈母親走了,和阿梅也離婚了。

1983年,美日兩大音樂才子合作出演電影,描寫同性愛震驚全球的「俘虜」在台灣上映。

阿烈一個人買票進電影院看了。

電影裡壓抑的感情,無處釋放的澎湃,那氛圍讓阿烈回想起那個初春在保健室的小春和自己。電影散場他獨自坐在位子上,痛哭失聲,久久不能自己。

小春也一個人去看了這部電影。

這些年他不是沒想過認識別人開始新生活。就算社會再保守,小春也從不避諱直面自己只喜歡男人的事實,他認識了跟他一樣只喜歡男人的男人,小春認清了命中註定的人不是阿烈的現實。但當這個新認識的男人試圖親吻自己的時候,他腦海裡出現了阿烈,那個午後在保健室的阿烈,小春崩潰大哭,他還是接受不了其他人。

小春明白了阿烈的那個位置,沒有人可以取代,從此再沒任何人進入他心房。

那天小春看完俘虜,拖著空虛的軀殼回到家,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才開始放聲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你聽過珍珠奶茶嗎?台中的泡沫紅茶店,是高級裝潢的泡沫紅茶店,不是很吵的那種喔,他們賣一種新的飲料叫珍珠奶茶。」阿發口沫橫飛說著自己的新發現。

「都四十多要五十了,跟人家喝什麼珍珠奶茶,聽說甜的要命,要得糖尿病喔。」中年大叔聚一群就是泡茶話唬爛。

「幹,這時尚,你不懂啦。不跟上時代,就落伍啦,會被社會淘汰喔。」阿發邊喝茶邊嗑花生米,上了年紀後,他愛上這種鹹香好滋味。

「阿烈仔,你看起來擱少年捏,你去飲看邁耶啦。講麻奇怪,大家攏頭毛鬍鬚白了,怎麼就你不會老啊?還練這一身肌肉,老來俏耶,擱欸盪虧妹仔捏。」阿發衝阿烈開玩笑。

阿烈和同學們一直有保持聯絡,阿發偶爾還會拿小時候欺負小春的那些蠢事自我調侃,笑自己犯蠢的事蹟,大家都已經是中年大叔了。

「你們有小春的消息嗎?」阿發拋出這一句,空氣驟然凝結。

阿發過去也只會帶過不會真談起小春的事,今天發叔不知道哪根筋不對。

大夥兒知道阿烈和小春以前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好兄弟,自從阿烈母親和小春父親在一起,這兩人似乎是鬧翻了。因為退伍後,小春便出國了,一去十年,雖然知道小春後來回台灣了,但在阿烈結婚酒席上也沒見小春出席。

因為他們父母這層尷尬的關係,這麼多年來,大家依然會刻意避開這個話題。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如今真有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的感慨。

「人老了就會開始想起以前的事嘛!大家都老同學了,這麼久不見,有什麼也都過去的事了。阿烈,你真的都沒小春的消息了嗎?」

阿烈含蓄地笑了笑:「沒有耶。」

阿發:「他老父親真的不管了嗎?就丟給你?」

阿烈陪著笑:「他有自己的道義要承擔啦,父親有我幫他顧著沒事的,我父親走得早,他白送我一個爸爸,感謝都來不及啦。」

阿發:「你喔~從小就你一直這樣寵他,那拗脾氣就被你寵出來的。」

阿烈:「好啦,好啦,我的錯,我自罰三杯。」

阿發:「飲茶啥咪罰三杯,喝五十杯也不會醉好嗎?嘎林北裝笑為。」

大叔們又笑鬧成一團,話題就此打住了。

*重逢*

「一杯珍珠奶茶嗎?好的,請稍等。」

阿烈真來到台中春水堂,反正自己一個人去哪都自由,就來排一下時下流行的飲品『珍珠奶茶』,阿烈前面還有兩個人,就快到他了。

「搞什麼啊,怎麼插隊呢?」

「什麼插隊,這路你開的嗎?」

尾端排隊的人吵起來了,阿烈轉頭向後看。

這一轉頭跟排在他後面的人對上眼,這,這不是小春嗎?

雖然頭上參雜些白髮,有了魚尾紋,身材也結實些。但那迷人的單眼皮,秀氣的五官還是沒變,是他藏在回憶裡的小春,只是多了份成熟男人的魅力。

漫步在台中文學館的步道上,許久沒聯絡,兩人獨處有些尷尬。

阿烈:「哇,你怎麼也想來排珍珠奶茶啊?記得你不愛這種QQ需要嚼的東西啊。」

小春:「我也記得你不愛喝甜的,怎麼會來喝這種甜的要命的奶茶呀?」

阿烈笑了出來,他笑起來還是跟以前一樣陽光。

小春:「你⋯⋯阿梅還好嗎?」

阿烈:「離婚五年啦。」

小春:「不好意思啊,問起不開心的事,有孩子嗎?」

阿烈:「沒有,沒有孩子。我母親過世了,阿梅的長輩早走了,之前跟你說的是真的,只是假結婚,母親一走我們立刻就辦了離婚,阿梅跟她女朋友一起過去啦。」

小春:「哇,一起住這麼久,真沒發生什麼?你是不是不行啊。」

阿烈:「這麼久了你還不信我啊,我真的有寄信給你啊,還沒收到嗎?這日本郵政效率也忒爛了。」

小春:「收到了。」

阿烈:「那幹嘛不來找我,避不見面。」

小春:「晚了,錯過時機了。你剛不是問我為什麼來排珍珠奶茶?因為奶茶裡一顆一顆的黑珍珠,看起來就像你小時候送我的黑彈珠。」

阿烈的心揪了一下,平靜已久的心湖,被什麼撥亂了一樣。

阿烈話鋒一轉:「你剛剛不是說我不行嗎?啊?」

小春:「說什麼啊,我剛開玩笑的幹嘛呢。」

他們正散步到了一處比較隱蔽的地方。

阿烈:「要不要親身試試看啊?」說著一個轉身,小春的兩隻手腕被阿烈舉起,單手扣壓在樹上,珍珠奶茶還在小春手上呢,那杯奶茶就這麼被高高舉在他頭頂上。

小春不慌不忙挑著眉說:「小時候我抓你手臂,你要我記著還,我這算還給你了啊。」

阿烈:「這麼久才還,我可要收點利息。」說著便吻了上去。

兩人在隱蔽的樹蔭下纏吻了很久很久,舌上是珍珠奶茶味。

後來在相隔這麼多年後他們又重新認識了彼此,也同居了。

小春喜歡喝珍珠奶茶,阿烈就學著做,兩人還開了家珍珠奶茶店叫「黑彈珠奶茶」。過去的老同學們,雖然礙於社會風氣不是這麼開放,有點尷尬,但也沒刻意疏遠。

阿烈的弟弟反應比較激烈,他覺得兩個哥哥沒有為老父親著想,要謝醫師老臉往哪兒擺。

沒多久年事已高的謝醫師也走了,阿烈回去收拾謝醫師遺物時,在書桌抽屜發現了一封給小春的信:

『吾兒小春,

當你看到這封信,為父應已歸天家。我知道拋下你母親這件事讓你很難接受,我對你也感到很愧疚,我不奢望你能理解我和沈阿姨,只求不影響你跟阿烈的幸福。希望阿烈能好好對你,照顧你的下半輩子。望你們兩個能互相扶持,直到終老,了卻愚父最後一樁心願。父 筆』

小春看了信,握著阿烈的手在後院坐了很久。

1999年,經歷了921大地震,60歲的他們決定去環遊世界。也學習了手機這種新玩意兒,上傳世界各地的風景和美食跟家人朋友分享。他們一路玩到了70歲,各處都去住一陣子感受當地的風土民情。最後又回到了故鄉台灣,阿烈把旅途的見聞和故事都寫下來,出版成書,圓了孩提時代寫故事的夢想。

*2019*

『同婚通過,農民曆5/24宜嫁娶』

新聞上秀著這行字,畫面裡的民眾歡欣鼓舞,電視機畫面是彩色的已經很多年了,久到現在的孩子們都不曉得它曾是黑白的。

電視機前兩個老人握著彼此的手。

「雖然來得晚了些,你願意嗎?」高齡八十的阿烈說。

「我願意。」小春沒想到有生之年,他竟能等到這一天。

阿發的兒子也已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他推著老阿發來參加阿烈和小春的婚禮。

阿烈侄子帶著父親的遺照出席,家華早就釋懷了,當電視上討論同性婚姻公投,他說:「如果能參加哥哥和春哥的婚禮就好了。」

阿烈穿著深藍色西裝,小春穿著白色西裝,彷彿就像回到那天在保健室穿著藍色學生外套的阿烈和白色校服的小春。神父宣讀完誓詞,他們替對方套上婚戒。

「新郎你可以親吻新郎了。」掌聲在親吻中響起,大家鼓掌叫好,也有人感動痛哭。

阿烈和小春在神父面前相視而笑,他們把滿臉皺紋笑成兩朵盛開的花。

當天的賓客都可以享用珍珠奶茶喝到飽。

後來呢?後來在這塊土地上的故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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