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燈》

　　20XX年，2月3日上午，距離潛入殿堂還剩8個小時。

　　每當人踏上枯躁無趣的電車月臺，能讓他們一直盯著的，無非是自己的手機，以及頂上不斷擠出各種訊息的跑馬燈。

　　那天上午，明智吾郎到達澀谷車站時，早已過了學生及上班族的通勤熱潮，月臺上空蕩無人。這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曾經身為媒體寵兒的他，時常會請假參與攝影及處理各類委託案件。真正能回到學校時，稀疏的人潮中，唯獨穿著校服的他特別顯眼。

　　吾郎早已習慣獨自在不合群的時機站在杳無人煙的月臺邊，目光在手機與頂上的跑馬燈之間交替，等待著游動的倒數計時帶來列車的氣流。

　　然而，這天他望著手機的目光卻有些茫然。

　　這大概就是等死的感覺，即使趕去學校，也只是為了一個無法達到的目標維持原先的慣性，何況他在學校幾乎沒什麼校園及社團生活可言，已毫無實質意義。

　　這也是為何他一大早整裝離開盧布朗，卻沒有急於趕著接上這天的預定行程，反而悠閒地回家洗了個熱水澡，享受了杯餐後咖啡，又把之前讀過的小說抓起來翻了起頁，才操起提箱出門。

　　盧布朗那間老舊的閣樓，承載著他們互相欺瞞的初夜，又目送不再有謊言的最後一夜逝去。

　　昨晚，丸喜和蓮接觸以後，揭開了一切關於自己的真相。

　　雨宮蓮的反應，雖算是如預料之內，但也不少部份超出了他的想像。為此，他們幾乎徹夜未眠。

　　冬季暖和的晨光穿透冰冷的玻璃窗，打亮身旁戀人那頭黑色捲髮時，有些以往未曾有過的想法卻一一浮出腦海。吾郎離開時，蓮尚未清醒，眼角的淚痕早已乾涸，怎麼也擦不掉。

　　直到最後，雨宮蓮果然沒讓他失望。

　　只是望著他的反應，果然自己更無法原諒丸喜拓人。但又心知肚明，自己倒也不全然是氣那個諮商心理師。

　　以蓮的性格，如果不是遇上自己，而是和自己以外的人相戀，結果會截然不同罷。

　　「嗡──嗡──」

　　自回憶中抽離，當列車進站警示閃爍之際，吾郎口袋裡的手機無預警地震動起來。

　　抽起一看，來電顯示冒出了「閣樓垃圾」幾個字。

　　「你的來電顯示，才是對我真實的看法？」

　　才剛接起，話筒與身後同時想起相同的嗓音與言語，使得他迅速回首。

　　只見黑髮少年就站在他的兩公尺外，雜亂的捲髮、如假面般蓋住大半顏面的寬大粗框眼鏡、三七步站姿，看似隨性又不修邊幅，卻按照校規把吊帶和制服外套扣得整齊，一切正如往常的他。

　　「你的翹課紀錄回到現實以後可是會照算的。」

　　「大概不會。」

　　切斷通話的同時，吾郎對他的回應稍稍愣了半晌。

　　確實，若不是自己在聖誕夜替他出了頭，他肯定會擋下所有的罪責去投案。等待他的，也就只剩下囚禁於少年院裡的生活。

　　「……是嗎。」

　　吾郎回應時的語氣並沒有什麼起伏，只是如同以往的通勤習慣，在打過招呼後又轉向月臺。

　　「吾郎在毫無意義的地方挺溫柔的。」一陣沉默後，褐髮少年身後突然傳來這沒頭沒尾的評論。

　　「我可不記得自己對你溫柔過。」

　　「……交易以外的範疇無可奉告，之類的。」

　　聞言，年輕的偵探頓時語塞。

　　就在幾天前，當雨宮蓮問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時，他是這麼回應過對方。那時的他早篤定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讓自己的存在議題成為對方的煩惱。那也不過是為了自己而已，談何溫柔？

　　隨著話題草草結束，一前一後排在月臺處的少年們又陷入沉默。

　　直到幾秒後，吾郎的手機傳來成串的來訊通知，來源帳號的預覽讓他忍不祝住翻了翻白眼。

　　「我就站在你面前，一定要用那麼沒效率的方式嗎？」

　　「看就知道了。」

　　吾郎回首瞪了身後人一眼，這才垂首滑開訊息欄。只見裡面塞滿了東京各地的景點、咖啡館、美食食記。想也知道對方的意圖是什麼，但無論是阻止他，或是順應他的任性都已沒什麼太大意義。

　　就在這時，頂上的跑馬燈替換成了進站警示，眨眼間列車進站刮起了冰冷的氣流，在月臺掀起了少量人群交匯的潮水。潮退之際，車門闔上，列車刮起高頻的音量再度起步，隨即呼嘯而去，又是一陣道別的氣流。

　　然而，兩個少年卻還站在月臺的原位。

　　停頓幾秒後，倒是不約而同朝著進站的相反方向移動。

　　◇　　◇　　◇

小说相关章节：獻給守望你我的星與光獻給守望你我的星與光