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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鬼】天作之合,15

[db:作者] 2025-07-23 02:22 5hhhhh 9980 ℃

“况且,”他说,“妲己大人也不过是把注定发生的事提前了而已。”

内室里又静了一会儿,传来一声轻笑:“到底还是蠢东西。要是果真如此,我们至于费那么大的神?”

门外的野干耳朵动了动,“您的意思是……”

门里传来一声叹息:“亏你次次跟在旁边,居然还没看出来。上次在酒楼设计的时候……”

“……您说白泽老爷从楼上跳下去那次?”

“从楼上跳下能算得什么呢?反正他也是不死不伤的,”她喃喃道,“可是,一个人的心跳永远不会说谎。”

早在他踩上窗框纵身跃下时她就知道了,又或者应该说,早在更久以前她就看透了他的眼睛。可是直到那时搭上他手腕的脉搏,她才听见那颗心跳动的声音是那样热烈,曾有无数次她在嬉闹时伏在他的怀中听过它的跳动,却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那天一样。好像那颗属于不死不伤的神明的静寂多年的心脏,终于在春天迎来了颤动的苏醒。

那样的颤动对久居花街之人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以至于她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曾短暂地拥有过它,直到它和那个男人的身体一道摔碎在鹿台之下。

她轻轻按上自己的胸膛,“退下去吧,告诉后来的客人,今天我休息一日。”

野干稍稍欠身,拄着拐杖退出内室,在门口向狐女们交待过两句,便孤身向小巷的背阴深处走去。

旁侧的巷道里忽然传来一声口哨,他瞥了一眼身后,拐了进去,黑衣的辅佐官正靠在墙上,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怎么样,进展顺利吗?”

“别用我的脸做出那种轻浮表情。”他说。

野干佝偻着的腰如破土竹节般挺拔伸展,很快就恢复到与巷中鬼神一样的高度。他摘下被鬼角戳破的帽子,顺手盖在微笑的男人脸上:“快点把衣服换下来。”

“好啦,别催……我就是想不通你干嘛也要让那家伙帮你化形支走阿檎。这么做徒增风险,意义却不大,就你那张面瘫脸,万一要是……唉你轻点,别直接上手扒啊!”

鬼灯重新披上黑色和服,束好腰带抬起眼睛。巷子里的另一个他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抱着双臂的白衣药师,正忿忿不平地向他挑着一边眉毛。

“我说,你纯粹就是为了好玩吧?”

“白猪先生认为徒增风险,我倒觉得是更保险的举措。刚进店就差点被看破了伪装,您的化形术可以再差劲一点吗?”

“那是我化形术的问题吗!还不是因为你那根铁棍子死沉死沉压根拿不动……”

“是您太弱了。再说,您不会带个假的?”

白泽噎了一下,还是梗着脖子和他争辩:“假的……假的万一不小心被旁人动了露馅怎么办?还有,阿檎要是半路回来——”

“青老板的店员不拖着他玩到太阳落山不会放他走的,”鬼灯说,“罢了,别费这些口舌,顺利就好。”

白泽显然还对他刚才的话还有些耿耿于怀,哼哼了两声才接着问道:“所以呢,你留下来和她都说了什么?”

他盯着那只鬼的眼睛,但辅佐官只是把眼睛垂了下去:“没什么重要的,只是恰好听到一点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

“明天就要被压上审判堂的家伙,最好还是对自己的事上心一点。”鬼灯睨他一眼,拽了拽他的耳坠,“她可没说明天一定会来。您的话管不管用,还是未知数。”

“诶!疼、疼……她一定会来的。”

“您就这么有自信?”

“其实也不是有自信,”白泽揉着抢救回来的耳朵嘀咕,“但是,反正你都已经相信我了——她来不来,那又怎么样呢?”

鬼灯微微睁大眼睛,轻轻咳嗽一声,把头别了过去。

“……蠢货。”

——“心跳永远不会说谎。”

那样的心跳,难道就是这样如春日惊雷一般吗?隆隆滚过胸间,震得呼吸都乱了阵脚。林间新鹿踏过欢快蹄痕,万物复苏,莺飞草长,风来满池春皱。

“怎么了,”白泽凑过来,“你的耳朵有点红,不会是周期快到了吧?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

他接下来的话被一双嘴唇封住了。那个吻很轻却很烫,他能感到一对虎牙在自己唇上浅浅咬过,只像蝴蝶在花瓣停过一瞬,却将温度霎时从双唇传到了他的全身。他懵在那里,待到抬手要回拥住怀里人索要更多,地狱的辅佐官已经松开了他的耳坠,指尖轻点上他的嘴唇:“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白泽先生,明天见。”

“剩下的,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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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审判日的清晨,桃太郎照常起了个大早,来到店主的卧室门前却踌躇了一下。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这样早早来到这个门前,还是那场惊动天地众神的婚礼当天。然而短短一年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好事坏事,不一而足,哪怕是像他这样的彼世居民,竟然也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他把手悬在门上,迟迟没有敲下去。他不知道门后的白泽是不是也和那天一样彻夜未眠。他的上司自从被禁足就很少出门,每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知在做什么。昨天他去敲了半天的门叫人出来吃饭却迟迟没有回应,最后只好叹着气离开。

还是鬼灯在的时候好,桃太郎忽然没来由地想。至少那时的极乐满月每天都热热闹闹,神与鬼大声吵架,兔子见习生们仓惶地在地板上东躲西藏,躲避空中飞来飞去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但最后两个人依然会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你给我递醋瓶我给你拿味噌。甚至偶尔他抱着药草从外面回来,正好撞见白泽托着下巴盯着抱兔子的鬼灯,也能轻易从神明眼里看出些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

他敲了敲门,想,那样的笑难道会是假的么。

然而他只来得及敲了一下,门直接开了,白泽衣装整齐地站在门后,看见他也是一愣,转而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快去收拾,你怎么还没戴头巾,一会儿该来不及了。”

说完白衣的药师便越过他径直走了出去,路过浴室的镜子停下来顺手理了理头发,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哼着小曲一步一蹦地往厨房去了。

“桃子君,今天早上吃什么?不然我们干脆别吃了趁早过去吧……”

桃太郎目瞪口呆地站在卧室门口,又确认了一遍今天是去接受审判的事实。

“……怎么倒高兴得像去结婚一样?”

白泽的好心情一路持续到了地狱,就连源义经充满歉意地给他带上手镣时都是满脸笑眯眯,直到被麒麟踹进审判大堂,才总算收敛一点。

地狱的代表来得更早,阎魔大王据说因为哭声太吵被自家辅佐官严令禁止参加审讯,而辅佐官本人早已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听见他们进来,只是微微睁开眼又闭上。坐在主审位上的仍是月老,一边摸着自己拖地的胡子一边冲着白泽直叹气。

“诶!白泽大人,该让老夫怎么说您呢?您和鬼灯大人可是老夫辛辛苦苦挑出来的一对联璧,按理定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万年好合……”

“得了吧,”凤凰插嘴进来,“我看你就是乱点的鸳鸯谱,一年不到就闹成这样了还琴瑟和鸣万年好合?你又有哪只眼睛看出来他俩哪怕任何一个能举案齐眉的?”

“凤凰大人此言差矣!老夫经验丰富,如果白泽大人愿意收心养性,定能……”

“晚了,”麒麟把白泽按着跪下,“他能收心养性?那桃源乡还能下雪呢。”

“桃源乡确实可以下雪。”白泽抬起头。

“闭嘴吧老家伙,桃源乡能下雪你也收不了心。怎么样,人来齐了吗?来齐了早点开审,反正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走程序别浪费时间。”

狐女也已经被鸦天狗们带到了堂下,数日不见,她更消瘦得形销骨立,远远看了白泽一眼,又把头低下去啜泣。

“再等等,”白泽说,“还有证人没来。”

“证人?”月老问,“什么证人?”

“证明我确实无辜的证人。”

小狐女也向他抬起头,他能看得出她抖得厉害,含泪的大眼睛里神色复杂,惊恐远远大过了惊讶。月老为难地拽着胡子,偷偷看了鬼灯一眼。

“让他等吧。”辅佐官开口道。

他都这么说了,在场的众人只好等着。然而预备的茶水冷了又热,预定的审判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审判厅的门口却依然空空荡荡。

“不能再等了。白泽大人,您的证人到底是谁?何不让义经公代为传唤?”

白泽看向鬼灯,辅佐官默默垂下睫毛。按照他与青的约定,在妲己亲口供认之前他们都得能尽可能按兵不动,以防对青的妹妹与族人更加不利,这是店主向他唯一提出的请求。

“……不必等了,”白泽说,“开始吧。该来的,自然会来。”

开庭的号角低沉吹响,降下肃穆的重幕。鸦天狗们呈上精心保管的物证,对质到一半,月老听得连连摇头,面色越来越难看。

狐女又啜泣起来:“我当真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应下……还望大人恕罪……”

“你难道不知道他有联姻在身吗?”

“我……”

“知错而犯,待到上奏天帝,必得重罚。至于您,白泽大人,更要罪加一等。”

白泽没有说话。

“天地和汉联姻,若是没有感情,提出申请即可,又何必行暗度陈仓之事!”

“我没有。”

“别顶嘴了,”麒麟在一旁小声骂道,“你还想罪加一等不成?”

“事已至此,要罚可以。但没有做过的事,我从来不认,”天国的药师直身而跪,扬起下巴看向月老,“就像从前和女人交往前我都会直接问她们要不要跟我玩玩——我觉得这样才算真正的诚实。”

桃太郎绝望地重重抹了把脸,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上司是不是终于花天酒地活腻味了,才会这么积极地准备去天牢里好好体验一把。

白泽指向跪在一旁的狐女:“如果我确实与她私会,我当然会承认。像我这样的人难道还会在乎一个虚名吗?如实相告,求天帝宽恕才该是正途。”

“这倒是真的,”凤凰嘟哝一声,“这傻子为了保命,认错从来不含糊……”

白泽朝一旁的老友翻了个“谢谢你啊”的白眼,继续说道:“但我能保证,那天提前回到极乐满月的人分明是那只鬼的模样,我就算有错,也只是未加辨别罢了。”

月老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

“白泽大人的意思,是她故意幻化成鬼灯大人的样子来引诱您?可一分钱不收,还差点损失一个亡母的簪子,做这样的事于她何益?”

“这得问她自己了,或许确实于她无益,”他朗声道,“但——若是有人背后指使呢?”

举座哗然,小狐女从听见重罚便颤抖得愈发厉害,咬着自己的袖子才勉力支撑着没有倒下,听见背后指使,更是跌坐下去,脸色一片惨白,。

“小姑娘,我问你,背后可有人指使?”

“……我,”狐女的目光在白泽和鬼灯脸上来回,却看不出半点波澜,只能嗫嚅着喃喃,“我……”

月老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威严告令自天顶迭声压下,震耳欲聋,重叠回响:

“如实相告,不得隐骗。”

“构陷神明,重责难逃。”

“欺瞒天庭,罪加一等。”

声声质问仿佛要直接将她的身躯压碎在当场,小狐女几乎是瘫倒在了堂下,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却还是紧紧咬着牙关。

“为何不言?再问你一次,背后可有——”

审判厅大门訇然洞开,明光随着异香席卷而入。众人愕然回首,东方美人身着盛装自光中走来,漆如墨玉的微鬈长发缀满叮当作响的珠玉,拖在身后的繁复衣摆绣满晶蓝蝴蝶,昂首信步,款款行至审判台下,双手向腰上一叉,仰起头开口道:

“是我。”

月老还陷在审讯被突然打断和惊为天人的双重震惊里,结巴了一下才问道:“是你……是你什么?”

妲己不耐烦地翻翻眼睛,撅起鲜艳的嘴唇。

“还能是我什么,是我指使的。”

满庭哄然,乱作一团,白泽暗自出了一口气,偷偷向鬼灯做个手势,辅佐官挑挑眉毛,装作没看见。

“妲己大人……!”

小狐女伏在地上呜咽着泣不成声,妲己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又转向庭上月老。

“整件事都是我的授意,她不过是个办事的。只是这小东西不成器,才惹出这样多的麻烦。”

“那你可知,这样所犯何罪?”

“罪?”妲己眨眨眼,“神明大人,我听不懂您说什么,我今天来,可是来讨赏的。”

鬼灯抿了抿嘴,妲己转过身,行到狐女身边:“白泽大人说得没错,那天她确实是以鬼灯大人的模样回到极乐满月的,不想被前去取药的狗仔用能现出原形的镜头拍下了照片,照片又恰好被鬼灯大人收缴,这才惹出后来的事端。原本……”

“可是,”桃太郎插进来道,“她不是没有化形能力吗?”

妲己不满地瞄了他一眼,“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断。”她向身后招了招手,阿檎点头哈腰地从审判厅的立柱后闪出来,向庭内众神讨好地打个揖,吸了口手中烟斗,缓缓向着狐女吹出一团紫色烟气,烟气散尽,跪在地上的女孩赫然变作了地狱的辅佐官。

“她不能,自然有人可以帮忙。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从花袖层叠里伸出一只手,直直指向白泽和鬼灯。

“是为了帮他们重修于好。”

满座哗然,鬼灯面无表情,白泽瞠目结舌。

“我曾经告诉过鬼灯大人,我与白泽大人私会过两次,但都未行越矩之事,而且正好相反,每次我都在为白泽大人排忧解难:第一次我劝他随遇而安,既然结了婚索性就与联姻对象试着深入相处——白泽大人,我没说错吧?”

众人齐刷刷地扭过头盯着白泽,凤凰从衣袋里又摸出一把瓜子,顺便给麒麟也递了一把。

“没,没有。”白泽结结巴巴答道,第一次确实是她劝他们互相解决生理需求,四舍五入一下,好像和深入相处确实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次白泽大人告诉我,在我的提议下他与鬼灯大人感情大有进展,皆大欢喜。我钦羡他们心意相通,还特意奉酒相祝——白泽大人,这也没错吧?”

白泽挠了挠头,“呃,也没错……”

如果他没记错,那天她甚至还免了他的酒钱。

鬼灯狠狠踩了他一脚。

“啊不对!!既然如此,为何后来小妲己要……”

“我这不是还没说到吗,”妲己扭过头,“谁不知道他们两个性子一个比一个倔,就算结了婚也水火不容。白泽大人来见我时又隐有愁容,所以我想,白泽大人和鬼灯大人之间定然还有最后一层嫌隙,却谁也不肯低头,所以——”

她点了点地上的狐女,“我才想出这出助力的奇招。”

众人齐刷刷地又扭过头盯着狐女。

“是、是的,”小狐女回过神来,赶忙抬起头,“妲己大人交代我,要以鬼灯大人的模样去与白泽大人说些软话,回转关系,我只是奉命行事,那天晚上,原本也就什么都没发生……”

在场的目光整齐划一地重新投向了白泽,天国的药师被盯得如坐针毡,拼命去瞟鬼灯的脸色,辅佐官盯着天花板,只留给他半个白眼。

“那天我、我一开始就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既然如此,那也就是没有异议。”妲己亭亭地叉着腰立在庭下,“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原本是个很完美的计划,都怪小东西手脚不利落,又不小心被无良记者钻了空子,才会惹出一堆麻烦。”

真的吗?这样的话也能信吗??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吧???

站在一旁的桃太郎一边疯狂腹诽一边将目光投向庭上的月老,白胡子老头正捧着心口泪眼汪汪,背后升起噗噗作响的粉红泡泡,仿佛在看什么黄金时间八点档偶像剧的高潮大结局。

“原来如此,只是一场误会,老夫竟未想到……”

……清醒一点啊神明大人!!

月老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毕竟当初这白胡子老头也被白泽现编的漂亮话骗得一愣一愣,还以为自己见证了A有情O有意的天成佳偶。桃太郎无言地把目光又投向鬼灯,为这场闹剧平白挨了一刀的阎魔厅第一辅佐官,就算只是为了报仇平怨,也不至会被同样蒙蔽双眼吧。

“啧。”鬼灯咂了咂舌。

来了!!!桃太郎在心中叫好,不愧是阎魔厅的第一辅佐官,戳破这荒唐的谎言,还世界一个清白刻不容缓!

“妲己小姐,您的一切证词,都得建立在小报记者是偶然拍到那张照片、又偶然被我抓到收缴的基础上吧。”

妲己的脸上浮出一个微笑,“鬼灯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怀疑那狗仔记者也是受我雇佣。或者您根本不是怀疑,而是早就有答案了。”

鬼灯的手已经缓缓从和服里抽了出来,他知道在庭内的天花板上还藏着两个小姑娘,在白泽禁足期间她们承担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通信工作,也替他拿到了第一手的证据,只要他轻轻勾动手指,她们就能击碎谎言前的最后一层壁垒。

“可是鬼灯大人,您又糊涂了,是不是受我雇佣,重要倒在其次吧。”

她向他歪过头,

“一张照片何足挂齿?会造成今天这般后果,还是您与白泽大人对彼此的不信任罢了。”

鬼灯微微一愣,抽出的手停在了半途。

“——再说了,鬼灯大人,若没有我这次推波助澜,你们之间的这层嫌隙,可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消除呢。”

因为不信任,才有试探,徘徊,心灰意冷,每一句辩白都像苍白谎言;才有踌躇,退缩,如履薄冰,每一次温存都像梦中窃来,纵然月色正好,也终难诉衷肠。因为不信任,竟然从来没有想过,所有是非猜忌、妒嫉不甘、背地的懊悔与怨愤,倘若都能在最初就坦荡陈述,是否就能少走这样多的崎岖弯路。

可惜,当时他们没有。

鬼灯抬起眼,白泽正在看着他,他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他们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证据、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今天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他却在最后一步停住了脚步。

然而,他在白泽的眼中却没有看到一点焦急……神明的黑眼睛依然温和地注视着他,就像无数次他们曾独处时那样。

“你会愿意放过她吗?”

“白泽先生,您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哈哈,”白泽靠上后巷,摇了摇头,“哪可能呢,鬼·灯·大·人——毕竟,你是整个地狱最残忍、最狠心、最冷冰冰的恶鬼嘛。”

他笑着向他微微偏过头,“但是呢,我倒觉得不好说。”

“为什么呢。”

“因为我向她提起纣王时,你在门外应该也都看见了吧。”

“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多余的同情心。”鬼灯说。

那时白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露出一个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宽容而温和的笑容,轻轻地问他:

“那你觉得,她又会为了什么,选择出现在我们的审判堂上呢。”

久久地,地狱的辅佐官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将手指收回袖中。

“妲己小姐,就让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吧。据我所知,您该是无利不往的类型,这般吃力不讨好的冗事,恐怕不是您的风格。”

妲己轻轻一笑,短暂地垂下眼睛。

“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

——温柔乡中的常客,生就一双多情眼目,于是从来只合做个情人,肌肤之亲使得,共剪西窗烛也使得,却到底还是隔着一重青山,就算谈论整个晚上的月亮,谈尽世间情愁离恨哭笑,也独独不会言爱。

毕竟多情之人最懂得,情是浪漫点缀,爱却是避之不及的荆棘。

但也只有多情之人最懂得,倘有一日,即便前方荆棘刺骨也要心甘情愿去拥抱,便是义无反顾再无归路,撞了南山也不回头。

“鬼灯大人,‘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真正有好运气的是您,别浪费了。”

她重新换上理直气壮的口气,向高堂上的月老扬起下巴:“所以——吃力不讨好地忙活这么久,你们天国就没有个什么联姻情感维护的奖励给我的吗?”

白泽又看了鬼灯一眼,辅佐官闭上眼,低声咕哝了一句:“……胡说八道漂亮话的本事和您不相上下。”

白衣的神明轻轻笑起来,“那你也挺吃这套嘛。”

鬼灯又给了他一脚:“再多嘴当心我改了主意——妲己小姐,见好就收,趁我还没后悔。”

月老还在为难,九尾狐转身就走,“没有就算了,姑且原谅你们这次,都在心里记得我的高风亮节就成。——阿檎,回店。”

美人匆匆如风来也匆匆如风去了,桃太郎的下巴还掉在半空,其他人也在面面相觑,鬼灯咳嗽了一声。

“事已至此,水落石出,多余之人,不予追究。其他的,还请月老定夺吧。”

“……既然如此,白泽大人遭人构陷,如今真相大白,即刻免去责罚,恢复自由。小姑娘交还地狱警署,期满即可回家。麒麟大人、凤凰大人,还得劳烦二位与老夫回去一同面见天帝……”

各人一一自去,源义经过来解开白泽的手镣,鞠了一躬也带着属下离开。临走前凤凰拍了拍白泽:“哎呀老家伙,都这样了居然还能逃过一劫。不愧是你啊,什么时候还是回来和我们一起上班,我看你的运气越来越好了。”

“少来这套,你俩在天帝面前别给我添油加醋就行。”

“放心,他老人家可爱听故事了,一定给你讲得跌宕起伏荡气回肠可歌可泣……”

“快走吧!!”

天花板上跃下两个小姑娘扑进鬼灯怀里,好似不满地噘着嘴,辅佐官弯下腰软声说了些什么,又在她们头顶摸了摸。

“辛苦了,去吧。为了表示补偿,下周会带你们去现世的游乐园的。”

人都轰走了,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庭堂空空荡荡,桃太郎环顾一圈,相当识趣地捡起下巴溜出去关上了门。

审判厅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白泽吐吐舌头,抓了抓头发。

“没想到你会愿意放她一马。”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她一马,”鬼灯瞪了他一眼,“不过是不想交给天国处罚。”

“那……”

“我还是更喜欢对症下药,那样才会更有意思一点。您知道,孤地狱在我的大力推行下也已经提上日程了……白泽先生觉得,她最开始是为什么要摆您这一道的?”

白泽想起欢呼雀跃出门去的座敷童子们,又想起自己上次为了摆脱这两个小家伙吃过的那番苦头,不禁暗自打了个寒噤。

“另外,一年一度的税务审查也快到时候了。您以前每天泡在那里头打滚,恐怕也知道不少内幕吧。”

“呃,如果要说的话也是啦……其实除了花割烹狐御前呢,属于小妲己的店还有不少,我记得不少都是黑店……”

鬼灯盯着白泽掰着手指念念有词,暗自又叹了口气。

“不过,”他慢慢地说,“她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倘若没有这次机缘……”

白泽眼睛一亮,恢复嬉皮笑脸蹭到他身边,笑嘻嘻地攀上他的肩膀,“对对对,就是嘛,要是没有这次机缘,你肯定还是迟早疑心我……哎哟!”

鬼灯拽着耳坠的红绳,向他挑起眉毛,“要不是您从前劣迹斑斑,又哪来这么多麻烦?说到底还是您的错,往后也得好好调教才行。”

“什么!什么调教!你当我是野兽吗?”

“您这偶蹄类在这里不满什么呢。”

“少给神兽分类!”

“哦?白猪先生想接着睡地板吗。”

“……好好好,都随你……来日方长,对吧?”

天国的神明凑近来,双臂把他圈在桌前。

“不过,有的事还是别等往后了。”

“白泽先生,我得提醒您,”鬼灯上指天井正色道,“这里可是审判厅,日月星在上……”

白泽握住他的手按下,顺手抄起旁边的卷宗记录挡在脸侧。

“好啦,总是这么麻烦……”

他贴近鬼灯的耳边轻声道:

“辅佐官大人,这下,只有你知我知了吧。”

他闭上眼,专心致志地落下这个吻。不再逢场作戏、不再惴惴不安、全心全意的一个吻,是他的贪得无厌,他的想入非非,如同春日匆匆掠过眼睑的浮光,朦胧温梦一场,这一次,终于确实握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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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所以,某些人当时哭天抢地,如今过得这么滋润,居然不知感恩反而横加威胁,你说这像话吗?红九。”

“喝水不忘打井人,过桥拆河不可取,我们还没找你讨做媒的酬金,你倒先讨起了礼钱,实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黑十。”

“行了,”白泽甩出一张牌,“少在这跟我磨嘴皮子。是你俩自己当初说的,要用最宝贵的结婚礼物补偿我——礼物呢?”

凤凰和麒麟握着牌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老家伙,你还惦记着这个呢?黑三。”

“废话少说,快点拿出来。上次的礼物我都没心情拆,要么扔了要么送人了,正好你们欠我一个,这会儿还能补上。”

凤凰摇了摇头,“晚啦!我们早就给过了。诶,这张给我,听了。”

“别唬我!”白泽扑过去护住那张花牌,“你们上次可什么都没送!”

“怎么没送?你忘了那一屋子剪纸了?”

“那算什么?!”天国的药师喊起来,“几张破纸就想打发我?”

“嚷什么,把牌给我。我和麒麟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送你的当然不止剪纸了,”凤凰说,“还有施加在上头我俩的祥瑞加成。”

白泽还按着那张纸牌,怀疑地皱起眉头。

“这用得着你们吗?我自己可就是吉兆之印。”

“这和平时那种被动施加的气运可不一样,”麒麟慢吞吞地说,“是专门注入了我和凤凰最纯净的神气的祥瑞福兆,专保你和鬼灯大人婚姻和顺的。”

“真的??”

“真的。”

“那完蛋了,”白泽脸色一白,“我都撕光了。”

“都撕光了?”凤凰把那张牌从他手底下拽出来,“你哪怕留一张呢。不过其实留有神气的也只有一张,你以为我们有那么好的闲心?我还记得那是我俩剪得最好的一张……是……是什么图案来着?”

“喜鹊闹春。”麒麟说,“挑了好半天呢,差点不舍得送……喂老家伙,撕都撕了就莫想了,该你摸牌了。”

“等等,喜鹊闹春?”白泽摸着下巴跳起来,“确定是喜鹊闹春?我记得当初……”

他跳回卧室,里面立刻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翻箱倒柜的声音,“我明明记得收好了的啊……找到了!!”

他风风火火地从卧室又冲出来,宝贝似地双手捧着一张红纸。

“是不是这张?肯定是这张!”

“嗯嗯嗯,是是是,这牌……”

“该贴在哪儿呢,门口?床头?不行,我得先去给那家伙看看……”

“喂,”凤凰说,“喂喂!这牌你到底还打不打……”

他的话音未落,天国的药师已经化成一团白色毛绒冲出了药局的门口,背后卷起一阵旋风,带起一路粉白色的飞花,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舞。

“……这都能撞上,真好哄啊。”

“什么时候他能发现那就是最普通的剪纸呢。”

“只要他和鬼灯大人一直保持现状,恐怕是发现不了喽。话说回来,上次打的赌是你输了。”

“哼,不过一坛五百年陈酿而已。你就这么肯定能重归于好?”

“那当然了,月老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错呢。”

“也是了,毕竟,这可是……”

瑞兽们抬头看向窗外,桃源永恒春日,桃花雨漫天飘落,随着清风吹过飞扬微鬈的白色鬃毛,落上黑红和服的衣襟。

“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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