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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存在-38.,1

[db:作者] 2025-07-23 02:22 5hhhhh 6290 ℃

我跟隨著泯浩的腳步來到二樓的觀眾席,這個位置似乎沒有開放給一般聽眾入場,因此幾乎沒有人坐在這裡。二樓的位置設置了幾排的椅子,泯浩便領著我在最前面的一排坐了下來,這一排的前方正好是欄杆,趴在上頭就能清楚地看見舞台的整個正面。

「我等會兒會站在那裡,正中間是勳哥,左邊是宥瑞。」他一一跟我介紹著他們的站位。「寶哥會在宥瑞的後方,六哥就在勳哥後面......那裡有個鼓座,看得很清楚吧?」

「嗯,很清楚。」我點了點頭,而後說道:「我不去下面,你看得見我嗎?」

「看得見啊,舞台上能看見的範圍比你想像中還大呢。」他開心地笑道:「以前是在全校學生的面前表演,那人數比這裡還多呢,而且體育館的舞台也比這裡還來得更大,但放眼望出去,大家的表情都看得好清楚。那個時候我們班還在中後面的地方,我甚至都能聽得出來我們班的同學是誰在喊我的名字。」

他原本很開心地沉醉在往事的回憶當中,但說著說著,他的笑容再次漸漸地淡去。

「那個時候...真的很開心......」

美好的往事在傷心的剎那戛然而止,就如同他臉上的無奈,一點一點地侵蝕掉他心底的開朗。

我立刻伸出手握住泯浩,並堅定地告訴他:「今天也會是個開心的夜晚的。」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而後擠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是呢,這都得感謝宥瑞......還有勳哥、陸哥、寶哥、還有六哥,大家都是很厲害的人,還願意接納這樣的我......」

「因為你也很厲害啊。」我鼓勵道:「既然知道他們是很厲害的人,可以得到這樣的人的認可,不也是你很棒的證明嗎?」

泯浩愣了半晌,這次,他露出的微笑像是發自心底真正的笑容一般。

「好難得啊,聽到予熹這麼直白的鼓勵,我好高興。」

他笑得很開心,並緊緊地回握住我的雙手。「謝謝你、謝謝你的鼓勵,我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能做到一樣。」

說著,他蹦跳著站起身子,就像平常在學校裡傻裡傻氣的模樣。

「開演前還得去準備器材,我先回去幫忙了。」

「嗯,那你快去吧。」

我和他簡單地揮手告別後,背部後仰著靠上椅背並長舒了一口氣。雖然自己不小心把阿末帶到泯浩面前,但幸好現在泯浩看起來是恢復精神了,至少剛才回握著我時的雙手已經不再顫抖,堅定的精神強而有力。

就這樣子堅持到表演結束吧,拜託了,不然這樣的無心之罪我還是會愧疚一輩子的。

這是泯浩重新找回自信的一次機會,在他最喜歡的位置、把最喜歡的事物給找尋回來的機會。我不只希望他能夠漂亮地完成表演,更希望他能夠透過這次的表演,把他曾經捨棄過的遺憾給彌補回來。

那把曾經被他賣掉的夢想。

我希望他能夠再次尋找回來。

「嗨,這裡有人坐嗎?」

纖細的聲音在傳進耳裡的瞬間,我嚇得幾乎要彈起來,我抬起頭一看,站在我身旁的正是阿末。

「真可愛,像個受驚嚇的倉鼠似的。」他微微一笑,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便徑自坐到與我之間空了一個座位的位置上。

如果阿末本來的目的是為了來看朋友的表演,那麼現在應該還不是他來到這裡的原因,但此時的他卻悠哉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我身旁,一邊看著台下一邊哼著嘴裡的曲調。

到時候如果台上的泯浩看到我時,他也會同時看見阿末,到那時候會出什麼意外我想都不敢想。

「你不去下面看看嗎?」

阿末突然自顧自地開了話匣子,說道:「下面的氣氛比較熱鬧。」

「我不喜歡熱鬧。」我精簡自己的回答。

「真有趣,你不喜歡熱鬧,卻特地來這樣熱鬧的活動來支持自己的朋友。」他微微一笑。「阿予是個很重義氣的人呢。」

我愣了愣並轉向他,他立刻補充道:「我可以叫你阿予嗎?感覺比較親切。」

「......隨便你。」

他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修長的手指緩緩地伏在膝蓋上,宛如一隻美麗的天鵝漸漸地伏下自己純白的雙翼一般。

阿末是真的很漂亮,優雅地像個貴公子,或許當初泯浩一時意亂情迷也與他的外表有關吧?當然,這也只是我隨意的推測罷了。

他微笑著,繼續他的攀談:「剛剛我在走廊上有看到你和蔡泯浩走在一起,你們的感情真好。」他問道:「他牽著你的手,你們在交往嗎?」

我瞥著他選擇沉默,而他仍繼續笑道:「別這麼冷漠嘛,我又不會因為這種事欺負你。」

「但你會傷害泯浩。」

我試著壯大自己的膽子,強硬著語氣說道:「你已經做過了,不是嗎?」

但我沒有太大的把握能在和阿末的談話中掌握住話語的主導權。阿末給人的感覺和宥瑞不一樣,他的面具真實得就像是他自己本身的臉孔,以至於我幾乎無法從他的語氣或表情中猜出他的心思,他的笑容從任何角度看來都是完美的,沒有任何一面會映照出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與這樣的人談話感覺像是在與一座深不見底的淵窟對談,投出去的事物不見蹤影,而自己也永遠料不到會有什麼事物會反彈回來。

阿末面不改色,表情依舊悠哉得很。

「你知道了呀?」他換了一隻腳翹上,輕薄地微笑著。「有什麼感想嗎?」

「有。」

「喔?」

「如果我那時在場,我一定會打歪你的下巴。」

僅僅一瞬間,阿末的表情曾僵住了那麼一下,那一瞬間迅速得就像是一眨眼的事,快到我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

但隨後,阿末的態度證明了我並沒有看錯。他的笑容收回了些許,不再那麼地從容優雅。

「真沒想到,看起來文文靜靜的阿予也會說這麼恐怖的話呢,好傷心哦。」

他假裝捂著胸口,好像心真的碎了一般。「我們互相認識甚至不到半小時呢。」

「但我想你的事蹟已經足夠我認識你這個人了。」

「你是指安安跟我打架?還是我錄了蔡泯浩的那段影片?」

阿末歪了歪頭,笑容不減。「真有趣,在這之前你甚至都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你就認定我是一個王八蛋,並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

然後,他又接著說道:「如果倒過來呢?如果你在認識蔡泯浩之前看到那段影片,你難道就不會覺得他是個噁心的變態嗎?」

「他不是那種人。」我立刻反駁。「那是你設計的。」

「你不也是被他設計了嗎?對於我這個人的看法。」

我愣了半晌。

「......什麼意思?」

「如果你在知道這些事之前先認識了我,你會相信我還是蔡泯浩?」

阿末微微一笑,並一手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別只用一隻眼睛看人,阿予。你有一雙好看的眼睛,你該看見的是兩邊的視野重疊後的景色,那才是事情的真相。」他說道:「你現在所知道的,是蔡泯浩遮蔽你的眼睛所看見的『真相』,他不想給你看到的那些被他隱藏起來的秘密,那才是真相的『本體』。既然你們在交往的話,就應該要對彼此毫不保留不是嗎?」

「情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隱私,也會有不能說出口的秘密。」我跨過那些任何可能會造成信任裂痕的猜疑,只從字面上的隻字片語去反駁。「給予對方保留自身的隱私和秘密的空間,也是交往中對彼此的尊重。」

「阿予真的好體貼啊,即使知道對方有秘密故意隱瞞著你,你卻還是願意義無反顧地相信他。」

話音剛落,阿末的語氣卻突然冰冷到刺痛的地步。

「但換句話說,你其實也不怎麼在乎他,對吧?」

——因為你根本不關心別人,你也不曉得你傷害過多少人。

——你在乎的從來只有你自己。

「我......」

「他的秘密其實你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只要想著做好自己的角色就好了。」

阿末的話語突然宛如利刃,一刀一刀地刨開我的內心,徑自窺探。「果然是這樣吧?在別人的眼裡演好好朋友、好情人的角色,其他的事其實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因為你根本就不在乎別人。」

「我不是......!」

「你是啊。」

我動搖了,甚至下意識站起身子想要逃避。

我知道我中招了,但我卻再次啞口無言,我的內心被一層一層強行撥開,阿末就像是在嘲笑著我一般窺視著我的內心,而我卻無處可逃。

「阿予,你沒有真正愛過任何人對吧?」他繼續質問著我。「沒有猜忌、妒嫉的愛情,那就只是普通的大愛、只是同情。你其實沒有喜歡蔡泯浩吧?你只是同情他的過去,又正好與他的相性合得來罷了......啊,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啦,我其實不知道你們兩個做過了沒......」

「這和你沒有關係。」即使知道自己亂了陣腳,我還是掙扎著反駁:「我們的相處模式,也輪不到你來插手說嘴!」

「你的回答真有趣。」他微笑著。「你不是肯定或否定我的問題,而是逃避了它。真可愛,你覺得這個問題你能逃避多久?。」

......不行,我得冷靜下來。

「呼...呼......」

我揪著心口匆忙地轉過身去,狼狽地躲開任何再被窺探的機會,但即使如此,阿末還是透過我的背影看穿了我的慌亂,便輕輕地推了一把。

「沒關係的,阿予,人都是自私的。」他輕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但既然比起蔡泯浩、你更重視你自己的話,我勸你還是早點分開比較好。」

「......為什麼?」

我沒有回過頭,應該說是不敢回頭。

「因為他跟你一樣,他只在乎他自己。」阿末說道:「身為過來人,我是真心勸你早點離開他,免得和我一樣受委屈了卻沒有人願意相信你,那會很可憐的。」

「......你能受什麼委屈?」我咬著唇,做出垂死的掙扎。「你對他做了那種事,再受什麼委屈也不過是報應罷了。」

「恰恰相反。」

清脆的鞋跟敲著優雅的步伐,緩緩地走到我的身後,我能感覺到,這次阿末與我的距離又拉近了些許,卻依舊保持著剛好的距離。

然而,這靠近的幾分幾釐,卻足夠他一腳踩入我的內心範圍之內。

「正是因為我不甘心被他擺了一道,我才決定要報復他。」他輕笑著。「以其之道還其之身,僅僅如此而已。」

「你撒謊。」

「我不說謊的。」他的耳語鑽入我的腦內。「是你不相信而已。」

我倒抽了一口氣,捂住耳朵往前逃開他的耳語,並回頭怒視著他。

阿末自始至終都是擺出十分悠然的模樣,彷佛他早已看透一切:過去、現在、未來。

我們的未來。

「如果你堅持要走下去,我也不會阻攔你。」說著,阿末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優雅地交疊他的雙腿。「只是到那個時候,我不會同情你而已。」

「我不稀罕你這種人的同情。」我回道:「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或是我自己。」

「很了不起的回答。」

他聳了聳肩,終於停止了這場令人難堪的辯駁。

而後,他拍了拍我原本的座位,問道:「快開始了,你要坐嗎?」

「......我不想跟你坐在一起。」

「是嗎?」

他仍一臉的無所謂。「真可惜。」

我瞪了他一眼,而後轉身狼狽地逃離現場。

「哈啊...哈啊......」

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自己究竟身在何處,我倚著牆縮起身體,即使雙手捂住耳朵,阿末的話語卻仍不斷地在透過雙耳在腦袋中侵犯著我。

先是劉依德、再來是阿末,過於安逸的這顆心被突如其來的惡意毫不留情地撕扯下面具,赤裸得令人難以忍受。

我確實......確實是想補償泯浩,我想補償他一直以來對我的好,也想補償他那被傷害得慘不忍睹的過去:用我這條已經沒有多少時日的生命,去補償他一時的美夢。

我犧牲我自己,去換取他人美好的笑容。

我明明這麼努力了。

我明明這麼努力地去證明了......!

——你沒有真正愛過任何人對吧?

「不是的......」

我搖了搖頭,努力地回想著泯浩在我身邊的畫面,但無論如何,浮現在腦海中的畫面卻永遠是泯浩不斷地向我道歉、向我賠罪的模樣,只為了求得那一份我不曾注意到的關心、一個我不曾意識到的眼神。

——你只是同情他的過去。

「不是的......!」

我在乎他。

我在乎他能好好活下去。

我在乎他能不再被惡意給擊垮。

我在乎他......

我......

「......予熹?」

我心底一驚地抬起頭並倒抽一口氣,同我一起蹲在走廊上並以擔憂的表情凝視著我的,是陸。

「你怎麼在這裡?泯浩不是帶你去二樓了嗎?」他問道:「演出已經開始了,你不進去嗎?」

「我......」

我彷徨地望著他,腦袋裡現在還很混亂,混亂到我甚至還沒辦法整理好思緒,不曉得該如何向陸解釋這一切。

然而,陸並沒有追問下去,只是一手扶著我緩緩地站起身。此時我才意識到陸的傷勢還在恢復,他攙扶著我的手微微顫抖著,走起路來也都還不是那麼穩,卻因為關心我而忍著同我一起蹲下身子,也給身上的傷勢造成壓力。

我急忙反過來攙扶著他站起身,急忙道歉:「對不起,還讓陸哥這樣......」

「沒事,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這一下子不要緊的。」他安慰著我,同時也露出放心的笑容。

可是......

「陸哥的手...不是傷得很嚴重嗎......?」

陸的表情微微一怔,溫暖的微笑也稍微收回了些許。

「......這樣啊,你剛剛碰上阿末了,是吧?」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而陸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那孩子就是知道太多事了,卻又認為自己了解一切,才會老是和別人起衝突的。」

陸說著,又輕撫著我的頭髮,溫柔地安慰著我。「他也對你說了什麼,對吧?」

——你沒有真正愛過任何人對吧?

我欲言又止,想說出自己的反駁,卻又無力去否定那過於赤裸的現實。

「不想告訴我也沒關係的,那是你的秘密,你有權利選擇要不要告訴他人。」陸微笑道:「他說的話也別往心裡去,我知道你很在意別人的想法,但唯獨阿末的話真的不要全往肚子裡吞,你會受不了的。」

「可是,他說的是事實。」

我垂下頭緊揪著胸口的衣襟,絕望地承認道:「是我自己沒有勇氣面對的事實。」

隔著牆面傳來的樂音,我知道宥瑞他們的表演已經開始了,悶聲的重低音透過強堵打在心拍子上,伴隨著以勳模糊的歌聲及歌迷的吶喊,裡頭的氣氛現在一定是十分歡騰。

而我在他最期待我看著他的時候,我卻逃跑了,逃開了不想面對的現實,逃開我不想面對的過錯。

我辜負了他。

又怎能期待自己救得了他呢?

陸輕輕地勾住我的手指並牽起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和,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溫和。

「或許,他所說的事實是你的其中一部分,但你要記得,你不是那個事實。」

陸的話聽來有點拗口,我一時還有點聽不明白。

「雖然我不曉得他和你說過什麼,但阿末確實擅長觀察人,也擅長抓住他人的弱點,才因此和安安結梁子。」

陸的手傷已經不需要打石膏了,但當他雙手握著我的時候,我卻能感覺到兩隻手握著我的力道有著明顯的差距。

「每個人都會有弱點和不能說的秘密,有大有小、有多有少,但人本來就是多面向的,我們有我們的博愛、也就會有我們的自私。」他不斷地安慰著我,試著透過那幾乎沒有什麼力氣的手向我傳遞出強烈的能量。「這些面向互相牽連構築,才成為我們,我們每一份的大愛裡都會帶著一點私利,相對的,那些自私裡也一定存在著我們對他人的愛意。」

說著,他的手轉向撫著我剛才緊揪著的心口,語氣堅定地告訴我。「予熹,你要相信你是善良的,因為只有善良,你才會感到後悔、感到內疚。雖然你現在覺得很難受,但這些都是你善良的證明。」

他輕撫著我的臉頰,那一絲淡淡的溫暖透過皮膚淺淺地滲入,卻也如同在黑暗中伸向我的一線光明,將逐漸墜落的我一把拉住。

「相信自己,相信你不是糟糕的人,一切都會變好的。」

音樂突然停了下來。

在我和陸同時轉過身望向會場的方向時,裡頭的音樂伴隨著以勳炒熱氣氛的高呼聲又再次落下。我還不理解裡頭發生了什麼事,但陸馬上轉過頭來跟我說:「要進去看看嗎?」

我怔了一下。「可是,阿末他......」

「就在樓下看吧,雖然在後面可能看不太清楚,但至少不會被前面的人碰撞到。」

說著,他再次牽起我的手,往會場的入口走去。

「我想,泯浩需要你。」

打開會場大門的瞬間,音浪如海濤般迎面而來,會場裡的燈光音效十分炫目,重低音的樂聲比隔著一堵牆時還要來得衝擊。我被眼前激昂的場面驚呆了,頓時說不上半句話。

原本在休息室裡看著時,大家的模樣就是濃妝豔抹了些,但當他們站上舞台時,那種氣勢與他們的妝容相襯得強烈。宥瑞甩著他那身哥德風格的裙擺踩著高跟鞋的修長雙腿套上密孔的網襪,那把他總是在家裡珍惜地抱著的MODEL琴此時成了他在戰場上的夥伴,漆黑的指尖捏著撥片在弦上躍舞,華麗卻流暢地奏出奪目的獨奏。以勳就更不用說了,早已在舞台上佇立多年的經驗所培養出的氣勢更是霸氣盛人,他本身凜冽的氣場此時又更震懾台下所有的聽眾。

與在練團室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呢......我內心只能這麼感嘆著。唯一沒有差別太多的,是站在原本陸的位置的泯浩,他背著從宥瑞那兒借來的那把七弦吉他,就連身上的一身輕龐克服裝也是跟宥瑞借來的,雖然他沒有像宥瑞那麼高大,但稍微肉了點的他穿起來卻也意外地合身,在華麗的和弦中完美地融入以勳他們的世界。

就在我還在吃驚於現場表演的震撼時,我和泯浩同時對上彼此的視線。那一瞬間,他的眼睛瞪得老大,雖然手上的節奏並沒有因此慢下來,但他卻明顯有些慌亂,視線還不時往二樓的方向瞥去。

這樣啊,他已經知道阿末就在上頭看著他了,當他發現站在那個位置的不是我、而是阿末的時候,他的心裡會有多麼慌張無助。

而我卻任性地逃開了。

鏘—--

突然一陣刺耳的不協和音穿進樂曲之中,雖然以勳他們仍持續著自己的表演,但從宥瑞急促地一瞥中看出:泯浩出錯了。

這就是陸要拉我進來的原因吧?他一定在外面就能聽出來是誰的聲音出問題了,泯浩的臨場反應也很快,他迅速地接回原本的旋律,那習慣性的手勢也如揮墨般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指揮著眾人的視線與聽覺,將音階再次整頓進和弦之中。

他的視線往上一抬,而後又再次低下頭,這次是快速的點弦,他的指尖在弦上如點水般跳躍、卻又精準且強烈地敲擊出弦音。那是他在宿舍裡重新練習很久的一段獨奏,即使在他暫時頂替陸的位置後,大部分的獨奏都交給宥瑞去頂替,但還是有許多宥瑞無法頂替的部份得由泯浩自己去完成,於是他又花了更多的時間去把已經很久沒有練習的技巧給重新掌握回來。

泯浩的雙眼專注在每一擊的響音上,甚至感覺像是憋了一口氣一次彈奏出來的,在獨奏結束的那一剎那,他再次捏著撥片勾起眾人的注意,讓所有人的視線都專注在他的指尖上。

他在抗戰著,與自己的心魔、與阿末。

我忍不住想走上前,但前方的歌迷都很激動,感覺我還沒擠到泯浩面前,我就會被他們一人一個拐子給敲死。陸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並順勢牽起我的手,我抬頭一看,此時的陸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哪裡借來了一支麥克風,並對我微微一笑。

樂曲進入到貝斯的獨奏,舞台上的燈光聚焦在阿寶身上,拇指激烈地在弦上撥動,彈奏出低沉但輕快的旋律。在阿寶結束獨奏後,以勳向前走了一步,吸飽氣要進入最後的副歌高潮時,在身旁拿著麥克風的陸突然開口與以勳對唱起來,他的聲音一出現,台上的以勳雖然沒有停下歌聲,但表情卻露出十足的驚訝,就連身邊的聽眾也驚喜地回頭,發出興奮的鼓舞聲。

我第一次聽見陸的歌聲,他的聲線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一般溫和,卻也擁有足夠的丹田底氣去唱出響亮的歌聲,與以勳偏狂氣的聲線合音在一起時也是另一種聽覺上的饗宴。

以勳勾起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而後他翻下舞台往我們的位置走來,台下的聽眾也如紅海般為以勳開路,陸也牽著我的手往以勳的方向走去。在陸把我帶到最前方的泯浩面前後,他便與以勳手牽著手一起走回舞台上。原本的一人獨唱頓時改成雙人對唱,他們在舞台上面對著彼此,緊牽著的手也始終沒有分開過,十指緊扣。

我再次回過頭,仰望著正在我面前演奏的泯浩,此時他的臉上又驚又喜,但他的表情很快便掩上一層擔憂,他的視線又再次朝上瞥了一眼,而後又逃避般地低下頭盯著手上的指位。

「泯浩。」我試圖去叫喚他,但自己的聲音很快地就被樂器的聲音給淹沒。就在以勳拉著陸一同走到舞台的最前方時,身後的人激昂地湧上前頭,好幾隻手從身後伸到我的面前,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一度撞上我的背,我的身體在最前排的欄杆被身後的人夾擊,感覺內臟都快被擠出來了。

「唔......!」

要死,難怪泯浩想讓我去樓上待著,我感覺在這裡再多待幾分鐘就要被擠成肉餅了。

泯浩也注意到我這裡的情況,但樂曲還沒結束,他也沒辦法伸出手來救我,只能一臉擔憂地一直看著我卻不知所措。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試著和身後的其他人一樣向著泯浩伸出了手,泯浩見狀,便笑著坐在舞台邊緣看著我,無奈的表情表現出他的愛莫能助。

我用手指了指我自己的雙眼,又指了指自己,他一臉疑惑,似乎還不懂我的意思。於是我緩慢地用唇語告訴他。

「看著我」

泯浩怔了一下,而後露出了欣喜的微笑。指尖上的貼片刷著和弦,雙眼緊緊地凝視著我。

就這樣看著我就好。

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就像你一直以來保護著我那樣。

當最後一個音落下後,這首曲子總算是有驚無險地結束了,身邊的聽眾對於泯浩的演出似乎十分滿意,紛紛朝著他發出驚嘆的呼喊,並比出了搖滾的手勢。

這也算是我人生中最特別的一次經驗吧?或許我做夢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來到這種地方,甚至是看這種激昂的搖滾演唱會。舞台上的人們揮灑著汗水沉浸在旋律之中,引領著台下的歌迷一起乘上他們的音浪,吶喊出自己的情感。

泯浩跳下舞台並直走向我,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突然將手上的撥片抵在我的唇上,並隨後貼上自己的唇,如蜻蜓點水般隔著撥片落下一吻。隨著他嘴唇的分離,夾在中間的撥片也從我的唇上落到我的手中。

「謝謝。」他簡單地摸了摸我的頭並道謝,隨後又握著吉他跳回舞台上,重新站好自己的位置。

我低頭看著那片撥片,上頭還有這十幾分鐘來的泯浩緊緊捏著而殘留的溫度,手心裡感受著那淡淡的溫暖,耳朵也不由自主地發熱了起來。

「你啊,不要突然搞這種驚喜啊。」

樂曲結束後,以勳抽起一直牽著陸的手輕輕地彈了一下他的額頭,而陸也回以一個甜膩的微笑,而後也拿起麥克風回道:「我想著我不在台上,怕大家會想我。」

說著,他簡單地朝台下揮了揮手,立刻就引起許多樂迷興奮地喊著他的名字,證實了他的人氣。

「這些日子讓大家擔心了,我現在精神很好,而且也很開心可以再次站在這裡看著大家。」他高舉著手,不斷地炒熱抬下的氣氛。「大家今晚還愉快嗎?」

樂迷們高舉著手並高喊著回應他的話,陸點了點頭並微微一笑,而後他走向泯浩,一手摟著他的肩膀向大家介紹:「這位是泯浩,他是今晚代替我演出的支援樂手,他跟安安是同年,也是安安介紹他進來的。」

說完,陸便示意讓大家拍手鼓掌歡迎泯浩,泯浩沐浴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也只能緊抱著琴向台下鞠躬行禮,並扯著有些害臊的微笑。

「今晚,我很謝謝泯浩願意幫忙我們,當然也謝謝安安介紹給我們一個這麼優秀的樂手,我們能夠得到他的支援,是我們的榮幸。」

陸毫不遮掩地表達了自己內心的感激,而後,他突然轉向以勳並說道:「於此同時,我們有些話想告訴大家,這些話就交給以勳來說明。」

以勳的表情變了。

雖然那一瞬間很短暫、他的變化也微乎其微,但我還是能隱約感覺到其中氣氛的不對勁。

以勳再次拿起麥克風,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說道:「在最後一首歌開始之前,我想還是先再次感謝泯浩,沒有他的幫助,我們今天就沒辦法好好地站在這裡。」

燈光突然特別聚集在泯浩身上,他也只能再次向台下的聽眾鞠躬行禮。在他禮貌性的招呼後,迎接他的又是一陣熱烈的鼓掌聲,聽著那陣掌聲,我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拍起手來。

「當然,不只是泯浩,還有六跟寶兒。大家都知道,主唱跟吉他手滿街跑,但要找到一個能合拍的鼓手和貝斯手是非常不容易的。他們堂兄弟也是一起玩樂團的,能夠遇見他們,甚至能和他們一起經營這個樂團,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榮幸。」

以勳一點一滴地回顧著往事,不只是讓介紹泯浩的部分變得沒有那麼地突兀,也給泯浩從眾人目光中脫離的一點喘息空間,讓台下的聽眾一起重新認識這個團隊。

「還有要特別感謝的,是安安。」

宥瑞的人氣真的特別高,在以勳點名到他的時候,在他前方的聽眾都激動地喊著他的名字,像是搶著吸引他的注意似的。

宥瑞的表情一臉疑惑,或許是表演流程並沒有這段獨白,他的反應有些不知所措,卻又只能靜靜地聽著以勳的告白。而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以勳對宥瑞那麼溫和的態度,他的眼神真誠地凝視著宥瑞,盯著宥瑞都難掩害臊的反應。

「他還是高中生的時候就開始跟著我們到處表演了,他在台上有著和一般的學生不同的沉穩,遇到任何狀況都能冷靜面對,他讓我見識到他的才華和膽識,而且他毫不猶豫地答應陸穿上那複雜的洋裝上台,也讓我真心感到佩服。」

宥瑞腼腆地朝著以勳微微一笑,但拉著裙擺向以勳敬禮的動作卻粗魯無比,像是在暗示以勳不要再講下去。

而以勳回應他的,卻是一盞溫柔的笑顏。

「我以前從來沒有跟你說過,」他深情地說道:「你這副模樣,真的很漂亮。」

以勳冷不防的告白明顯地衝擊到宥瑞的心裡,我能看得出來宥瑞似乎是當機了,腦袋裡八成各種想法都混攪在一起。

但以勳再次轉過身子,這次他面向著陸,並走上前緊緊地握緊他的手。

「最後、也是我最重要的人,陸。」以勳說道:「沒有你,就不會有我。」

以勳對陸的告白十分簡單,但正是這份簡單,才證明陸在以勳心底的重量。

那份簡單,也是我渴求不來的願望。

「大家都知道,陸不僅對我、甚至是對我們整個團隊來說是最無可替代的存在,這個樂團成立三年到現在,我們還需要他的帶領,帶著我們繼續走過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等等......」

說著,以勳的聲音逐漸沉重起來,就連陸的表情也逐漸感傷起來。

「很遺憾,命運捉弄了我們。」他說道:「我們曾經以為只要謹慎地養著傷,之後陸還能夠回到舞台上,和我們一起走下去。但是前幾天,醫生告訴我們,陸的神經受損到他已經沒有辦法按弦,甚至是一些簡單的動作也無法再使上力。陸他...不能再陪著我們一起彈吉他了......」

四周的驚呼聲此起彼落,更甚還有啜泣的聲音,想來他們可能是陸的粉絲吧?

在大家還沒有從這起突然的公告中回過神時,以勳深呼吸了一口氣,而後又接著說道:「我曾經答應過,不管我們會走到哪裡,我永遠會和陸在一起,所以在我們內部討論過之後,我們決定在今晚的演出結束後解散樂團。」

......欸?

「雖然曾經考慮過就這麼讓泯浩繼續站在陸的位置支援我們,但一來他還在念書,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跟著我們到處表演,而且我們因為已經一起活動這麼久了,久到少了任何一個人,這個團隊就不再完整,所以我們在最後一刻......決定放下我們一直以來所珍惜的這個樂團、這個場所、還有一直支持著這個樂團的你們,決定讓它的最後一天在一個美好的夜晚裡結束。」以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那一天,便是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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